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十词十景的第一束光
傍晚六点一刻,操场的红还在太阳底下微微发烫。风从湖上绕过理科楼的转角,进了看台下的空腔,吹出一声细长的呜。跑道内圈有两队新生在练短跑,口号拉得很高,落在地面的时候却被风削圆了边,听上去像一串在嘴里慢慢化开的糖。
顾行把相机的肩带斜斜挂好,另肩背着一个浅灰的帆布袋,里面是备用电池、快门线与一卷布胶。他让社里三个大一新同学各自找角度,你们先别拍快——先看,哪一段线会带着你走。
‘行’的词,我想以‘呼吸’开头。林澄站在内圈外侧,手里夹着软皮本,眼睛顺着跑道的一条白线向远处看,每一次脚掌落地,都是一次把自己从原地‘借出’。
好。顾行把光圈收在f/4,快门拉在1/500,我拍长一点,让影子出来。他摆手示意社里学弟学妹站开,自己蹲到起跑线延长线的斜侧,眼睛贴进取景器的时候,操场的嘈杂像被吸走,他只剩下呼吸与光。
预备——走!体育生的口令清脆。第一组冲出去,脚步和手臂在空中切出明快的节奏。顾行按下快门,连续几声咔咔像一串不愿意断的念珠。他让影子与跑道的曲线在画面里相遇,影子比人更长,像每个人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先一步向前。
行,先放这儿。他看了一眼背屏,没逗留太久。画面里有一张刚刚好——夕阳把跑道的红压到温柔,影子切过白线,线没断,像专门为这张图练过。
看台的阴影逐渐成片,风里有草叶被日光烤过的香。林澄坐到看台靠上部的水泥台阶,把膝盖并拢,笔在纸上匀速走。‘行’:把‘坐’翻成背面。把空气吸进来,再小心放出去。她停笔,抬头看顾行。你觉得‘行’的注脚,适合放哪里右下角会不会太‘设计’
把它挪近影子。他坐到她旁边,指着她笔记上的小草图,影子是‘行’留下的声部。让注脚靠近它,像轻声。
看台下,社里小朋友们也拍得兴起。顾行时不时过去,帮他们挪半步,让画面里多出一个还能呼吸的空白。他回来时,林澄已经把行的小段落写完了。她把本子往他那边推,他读出来:‘行不是急,是把自己从一个地方借到另一个地方。’
借的说法真好。他笑,借就能还。
还就有‘归’。她合上本子,等晚上,我们去南区小树林的路边录‘归’的脚步声。说完,她看了看天。还剩二十分钟,太阳再往下折一点,跑道会更软。我们补一个‘慢行’。
顾行点头,招呼学弟学妹换成长焦,教他们用连拍捕捉走路时衣料微微起伏的那一下。不是每一步都值得拍,他说,是那一步里风碰到你衣角的那一下。
你怎么那么会说话。一个学妹忍不住笑。
他说话像把光放在布上抚两下。林澄在看台上接口,声音带笑,你们试试用这个方法看人。
太阳终于从理科楼的屋脊下落出半寸,整片操场像被人轻轻按了一下静音。最后一组慢行拍完,天光里残留的热也一起退下台。顾行把镜头换回35mm,靠着看台坐了会儿。他把水递给林澄,她仰头喝了一口,水沿着喉结下去,她松了一口气。
你下午还去印店她问。
先过电脑。他说,‘行’的对比得细一点,不能太硬。他抬眼看她,明天上午你有空吗我想带你去温室。
温室她有些意外。
生科楼后面的小温室。里面的玻璃会起雾,光进来会被每一滴水拆开。他说,我想拍‘靠’——靠玻璃的那种靠。也拍‘写’——你把纸摊在潮湿的气味里,字会变重一点。
你总是能替词找一个让它长肉的地方。她笑,明天上午我有一节课,十一点结束。我们中午去。
好。他对着风点头,像给风也发了条消息。
