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哥哥因意外车祸去世,我们连遗体都没有见到就被火化了。
十年后,我却意外发现,哥哥的心脏,竟然在我老公的身体里。
1
清晨六点的闹钟还没响,我已经醒了。
小腹传来熟悉的坠胀感,窗帘缝隙漏进的微光里,林叙正端着一杯温水蹲在床边,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宝贝,润润嗓子。
他的笑意从眼角漫出来,甜得像刚拆封的水果硬糖。
我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
——
不烫不凉,刚好能一口饮下。
他总是这样,连我自己记不清的生理期日期,都能精确到具体天数。
衣柜门被轻轻拉开,一排连衣裙按色谱从浅粉到墨绿整齐排列,他指尖掠过雪纺面料时,带起一阵极轻的风。
今天穿哪套
我朝最左边的豆沙粉努努嘴。
那是去年生日他送的,缎面材质衬得肤色透亮,他说像初春枝头刚冒头的桃花。
林叙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很快传来煎蛋的滋滋声。
就在这时,手机在床头柜上
叮铃
响了一声,是闺蜜群的消息。
苏蔓发了张
LV
新款托特包的照片,配文
老陈出差带的礼物,底下立刻跟着一串羡慕的表情包。
接着有人艾特我：安安,你家林叙今天又做爱心早餐了吧这种神仙老公哪里找的
我发了个红着脸的害羞表情,指尖却在屏幕上顿了顿。
她们没见过林叙凌晨三点翻我购物车,把所有不是他指定品牌的护肤品都删掉；
没见过他在我和男同事多说了两句话后,默默拉黑对方的微信；
更没见过他蹲在浴室地板上,把我换下的内裤翻来覆去检查,说蕾丝花边的线头可能会让我过敏。
林叙人好是好,但其实,他有些控制欲过度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念头像根细针,轻轻刺了我一下。
不一会儿,林叙的声音在餐厅传来,要我出去吃饭。
我走卧室的门,看到早餐摆在飘窗的小桌上,白瓷碗里的小米粥冒着热气,煎蛋的边缘呈完美的焦糖色,蛋黄还是我最喜欢的半流心的。
我低头喝粥时,林叙突然凑过来,温热的呼吸扫过脸颊。
嘴角沾了米。
不等我反应,他的舌尖已经卷走了那粒米。
柔软的触感擦过唇角,我听见自己的心跳
漏
了一拍。
这男人连亲昵都像精心编排的偶像剧桥段。
八点十分,我拎着包准备出门。
林叙突然从身后拥住我,下巴抵在发顶轻轻蹭着,递来一个保温杯。
红糖姜茶,今天第三天,最疼的时候喝。
我仰头看他,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鼻尖投下细碎的光斑。
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踮起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转身逃也似的出了门。
2
下午三点,工作不算忙,我专门请了两小时的假,打算回家给他做顿好吃的。
我去超市买了林叙爱吃的芦笋和三文鱼,想给他一个惊喜。
钥匙插进锁孔时,屋里静悄悄的,往常这个时间,他应该在书房处理工作。
厨房里干干净净的,我想找做饭材料的时候,拉开抽屉找围裙,最底层的角落却摸到一叠硬纸。
抽出来看时,指尖突然僵住
——
是份折叠整齐的病历,患者姓名那一栏写着
林叙,诊断结果那行字像烧红的烙铁：解离性人格障碍。
背面用黑色水笔写着一行小字,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新人格出现周期：每月十五。
我的手抖得厉害,病历纸边缘割得掌心发疼。
他竟然有人格分裂！今天是十四号,明天……
就是十五号。
我正想着,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林叙推门进来,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像只狡黠的小兽：今天怎么早退
我慌忙把病历塞进睡衣口袋,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想回来给你做晚饭呀。
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视线不敢看他。
他走过来,在我额头印下一个轻吻,指尖擦过我的耳垂。
辛苦了,
他说着转身进了卧室,没发现我攥紧病历的手在发抖。
整个晚上我都心神不宁。
电视里演着什么完全没看进去,林叙剥好的橘子放在手边,瓣瓣分明像小月牙,可我连拿起的力气都没有。
夜深时,他的呼吸渐渐均匀,我却紧张的睡不着,睁着眼睛数天花板的纹路。
凌晨十一点五十,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的脸,还有十分钟,就是十五号了,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翻身时,手突然摸到枕头下的硬物。
借着窗外的月光抽出来,是张泛黄的照片。
穿蓝白校服的女生站在市一中门口,扎着高马尾,左边嘴角有个浅浅的酒窝
——
那是十七岁的我。
照片背面有行铅笔字,已经模糊不清：2013
年
9
月
1
日,第一次见她。
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
我和林叙是三年前在朋友婚礼上认识的,他说他是金融系毕业,而我高中三年,根本没见过这个叫林叙的男生。
3
手机屏幕跳到
00:05
时,窗外的月亮突然红得诡异,像浸在血里的玉盘。
我攥着照片的手在发抖,身旁的林叙突然坐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却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月光落在他脸上,平日里温柔的轮廓变得模糊,瞳孔里映着血月的红光,像某种不属于人类的生物。
老婆,你也没睡啊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种奇异的沙哑,我们玩个游戏吧。
不等我答应,他就从床头柜拿出个黑色丝绒盒子,打开后是个印着暗红色唇印的丝绸眼罩。
捉迷藏,你躲我找。
