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代殷家女儿都会出一个凤女,谁能得到凤女,谁就能得到上天的眷顾。
作为本代凤女,我的庶妹殷嘉受太子尊重,受第一皇商爱护。
就连我的未婚夫都对她另眼相看。
那日,她住的东南角小院上方突然出现了祥云,还有凤鸣隐于其中。
来提亲的人踏破了殷府的门槛。
但他们不知道,这个凤女是假的。
而且凤凰出现意味着——
真正的凤女要死了。
1
小姐,丫鬟小翠怯生生从院外探个头,双手空空朝我走来,厨房说,今日是二小姐的大日子,顾不上给咱们做饭…
我轻笑着摆摆手,喝了口凉茶压住了喉中要咳出的血腥气。
小翠骂人的声音隔着三丈远我就听见了。小姑娘有意把话说好听些哄我,却不知道我能听见她的心声。
故而,我知道他们正抢着在殷嘉面前出头,对我这个不受宠的废物大小姐更加没有顾忌的恶语相向。
还拿乔以为自己是嫡小姐呢,哪儿来的脸跟我们要吃食。
真晦气,又是那个肺痨院子里来的撵出去撵出去,别脏了一会要拿给二小姐的汤。
小翠脸皮薄,大概刚刚被骂得很了,眼圈周围一片泛红,看得我正想安慰她两句,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我在娘胎里就定下的未婚夫婿,相国嫡子沈愈正大步走进来,脸上带着难以言说的喜色。
小翠的眼又红了一圈,渣男果然来找女主退婚了,一看见凤凰他就忍不住了,还以为是女配招来的。烂黄瓜又傻又恶心!
沈愈要与我退亲一事,从三月前突然能听见小翠心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是以我并不惊讶,只是抚平被风吹皱的襦裙,定定看他。
阿昭,他嘴上一边漫不经心唤我,一边从怀中掏着什么,当年你我订婚,不过是双方母亲戏言。
这么多年我从未喜欢你。你知道我心悦嘉儿,如今将这订婚玉佩还你,你我两不相干。
我颔首接下,如此也好。
我答应的痛快,沈愈反而愣住,你,你这就答应了
不然沈公子想我怎样我装作疑惑的样子,皱眉看他,嘉儿是天命之女,我定然是…争不过她的。
看着我一脸落寞,沈愈松口气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人生来固然有云泥之别,这是你的命,不必太在意。若有事…他扫了一眼我坐的那把缺了个角的椅子,派人找我。
我摸着被他刚刚拍过的地方,一脸失神看着翩翩公子快步离开。旁边的小翠看不下去,把我揽进怀里,小姐,您莫要难过…
心里却在吱哇乱叫,别看渣男现在一副轻松的样子,等阿昭死后发现她才是凤女,想想刚刚说过的话,悔都要悔死了!
我垂下眼睫,盖住眸中复杂的情绪。
我能听见她的心声,所以自然知道,自己才是真的凤女。
更知道凤凰出现意味着——
凤女快要死了。
2
前院一直热闹到晌午,殷大人看不见我,便差人叫我过去,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妹妹的好日子,都不知道向她恭贺吗
我看着被太子元毓和沈愈簇拥在当中面色红润如桃李的庶妹,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嘲弄的笑,下一秒就被薛洋一脚踢到了地上。
你再敢用这种眼神看嘉儿,本公子就找最好的大夫,把你的眼珠子活剖出来,你信不信他的手像一条蛇,攀上我的咽喉。
我垂下眼帘盖住疼痛带来的泪光。我当然信,身为第一皇商,听闻薛家家中养了数十位神医,各个医术高明。
阿洋哥哥…殷嘉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怯怯从沈愈怀中探出头来,我们还是走吧,你们说要带嘉儿出去玩的…
一听这话,三个人脸上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我强撑着膝盖上的剧痛爬起来,想去拉面前人的衣袍,剧烈咳嗽过的嗓音有些嘶哑,…你们要去哪儿
大小姐放肆了。太子淡淡道,手中的剑利落斩断我拽着的那片衣角,却看着我的脸眯起了眼。
薛洋了然,上去把我拽起来,手捏上我的下巴,让太子看个清楚,嘉儿,你这姐姐虽比不上你,但看着也肤白唇红,别有一番滋味。殿下既也有兴趣,不如将她也带上…
不行!殷嘉的声音尖锐起来,她,她怎么配跟三位哥哥在一起,她不能去!
薛洋看她生气,连忙将我丢在地上,凑过去安慰她,你不喜欢便不带了,那个丑八怪,哪里比得上嘉儿你半根头发丝。
就连太子也微微皱眉,用手指轻轻蹭掉她眼角的泪。
三人簇拥着殷嘉走了,只留下小翠流着泪把我扶起来,什么狗屁死人文学,老娘以后再也不看这种破书了,女主都快死了还这么作贱她呜呜呜…
三个大猪蹄子,现在这么欺负她,到时候又抱着女主棺材要死要活…人都死了,做那些个死样子还有个屁用!
