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寺的檀香,浓得化不开。
它缠绕在经幡上,渗透进袈裟的纤维里,甚至试图钻进我的肺叶,将每一口呼吸都染上那种沉闷的的净土的气息。
我跪坐在高高的法坛上,下方是黑压压的信众。
他们的目光炽热,饱含着祈求敬畏,以及一种对完美偶像的贪婪注视。
我是释空法师,琉璃寺的招牌,一个被他们亲手捧上神坛的的佛子。
……是故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我在宣讲《金刚经》。
声音通过麦克风扩散出去,平稳、低沉,带着一丝悲悯众生的空灵。
这是我的另一项乐器,我能完美地控制它的每一个频率,让它听起来像那么回事。
直到我的视线,撞上了她的镜头。
那不是信徒该有的眼神。
没有崇拜,没有迷茫,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探究。
她举着相机,镜头像一只沉默的黑眼睛,死死地对准我。
她在拍什么
拍我拨动佛珠的手指
拍我微微滚动的喉结
还是拍我这张被无数人称赞宝相庄严皮囊下,连自己都厌恶的空洞
我心底猛地一咯噔。那种感觉,就像精密运转的齿轮里突然崩进了一粒沙子。
我几乎能听到胸腔里某个虚假外壳裂开的细微声响。
……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
我稳住声线,强迫自己念下去。
看破红尘
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连自己都快看不破了。
2
两个小时后,我从琉璃寺的偏门悄无声息地溜出,像一道融入夜色的鬼影。
保姆车如同一个现代化的蚕蛹,将我吞没。
冰冷的空调风瞬间吹散了身上残留的檀香味。
我扯下身上的僧袍,动作快得近乎粗暴,仿佛那不是神圣的法衣,而是令人窒息的裹尸布。
防水纹身贴贴上锁骨,黑色的耳钉扎进耳垂,假发套牢牢固定,最后套上一件沾染着机油和烟味的黑色T恤和破洞牛仔裤。
镜子里的人眼神变了,不再是那个无欲无求的释空,某种野性的、躁动的东西在琥珀色的瞳孔深处点燃。我是Joker。
操!你今天在台上差点玩脱了知道吗
阿飞一边猛打方向盘,一边从后视镜里瞪我。
那妞儿又来了!你老盯着她干嘛生怕她看不出来你他妈不对劲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Livehouse的声浪仿佛已经在耳边轰鸣。
少废话,开你的车。
我告诉你玄寂,那是个变数,太他妈危险了!你玩火迟早烧死自己,还得捎带上哥们儿我!
阿飞骂骂咧咧,却把车开得更快。
危险我知道。但那种被看见的感觉,像毒药一样诱人。
她看的不是释空,也不是Joker,她看的,是这两个影子后面,那个连我自己都找不到的东西。
3
暗涌Livehouse。空气里混杂着汗水、酒精和荷尔蒙的味道,几乎要凝成实体。
灯光熄灭,只剩一束惨白追光打在我身上。
台下沸腾了。
尖叫、口哨、扭曲挥舞的手臂。
我抓住麦克风架,指甲几乎要掐进金属里。
音乐响起,是撕裂一切的失真前奏。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伪装的平静彻底粉碎。
吼——!
一声嘶吼从喉咙深处爆发,带着我所有的压抑,愤怒,还有那无处安放的孤独。
歌词是我写的,充满了对虚假偶像的嘲弄,对自由近乎绝望的渴望。
我在台上燃烧,汗水浸透了假发,流进眼睛里,一片刺痛。
但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一道冷冽的月光,穿透躁热的人群,精准地钉在我身上。
我唱得更疯,更投入,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摊开在这肮脏又真实的舞台上。
看吧,看吧,这就是我,比那个佛堂里的泥塑木雕真实一万倍!
一曲终了,我撑着麦克风架剧烈喘息,胸膛像破风箱一样起伏。
目光再次捕捉到她,她放下了相机,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迷雾。
阿冲过来,一把将我拽下台,塞进后台角落。
你他妈疯了!刚才那一段即兴是什么鬼你差点把‘如是我闻’嚎出来信不信!
