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断指赌圣》 > 第一章

第一章:老街的钟摆声
老街的尽头,藏着一家不起眼的修表铺,名叫光阴阁。铺子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两把椅子和一张堆满精密零件的旧木桌。铺子的主人叫陈九,一个年近四十,眼窝深陷的男人。他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指间常年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仿佛那缭ajb尼古丁的幽灵,是他与过往世界唯一的联系。
光阴阁的生意不好不坏,老街坊们的手表坏了,总会第一个想到他。陈九的手很稳,特别是左手,那只布满薄茧、指节分明的手,能将比米粒还小的齿轮稳稳地安放在机芯里。而他的右手,则总是有意无意地插在口袋里,或者用左手手腕压着。那只手的食指,缺了一节,像一段被强行截断的往事,留下一道苍白的疤痕。
这天下午,铺子里只有一个学徒阿香。二十二岁的阿香,眼神里总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可她的手却总是不争气地颤抖。她正低头练习洗牌,一副崭新的扑克在她手里却像一群不听话的顽童,时而滑落,时而笨拙地撞在一起。
啪嗒。一张梅花Q掉在了地上。
陈九正用镊子夹着一根游丝,头也没抬,声音沙哑地响起:你心跳太快,握不住牌。
阿香猛地抬头,脸上闪过一丝被看穿的窘迫。她捡起牌,不服气地嘟囔:我……我就是手滑。
陈-九放下镊子,浑浊的眼珠转向她,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却又似乎能洞穿一切。手滑,是因为心乱。你握着牌,想的不是牌本身,而是赢了之后要做什么,输了之后会怎么样。心里的念头太多,手就成了空壳。
阿香咬着嘴唇,不说话了。她知道陈九说得对。她父母的名字,像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她的心头。他们曾是老街上最体面的小生意人,却因为沾上了赌,最后欠下龙啸天的巨额赌债,双双投了河。那一年,阿香才十六岁。她发誓要为父母报仇,而她能想到的唯一方式,就是用他们输掉的东西——赌,来赢回一切。
她听说过陈九的传说。十多年前,江湖上曾有一位九指圣手,一手听声辨牌飞牌换张的绝技出神入化。据说他能在蒙眼的状态下,仅凭指尖的触感和牌落下的细微声响,就能说出整副牌的顺序。这个人,就是陈九。只是,传说中的九指圣手在最巅峰时,突然销声匿迹。有人说他金盆洗手,有人说他得罪了大人物,被人废了手。
阿香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撞破了陈九的秘密。那天她偷偷藏了一张红桃K在口袋里,想试试陈九的眼力。陈九背对着她,正在擦拭一块表蒙,却冷不丁地说:别藏了,红桃K。你紧张的时候,左肩会不自觉地耸一下。
从那天起,阿香就死缠烂打地拜陈九为师,求他教赌术。陈九什么也没教,只是让她在铺子里打杂,偶尔教她修一些简单的石英表。无论阿香怎么央求,他都只有一句话:我只是个修表的。
此时,铺子外的石板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帘被粗暴地掀开,两个穿着黑西装的壮汉走了进来,身上带着一股廉价香水和烟草混合的刺鼻气味。为首的光头,脖子上纹着一条狰狞的过江龙。
陈九爷,龙哥请你过去坐坐。光头的声音粗粝,像砂纸在摩擦。
陈九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手里的活计。我跟龙哥不熟。
光头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阿香那副散落在桌上的扑克牌,眼神里充满了鄙夷。有些人,断了手指,心却还没断干净。听说最近赌场里来了个穿校服的小子,手气旺得很,连赢了三把。我们查了,那小子的手表,是在你这儿修的。
陈九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稳。学生来修表,我总不能不做生意。
是吗光头一步步逼近,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工作台。龙哥说了,有些老鼠,总喜欢在暗地里动手动脚。他老人家想看看,这老鼠的爪子,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利索。
话音未落,另一个壮汉猛地一脚踹翻了阿-香的椅子。阿香尖叫一声,扑克牌撒了一地。光头一把抓起桌上的工具盒,狠狠地摔在地上,那些精密的镊子、螺丝刀、放大镜,瞬间变成一堆废铁。
我再说一遍,光头用手指点着陈九的胸口,眼神凶狠,龙哥请你。