我听她骂的有趣,不犹笑了,却不知牵动了哪里,整个人咳得蜷缩起来,生理性泪水流了满脸。
我并不是很能听懂小翠的话,但有一句我很认同。
人都死了,再后悔有什么用。
既然想给我赔罪,不如趁我还活着的时候。
3
他们说殷家每代出一个凤女,与凤女亲近的人,能得到梦寐以求的财富、名望和权势。
是以不只皇族,世家大族都对凤女趋之若鹜。在各家博弈中,凤女共享成为了默认的原则。至于谁能最终娶到凤女,倒不是很重要。
但这次情况显然不一样。
在历代凤女中,殷嘉是少有的召唤出凤凰神迹的一个,所以听闻近来太子有意聘她做太子妃,而他之前默许的沈愈同殷嘉的婚事怕是要告吹了。
要知道,殷嘉当沈夫人的话,太子仍能继续跟她花前月下,可若她做了太子妃,沈家跟薛家有几个胆子去染指
总而言之,太子与沈、薛两家近日生了些嫌隙,听闻上朝的时候几派之间都有口角。
我撕了外面传来的字条丢进池中喂鱼,远远看见我那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好妹妹沿着廊桥走过来。
本朝虽开放,但女子大多崇尚含蓄为美。殷嘉尚且15的年纪,还未嫁人便日日穿着低胸的衣服,哪怕是寒冷的冬天,身上裹着的纱都能透出白皙如玉的肌肤。
只是这块白玉,现在带了许多暧昧的红色。
二小姐这是从哪儿来我靠着栏杆,懒懒看她。
殷嘉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遇见我,眼中惊慌不加掩饰流了出来,下意识伸手盖住身上暧昧的痕迹,没,没从哪儿…
大姐姐不好好在院中养病,怎么在外面
我不置可否,看了一眼她来的方向,从书房来的在跟父亲和叔伯商量你的婚事
她瞬间涨红了脸,不敢看我的眼睛,没有父亲,只有,只有几位叔伯…
几位我声音高起来,惊得整个人又开始咳嗽。殷嘉身边的丫鬟赶忙拉着她后退。
你干什么吃的她对着小翠大声嚷嚷,不知道你主子是个病鬼吗,还放她出来乱咬人,一会惊到二小姐,你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我看着眼中含泪的殷嘉颤抖着身子被婢女拉走,对着她的背影淡淡道,你想嫁给太子吗
她身形一晃,却没有停留,扶着婢女快步走了。
不回答我掀了掀唇角。
没关系。
反正我不会让你嫁给太子的。
4
太子不知和世家达成了怎样的约定,封殷嘉做太子妃的消息渐渐在京城中传开,来殷家说和亲事的人少了很多。
但沈愈和薛洋来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多,经常出去鬼混一整天,回来的时候眼角带着惑人的绯红,细弱扶柳的腰被人扣在怀里,仿佛一松手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十日后五月初三,太子欲往殷家宣赐婚圣旨。我低头扫了一眼刚递进来的条子,漫不经心放在蜡烛上点了,喊了一声旁边又在心里骂那三个男人的小翠。
您说什么她骂人太认真,没注意到我的话。
我单手支在桌上,歪着脑袋看她,我说,凤女怎么样才能召唤出凤凰。
凤鸣那日,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
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一向谨慎的婢女看着我,嘴巴微张,失手打碎了手上的茶盏。
靠血
小翠说,我在的这个世界是她之前看过的一个话本。殷家百年其实只出了我一个凤女,之前的凤女,包括殷嘉在内,都是殷氏给家族造势而已。
而凤女召唤凤凰很简单,只需要有足够的血。
小翠点点头,想到那天的事情,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是的小姐,那天早晨,您吐的血太多,这才…
你不用叫我小姐,我上前拍了拍她因紧张而攥紧的拳头,叫我的名字就好,你又叫什么呢
来自异世的人,不该有个小翠这样让人轻贱的名字。
她眼中闪了一下,似有泪花,我叫…瑾瑜。
在等赐婚圣旨这几天,瑾瑜同我讲了很多。