我抹了把脸上的汗,没理他,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一种毁灭般的快感席卷全身。
4
第二天,在琉璃寺的茶室,我跪坐在了尘长老对面。
水沸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他苍老的手指平稳地沏茶,动作如行云流水。
心不静。他忽然开口,声音平和,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我死水般的内心。
我指尖一颤,险些碰翻茶盏。
师父……
佛曰:不住色声香味触法。心若妄动,则万象皆尘。
他将一盏清茶推到我面前,目光沉静地看着我。
释空,你的尘,太重了。
我低下头,看着茶汤里自己扭曲的倒影。
那个倒影在嘲笑我。
看啊,释空,连你最敬重的师父都看出你是个满身污秽的骗子了。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
我懂他的意思。他不是在说苏玖,他是在说我心里那场永不停歇的战争。
他早就知道我的心不在佛门,他只是希望我能自己找到那条路,或者,至少伪装得更好一点。
走出茶室,阳光刺眼。
我深吸一口气,那口名为释空的钟,又把我罩在了里面。
家族的人来得比预想的更快。
不是在寺庙,而是在我租下的那间隔音工作室里。
我叔父,玄明理,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像视察车间一样打量着堆满乐器和线材的混乱空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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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够了吗
他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我以为你至少懂得分寸,知道什么东西该藏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我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擦过吉他的琴弦,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
看看这些,
他用脚尖踢了踢一个空啤酒罐。
还有你那些……‘朋友’。玄寂,家族送你进去,不是让你真把自己当个破唱歌的。释空法师这个形象,值多少钱,你心里清楚。
他走到我面前,压迫感十足。
最近你太出格了。那个姓苏的女人,还有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董事会很不高兴,立刻处理干净,音乐停了,人打发了,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不该有的声音。
如果我不呢
我的声音低得自己都快听不见。
他笑了,一种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笑。
那你觉得,琉璃寺还会要一个身败名裂的弟子吗你那些‘兄弟’的工作室,还能不能开下去还有那位苏小姐……她的摄影展,恐怕会遇上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像是要把我钉在地上。
认清自己的位置,玄寂。你从来就不是你自己。你是玄家的面子,是琉璃寺的招牌。乖乖扮演好你的角色,别再给我们添乱。
门被关上,工作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巨大的愤怒和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淹没我。
我猛地抡起吉他,狠狠砸向墙壁!
哐——!
一声巨响,木头碎裂,琴弦崩断,发出垂死的哀鸣。
我喘着粗气,看着那堆残骸。
砸碎的到底是什么是吉他还是我那可笑又可怜的反抗
6
毁灭来得迅雷不及掩耳。
好像只是一夜之间,释空法师人设崩塌

Joker真实身份
就挤爆了热搜。
角度刁钻的偷拍视频,把我拍得像个沉溺情欲的伪君子。
精心剪辑的音频对比,将诵经声和嘶吼声放在一起,极尽嘲讽之能事。
阴谋论,黑料,所谓知情人士的爆料……洪水般的信息瞬间吞噬了一切。
琉璃寺的山门被媒体和激愤的信徒围得水泄不通。
电话被打爆,邮箱被塞满诅咒和威胁。
阿飞那边也一样,演出全部取消,合作方纷纷解约,工作室门口被泼了红漆。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帘拉得死死的。
手机在疯狂震动,屏幕上不断闪烁着家族、寺务处、未知号码的呼叫。
像无数只索命的手,要从屏幕里伸出来掐死我。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释空死了。
Joker也死了。
我被吊在舆论的绞刑架上,脚下是万丈深渊。家族不会再保我,他们只会第一时间切割。
寺庙……我给寺庙蒙上了数百年来最大的耻辱。
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包裹着我,窒息着我。
我甚至没有力气去愤怒,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空洞。
7
最终的通知还是来了。
家族和寺方联合决定,召开新闻发布会,让我念完他们写好的声明——彻底否认,切割,忏悔,然后永久消失。
休息室里,我穿着那身昂贵却勒得我喘不过气的西装,看着镜子里的人。头发新剃过,泛着青色的头皮,像一尊刚刚完工等待被供奉的瓷器。
完美,精致,没有灵魂。
助理把一叠稿纸塞进我手里,嘴唇一张一合,嘱咐着注意事项。
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稿纸上的字像一群蠕动的蛆虫:
【……近期网络流传诸多不实信息,严重损害了本人及琉璃寺声誉……与苏玖女士仅为普通居士与法师关系……所谓地下乐队身份纯属恶意捏造……本人深刻反省,未能严格持戒,引人误解……即日起,无限期闭关,退出所有公众视野……】
无限期闭关……多么好听的说法。
不过是把我这颗坏掉的棋子,彻底扔进垃圾堆里永不见天日。
我抬起头,再次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眼神麻木,嘴角下垂,像个等待行刑的囚犯。
不。
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释空。
我也不仅仅是Joker。
我是玄寂。
我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镜子上!
