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有点刺眼,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正好照在我脸上。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咚咚咚地跳,跟刚跑完一千米似的。喉咙发干,胸口还残留着一种被硬生生撕开的钝痛感。梦里那种绝望和冰冷的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得让我有点缓不过神。
梦里……苏晴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笑着对我说：林默,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但我觉得,我们还是算了吧。背景音好像还有欢呼声离谱。更离谱的是,我居然还站在那里,试图讲道理,结果像个傻子。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想把那糟心梦赶出去。
胳膊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有点麻。我扭过头,愣住了。
苏晴躺在我旁边,睡得正熟,呼吸均匀,几缕头发散在枕头上,看着特别安静美好。
她怎么会在这儿我们不是已经……
我噌地一下坐起来,动作太大,床垫都跟着动了一下。苏晴含糊地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我环顾四周。没错,是我们租的房子,床头还放着我们上周一起在夜市套圈赢来的丑娃娃。墙上挂着的电子钟显示着日期和时间。
日期！
我死死盯着那个数字,脑子里嗡的一声。这个日期……是一个月前
心脏又开始狂跳,比刚才还厉害。不是梦那种心碎的感觉真实得可怕。难道我……回来了回到了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我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苏晴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弹出一条微信消息预览。
发信人备注是陈昊学长。内容看不全,只能看到前面几个字：昨天聊的那个项目……
学长项目我皱了下眉。苏晴什么时候跟这个陈昊学长这么熟了还聊项目她不是最烦别人在她下班时间谈工作吗
一种非常非常别扭的感觉,像根细小的刺,悄无声息地扎了一下。说不清为什么,我突然就想起了那个糟心的梦,梦里她挽着的那个男人,好像……也姓陈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没由来的心慌猛地攥住了我,毫无征兆,强烈得让我差点喘不上气。伴随着心慌,一个清晰得可怕的念头钻进脑子里：就是这个人。一切都因他而起。
这感觉太诡异了,我根本控制不住。我盯着那手机屏幕暗下去,又抬头看看还在睡的苏晴,心里的疑团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还是……发生了什么我无法理解的事
阳光依旧晒得人发懒,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苏晴的呼吸声。可我却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2
阳光挪了个位置,不再直射我的脸,但我心里那点不自在可一点没散。那个陈昊学长的名字,还有那条没头没尾的消息,像卡在嗓子眼儿的瓜子壳,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我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尽量不吵醒苏晴。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凉水灌下去,脑子好像清醒了点,但那种莫名其妙的心慌感,时不时还会冒个头,戳我一下。
也许就是个普通的学长,讨论工作而已。我试图说服自己,别像个疑神疑鬼的神经病。
可神经病也不会做那种真实得吓人的梦,更不会有那种跟预言似的强烈直觉。妈的,这感觉真憋屈,像明明看到了考试答案,却不知道题目是啥。
一整天,我都有点心神不宁。对着电脑画图（我是个苦逼的设计狮）,画着画着就走神,笔下的线条扭曲成苏晴手机屏幕上那个模糊的预览消息。
晚上苏晴下班回来,看着挺正常,甚至心情还不错,哼着歌把包挂起来。
今天累死我了。她一边换鞋一边说,晚上我们吃点好的吧不想做饭了。
行啊。我应着,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今天工作顺利没遇到什么难缠的客户吧
她动作顿了一下,极其短暂,快到几乎让我以为是错觉。啊哦,还行,老样子。她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我的腰,下巴搁在我肩膀上,就是下午跟一个学长聊了聊他那边有个新项目,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可能能合作一下。