夜色很快从操场边缘的树里流下来,像有人倒了一杯不慌不忙的墨水。他们绕路去食堂二楼。食堂里人声比白天柔和,筷子碰到碗沿的声响像在替谁打拍子。他们一边吃,一边把十词十景的时间表核对了一遍。社长在群里@他们:公众号推送的第一篇导语,今晚八点半发。澄澄你那篇《被看见的边界》可以吗
稍改两句,八点前发你。林澄回。
你写给谁看顾行问。
写给所有曾经被‘看见’的人看,也写给那些喜欢看的人看。她笑,看他,还写给我们两个。
饭后,南区小树林边已经有散学的人。脚步声落在石子路上,一颗颗,像小小的雨点。林澄站在路口,闭了一下眼,用力把空气吸到肺底,又缓缓吐出来。她说:‘归’,可以用两句比喻:一是灯在远处招手;二是鞋底在地上写了签名。
顾行用手机录音,站在小树林里,等人经过。他不按快门,只收声音。他学林澄那样,把自己的呼吸放轻一点,让声音自己往收音膜上落。十分钟后,他点了停止,把手机递给她。她戴上耳机,闭眼,听那一串脚步从耳朵里进来,一次一次打在她心里。她笑:这真像是一行行短句。
回宿舍前,他们绕去图书馆长廊看试样。今天下午挂上的三张,已经有十几张便签了。有人在湖-听的边上写:我以为‘听’只是用耳朵,原来还要用脚。有人在望的边上写:有时候,我们看见的是自己。林澄看,心里一阵暖。她伸手把便签扶了扶,像把一些还没站稳的字按牢一点。
八点半,文学社公众号推送发出。标题是《被看见的边界》。林澄把看见与展示的区别写得清楚而温柔:被看见不是被采摘;展示需要授权,授权需要尊重;如果你喜欢,请先伸手说你好,让彼此在边界里靠近。配图是靠窗-坐里的那一盏柔灯。推送很快在校内被转发,评论里有人写:谢谢你们说这些,不是喊口号的那种说。也有人发来私信,说自己曾经被人未经同意拍照发到论坛,困扰很久。林澄回了一句:我们为你把这件事说出来。
第二天上午,她在教室里上一节叙事学,老师讲视角的问题。她在笔记里写:视角,是把自己放到哪儿去看。写到这儿,她停笔,手指压着纸,注9:有时候,把自己放到‘别人’那里,是一种礼貌;更多时候,是一种能力。她按按字,收起本子,给顾行发了条消息:十一点半,温室门口见。
生科楼后的温室很低,像一只被玻璃包裹住的龟。玻璃上有水雾,边缘有水垢,被手指摸过的位置干净一小块。门推开,湿暖的气息迎面扑来,有泥的味,有叶子的味,有一丢丢花粉的甜。林澄呼吸到一半,笑了:这真像是一个被秘密照顾得很好的地方。
温室是把世界的‘温度’单独保管起来的地方。顾行也笑,把相机从包里拿出来。他随手把一块镜头布放到她手里,你也‘靠’一下。他指向玻璃墙角,那里有一丛蕨,很适合靠。
她走过去,背轻轻挨上玻璃。玻璃是暖的,暖里带一点水汽的凉,像刚刚洗过澡的皮肤。她把本子摊在手掌上,笔尖点到纸上那一瞬,水汽像从指缝里慢慢地爬出来,把纸微微湿了一层。她写:‘靠’:把背交给透明;把声音交给叶。
顾行绕到她斜前方,蹲低,稍微仰拍。她的侧脸被玻璃外来的光圈出一层很薄的亮,亮里有水雾微小的折射。他把快门降到1/160,让水雾的细意留一点拖影。然后,他把镜头靠近玻璃,镜片上立刻起了一层薄薄的雾。他不忙擦,先退开,让雾自己慢慢散。他喜欢这种被世界亲了一下一瞬间的痕迹。
写一个‘写’吧。他轻声说。
‘写’:把风藏在笔画里。写下去,它就会吹起来。她笑,把这一句写下。写完,她把本子递到他眼前。他看见她写字时手指的用力,指节有点发白——不是紧张,是她习惯用身体去把词安放稳一点。他忽然想到她说过的拍给我看。他在心里补上一句:也要写给你看。他没有说出来。