陈九缓缓站起身,他比光头矮了半个头,气势却丝毫不弱。他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像淬了火的钢针。他没有看光头,而是低头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的工具,声音平静得可怕:东西坏了,可以修。人心要是坏了,就没得救了。
光头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看似落魄的修表匠敢这么跟他说话。他正要发作,陈九却已经转身,从墙上取下那件旧夹克,慢慢穿上。
带路吧。他说。
第二章:翡翠戒指的秘密
龙啸天的赌场,藏在老街最深处的一栋三层小楼里,外面看起来像个普通的茶楼,里面却别有洞天。一楼是大众场,烟雾缭绕,人声鼎沸。二楼是贵宾室,装修奢华,赌注惊人。而三楼,是龙啸天自己的地盘,寻常人根本上不去。
陈九被带到了三楼的一间和室里。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空气中弥漫着上好的龙井茶香。龙啸天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亲自烹茶。他约莫四十五六岁,穿着一身考究的唐装,面容儒雅,若不是左手那枚硕大的翡翠戒指,看起来倒像个学者。
九爷,好久不见。龙啸天将一杯沏好的茶推到陈九面前,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陈九在他对面坐下,没有碰那杯茶。他看着龙啸天左手的那枚翡翠戒指,眼神微微一凝。那枚戒指,他太熟悉了。十三年前,就是这枚戒指,毁了他的一切。
我以为,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见的。陈九的声音很冷。
话不能这么说。龙啸天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老朋友,总该叙叙旧。听说你现在改行修表了真是屈才了。你那双手,天生就是为牌桌而生的。
陈九沉默不语。
龙啸天见他不接话,也不恼,继续道:最近场子里不太平。来了个小子,邪门得很。我的人查了,他跟你有些牵扯。九爷,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用这种小把戏来恶心我,就没意思了。
陈九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龙啸天,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我还不至于为了你,去教一个毛头小子赌钱。
是吗龙啸天放下茶杯,从身后拿出一副象牙麻将,手指在牌面上轻轻拂过。我还是觉得,你当年藏了一手。那一招‘盲摸认牌’,怕不是你的全部家底吧否则,你为什么那么干脆地自断手指一个赌徒,怎么会轻易废掉自己吃饭的家伙
这个问题,像一根刺,扎在龙啸天心里十三年。当年,他设下天罗地网,买通了荷官,换了牌,准备让陈九输得倾家荡产。没想到,在最后一局,陈九竟然闭着眼睛,准确无误地说出了他换掉的那张牌。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龙啸天更是冷汗直流。他知道,陈九看穿了他的把戏。为了不让事情败露,他反咬一口,污蔑陈九出老千。
那时的陈九,年少气盛,傲骨铮铮。面对满场的质疑和龙啸天手下的威逼,他没有辩解,只是冷冷地看着龙啸天,然后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斩下了自己的右手食指。鲜血染红了赌桌,也终结了九指圣手的传说。
所有人都以为,陈九是为证清白。只有龙啸天隐隐觉得不对劲。他觉得陈九的眼神里,没有绝望,反而有一种……解脱。这让他更加确信,陈九一定还有更厉害的后手,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他不愿意再赌下去了。这十三年来,龙啸天一边享受着地下赌王的尊荣,一边却始终活在陈九的阴影里。他总觉得,那只断了指的手,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我不想再提过去的事。陈九站起身,准备离开。
别急着走。龙啸天的声音沉了下来,笑容也消失了。你那个叫阿香的徒弟,很不错。有股子狠劲,像年轻时的你。可惜啊,她父母欠我的债,还没还清呢。利滚利,现在可不是个小数目了。
陈九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转过身,眼睛死死地盯着龙啸天:你敢动她
我有什么不敢的龙啸天摊开手,一脸无辜,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可是个正经生意人。不过嘛,看在九爷你的面子上,我可以给她一个机会。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的请柬,扔在桌上。