又是学长。我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哪个学长啊这么热心带你项目我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八卦。
就……大学社团的一个师兄,你不认识。她松开我,转身往厨房走,哎哟饿死了,快点外卖吧,我想吃那家小龙虾。
话题转移得自然又生硬。
那种心慌的感觉又来了,这次还带着点凉意。我几乎能听到一个声音在脑子里说：就是他。她在回避。
我没再追问。看着她在厨房里翻找外卖单的背影,我第一次觉得,这个我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画出轮廓的人,好像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吃完饭,她窝在沙发上看综艺,咯咯直笑。我坐在旁边,假装刷手机,眼角的余光却总忍不住瞟向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它屏幕暗着,安安静静。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那条消息,那个名字,还有她刚才那一瞬间的停顿和回避,都像小小的拼图碎片,而我那个糟心的梦和诡异的直觉,正拼命地想把这些碎片拼成一个我可能根本不想看到的图案。
就在我盯着那黑屏手机发呆的时候,它屏幕突然又亮了。
嗡的一声震动。
一条新的微信消息预览弹了出来。
发信人……
我的呼吸瞬间屏住了。
3
那手机屏幕亮得真不是时候,跟舞台追光灯似的,啪一下,全打在那名字上——陈昊。
我眼皮一跳,差点把手里假装刷着的手机给扔了。
苏晴正被综艺逗得前仰后合,完全没留意到这边的午夜凶铃。她随手摸过手机,指纹解锁,指尖噼里啪啦地就开始回复。
我脖子有点僵,没好意思直接扭头盯着看,只能用眼角余光拼命扫描。她嘴角好像还带着刚才笑出来的弧度,但打字的速度一点不慢,偶尔还微微蹙一下眉,像是在认真思考怎么措辞。
回个工作消息需要这么表情丰富
我心里那点不舒服又开始冒泡,咕嘟咕嘟的。
谁啊这么晚还找你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像是不经意的抱怨,带点困意,老板也没这么压榨的吧告他去。
苏晴头都没抬,哦,没谁,就学长又问了个细节。她说完似乎觉得有点太敷衍,又补了一句,他这人就这样,想起什么来就得立刻弄明白,项目脑。
项目脑……我重复了一下这个词,怎么听怎么别扭。这算是个……昵称
她没接话,手指还在屏幕上飞舞。
那种强烈的、糟糕的预感又来了,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冰凉冰凉的。我几乎能看到他们之后的联系会越来越频繁,看到她会因为各种项目的理由晚归,看到那个陈昊学长在她生活里的存在感越来越强。
这不是猜疑,这他妈简直像是看了剧本提前剧透,偏偏我还是那个即将被炮灰的男配角。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个潜伏的特工,一边忍受着内心预知带来的煎熬,一边观察着苏晴。她看手机的频率明显高了,有时还会对着屏幕莫名笑一下,问她她就说在看搞笑视频。
信你个鬼。
我憋得难受,好几次话都到嘴边了,想直接摊牌：你是不是跟你那学长有点什么但最后都硬生生咽了回去。怎么说说我做了个梦预知未来还是说我直觉超准能抓奸怕不是会被当成精神病直接送医院。
而且,一种更深层的无力感拽着我。如果这他妈真的是剧情,我的质问和阻拦,有用吗会不会反而加速这个过程
直到周五晚上。
苏晴洗完澡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貌似随意地说：哎,明天晚上大学社团几个老朋友聚会,我去一下哦。
我的心猛地一沉。
来了。
聚会怎么突然聚会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就好久没见了呗,正好有人组织。她语气轻松,但眼神有点飘忽,没正面看我,可能吃完饭还会去KTV坐坐,不会太晚回来的。
都有谁啊我状似随意地扒拉着沙发靠垫,有没有我认识的带我一个呗,在家也挺无聊的。
她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了：哎呀都是我们那届的,你都不熟,去了多尴尬。乖乖在家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看,拒绝得真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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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走进卧室吹头发的背影,心里那点侥幸彻底熄灭了。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实锤,这种强烈的、几乎让我喘不过气的直觉,和梦里那种心碎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明天晚上。