她说在这个话本里,我是被虐心虐身的女主,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会在我死后伤心欲绝,后悔曾对我做过的事,巴不得一死以求解脱。
我却笑笑不予置评。故事中的女子听起来像我,却又不像我。
但不管怎样,既然我掌握了凤女的秘密,那就不能便宜了那些害过我的人。
于是太子携圣旨驾临殷府那日,我在袖中藏了一把匕首,带着瑾瑜去了前院。
殷氏女嘉,秉持端庄,品貌出众,为凤之后裔,卓册封为…
等一下。满院跪着的人群中,我一人起身,拍了拍跪皱的裙子。
殿下是来娶凤女的,不是来娶殷家二小姐的。我眼眸中带着笑意,看向太子。
元毓微微抬手,制止了要上前呵斥我的太监,似笑非笑看我,自然。
大小姐这是何故,若没有缘由,孤治你个不敬皇室的罪名,可是要凌迟的。
臣女既敢打断圣旨,自有恰当缘由。我嘴角带着淡笑,眼神一一掠过面色不悦的殷大人、微微皱眉的沈愈、调笑看我的薛洋以及——吓得坐倒在地上的殷嘉。
她面色白的吓人,瞳孔中满是惊慌,看着我微微摇头。
而我只是淡笑着,给她个安抚眼神。
别怕,姐姐不会让你出事。
下一秒,匕首出鞘,左右侍卫惊呼着上前围住太子,却不防我在自己两条臂膀上各划了三道。
一滴一滴的血顺着我的胳膊往下,在地上汇成了两个小血坑,血腥味瞬间在院中弥散开来。
出来吧。我微微张开双臂,像展开羽翼一般对着天空,喃喃道。
下一秒,一只尾羽斑斓的大鸟伴随着响亮的鸣啼出现在殷府上空。它在云间不断穿梭,就连云都染上了一层红霞,变成凤的形状。
殷府外原本等着看热闹的百姓们突然跪地,对着我不断磕头,口中唤着神女娘娘,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在一片欢呼声中,我朝太子看去,对上他隐含激动的面容,挑眉笑道,殿下看到了,那么这太子妃,还选二小姐吗
5
五月初三那日,殷家长女召唤出凤凰,坐实了她凤女的身份。
而之前的那个冒牌货——我看了一眼被护卫紧紧箍住的殷嘉,喝了口茶随意道,也不一定就是冒牌货了,妹妹身上不是也长出了凤凰尾羽胎记吗
想来只是血脉不够纯,引不来凤凰罢了。
再说,我眼角带笑看着高坐椅上的殷大人,父亲大人这些年来高枕无忧,难说不是二妹妹在女儿血脉觉醒前庇佑。
三两句替殷嘉解了围,我便要回小院换衣服,准备一会去赴太子的约,却不妨后面跟了个小尾巴。
回你的院子去。我扭头,不悦看她。
殷嘉抿抿唇,抬头偷偷看一眼我,又低下去,声音有些委屈,我的院子也是往这个方向啊…
我在心里叹口气。这几日真是忙昏头了,忘了她的院子就在我隔壁。
这几日莫要往外跑,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待着,不要跟别人讲话,明白吗
没了太子跟沈、薛两家公子的庇护,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她。
殷嘉乖巧点点头,却在看见我穿着轻薄纱衣从小院出来的时候眼神一颤,姐姐…
从冠上凤女这个名号开始,她就知道这纱衣意味着什么。每一寸与凤女的肌肤相亲,都被看作是通往钱权的阶梯。而现在,这件衣服穿在了她一直想保护的姐姐身上…
我目视前方,却在没人看见的角落,借着宽大的袖子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乖。
嘉儿不怕。
轻柔的安慰被春风吹散,只留下个娉娉袅袅的背影坐上了太子派来的马车。
6
太子一掷千金,定了京城第一酒楼天香阁的天字一号房。
这天字一号房妙就妙在,看似吃饭的雅间,轻轻一推墙壁,便是一个暗门后的卧房。内间甚至还有浴房,能随时唤人备热水。
我知道太子一直耿耿于怀当年殷嘉的初次给了薛洋。虽然他们三人早已默认凤女共享,但他毕竟是太子,大概还没尝过居人之后的滋味。
我刚一进门,就被拉进怀里。男人宽大的手掌抚过我颈部裸露的肌肤,嘴唇一寸寸印上来。他单手挑开我身前宽松的系带,覆上我的胸口…
我猛地推开他,大力咳嗽起来。太子不悦的眼神在看见地上那一滩血迹时变成了惊恐,
阿昭!怎么回事!