三日后,赌船‘海龙号’,公海之上,你我再赌一局。一局定生死。你赢了,阿香父母的债一笔勾销,我龙啸天还你当年的清白。你输了……龙啸天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阿香替她父母还债。用什么还,怎么还,我说了算。
陈九的拳头在夹克口袋里握得咯咯作响。他看着那张请柬,仿佛看到了一张吞噬人心的血盆大口。
你明知道,我的手已经……
我知道。龙啸天打断他,眼神灼灼地盯着他的断指,我就是要看看,一个断了手指的赌圣,还能不能创造奇迹。或者说,你当年的绝技,到底是不是靠手。
陈九沉默了良久,整个房间里只剩下龙啸天轻微的呼吸声。最终,他拿起那张请柬,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会来的,对吗龙啸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陈九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龙啸天,你会后悔的。
第三章:不赌的局
回到光阴阁,铺子里一片狼藉。阿香正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零件,眼眶红肿,显然是哭过了。看到陈九回来,她猛地站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师父,对不起,我……
陈九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说。他走到工作台前,看着那些被摔坏的工具,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痛。这些工具,陪伴了他十多年,比任何人都亲近。
他默默地坐下,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请柬,放在桌上。然后,他拿起了那根从不点燃的烟,用微微颤抖的左手,划着了一根火柴。
嘶——
淡蓝色的烟雾升起,缭绕在他沧桑的脸上。十三年了,他第一次重新点燃了这根烟。烟草的味道很呛,呛得他眼眶有些发红。
师父……阿香看着他,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恐惧。她知道,龙啸天不会善罢甘休。
陈九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仿佛要将积压了十三年的郁气全部吐出来。去,把门关上。
阿香依言关上了铺子的门。
陈九掐灭了只抽了一口的烟,看着阿香,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阿香,你一直想学赌术,对吗
阿香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我今天就教你。陈九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旧扑克牌,那副牌的边缘已经磨损得起了毛边,显然经常被人摩挲。但我要教你的,不是怎么赢牌,而是怎么‘不赌’。
阿-香愣住了,不明白他的意思。
真正的赌局,不在牌桌上,而在人心里。陈九将牌在桌上摊开,用他那只残缺的右手,指着一张张牌。龙啸天为什么要逼我上船因为他怕。他怕了十三年。他怕我当年没拿出真本事,怕我有一天会回来找他报仇。他的心里,有个解不开的结。而这个结,就是我们的胜算。
接下来的三天,光阴阁的门再也没有打开过。
陈九没有教阿香任何花哨的洗牌技巧,也没有教她算牌记牌。他只是让阿香坐在他对面,然后开始跟她聊天。
你手里拿着什么牌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你的呼吸变粗了。你拿到好牌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然后长出一口气。刚才,你的呼吸节奏就是这样。
……
现在,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你在想,这个人是不是疯了。你左边的眉毛跳了一下,嘴角向下拉了0.2厘米。这是典型的怀疑和不屑的表情。
刚开始,阿香觉得陈九简直是胡说八道。但慢慢地,她惊恐地发现,陈九几乎能准确无误地说出她心里最细微的想法。她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个眼神闪烁,都成了陈九眼中的牌。
这……这是读心术吗阿香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不是读心术,是观察。陈九淡淡地说,赌桌上,每个人都在伪装。但身体是诚实的。心跳、呼吸、瞳孔的收缩、手指的微小动作……这些,才是真正的‘底牌’。龙啸天以为他在跟我赌牌,但我要跟他赌的,是他的心。
陈九还教了阿香一套奇怪的手势。用左手在桌下敲击,不同的节奏和次数,代表不同的含义。
一下,代表对方在犹豫。
两下,代表他在说谎。
三下,代表他要出千。
长敲,代表他已经慌了。