我知道,有些事情,注定要发生了。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
4
周六一整天,屋里的空气都好像比平时粘稠。
苏晴有点过分活跃,一大早就开始挑衣服,挨件试,还哼着歌,时不时问我这件怎么样会不会太随意这件呢是不是又太正式了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像只快乐的小鸟在衣柜前打转,心里却像塞了一团湿棉花,又沉又闷。
都行,你穿什么都好看。我扯了扯嘴角,感觉自己笑得像个假人。
真敷衍。她嗔怪地瞥我一眼,最后选定了一条我都没见她穿过几次的裙子,裙摆转起来挺好看。
下午她就开始化妆,比平时上班认真多了,眼线勾了又擦,擦了又勾。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里放着什么综艺,吵吵闹闹的,但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着,脑子里反复上演着那个糟心的梦和今晚可能发生的剧情。
时间像蜗牛爬。
快傍晚的时候,她手机响了。她几乎是跳着过去接的,声音压低了些,但我还是听到了嗯,快好了马上下来。
挂了电话,她拿起包,匆匆换鞋。我走啦！语气轻快,带着点迫不及待。
嗯。我应了一声,没抬头,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好像那无聊的综艺突然有了致命吸引力。
她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我太平静了,但又赶时间,最终只是说了句：走了啊,别等我吃饭。
门咔哒一声关上。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里虚假的笑声。
我盯着那扇门,看了很久。心里那股又酸又胀的情绪翻腾得厉害,但奇怪的是,预想中的暴怒或者撕心裂肺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一种……冰冷的清醒。
像大冬天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冻得骨头缝都疼,但也彻底浇灭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关掉电视,世界彻底安静了。
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楼下,苏晴小跑着出了单元门,路边停着一辆我没见过的黑色轿车。驾驶座的门开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下车,绕过来给她拉开了副驾的门。
距离有点远,看不清脸,但看身形和那股劲儿,跟我直觉里的那个模糊影子对上了。
苏晴笑着坐了进去,男人关上门,跑回驾驶位,车子很快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我放下窗帘,环顾了一下这个我们住了两年的小屋。每一处都有生活的痕迹,一起挑的沙发,一起拼的书架,冰箱上贴满了搞笑便利贴……
但这一刻,所有这些温暖的东西,都好像蒙上了一层灰。
我知道,从她坐上那辆车开始,有些东西就回不去了。
而我这个拿了预知剧本的男配角,是时候给自己想想退路了。至少,不能像梦里那样,被打个措手不及,狼狈收场。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屏幕的光冷冷地照在脸上。
5
电脑屏幕的光有点刺眼,文档开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敲进去。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苏晴上车时那个笑,一会儿是梦里她跟我说算了的画面。
烦躁。
我啪地合上电脑,站起来在屋里转圈。得找点事做,不能这么干耗着。
转了两圈,目光落在客厅那个双人沙发上。这沙发是我和她一起挑的,当时还因为选蓝色还是灰色争论了半天。现在看着,怎么有点碍眼
还有书架上层那排她最喜欢的漫画,阳台上的多肉,冰箱门上那些幼稚的便利贴……以前觉得是温馨,现在看着,全成了扎眼的回忆。
行,眼不见为净。
我先从书架开始。把那些明显是她的书、小摆件,还有一堆我看不懂的化妆品说明书,归拢到一边。我的东西不多,几本设计相关的工具书,几个游戏手办,很快就清出来了。
清着清着,在抽屉最里面摸出个盒子。打开一看,是我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一条项链,发票居然还在底下塞着。当时她喜欢得不得了,天天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见她戴过了。
我拿着盒子愣了一会儿,然后把它也放到了她的那堆东西里。
清理卫生间的时候更绝。洗手台上瓶瓶罐罐占了大半江山,我的剃须刀和洗面奶被挤到最角落,像个受气包。我把我的东西拿出来,擦干净台面,把那点可怜的地盘重新扩张了一下。
看着清爽不少的台面,我心里居然诡异的舒服了一点。
忙活出一身汗,心里那股憋闷好像也散了些。果然,体力劳动专治各种胡思乱想。