温室里有一只小小的喷水器在角落里间歇嗤一声。叶子边缘挂着小水珠,像某个词上的句号,被人轻轻按住。玻璃顶上偶尔有外面的光被云藏住,又露出来,温室里的光也就忽然变轻,再变重。这种有节律的变化给写提供了一个有呼吸的背景。
你眼睛还好吗他在一次光变重的时候问。
好。她背仍贴在玻璃上,偏头看他,这里的光不刺,它被水照顾过。她顿了一下,下周的复查我去一趟。医生上次说‘稳定’,但让我不要掉以轻心。她像在报天气,这周是多云转晴。
你回来告诉我。他看着她,不催,我在图书馆等你。你要不想说细节,也没关系。你就说‘晴’或者‘阴’,我就知道怎么调光。
她笑了一下,眼睛里有一条很短很柔的笑纹,好。
十点五十,温室里的喷水器停了。湿度降下去一点。林澄从玻璃上离开,肩背上留下浅浅一片温热的印。她把本子合上,拍了拍,靠靠写写,今天的词就活了。
去印店顾行问。
去。她点头。
许师傅今天心情很好,收了他们昨天的样张,边看边啧啧。这张温室的靠,走纤维。他说,玻璃的白边在纤维基上会更软。他把两张不同基材的样纸放在台灯下,教他们看反光。RC反光硬,纤维有‘绒’。你们这个项目,既然要人靠近看,纤维适合。
预算……顾行看林澄。
文学社出一半。她利落,这是联动。我们不让一个词委屈。
许师傅笑:你们小姑娘说话好听。行,纤维八折,再少点给你们。他拿笔划了一下,报了个数,刚好压在他们心里预设的那根线下。给我两天,你们来取。
回校的路上,风热了一点,路面把光反回到他们的眼睛里。林澄戴上了浅色墨镜,侧头的时候镜片上跳了一小块光。她眨了一下,抬手把镜腿往耳后压得更牢一点。
我在想,她说,‘十词十景’也许可以做一个二维码,扫进去是你们的幕后短视频——拍摄时的风、我们写字时的纸发出的摩擦声。
我也想到了。他笑,我这两天用小机器录了点素材。你说的纸的摩擦声,我昨晚在图书馆录到了。他说着把手机递给她,点开一个文件。耳机里,纸与纸之间互相摩擦的声音细细的,像两只轻轻走路的小猫。
这声音太好听了。她眼睛弯弯的,像把某个孩子抱在怀里,我可以给它配一句:‘纸和纸在练习亲吻。’
给。他说,我把这句印在展板的角落里。
午后,她去上了一节选修的小课。课间,她看了看手机——医院的短信提醒推送到了最上面。下周二上午九点,眼底检查,请提前十分钟到。她屏幕亮了一瞬,又暗下去。她在课本的封底写了一句:注10:‘看’与‘不看’之间的那条缝隙,不必急着用‘勇敢’来填。写完她自己笑了笑,觉得这句像是给自己放的假条。
晚上,图书馆长廊的展板前站了更多人。有人低声读出注脚的句子,有人伸手不碰,只在空中比划出注脚应该待的位置。一个男生拿着盲杖站到湖-听的前面,杖尖轻轻敲了一下地面。他的朋友在旁边给他读注脚,读到让声音自己找座位时,那男生笑了一下:那它们坐哪儿
坐在水面上。林澄走过去,接了那句,也坐在你的脚底。你刚刚敲地板的时候,我听见了一个‘坐’。她描述画面给他听——水的颜色、浆花的形状、湖心薄薄的雾。她不多说,只把她刚刚看见的那一点点说给他听。男生低头,杖尖又点了一下。谢谢。他说。声音很漂亮,像从木头里出来的音。
顾行站在人群外,看这一幕。他没有拿相机。那一刻,他觉得任何快门声都是多余的。他把手插在口袋里,指尖碰到钱包透明夹层里的那张便笺。请把温柔给光,把锋利留给自己。他把这句话在心里再读了一遍。他觉得锋利的用处之一,是把看不见的缠绕剪开,让它不至于笨拙到把人勒疼。