我的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别……
别闹了,林叙,我有点累。
他突然笑了,牙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指尖摩挲着眼罩上的唇印。
找到有奖励哦。
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要是不玩,可是要受罚的。
我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属于他的眼神,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
只能颤抖着点头,抓起睡袍裹紧身体。
数到一百就来找你哦。
他转过身,开始慢悠悠地数数,一,二,三……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卧室,客厅的落地窗映着血月,把家具都染成了诡异的红色。
玄关柜、沙发后、储物间……
每个角落都像藏着眼睛。
最后我拉开次卧的衣柜门,缩在挂满的连衣裙后面,透过布料缝隙盯着卧室门口。
数到一百的瞬间,客厅传来脚步声。他没有立刻来找,而是在客厅转了三圈,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敲在我的神经上。
突然,他的脚步声停在了衣柜前。
下一秒,柜门被猛地拉开。
林叙的脸在血月红光里显得格外瘆人,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抓到你了。
我这才看清他手里攥着的东西
——
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
恐惧像冰水浇遍全身,我尖叫着抬脚踹向他的膝盖,手术刀
当啷
一声掉在地毯上。
你疯了！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拿这个干什么！
林叙踉跄了一下,却没生气。
他歪着头,眼神突然变得清澈又迷茫,声音也变成了少年音：妹妹,我说过永远陪你的。
我后背狠狠撞上墙壁,冷汗浸透了睡衣。
这不是林叙的声音,至少不是我认识的林叙。
他一步步逼近,脚踩在刚刚掉落在地上的我们那张结婚照上,玻璃相框被踩得粉碎,尖刺扎进他的脚底,他却像没感觉一样,笑得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这次,换你躲进我身体里好不好
他伸出手,手指用力的抓住我的手腕,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他眼底的红光和碎玻璃的反光重叠在一起,我尖叫一声,彻底失去了意识。
4
再次睁开眼时,消毒水的味道呛得我咳嗽起来。
白色的天花板,蓝色的床帘,护士正拿着体温计走过来。
醒啦低血糖晕倒了,幸好邻居听到动静报了警。
护士笑着说,你先生守了一夜呢,刚去买早饭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林叙走进来,眼下挂着浓重的乌青,衬衫领口也皱着。
他快步走到床边,握住我的手,掌心传来粗糙的触感
——
那里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玻璃碴划破的。
你醒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眼神却和往常一样温柔,护士说你昨晚一直在喊‘别过来’。
我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突然说不出话。
是他吗昨晚那个拿着手术刀的人,和眼前这个憔悴担忧的人,真的是同一个人
我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腕上还留着被什么攥过的红痕。
昨晚的记忆像破碎的玻璃,手术刀、血月、少年音……
这一切都在告诉我,那些不是梦。
我……
我张了张嘴,想问他昨晚发生了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果他真的有解离性人格障碍,我现在戳破,会刺激到他吗
林叙似乎没察觉到我的异样,从保温桶里倒出小米粥。
刚熬的,你趁热喝点。
他一勺勺喂我喝粥时,指尖偶尔碰到我的嘴唇,和昨晚那个冰凉的指尖判若两人。
邻床的阿姨看着我们,笑着说：小两口感情真好。
林叙腼腆地笑了笑,眼里的温柔像要溢出来。
可我看着他低头盛粥时露出的脖颈,总觉得那皮肤下藏着另一个人。
出院那天,林叙开车来接我。
路过市一中门口时,我下意识地看向校门,十七岁的记忆突然涌上来
——
那天我站在门口等哥哥沈砚,手里攥着两张演唱会门票,那是他最喜欢的乐队。
可直到天黑,他都没来。
在看什么
林叙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没什么,
我收回目光,想起高中时候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突然说：我以前也经常来这附近。
我心里咯噔一下：你不是在外地读的高中吗
嗯,
他含糊地应着,转头冲我笑,但我家就在这里啊。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可我注意到,他说这话时,左手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节奏和昨晚他数数时一模一样。
5
回家后的一周,我像侦探一样观察林叙。
他还是那个完美的丈夫,会在我加班时来公司送晚餐,会记得我随口提过的想要的书签,甚至在我来例假时,会提前在床头备好暖水袋。
可越完美,我越觉得恐惧。
那些被精心计算的细节里,藏着的是爱,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
周末趁林叙去健身房,我翻遍了家里所有角落。
衣柜顶层的行李箱,书架后层的旧书,甚至是他藏在衣帽间的鞋盒。
最后在行李箱夹层里,我摸到了一个硬壳笔记本。
是本日记,封面已经磨得发白。
2009
年
6
月
15
日：今天在医院看到沈砚了,她身边跟了个女孩,她笑的时候左边酒窝会抖,像揣了只小蝴蝶,我好喜欢啊,可她是沈砚的女朋友,朋友妻不可欺,林叙你不能喜欢她。