师父,这有什么用阿香不解地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陈九的眼神深邃如海。
第三天黄昏,陈九终于拿起了那副旧扑克牌。他让阿香背对着他,然后用他那只布满薄茧的左手,缓缓地洗牌。他的动作很慢,很笨拙,牌与牌之间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听。陈九说。
阿香竖起耳朵,只能听到一阵杂乱的声响。
用心听。陈-九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牌是有生命的。新牌的声音清脆,旧牌的声音沉闷。每一张牌,因为油墨和磨损的不同,落下的声音都有细微的差别。当年我靠的,不是手,是耳朵。
他闭上眼睛,左手如穿花蝴蝶般舞动起来。这一次,洗牌的声音变得流畅而富有韵律,像一首低沉的乐曲。
梅花三,黑桃七,方片J……他一张张地报出牌的顺序,竟然分毫不差。
阿香惊得目瞪口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江湖人称他为赌圣。
可惜,陈九睁开眼,看着自己残缺的右手,自嘲地笑了笑,这只耳朵,也被我封了十三年。现在,该让它重新听听这个世界的声音了。
他站起身,穿上那件旧夹克,指间又夹上了那根没点燃的烟。
走吧,阿香。他说,我们去会会老朋友。
第四章:海龙号上的残局
海龙号是一艘极尽奢华的赌船,停泊在城市的码头,夜幕降临时才会悄然驶向公海。船上灯火辉煌,衣香鬓影,空气中都飘荡着金钱和欲望的味道。
陈九和阿香的出现,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他穿着洗褪色的夹克,她穿着朴素的工装裤,像两个误入浮华世界的异乡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九那只插在口袋里的右手上。
龙啸天早已在顶层的贵宾厅等着他们。巨大的圆形赌桌旁,只坐着他和陈九两个人。阿香则被两个壮汉请到了隔壁的船舱里,美其名曰休息。
九爷,你终于来了。龙啸天依旧是那副儒雅的模样,左手的翡翠戒指在灯光下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我还以为,你没这个胆子了。
陈九在他对面坐下,没有说话。他将右手放在桌下,只用左手拿起牌,开始洗牌。他的动作依旧笨拙,牌面乱得像一堆散沙,有好几张牌甚至掉在了地上。
周围的看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声。
龙啸天嘲讽地看着他:九爷,断了手指,连牌都不会洗了要不要我帮你
陈九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一片平静。不用。我在等你出千。
龙啸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赌局开始了。龙啸天提议玩最简单也最刺激的梭哈,赌的是同花顺。每一轮的赌注,都是一根金条。
第一局,陈九的牌面是一对K,龙啸天是一对A。陈九跟到最后,在龙啸天亮出底牌的前一秒,他选择了弃牌。
第二局,陈九的牌面看起来不错,有三张同花。他却在第二轮就早早弃牌。
第三局,第四局……陈九一直在输。他带来的那个小皮箱里,金条已经少了一半。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左手洗牌时抖得更厉害了。
周围的看客们开始窃窃私语,眼神里的期待变成了失望和鄙夷。传说中的九指圣手,如今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龙啸天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他赢得很轻松,但他总觉得不对劲。陈九太平静了,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仿佛输掉的不是金条,而是一堆废纸。而且,陈九的左手,总是在桌下有规律地敲击着。那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在隔壁船舱里,阿香正通过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死死地盯着陈九的左手。陈九教她的那些手势,此刻像电码一样,清晰地传递着信息。
一下……他在犹豫。
两下……他在说谎。
龙啸天开始动用他的秘密武器了。他左手的那枚翡翠戒指,里面藏着一个针孔摄像头。戒指的侧面有一个微小的按钮,轻轻一按,就能将牌桌上的影像实时传输到他耳朵里的微型耳机所连接的后台。后台的分析师会告诉他对手的牌,以及牌堆里剩下的牌。这是他稳坐赌王宝座的终极法宝。
第五局,牌局进入了白热化。龙啸天的牌面是四张红桃,只差一张红桃A,就能凑成同花顺。而陈九的牌面,则是一堆杂乱无章的散牌。
所有人都认为,陈九输定了。