快十一点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苏晴。
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等它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
喂我声音挺平,没刻意装热情。
林默,我这边还没结束呢,他们又要去第二轮,可能……会晚点回来哦。她那边背景音有点吵,音乐声夹杂着说笑,她说话的语气也带着点兴奋劲儿。
嗯,知道了。我应了一声。
她好像没想到我这么平静,顿了一下,语气试探地问：你……没生气吧我就是好久没见大家了,玩得有点嗨。
没生气,玩你的吧。我说,注意安全。
哦……好,那……我先挂了啊！她语气似乎放松了点,又带点说不清的意味,很快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扯了扯嘴角。看,我的不纠缠,她好像还挺受用。
环顾了一下清出不少空间的客厅,虽然东西少了点,但看着顺眼多了。
这只是个开始。我心里清楚,更大的清理,还在后头。但至少,迈出第一步的感觉,还不赖。
6
苏晴是第二天下午才回来的,带着一身没散干净的酒气和淡淡的香水味。
我正坐在沙发上,拿着笔记本看租房信息,听见开门声,头也没抬。
她踢掉高跟鞋,声音带着点宿醉的沙哑和刻意装出来的轻松：我回来啦！昨天玩太晚了,就在朋友家凑合了一宿,怕回来吵醒你。
嗯。我应了一声,手指滑动着触摸板,屏幕上是各种房源信息,老破小和贵的离谱的都有,看得人头疼。
她换了拖鞋走过来,大概是想看看我在干嘛,或者习惯性地想得到点回应。但我这过于平淡的态度,显然让她有点意外,也有点…没着没落。
她在我旁边站了一会儿,我没主动说话。空气有点凝固。
你看房子干嘛她终于忍不住问,语气里带着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看看。我没直接回答,合上笔记本,闲着也是闲着。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追问,但看我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转身嘀咕了一句我去洗个澡,就钻进了卫生间。
水声哗哗地响起来。
我重新打开笔记本,心里异常平静。没有预想中的争吵和质问,甚至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好像经过前一晚的实战演练和一早上的心理建设,我已经提前进入了室友状态。
之后几天,日子过得有点诡异的正常。
我们还是会一起吃饭,但话少了。她看手机的频率依然很高,有时看着看着会笑,但不再主动跟我分享所谓的搞笑视频了。我也不再问。
我开始更认真地找房子,联系了几个中介,利用午休时间偷偷去看了一两家。过程不太顺利,不是价格谈不拢,就是房子格局太奇葩。
下班路过那家常去的面馆,我犹豫了一下,没像以前那样打包两份,自己进去吃了碗牛肉面。味道还成,就是一个人吃,好像量有点大,没吃完。
周末,大学哥们儿张扬打电话来：默哥,晚上撸串去啊好久没聚了,叫上嫂子一起
我捏着电话,看了看正在阳台打电话的苏晴,她声音压低,脸上带着笑。
她没空,就咱俩吧。我说。
晚上和张扬碰头,他咋咋呼呼地：咋回事跟嫂子吵架了
没,好着呢。我拿起一串烤腰子,就是最近各忙各的。
得了吧你,一看就不对劲。张扬灌了口啤酒,不过也好,省得你天天重色轻友。来,陪兄弟喝尽兴！
我跟他碰了下杯,冰凉的啤酒下肚,听着他吹嘘工作上的那点破事,忽然觉得,这种久违的、纯粹的哥们儿局,也挺好。
至少不用猜对方下一句话是不是谎言。
我知道,我和苏晴之间,有些东西已经无声无息地塌陷了。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早已暗流涌动。
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说,只差那层窗户纸,被最后捅破。
而我,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
7
跟张扬撸完串回来,身上一股子油烟孜然味。打开门,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客厅一盏小灯亮着。
苏晴已经回卧室了。
我换了鞋,去厨房倒了杯水,慢吞吞地喝。眼睛扫过客厅,前几天清出来的她那堆东西,还堆在角落,用个旧床单盖着,像个等待被领走的包裹。
挺好,省得我再收拾了。
洗完澡,我抱着枕头和薄被出来,直接窝在了客厅沙发上。沙发有点短,腿得蜷着,不太舒服。但比起进去闻那若有似无的、不属于我的香水味,我宁愿在这儿将就。
躺了不知道多久,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过电影似的,从我们刚在一起那会儿,到她第一次给我过生日,再到后来为点鸡毛蒜皮吵架又和好……画面最后定格在她坐上那辆黑色轿车时轻快的背影。
得,这下更精神了。
我摸过手机,屏幕光在黑暗里有点刺眼。翻到租房APP,之前看中的那个一室一厅小公寓,页面还停留着。离公司远了点,但价格合适,装修也简单干净。
