我拖着行李箱回到娘家,开门的是嫂子张莉。
她枯黄的头发乱糟糟地扎着,起球的睡衣散发着一股酸馊味。
一见是我,她靠着门框,画着劣质眼线的眼上下打量我,懒洋洋地撇嘴。
“哟,这不是我们家嫁出去的大学生吗?”她尖细的声音阴阳怪气。
“怎么,路言那身腱子肉不管饭了?被人家甩了?”
我没理她,径直往里拖箱子。
客厅沙发上,我哥林强探出头,嘴里叼着烟,满屋呛人。
“离了好!”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碾碎。
“当初就说他一个穷小子靠不住!你非不听!现在灰溜溜地滚回来了吧!”
他们的话,宛如在我地伤口上撒盐。
好似我不是受了委屈回家的妹妹,而是个投资失败、让他们丢了面子的累赘。
看着他们理所当然的刻薄嘴脸,我心底彻底冷了。
我什么都没说,拖着箱子走向我以前的房间。
门一推开,扑面而来的尘土味。
我的房间早就成了储物间,书桌上甚至放着一袋没吃完的瓜子。
“房间你自个儿收拾啊。”
张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住回来也行,不过丑话说前头,家里的开销你得出份子钱,现在物价可贵了。”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精心做的美甲。
“嫂子放心,我还没落魄到要啃老。”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倒是你这头发,该补补色了,新长出的黑发根,看着比我的日子还惨。”
张莉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指着我你了半天,说不出话。
我砰地关上房门,隔绝了刺耳的声音。
也隔绝了,对这个家最后一丝幻想。
尖利的手机铃声划破死寂。
是婆婆。
看着屏幕上路言妈妈四个字,我深吸一口气,接了。
电话一通,婆婆尖利的大嗓门就炸了:
“林茸你个扫把星!你还有脸接电话!”
“是不是你在外面有人了,故意找茬逼我儿子离婚!”
她的话像淬了火的钉子,蛮不讲理。
“我告诉你,我们周家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媳妇!我儿子那么老实,都是被你带坏的!”
我握着手机,静静听她咆哮,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在他们周家人眼里,路言永远完美,错的全是我。
我第一次如此清醒地意识到。
我嫁的不是一个人,是会吞噬我的、愚昧又自私的一整个家族。
等她骂累了,我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阿姨,骂完了吗?”
电话那头一愣。
“有时间骂我,不如去问问您那老实的儿子,他为什么要去打黑拳,为什么要把我们留着给妈看病的钱都输光。”
“哦,对了,离婚是他提的,净身出户也是他自己选的。您觉得,一个在外面有人的女人,能有这待遇吗?”
说完,我直接挂断。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无力地滑坐在地,心脏被紧紧攥住,疼得窒息。
可老天爷似乎嫌我还不够惨。
第二天,医院打来电话,我妈病情恶化,必须立刻手术。
三十万的手术费,一分不能少。
这个数字像座大山,将我瞬间压垮。
我攥着缴费单,敲开了哥嫂的房门。
张莉正悠闲地涂着红指甲,闻到刺鼻的味道,我皱了皱眉。
我递过单子,声音艰涩:
“哥,嫂子,妈要做手术,还差三十万。”
张莉吹了吹指甲,头都没抬:
“三十万?你当咱家开银行的?”
她嗤笑一声:
“我们哪有钱?再说了,当初路言有钱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往娘家拿一分?现在他不行了,想起我们了?”
我哥林强猛吸一口烟,附和道:
“就是,要钱没有。”
看着他们冷漠的嘴脸,只觉得妈真是白养了这个儿子,还给他娶了这么一个媳妇。
亲情在钱面前,真的是不堪一击。
我收回单子,一个字没再说,转身就走。
绝望中,门铃响了。
猫眼里,竟然是顾阳。
他提着精致的餐盒,依旧温暖体面,却衬得我愈发狼狈。
他听完我的哭诉,满脸痛心疾首: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那可是亲妈!”
他把热气腾腾的晚餐推到我面前,眼里的心疼快要溢出来。
等我情绪稍稍平复,他才像突然想起什么,状似无意地提起。
“对了茸茸,说来也巧,我今天下午谈客户,在一家很贵的日料店,好像看到路言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观察着我的脸色,才用那种轻飘飘的语气继续说:
“他对面坐着一个女人,剪着短发,手臂肌肉线条特别漂亮,看起来像个女拳手。”
话音落下,一个画面在我脑中轰然炸开。
路言拿着我妈的手术费,我们最后的救命钱,去讨好那个能陪他一起健身的女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