哗啦——!
玻璃碎裂,碎片四溅,映出无数个破碎的我,每一个眼神里都燃烧着
finally
挣脱而出的疯狂。
去他妈的声明!
去他妈的完美人设!
去他妈的责任和声誉!
我扯下领带,揉碎那叠散发着恶臭的稿纸,狠狠扔在地上。
8
发布会现场。闪光灯如同密集的闪电,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
台下是黑压压的人头和无数双审判的眼睛。
我走上台,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话筒前。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个精心编排的、屈辱的忏悔。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目光扫过台下,竟然异常平静。
各位下午好。
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有些沙哑,却没有任何忏悔的意思,稿子我扔了。
台下瞬间一片哗然!
相机快门声疯狂响起。
今天站在这里,不是来解释,也不是来道歉。
我继续说,无视台下家族代表瞬间惨白的脸和寺方人员惊骇的目光,是来了结一个谎言。
视频是真的。音频也是真的。
释空法师是我,Joker也是我。
我的话像一颗颗炸弹,投入死寂的会场,然后引发海啸般的骚动。
没有什么苦衷,没什么逼不得已。
硬要说有,就是我这个懦夫,既不敢反抗安排给我的人生,又舍不得放下那点能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的爱好。我甚至笑了笑,一种破罐破摔的、近乎残忍的自嘲。
扮演释空很累,扮演Joker也很累。最累的是……每天都要在这两个角色之间切换,告诉自己这就是生活。我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精疲力尽的坦诚,我欺骗了所有人,最可悲的是,我差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台下混乱不堪,有记者试图冲上来,被保安拦住。
叫骂声,惊呼声,议论声混成一片。
我看着这片混乱,心脏却跳得异常平稳。
所以,今天没有声明,没有辩解。
我提高了音量,压过现场的嘈杂,只有一句话——
我停顿了一下,用尽全身力气,清晰地说道:
释空法师,死了。Joker,也死了。站在这里的,从今天起,只是玄寂。一个骗过你们,也骗过自己的……普通人。对不起。再见。
说完,我不再理会身后爆发的巨大声浪和几乎要掀翻屋顶的追问,转身,走下台,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通往未知世界,却无比自由的大门。
门在我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个喧嚣癫狂的世界。
走廊很长,光线昏暗,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在空洞地回响。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只是一种巨大的、近乎虚无的疲惫,抽空了四肢百骸。
阿飞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走廊尽头等着,一见到我,就冲过来抓住我的胳膊:
你他妈……你真是……!