好像他真的关心极了我。
病体残躯,败了殿下兴致。我手上沾了血,强撑着爬两步到他跟前,张着血淋淋的嘴冲他笑,然后满意看到男人胯间那一块平了下去。
你,你身子怎么差成这样子…他皱眉将我扶起,给我递了杯茶。
我喝一口冲淡口中血腥气,一本正经编着瞎话,殿下也听说了,臣女凤凰血脉纯度过高,难免有时会遭到反噬,所以心情不宜大起大落,保持稳定才好。
看着他仍眉头紧锁,我双手包住他的手,认真道,
但臣女身负凤命,可窥得天机,无须肌肤相亲,也能将气运过给殿下,扶殿下继位。
如今朝中四皇子和五皇子背后都有强势的娘家,且对皇位虎视眈眈。
听了这话,他眼睛果然亮了,你,你知道什么
我嘴角一扬,东宫的太子少傅,殿下最倚重的谋臣,其实是四皇子的人。
在瑾瑜的故事里,太子娶了殷嘉后被四皇子压得难以翻身,于是在我死后,他们便更加悲痛,认为如果有我在,一定能避开那些灾祸。
既然这么愿意做凤女的信徒,那我成全他们。
7
深得太子信任的少傅大人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怀疑,于是当东宫侍卫闯入时,一封封和四皇子的密信轻易寻了出来,连带着四皇子那些见不得光的腌攢事。
太子快刀斩乱麻,不仅端了四皇子一党,还把四皇子舅家温家抄了。
温家斩首那日,我带了殷嘉去看。她看见温家少主的时候下意识瑟缩,却被我捏住手,塞了一杯热茶。
他们都说,亲近凤女,便能借到气运,保佑家族世代荣华。殷嘉低哑着嗓子,可温家死的这般惨,是因为传言是假的,还是因为…我是假的。
我不回答她的问题,抿了口茶,压下喉中咳意,淡淡道,温家死的这般惨,是因为他们曾欺负过你,还做了许多坏事。这是他们罪有应得。
殷嘉不再接话,反而掀开我茶杯上的盖子,看见绿色的茶叶中有起起伏伏的红色,凄凉一笑,
姐姐总说,喝了我找薛洋要来的药身子好多了,可如今看来,也是假的。
别怕,我下意识要摸她的脑袋安慰她,却被她避开。
薛洋和沈愈来了。她眼睛看着窗外,准备掀帘子下车,却被我按住。
不准动,我唤来瑾瑜,带嘉儿回家,别让别人看见她。
然后只身跳下马车,被薛洋一把捞住,拽到马上,
阿昭这是要去哪里他鼻子贴在我后脖颈上,深深吸了一口,好香…吸你这一口气,能助小爷今晚赌牌大赚吗
赌牌算什么大赚,我微侧身子,双手拦住薛洋的脖子,跟他鼻尖相对,低声道,我还有更赚钱的法子…听闻薛家近日要投资一批商船,在陈李两家之间犹豫不定…
薛洋眼中一闪,手中缰绳一勒,带着我离开了喧闹的人群,一直跑到一家茶楼门前。
他一甩缰绳,将我打横抱在怀里,对门口迎接的小二吩咐一声,我跟沈兄有要事,茶楼今日不待客。
薛洋踢开一间雅间,将我放在榻上,眼中带着兴味。而他身后的沈愈,则一脸复杂。
大小姐,你好像比你那个只会叫床的妹妹有趣。薛洋摸着下巴。
你为太子殿下办的事让我们这些谋臣都自愧不如,他突然话锋一转,眼神凌厉起来,只是不知,大小姐所做这些,图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我摊开双手,淡笑着,我是凤凰神女,你们那天都看见了,我只依照天命做事。
选太子,选你们,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还不清楚吗我歪着脑袋看他,你们是天命选定的人,我自然要帮你们。
至于我图什么…我沉思了一会,我图能站在至高无上的地位,图那些女人都能仰望我,图曾经把我踩在泥里的人都能高看我,这还不够吗
够,薛洋又变回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带着调笑将我搂进怀里,咬住嘴唇深深吻着。
半晌他让开位置,沈愈走到我面前,面带愧色,阿昭…
别怕,我柔声道,主动牵住他的手,我不怪你,阿愈。
沈愈在我的牵引下抱住我,埋进我肩膀处微微颤动,仿佛是一个抛弃了妻子很多年后终于得到原谅的丈夫。
我闭上眼,盖住眸中冷意。
男人可真好骗啊,也真自大。他们凭什么就觉得,自己是天命之人呢
8
一个月后,薛家投资的船队回了京都,听闻此番获利不下于万两黄金。
那晚,薛洋满身酒气,面色发红地来找我。一见面便将我揽进怀中,唇舌相接,…可真是个宝贝,比你妹妹好用多了。
感受到他试图伸进我衣服中的手,我咳了两声,把手中沾血的帕子给他看,太子下过令,你不能碰我。
一来,元毓真怕我被情事刺激到出了什么问题;二来,和此前的凤女不同,我召唤出了凤凰。这就意味着,我不可能成为共享的吉祥物,只能属于皇家。
就连沈愈这几日都保持着跟我点到为止的接触,也只有薛洋这个疯子敢这么放肆。
好嘛,薛洋意犹未尽放开我,眼中闪着不悦的光,不是还没娶你做太子妃吗…看的就这般紧。
我弯弯眉眼,主动抓起他的手扣在我的臂弯,带着他往殷府深处的花园走,前几日我夜观天象,看见东南方向的贪狼星突然大放异彩,隐隐有向紫薇逼近的趋势…
贪狼主彩象征薛家,而紫薇则代表太子。
近来,太子殿下借着五皇子的错处发落了谢家,再加上此前温家的事…我看了看薛洋逐渐冷下来的眉眼,意味深长补了一句,世家最近对太子殿下,似乎不满极了…
薛家本就是富极一方,这些年为太子付出这么多,他还能再给你什么
再加上…我顿了一下,当年为了殷嘉一事,太子亲自动手,打的你一个月没下来床…薛公子真的不记恨吗明明是殷嘉自己扑到你身上的,他却只怪你…
殷昭,薛洋眯起眼,右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你很好。
可下一秒,他手掌发力,狠狠掐住我的喉咙,把我按在假山上,后背传来一阵刺骨的疼。
我薛家扶持太子已有二十年,你说这这些挑拨离间的话…他凑过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我的脖颈,到底是什么目的
我感觉喉咙被掐的生疼,脸上却仍挂着轻笑,声音嘶哑,上次…便同你解释过。
我是凤女,我依照天命行事。如今时移势易,天命选了你做紫薇,难道,我还能不帮你吗
薛洋手一松,我顺势跌落在地上不停咳嗽着。每咳一声,就带出来一口血。原本虫声不断的花园突然寂静,天空中传来一声高亢的凤鸣。
悲哀,又凄凉。
她在为我难过…我捏着生疼的胸口,突然就听懂了她的叫声。
可薛洋一把将我拽起,眼中满是贪婪又狂热的光,是凤凰…本公子真的是天命之子!