手指悬在联系经纪人的按钮上犹豫了一会儿。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自己按回去了。不然呢等着被通知你是个好人但我们算了吧哥们儿好歹是重生（或者
whatever
这破经历）过一回的人,这点主动权还是得攥自己手里。
心一横,点了申请看房。几乎是秒回,对方约了明天中午十二点半。
好。我回了过去,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
定了。
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好像哐当一声落了地,砸得胸口有点闷,但也莫名踏实了。
就在这时,卧室门轻轻响了一下。我立刻闭上眼,假装睡着。
脚步声很轻,是苏晴。她走到沙发边,停住了。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我脸上。
她站了大概有一分钟,没说话,也没动。空气里只有她轻微的呼吸声。
我绷着全身肌肉,一动不动,演技堪比影帝。
她似乎轻轻叹了口气,非常非常轻,轻到我几乎以为是错觉。然后,脚步声又响起了,她回了卧室,门再次轻轻关上。
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
刚才那声叹气,是愧疚还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明天中午看房,顺利的话,也许很快就能签合同。
然后,就该彻底说再见了。
8
第二天中午,我准时溜出去看了那套小公寓。比图片上看着旧点,但采光不错,卫生间干湿分离,最重要是——清净。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中介小哥嘴巴嘚啵嘚啵说个不停,优点放大十倍,缺点轻描淡写。我听着,没怎么搭腔,心里差不多定了。
行,就这吧。我打断他,合同什么时候能签
小哥愣了一下,估计没见过我这么痛快的租客,立马笑成一朵花：哥您爽快！随时！您看明天下午方便吗我带合同过来。
可以。我点点头。
回到公司,迟到了十几分钟,被项目经理逮住念叨了两句。我没像以前那样解释或者赔笑脸,就嗯了一声,坐下干活。项目经理被我噎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两眼,走了。
下班回家,苏晴已经在了,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综艺节目,嘻嘻哈哈的。
我换了鞋,没往客厅凑,直接钻进厨房冰箱找吃的。
你看房去了她的声音从客厅飘过来,语气听着挺随意,但尾音绷得有点紧。
我动作没停,拿出昨天剩的米饭,准备炒个蛋炒饭。嗯,看了套小的。我没隐瞒,但也懒得细说。
哦……怎么样她追问了一句。
还行,能住。我开了火,倒油,打鸡蛋,刺啦一声,油烟冒起来,隔绝了客厅那边的视线和声音。
她没再问。但我知道,她肯定没心思看电视了。
吃饭的时候,气氛更僵了。我端着碗坐在餐桌这边扒饭,她坐在沙发那边,对着电视,但眼神是飘的。往常这种时候,她早就凑过来抢我碗里的鸡蛋吃了。
那个……她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你……真要搬出去
我嚼着饭粒,抬头看她一眼。不然呢
她被我这三个字噎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眼圈好像有点红,扭过头去继续看电视。
我心里冷笑一下。这会儿知道难受了早干嘛去了。
吃完饭,我洗好碗,发现她还在沙发上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个雕塑。我没管她,拿了衣服去洗澡。
热水冲下来,舒服得让人叹气。搬出去也好,至少洗澡不用惦记着省水费了。
擦着头发出来,苏晴终于没在客厅了,卧室门关着。
我走到角落那堆盖着的物品前,掀开旧床单看了看。她的书,她的玩偶,她的各种零碎玩意儿。想了想,我找了个大纸箱,开始一样样往里装。动作尽量轻,但还是免不了发出点窸窣的声响。
卧室那边,一直安安静静。
等我差不多把箱子封好口,手机震了一下。是中介发来的确认消息：哥,明天下午三点,签合同没问题吧
我回了个没问题,把手机扔回沙发上。
箱子堵在墙角,像个沉默的宣言。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无声,但坚决。
9
第二天下午,我跟公司请了半天假,溜出去签了租房合同。中介小哥效率奇高,合同条款清晰,押一付三,我爽快刷了卡,拿到钥匙。
看着手里那串有点旧的钥匙,心里踏实了一半。好歹有个自己的窝了,不用再睡沙发。
回家的路上,我去超市买了点必需品,新的毛巾牙刷,拖鞋,还有一箱泡面——新家开火第一顿,总得有点仪式感,虽然寒碜了点。
推开那扇熟悉的门,苏晴正坐在客厅,没开电视,就那么干坐着,眼睛看着墙角那个已经打包好的纸箱,有点出神。
听到我进来,她猛地回过神,眼神有点慌乱地移开。
我没说话,拎着超市购物袋径直走进厨房,把东西归置好。塑料袋哗啦哗啦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屋子里显得特别吵。
归置完,我走出来,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我租好房子了,明天搬。