龙啸天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后台告诉他,牌堆里的第一张牌,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红桃A。
荷官开始发最后一张牌。就在荷官的手即将碰到牌堆的一刹那,陈九无意中伸了一下左手,似乎是想去拿面前的茶杯,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荷官的手臂。
荷官的手一抖,牌堆最上面的一张牌滑落下来,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九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手滑了。
他弯下腰,去捡那张掉在地上的牌。当他抬起头时,那张牌已经在他手里了。他将牌递给荷官,同时,用只有他和龙啸天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你戒指里的电池,是特制的,高功率,但只能撑半小时。从我们上船到现在,已经二十八分钟了。
龙啸天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翡翠戒指。这个秘密,除了他和后台的两个心腹,绝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陈九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知道,就在他们上船前,阿香借口肚子疼,在码头的卫生间里,故意撞倒了一个端着咖啡的路人。咖啡洒了那人一身,阿香连声道歉,手忙脚乱地帮他擦拭。而就在那一瞬间,她已经用一个微型信号干扰器,在那人的口袋里——也就是龙啸天后台分析师的身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礼物。那个干扰器,会让龙啸天的摄像头在三十分钟后,接收到完全错误的信号。
此时,在隔壁船舱里,阿香看到陈九的左手在桌下,重重地敲了三下。
他要出千了。阿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应该说,师父要逼他出千了。
龙啸天慌了。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半小时只剩不到一分钟。如果电池耗尽,他的底牌就彻底暴露了。他必须在这一局,彻底击垮陈九!
他拿起面前所有的金条,一把推到了赌桌中央。我全下!你敢跟吗
陈九笑了,那是他今晚第一次笑。他看着龙啸天,缓缓地说:跟。
他将自己皮箱里剩下的所有金条,也推了上去。
荷官重新发牌。龙啸天紧张地盯着那张发到自己面前的底牌,耳机里传来后台分析师兴奋的声音:是红桃A!龙哥,是红桃A!
龙啸天的心终于放下了。他猛地掀开底牌,得意地大笑起来:同花顺!陈九,你输了!
然而,当他看清自己手中的牌时,笑声戛然而止。
那张底牌,根本不是红桃A。
而是一张……黑桃2。
全场哗然。
陈九缓缓掀开自己的底牌。四张杂牌,加上一张底牌。不成对,不成顺,不成花。是全场最小的牌。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不……不可能!龙啸天像疯了一样,抓起牌堆,一张张地翻看。没有红桃A,一张都没有。
你在找这个吗陈九慢慢地从自己的夹克内袋里,拿出了一张牌。
正是那张红桃A。
你……你出老千!龙啸天指着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陈九摇了摇头,将那张牌扔在桌上。你错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赢。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当你开始依赖工具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他慢慢站起身,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龙啸天,淡淡地说:这场赌局,从你设下圈套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结束了。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他的背影依旧落魄,步履却异常坚定。
第五章:不赌的赌圣
就在陈九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贵宾厅的门被猛地推开。龙啸天的几个心腹手下冲了进来,将他团团围住。
想走龙啸天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陈九,你以为你赢了吗在这艘船上,我才是规矩!你输了,就得按规矩办事!他指了指隔壁的船舱,那个丫头,今晚就是我的了!