他再顾不得恶心我满嘴是血的样子,抱着我使劲啃咬起来。这下我不仅前胸后背疼,就连嘴唇都麻木了。
半晌他才抬起头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上的血,满眼心疼为我拢了拢散掉的头发,
阿昭这样体贴思虑,本公子哪儿有不依的道理呢
一个皇位而已…元家坐的也确实够久了。
9
薛洋走后,我在原地坐了很久,浑身叫嚣的疼痛才减弱些。
我扶着山石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回走,似乎隐隐听到了男子的喘息和女子的呜咽。
我心里轻嗤一声,并不想管。只是走得近了,那个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
寒意从脚底而起,我停在原地,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谁在里面!我努力保持镇定,厉声呵斥。
喘息的声音停了一会,一个人影钻出来,上衫敞开,露出胖如西瓜的肚子,大侄女!
二伯父,我眼神发冷,眼看着里面又出来个人。
三伯父。我目光愈发冷了,放我进去。
大侄女,三伯父为人精明,这夜半三更,你非要爬到长辈的床上看…纵然你身份贵重,太子又宠你,可这样的事传出去,你还有脸吗
若里面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我确实没脸。但那声音,分明像极了嘉儿…
姐…!唔!唔!
山洞里再次传来微弱的尖叫,我再也忍不住,趁两个男人扭头分神之际推开他们,闯进了山洞。
殷嘉未着寸缕,浑身上下全是青紫的抓痕,两只手被死死捆在背后,口中不知被塞了什么,正被人死死踩在地上,浑身发抖。
小叔,我看着踩着她的人,怒极之下的大脑却无比清明,甚至笑了笑,真是好兴致啊。
被撞破了这样的事,他们看着我默默给殷嘉解开绳子,又扯过一旁的外袍把她裹进怀里,一句话都不敢说。
大侄女!一直到最后,老二忍不住了,你不会告诉太子吧,太子都不要她了。
这么多年,光给我们摸摸。现在太子不要她,我们还不能用了吗
血脉不纯也是凤女,上她也是为了咱们殷家族运啊!
我闭着眼,努力压制着滔天的怒火,低声哄着身边发抖的小姑娘,
没事了,没事了,嘉儿不怕…
然后轻拍她的后背,就像小时候那样。
10
自打殷嘉当年差点被温家少主折腾死,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后,太子就下了死命令——除了皇子,其他人没有资格上凤女的榻。沈愈和薛洋是他的心腹,可其他人可没那么好的运气,能亲亲摸摸就是天大的恩赐。
所以我这些天一直让殷嘉在家中待着,免得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伤到。却没想到,真正的禽兽,在自己家里…
她身上的伤渐渐好了,可每日说的话却越来越少。于是在某日夜黑风高的深夜,我将那位时常与我传信的人悄悄带进了殷府。
姐姐,她低声问候,却在看清我身后人之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带着些难以置信的颤抖,…殿下
六皇子元英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唇角微微勾起,嘉儿,别来无恙。
我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很久,听着屋内由寂静变成了女子的呜咽,再变成大声痛哭,然后归于宁静。
一炷香后,元英推开门,胸前的衣袍湿了一大片。
多谢你。我轻声道谢。那日回来后,她不说话,也不哭,只是日日盯着屋顶高耸的房梁。
如今发泄出来,总归是会好的。
是我要谢谢长姐。元英声音发哑,眼角处有些红,对着我深深一礼。
我会更努力,早日登上那个位置,早日…他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将她从这里接出去。
家中的事解决好了,我对外头的事才能更用心。
太子信我——他的政敌倒了大半,朝堂变成了东宫一言堂;薛洋信我——薛家现在何止日进斗金,哪怕当下起兵直面对抗太子,也能保20年军费不断。
惟有我那曾与我退过婚的未婚夫,每日带着委屈的眼神,想要接近我,却又不敢。
直到有一日,他兴冲冲来找我,
阿昭,你猜我为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你想让那些曾把你踩进泥里的人都付出代价,对吗
我帮你肃清了殷府,替你杀了你最讨厌的人!