夜深一些。他们收拾展板边角零落的便笺纸,像把一天里掉下来的小叶子捡起来放回书里。路过活动中心时,楼外墙的LED灯正在播通知,白字滚动。风从广场中央穿过,吹动旗杆上的旗啪地响了一下。这个啪像一个时间点,精准地把这一天的尾巴系住了。
下周二。林澄在楼梯间轻声说,像说给楼梯听,我去医院。
我等你。顾行说,我不进去等。我在外面,图书馆的台阶,带两个纸杯的豆浆。你出来,我们把‘坐’再写一篇第二日注脚。
她看他,点头,好。
第二天是周末。早晨有社团的新人外拍训练,顾行把新生带到理科楼后的小坡,用影子教他们构图里的呼吸。他讲到留白时说:留白不是懒,是尊重——给观者一个能进入的门。他示范的时候,人群后面远远站着一个人影,戴着浅色的帽子。那是林澄,她把帽檐压低,像给自己打一处小小的阴影。训练结束,她才走过去。她挽了挽袖口:我来带你们写‘十个词的微注脚’。
她把新生分成五个小组,给每组一个词:醒、坐、行、望、听。每组写四句,每句不超过十个字。她让他们不必用比喻,先把你们‘看见’的东西写下来。学弟学妹们一开始拘谨,慢慢打开,写出好几句生的、却动人的句子。比如:醒:风把我的肩叫醒。比如:望:窗外的树在看我。她把这几句收下,写在大白纸上,贴到展板旁边:读者注脚。读者的词也可以被看见。
中午,她和顾行把温室的靠写送去许师傅那里做终版。许师傅神色认真,把每一张都在斜光下看了一遍,点头:这批好了。他把一张纤维基的靠递给林澄,你摸摸这个边——纸有温度。
纸有温度。她重复了一遍,像遇见了一个美而准确的说法,谢谢您,师傅。
用好它。许师傅咧嘴笑,让看的人摸到你们的认真。
周一,风起得比前几天更早。她在课间合上本子,给自己写了一句:注11:明天,带一件颜色浅一点的衣服。她想在病房里轻一些,像一块不太占地方的白。她不打算告诉母亲——她知道若现在说,母亲会千里迢迢坐车赶来,而她并不想把未知变成家里一件沉甸甸的盆,她想先把它用文字晾干,再带回去给家里看。
周二清晨,天空是一个被水洗过的浅蓝。她提前半小时到医院。挂号、取号、排队,走廊的椅子一排排,像被剪齐的草。护士把她带进检查室,关灯,机器的冷光在黑里显得孤独。她把下巴放到托上,尽量让眼睛不乱动。医生说:看红点。她看。红点一会儿在右,一会儿在左,像一只灵巧的虫。她听到机器滴的一声,又滴的一声——她知道那是机器在记录她的看。
检查结束,医生说了几句,看起来稳定。夜间可能会更敏感一些,不要在强光下久看。一个月后复查。医生说话的语速很平,一点也不吓人。她点头,把这些词一一写在心里,然后在心里用铅笔轻轻划了几下,把它们从威胁削到了建议。她走出检查室,把口罩摘下来透了一口气,给顾行发了一条短信:多云转晴,风不大。
两分钟后,她的手机亮了一下——一张图发过来,是图书馆台阶上的两个纸杯豆浆,白气在晨光里像两个小小的白旗。配文一句:我在天台下。
她笑,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站了一秒钟。她觉得自己像刚刚把一块很重的石头从口袋里拿出来,换了一只轻一点的小石子。她走向校门,风从侧面来,把她的头发轻轻掀了一下。
图书馆台阶下,顾行站起来,把一杯豆浆递给她。她接过,杯壁的温热通过掌心传到她胳膊里。晴。她说。
晴。他点头,我们去看展板。
他们在长廊走了一圈。新挂上的靠写在灯光里显得很安静。读者的便签更多了,有人在写的边上写:‘写’是把呼吸摊开,然后折回去。有人的字写得很丑,像在风里练的。有人的字好看,像从某个干净的地方摘的。