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骂娘,又想欢呼,最后只是狠狠锤了一下我的肩膀,眼圈有点红。
……牛逼!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停在员工通道出口。
车窗降下,苏玖坐在驾驶位,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阿飞挤进后座。
车子迅速驶离,将那片依旧混乱的是非之地远远抛在后面。
没有人说话。
电台里放着软绵绵的情歌,与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一样不真实。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脑海里不是发布会现场的混乱,也不是家族叔父狰狞的脸,而是了尘长老那双沉静通透的眼睛,和他推过来的那盏清茶。
心若妄动,则万象皆尘。
现在,尘埃落定了。
而我,正置身于一片废墟之上。
10
所谓的新工作室,是一个位于城市边缘的废弃仓库。
空旷,破败,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
之前搬来的乐器设备堆在角落,蒙着白布,像一群沉默的幽灵。
条件差点,但便宜,而且……绝对没人打扰。
阿飞试图让语气轻松点,但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显得有点虚。
我点点头,走到仓库中央。
阳光从高处的破窗斜射下来,形成一道光柱,无数尘埃在光里飞舞。
苏玖默默开始收拾,把散落的杂物归拢。
她没有问我后不后悔,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递给我一瓶水和一块抹布。
我们三个人,就在这片废墟里,沉默地开始擦拭,清扫,搬运。
汗水很快浸湿了衣服,灰尘沾满了脸颊。
很累,肌肉酸痛,但某种淤塞在心口的东西,仿佛也随着这机械的劳动,一点点被疏通。
晚上,我们坐在空荡荡的地板上,吃着便利店买来的盒饭。
阿飞喋喋不休地规划着未来,哪里可以搭隔音墙,哪里可以做控制室,虽然我们现在穷得叮当响。
我听着,偶尔点点头。
目光看向窗外,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像一个与我无关的、冰冷的梦。
这里很破,很穷,前路未卜。
但呼吸,是自由的。
11
几天后,我还是去了一趟琉璃寺。
不是以弟子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访客。
了尘长老在后山的凉亭里等我,石桌上摆着一套简单的茶具。
他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仿佛外面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
我在他对面坐下,喉咙有些发干。
师父……对不起。
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给这里带来了数百年来最大的丑闻。
了尘长老缓缓斟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苍老的眉眼。
寺是千年古刹,经历的风浪,比你想象的多。
他将茶盏推到我面前。
来的,走的,都是缘法。强求不得。
他抬眼看了看我,目光依旧澄澈:
你从未真正皈依,何谈离开以前困住你的,不是寺规,不是家族,是你自己心里的障。
我捧着微烫的茶盏,指尖慢慢回暖。
日后,有何打算
做音乐。写点……自己想写的东西。
我低声说。
了尘长老微微颔首:
音乐也好,佛法也罢,皆是修心。心若安定,无处不是净土。他顿了顿,声音温和了些,若遇困顿,寺里的斋饭,总是有一碗的。
我鼻子猛地一酸,迅速低下头。
……谢谢师父。
喝完那盏茶,我起身告辞。
走出很远,回头望去,了尘长老依旧坐在亭中,身影瘦小,却仿佛与身后的青山古刹融为一体,宁静而永恒。
那一刻,压在我心头的最后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我不是得到了原谅,而是得到了真正的释放。
12
又过了几个月。
小小的录音棚终于有了点模样。
虽然设备简陋,但足够我用。我在里面没日没夜地泡着,写歌,编曲,录音。音乐不再是宣泄,不再是反抗,只是……表达。
表达我的迷茫,我的虚伪,我的挣扎,还有那一点点废墟之后、艰难生长出来的希望。
阿飞帮我联系了一些以前绝对看不上的小场地,跑一些拼盘演出。观众不多,报酬很少,但台下那些眼睛,是真实的。
苏玖用镜头记录着这一切。
不是那种猎奇的
fallen
angel
的故事,而是平淡的、甚至有些枯燥的日常——调试设备时拧紧的眉头,写不出旋律时揪住的头发,演出后瘫在后台灌冰水的狼狈。
她偶尔会把我拉到仓库顶楼的天台。
城市在脚下铺开,晚风吹过,带着尘埃落定后的清凉。
我们很少说话,只是并肩站着。
有时她会轻轻握住我的手。
掌心相贴的温度,比任何语言都更能安慰人。
一天晚上,一场小型演出结束。
台下掌声稀疏但真诚。
我弯腰致谢,抬起头时,意外地在角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了尘长老。
他穿着寻常的居士服,站在暗处,双手合十,对我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
随即,他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我愣在原地,心脏被一种温暖而酸涩的情绪涨满。
13
后来,我收到一个厚厚的信封。
没有署名,里面是一叠照片。
不是苏玖拍的那种。
是香客角度拍的琉璃寺。阳光下的飞檐,雨后青石板上的倒影,晨雾中扫地的僧人,甚至还有一张……我以前常去的后山那块可以眺望远方的黑色巨石。
照片背后,用毛笔写着细细的小字: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我拿着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走进录音棚,关上门。
打开一个新的工程文件,手指悬在琴键上,却久久没有落下。
这一次,我不想写愤怒,不想写绝望,也不想写解脱。
我想写一块石头。想写穿透树叶的阳光。
想写一杯冷了又热的茶。
想写一声穿过漫长黑夜终于变得平静的叹息。
窗外,城市华灯初上,喧嚣依旧。
但我知道,我的红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