我的胸口蓦然一紧。
11
殷嘉死了。
早晨还抱着我破掉的斗篷,笑着说要在上面给我缝一只小兔子的小姑娘,现在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往日里红润的嘴唇变得乌黑。
…那糕点是沈公子亲自带来的,奴婢没想那么多。殷嘉的侍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想过很多次自己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但从没想过我的妹妹会死在我前面。
在我的谋划里,受了太多苦的小姑娘只需要被我好好捧在手心。等一切风平浪静,我会把她的手交给她最喜欢的男子。往后余生,都不会再被伤到分毫。
可现在…我握着她冰凉的手,浑身都在发颤,却流不出一滴泪。
殷昭,你无能。三年前你护不住她,现在还护不住她。
你要怎么办呢乔装成太监的元英抬眸看我,往日温润的瞳孔中多了些凉薄,整个人看起来似远似近。
怎么办呢我闭着眼,喃喃道,我要他们死。
所有人,都得死。
12
这几个月来,太子在朝堂上扬眉吐气,薛洋暗地里养私军养的如火如荼,沈家在我的指挥下往六部各处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在政事中如鱼得水。
明面上的结果就是,朝廷变成了太子的一家独大。
近日殿下锋芒太过,已经惹了陛下不满。我等水沸了三次,扬手给元毓添上一杯绿茶。
你也发现了元毓眉头紧皱,不过老头子身子撑不了多久,薛家多的是无声无息杀人的药,不如…
我摇摇头,殿下要畏惧的不是陛下,您是要问鼎龙椅的,下面的人不服气,可坐的稳皇位殿下施威太过,如今要做的,便是施恩。
元毓挑挑眉,有了些兴趣,那你说该用谁
我饮了口茶,轻声道,六皇子,元英。
一个出身微贱的皇子,威胁不到他,还能换来兄友弟恭的好名声。元毓答应的很痛快。
现在元英已经入局,只差一些棋子。
于是我去找了沈愈。
他自以为除掉殷嘉,替我拔掉了心中的一根刺,终于在我面前扬眉吐气起来。我便也顺着他,更温顺体贴。
…这些人背景干净简单,容易掌控。如今沈家已无太多年轻弟子可用,不如安排这些人,做沈家在朝中新的棋子。
先前,我帮着沈愈,将沈家年轻一辈统统安排去了体面但无实权的岗位。那如今这批六皇子的亲信,便顺理成章进入实权部门。
在我的运作下,元英带着心腹,在太子严密的把控下,轻轻踩上了帝国权力中枢的边缘。
只等一个机会。
13
进了冬天,陛下病的愈发严重,朝政已交由太子全权处理。
腊月初一这天,封我做太子妃的圣旨送到了殷家。此外还有一道旨意,命太子今年冬至独自前往太庙祭祖。
一切种种,都昭示太子元毓是大势所趋,登临帝位不过是这几日的事了。
祭祖那日,我作为凤凰神女,身着一袭大红色的衣裙,亦步亦趋跟随太子走到太庙。
皇家重地,哪怕是准太子妃也不能进,于是我笑着看了一眼元毓,接下来的路,只能请殿下自己走了。
礼官唱响祝词,重臣叩拜。接下来,便是太子在列祖列宗排位前上香。
隔着重臣,我与薛洋对视一眼,看着他似笑非笑盯着前方关着的门,跪的十分不像样子。
三、二、一,我在心中默数。
爆炸声轰然响起,祭祀元家众位祖先的宗庙在一片火海中燃烧。守在门口的侍卫被炸飞,血肉喷的到处都是。
周围的大臣们哭天抢地,凄凉叫着,殿下!殿下!
我快步过去按住蠢蠢欲动的薛洋,冲身后的六皇子元英挑眉,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还不快过去,他们在叫殿下呢。
14
冬至日那天,我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伙同薛洋将太庙中放香灰的炉换成炸药,杀了太子。
第二件,说服薛洋暂时拥戴六皇子,等他登位后再威逼他禅位,免得薛家被人叫乱臣贼子。
至于第三件…我穿着轻薄的纱衣,将沈愈按进怀里,感受着他在我胸脯上的啃咬,口中诱惑着,
不过是一点小问题…太子虽没了,沈家仍然势大。况且六皇子弱小,又没人拥护,不如挟天子以令诸侯…
曾经的朝堂,是太子、沈家和薛家的三足鼎立。但现在太子死了,便只剩两个世家。
阿愈才是那颗紫薇星,我看到了。我轻轻描摹着眼前人的眉眼,用最温柔的话给他编织最美好的梦,只需要除掉薛家,一切,便尽属于你。
我该…怎么做…他气喘吁吁从我身上爬起来,眼中带着迷离的光,阿昭,你是神女,帮帮我…
我轻笑一声,在沈愈耳边吹口气,太子是薛家杀的…他们将祭祀的香灰换成了火药,太子将香插进去,自然没有活路。
郎君若要证据,不如去西二胡同第三颗柳树旁那个茶馆看看…
想来在那里,薛家的军队、武器和火药,再也藏不下去了。
15
三天后,相国公子沈愈突然带着禁卫军搜查了薛家一间不起眼的铺子。
掀开后院地窖的门,才发现这两层楼高的茶馆下面,藏着一支足以让江山易主的军队。
薛洋被人五花大绑押走的时候,看见我眼睛都变成了猩红色,殷昭,你骗我!你骗我!