陈九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他看着龙啸天,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丝怜悯。
龙啸天,你还是没明白。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那只缺了一节食指的手,在璀璨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当年我自断手指,不是为了证明清白。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房间。
是想告诉你——赌桌上,最没用的,就是手。
话音未落,他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突然动了。快如闪电,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只听嗖嗖嗖三声轻响,三张扑克牌成品字形,精准地钉在了龙啸天面前的赌桌上。
三张牌,不大不小。
却都是鲜红的,刺眼的,红桃A。
龙啸天彻底呆住了。他看着桌上的三张红桃A,又看了看陈九手里的那张,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副牌里,怎么可能出现四张红桃A
牌……牌是假的他喃喃自语。
牌是真的。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阿香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看守,站在门口。她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盒子,里面是一副和赌桌上所用扑克一模一样的牌。
在你上船之前,你的后台分析师,已经被我换掉了。阿香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你戒指里的摄像头看到的牌面,全都是我们想让你看到的。而你耳朵里听到的,不过是我提前录好的声音。
龙啸天如遭雷击,他猛地看向自己左手的翡翠戒指,这才发现,戒指的侧面,不知何时被粘上了一层极薄的透明胶片,那个微型按钮,早已被封死了。
至于这多出来的三张红桃A……阿香扬了扬手里的盒子,这本来是给你准备的第二副牌,以防万一。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乱了阵脚。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不为赢钱,只为诛心的局。
陈九从一开始就知道,在龙啸天的地盘上,靠赌术是不可能赢的。他要赢的,是龙啸天的多疑、贪婪和恐惧。他故意输牌,示敌以弱,一步步将龙啸天引入他精心设计的陷阱。他用电池只能撑半小时的谎言,击溃了龙啸天最后的心理防线,逼得他在慌乱中,只能选择相信自己最依赖的出千工具。
而那个工具,早已变成了陈九的武器。
你……你们……龙啸天指着陈九和阿香,气得浑身发抖。他纵横赌场二十年,靠的就是阴谋和算计,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一个断了指的废人和一个黄毛丫头算计得体无完肤。
龙啸天,你出千!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说话的是一个一直站在旁边观战的富商,他今晚在龙啸天的场子里输了不少钱。
对!他出千!我们都被他骗了!另一个人也跟着附和。
一时间,群情激奋。那些曾经对龙啸天阿谀奉承的赌客们,此刻都变成了讨债的恶鬼。在金钱面前,所谓的忠诚和敬畏,一文不值。
龙啸天的手下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听谁的。
就在船上一片混乱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赌船缓缓靠岸,码头上早已被警灯的红蓝光芒所笼罩。
龙啸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知道,他完了。
陈九没有再看他一眼,拉着阿香的手,穿过混乱的人群,走下了赌船。海风吹来,带着一丝咸腥,却让人感到无比的清爽。
尾声:最该赢的局
半个月后,光阴阁重新开张。铺子里的工具都换了新的,在阳光下闪着银光。阿香坐在工作台前,正低着头,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修复一块旧手表的机芯。她的手很稳,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颤抖。
她再也没碰过扑克牌。
陈九坐在门口的藤椅上,眯着眼,晒着太阳。他指间依旧夹着那根没点燃的烟,神情淡然,仿佛那晚海龙号上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阿香将修好的手表递给他。师父,你看。
陈九接过来,放在耳边听了听。指针走得稳稳当当,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滴答声。
嗯,不错。陈九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阿香,眼神里带着一丝欣慰。这才是最该赢的‘局’。
阿香笑了,笑得灿烂而纯粹。
是夜,月光如水。
老街陷入了沉睡,只有光阴阁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陈九从抽屉的最深处,拿出了那副陪伴了他半生的旧扑克牌。他坐在灯下,用他那只断指的右手和布满薄茧的左手相互配合,慢慢地,一张张地,在桌上摆出了一个完美的同花顺。
红桃10,J,Q,K,A。
窗外的月光透过木格窗,静静地洒在牌面上,像给那道苍白的断指伤疤,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银辉。
他凝视了那副牌良久,眼神复杂,有怀念,有释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最终,他伸出左手,拿起了那张红桃A。
他用两根手指,轻轻地,将这张曾带给他无上荣耀也带给他无尽痛苦的牌,对折,再对折,直到它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
一半,他随手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与那些废弃的零件和尘埃为伴。
另一半,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抚平折痕,然后轻轻地,夹进了那本厚厚的、记录着各种机芯构造的修表工具书里。
从此,江湖再无九指圣手。
只有一个老街尽头,名叫陈九的修表匠。他知道,人这一生,有太多比输赢更重要的事。比如,听着钟摆的声音,看着光阴一寸寸地流淌。
比如,懂得在什么时候,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