我昨晚给‘未命名计划’改了个名字。顾行在靠前停下,忽然说。
什么名字她看他。
还没想好。他笑,摇摇头,不急。
她懂他的小心。她没有逼问。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细窄的书签,纸上用她的字写了一句:‘靠的时候,背后是世界。’她把书签递给他,给你。夹在你那个小黑本里。
他接过,指腹按了一下,好。他把书签夹进了器材登记册后面的内袋。那一刻,他忽然不紧张了——名字迟早会来,像风,从湖上来。
那天傍晚,他们在操场旁补拍行的慢版。太阳从云缝里探头又缩回去,影子一会儿长一会儿短。顾行拍了一张,把影子的边缘换成更软的线。‘行’有时候是慢。他对准光说,慢,是把每一步都写清楚。
你拍到第几张了林澄看他翻相机。
005。他笑,‘001_樱雨’,‘002_湖听’,‘003_理楼望’,‘004_靠窗坐’,‘005_操场行’。
听起来像一个会一路生长的目录。她笑,它会长到第几
看我们有多少风。他仰头看天边,如果风一直从湖上来,可能会长到一百五十。
她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笑出来——笑意里有一种让人发热的勇气。那我们就试试。
夜深了些。她回宿舍,洗完头发,把本子摆到桌上,写下几行——
注12:被看见不是被采摘。
注13:‘靠’是一种不动的‘走’。
注14:‘写’是把风挽起来。
注15:‘归’不是‘结束’,是‘继续’的另一种说法。
她把笔帽扣上,转动了一下,笔帽发出一声很轻的咔哒。这个咔哒像一个温柔的小锁,把她今天想说的话锁在了纸里。
顾行这边,把今天的片子拷到电脑,文件夹里每一张都被认真地命了名。他打开那个曾经叫未命名计划的文件夹,光标停在命名框里,闪了一下又一下。他把手从键盘上挪开,去倒了一杯水,回来时,光标还在闪。他忽然觉得不必急。他把文件夹关上,另建了一个txt,写:她说‘如果有一天我看不清,你替我多看一点’。然后在下面又加了一行:我会。
他把那张书签从小黑本里取出来,又看了一眼,放进钱包。钱包透明夹层里压着两样:那张便笺与这张书签。两张纸叠在一起,不厚,却有一个让人安定的重量。
窗外的风换了一次方向,从北边吹过来,穿过宿舍楼间的缝,在夜里发出更细的叮叮声。阿白不在图书馆门口,它今晚选择了南区小树林的长椅,长椅比木地板更温暖。图书馆顶楼的那盏小台灯又亮着,管理员在登记本上写下今天的最后一个数字,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像在和谁打一个很小的招呼。
他们都睡下的时候,风从湖上来,又轻轻吹回湖上去。路灯下有蛾子仍旧在灯光里盘旋,不知疲倦。操场边的红在夜里变成一种温吞的暗。展板的便签在没有人的时刻也安安静静地待着,像在替白天的人们持续地呼吸。纸上的字在黑里不发光,但它们在彼此的怀里不孤单。
这一章,把十词十景的第一束光稳稳安在纸上,把风里一个轻轻的承诺落在了他们各自的心里。故事没加速度,只是更稳一点,更近一点。风从湖上来,下一次,也还会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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