士兵赶紧将他拉的离我远些,我却看着发疯的薛洋,饶有兴味。
原来他不喜欢被骗啊,那为什么要一次次在床上折磨我妹妹,逼得她嗓子发哑,双腿发颤,然后随便扔一瓶糖丸,骗她这是给我治疗寒症最好的药呢
薛洋被关进刑部大牢,等待会审,但我是个急性子,生怕自己死在他前面,于是便想偷了沈愈令牌,进去结果了他。
谁知道,有人比我更快。
沈家会客厅里,元英月白色的衣袍上沾了些血迹,正跪在当中对着沈相请罪,
太子皇兄带我不薄,薛洋却杀了他,我心中有恨,没能忍住一剑结果了他,请沈相宽恕。
一个有希望继位的皇子,跪在当朝的权臣面前,请他饶恕…
我眼神幽幽看了看元英,又看了看面露得意之色的沈相,只感觉胸口闷的愈发难受。
有勇有谋,能屈能伸,而且对你受过的苦一直放不下…我闭上眼,努力压制着喉中的血腥气。
嘉儿,若你能嫁给他…若你能嫁给他…
姐姐便是死一百次也甘愿。
16
薛家倒了后,连带着几个与其同谋的世家也被连根拔起,朝堂上空空荡荡。
我建议沈愈继续从平民学子中挑选,安排了越来越多和元英结交的人暗地里进入朝堂。
在沈家以为自己掌控全部时,内里的权柄已经被元英牢牢握在手心。
只剩下一个障碍。
我等的焦心,沈家更是焦虑。
于是某一天的深夜,沈相在已经病重却迟迟不肯咽气的陛下床前,掏出了薛家那味能让人死的无声无息的药。
沈相…元英颤抖着声音,不能这样,这是我父皇,您不能这样。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沈相深深看他一眼,更何况,本相都是为了殿下。
不,不要!元英颤抖扑上去,抓住沈相的胳膊。沈相轻轻一挥,他却直直撞在了桌角上,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来人啊,护驾!护驾!
元英大声叫喊着,可面上的慌张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发冷的眼眸,盯着沈相被冲进来的人当场擒获,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风光了一世的沈相,大概死也想不明白,方圆三里都被他派人紧紧守着的紫宸殿,怎么突然进来这么多他不认识的人。
这个他永远搞不明白的小错误,覆灭了这个存续百余年的强大世家。
沈家无论男女,一律斩首。因着死的人太多,没人发现最该死的大公子沈愈,悄悄被人带走了。
阿昭…沈愈在头套掀掉后,看见我激动的两眼泛泪花,你来救我了,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我笑着点点头,手上用力扯开他的衣衫,手起刀落,割掉了他胸前一块肉。
伴随着男人的惨叫,他的胸膛顿时血流如注。
抱歉,我不好意思笑笑,我没怎么伤过人,不得要领,本来不该割下来这么大一块的。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沈愈气喘吁吁抬头看我,眼中的温情褪去,满是凶光。
你不喜欢吗我有些讶然,听闻沈公子之前同殷嘉交合,最爱在她身上划些口子。
这荒唐的行为,不过是因为当时风靡的一个谣言:喝了凤女的血,能带来福运。
我又拿起刀,在他身上刮了不知道多少刀,一直到他的衣衫都变成墨色,惨叫声哑的发不出来才停手。
你来吧。我伸手招了招旁边等了很久的医官。
你是…沈愈瞳孔中满是惊恐,四肢抽搐想挣脱锁链。他出来了,这是薛家当年养的神医中的一位,最擅长刀口外伤,人伤的再厉害,他也能救活。
沈愈,我转身冲他笑笑,本来看在你好歹算我表哥的份上,想给你个痛快。可你…杀了嘉儿。
我瞳孔中的墨色越来越深,我不知道你给她的毒药有多疼,只好让你多疼些,才算还清了她。
这位周大夫会把你的手脚四肢全部切掉,舌头割掉,然后扔进酒里。
你会很疼,但是放心,你不会死。
薛家的大夫医术都很厉害,你知道的,是不是
然后把沈愈的痛苦哀求丢在脑后,我脚步坚定往外走去。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17
元英在外面等我,他神色复杂,不忍看我一眼,你想好了
我点头,很久之前…就想好了。
他不再说什么,一撩衣袍,双膝下跪,对着我稳稳磕了个头。
只是声音却颤抖的不行,长姐…若是…若是您见到嘉儿,请您帮我跟她说…
帮他带句什么话呢我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地上的人不再像个刚登基的帝王,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当年在冷宫里被人欺负的小皇子。
等我回到殷家的时候,全府的人都已经跪在院子里。宣旨公公拿着圣旨,只等着全府到齐才肯宣读。
你这丫头跑哪儿去了!殷大人面色不悦看我,却不敢像以前那样大声,还不跪下!