她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抬起头看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声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没多少东西。我语气平淡,走到墙角,试着搬了一下那个装着她东西的纸箱,不算太重,这个,你抽空处理一下。我指的是箱子里她的物品。
她看着那个箱子,没应声,眼圈又有点泛红。
我心里啧了一声。这剧情不对啊,不该是我痛不欲生她铁石心肠吗怎么现在反过来了搞得我像个欺负人的负心汉。
懒得琢磨,我转身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没几件,塞进行李箱就行。笔记本电脑,日常用的洗漱包,几本常翻的书。真正属于我的、需要带走的,一个行李箱加一个双肩包,绰绰有余。
过程快得惊人。
苏晴就一直在旁边看着,像個局外人。空气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
最后,我把行李箱拉链拉上,立在门口,双肩包扔在上面。
差不多了,剩下的……你看看还有什么你要的,不要的就扔了吧。我环顾了一下这个生活了两年的地方,心里奇异地没什么波澜,像是看了场别人的电影。
她终于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声音带着点哽咽：林默,我们……就一定要这样吗
我看着她,这张曾经让我心动不已的脸,此刻看起来有点陌生。
不然呢我又用了这三个字,感觉真是万能回复。
她眼泪掉了下来。
我移开目光,心里有点烦。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明天上午过来搬最后一点东西。我没接她的眼泪,语气没什么起伏,走了。
说完,我没再看她,拉开门,拖着行李箱背着包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楼下的风有点凉,我深吸了一口,拖着行李走向小区门口,准备先去新房子那儿对付一晚。
虽然只有一箱泡面,但那是老子自己的地盘。
10
新家的第一个早晨,是被窗外过于热情的太阳晒醒的。没有窗帘,光秃秃的玻璃窗,阳光毫无遮挡地泼进来,差点闪瞎我的眼。
我眯着眼坐起来,沙发床硌得我后背有点酸。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客厅,就我一个行李箱一个包,还有墙角那箱泡面,看着真特么凄凉。
行吧,开局一张床,装备全靠……买。
爬起来,烧水,泡面。熟悉的味道弥漫开,坐在行李箱上嗦完,汤都喝干净了。胃里暖和了,人也精神了点。
今天事儿还不少。得先去把剩下的零碎拿回来,顺便……把话说清楚。
磨蹭到快中午,我才往回走。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掏出钥匙,犹豫了一下,还是插进去拧开了。
屋里没人,静悄悄的。苏晴大概出去了。
也好,省得尴尬。
我快速扫了一眼。我那个装她东西的纸箱不见了,估计她收起来了。客厅里属于我的东西几乎没了,只剩下阳台上一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是我买的,但一直是她在养。算了,不要了。
我走进卧室,最后检查了一遍抽屉和衣柜角落,确认没落下什么值得带走的。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面还放着我们去年拍的合照,笑得挺傻。
我看了一眼,没动它。留给需要的人吧。
关上衣柜门,声音在空屋里显得特别响。好了,彻底清了。
我拉开门走出去,最后一次带上门。咔哒一声,轻飘飘的,却像给一段日子画上了句号。
回到新窝,我开始折腾。跑去二手市场淘了张便宜书桌,一把椅子,又订了窗帘。折腾完天都黑了,累得像条狗,但看着有点人样的小客厅,成就感居然盖过了那点心酸。
手机安安静静一整天。苏晴没找我,我也没找她。挺好,成年人之间的默契,有时候就是互不打扰。
晚上,张扬那小子又打电话来：默哥,咋样了出来喝点庆祝你乔迁之喜！
我瘫在新椅子上,看着窗外陌生的夜景,笑了：滚蛋,穷得就剩泡面了,改天。对了,我换地方住了,地址发你。
真搬了牛啊！行,下次去你新窝涮火锅！
挂了电话,屋里又安静下来。
我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吧响。有点饿,但懒得动。忽然想起楼下有家沙县小吃,好像营业到挺晚。
穿上鞋,拿上钥匙和手机,慢悠悠地下楼。
夜风凉丝丝的,吹在脸上挺舒服。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
沙县小吃的灯还亮着,冒着热气。我推门进去,点了份蒸饺,一碗馄饨。
等着上菜的时候,我拿出手机,翻了翻。没有未读消息,没有未接来电。世界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蒸饺上来了,热气腾腾。
我咬了一口,馅儿挺足。
味道不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