我不理他,冲拿着圣旨的公公微微点头。
这是一封很长的圣旨,是我特意对元英要求的,长到足够我把所有撒过油的地方点燃才行。
第一把火烧起来的时候,没人注意。第二把火,第三把火…
他们终于注意到了异常,纷纷回身寻找是哪里来的烧焦味。
公公趁机退出门外。朱红色的大门紧紧锁上,殷家百年的肮脏,终于可以烧个干干净净。
殷昭,你做什么!殷大人目眦绝裂。
不是都说,殷家是凤凰的后裔吗我笑着举起手中火把,点燃了最后一处。
女儿在帮你们涅槃重生啊。
尖叫声在院中四散开来,有人开始攀爬高耸的院墙。可惜那里早早也被涂上了油,一不小心滑了手,便直直掉进火堆里。
你们不是要凤凰吗我看着眼前这批失了理智的人,听着耳边凄厉的叫声,仿佛就回到了小时候。
他们在严寒的冬天将女孩子们纷纷扔进泡着碎冰的池子里,筛选活下来的那些成为有潜力的凤女。
因为他们认为,凤女是不会怕冷的。
尖叫声仿佛变了味,我那些不知多少还未长成便夭折在这里的姑姑和妹妹们,仿佛都加入了这场烈焰的狂欢。
连带着嘉儿。
她笑着过来拉我,姐姐,我等你好久。
别怕,我抬手摸摸她的脑袋,我总是要来找你的。
伴随着天空久久不绝的凤鸣,我感觉身子越来越轻,好像真的变成凤凰飞走了。
如果真能飞的话,我迷迷糊糊的想,我想飞到瑾瑜的世界。不要别的,只要一间屋,一张床。
足够我和嘉儿两个人睡便好。
殷嘉番外——尾羽胎记
我叫殷嘉,是殷府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几小姐。
这栖凤楼中住了太多殷府的小姐,只有最终活下来的才有资格排齿序。
但大姐姐不一样,她是夫人唯一的孩子,夫人又出身于高门沈家。
她不用跟我们一样,不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也不用一出生就住在栖凤楼里。
栖凤楼很冷,没有热水喝,也没有热水沐浴。就连腊月寒冬,都没有炭烧。
他们说,我们是凤凰的血脉,是不畏寒的。
可我很怕冷,我周围的姐姐妹妹们也很怕。他们一个一个消失了,但又总会有新的女婴被送进来。
我没有消失,是因为大姐姐每天从夫人那里来的时候,会给我悄悄带烧好的暖炉,在保温的食盒里装上温好的汤。
我十岁那年,他们开始让我喝药,说这是能激发我们凤凰血脉的药。
可我喝完后,只觉得身子一天比一天的冷下去,日日咳嗽不止。
大姐姐发现了,她勃然大怒,将这事捅到了夫人面前。
可夫人已经病得太重,管不了我,甚至也管不了大姐姐。
她也被关进了栖凤楼,日日被逼着饮下同我一样的药。
她的身体愈发不好起来,可却夺过了我手里那碗药,
嘉儿,我想当凤女,让我把药喝了。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凤女,只以为是极好的东西。姐姐想要,我自然要给她。
别怕…她一边咳嗽,一边用冰凉的手摸摸我的脑袋,等姐姐做了凤女,一定求陛下给你和六皇子赐婚。
我微红着脸钻进她怀里,不敢看她的眼睛。不过是陪姐姐进宫的时候跟他说过几次话,怎么就要赐婚了…
但那时的我太傻了,信了姐姐说的一切。
直到她有一日病倒在床前,额头热的发烫。
我求嬷嬷请大夫救救她,可嬷嬷却冷眼看一眼,
死了,就是不中用。
殷家不留废物,总会有凤女出现的。在那之前,谁也不能出去。
那一天我终于意识到,凤女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是用我无数姐姐和妹妹的命填出来的罪孽

但我姐姐决不能再折在这里。
于是那晚我点了蜡烛,对着自己胳膊内侧认真烫了个凤凰尾羽的形状。
烫出泡来就挑破,再沿着痕迹重新烫一遍。
终于在日出前,挑破了不知多少次的白皙皮肤上出现了个殷红的凤凰尾羽。
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