2010
年
3
月
8
日：太开心了,沈砚说那个女孩是他妹妹,我又可以喜欢她了。
2010年5月12日：她在奶茶店兼职,和同学说‘以后想嫁个会做饭的男生’。我把这句话记在手机备忘录里了。
2013
年
9
月
1
日：她考上市一中了,站在校门口穿校服的样子真好看。
2015
年
9
月
20
日：医生说找到匹配的心脏了,竟然是沈砚,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喜欢女孩的哥哥,可是他竟然出车祸救不活了,我一点也不开心,我希望沈砚能活着。
最后一页粘着张泛黄的器官捐献同意书,受捐人是林叙,捐献者那一栏的名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
沈砚。
我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日记本。
沈砚,我车祸去世的双胞胎哥哥。
当年他十七岁生日那天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医院说他抢救无效,遗体已经火化。
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样。
晚上,林叙回到家,我感觉他整个人气质又有些不一样。
突然想到,今天又是十五号了。
我去洗澡了。他冲我笑了笑,转身走到浴室。
不一会儿,浴室里就传来歌声,是首童谣：小星星,亮晶晶,挂在天上放光明……
听到这腔调,让我浑身一震,这是我哥哥小时候最喜欢给我唱的歌。
我冲进浴室时,林叙正对着镜子刮胡子。
镜子里的他嘴角噙着笑,泡沫沾在下巴上。
可就在我推开门的瞬间,镜中的倒影突然冲我眨了眨右眼,口型无声地说：妹妹,好久不见。
我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林叙转过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怎么了,安安
你……
我指着镜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他茫然地摸了摸镜子：没有啊,就哼歌呢。
他低头继续刮胡子,喉结滚动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镜子里的倒影又动了,这次清晰地说了句：他不知道我在哦。
我猛地后退,撞在门框上。
原来如此,根本不是解离性人格障碍,而是哥哥的意识,寄生在了接受他心脏的林叙体内。
每月十五号,心脏的记忆会苏醒,哥哥的人格会占据主导。
虽然事情很离奇,不过我知道是哥哥后,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6
第二天正好是周六,我起床后,林叙已经在厨房做饭了。
我把日记摔在林叙面前时,他正在厨房做糖醋排骨。
油锅里的糖色溅出来,烫在他手背上,他却像没感觉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悲伤发颤,沈砚是我哥,你为什么会移植他的心脏你早就认识我们对不对
林叙关掉火,转过身时,眼眶通红,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安安,你听我解释。
他说他和沈砚是初中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
2013
年哥哥出车祸那天,是去给我送演唱会门票的路上,肇事司机撞人后逃逸,沈砚被送到医院时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他钱包里有器官捐献卡,说如果出事,就把能用的器官捐给需要的人。
林叙的声音哽咽着,我那时候心脏病恶化,医生说只有移植才能活,没想到配型成功了,捐献者是他。
我也是做完手术才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抓起日记本,你早就认识我,却装作是在婚礼上第一次见面！你那些所谓的体贴,是不是都是我哥的记忆告诉你的
不是的！
他抓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我真的喜欢你,我也想替沈砚哥照顾你。
那每月十五号呢
我甩开他的手,那天晚上出现的人是谁是我哥,对不对
林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移植后的第一年,我开始出现奇怪的症状。每月十五号会失去意识,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做一些奇怪的事
——
去市一中门口徘徊,买你高中时爱吃的糯米糍,甚至……
写一些不属于我的日记。
他从抽屉里拿出另一本日记,字迹和之前那本截然不同,张扬又跳脱,充满了少年气。
2016
年
3
月
15
日：今天控制身体了！看到安安在图书馆看书,想跟她打招呼,可喉咙不听使唤。
2018
年
9
月
15
日：林叙这小子太怂了,追了三年还没追到。下次我出来,直接去跟安安说‘我是你哥’！
2020
年
10
月
15
日：他们结婚了。看到安安穿婚纱的样子,比想象中还好看。林叙,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就把你的心脏拆下来扔了。
原来哥哥一直都在。
他看着我恋爱,看着我结婚,甚至在林叙对我控制欲过强时,用自己的方式提醒我
——
那些被删掉的购物车,被拉黑的同事,或许都是哥哥在阻止林叙过度的占有欲。
那天晚上……
我想起十五号的手术刀,声音发颤,你拿手术刀想干什么
林叙的眼神暗了下去：那天他说我对你控制欲太强了,会让你难过,所以他想让你知道真相,我怕吓到你,就……
他撸起袖子,胳膊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我用疼痛保持清醒,那些伤口都是我自己划的。
7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开始尝试三个人的共存。
每月十五号来临前,林叙会提前把自己锁在书房。
我会在桌上放好哥哥爱吃的草莓蛋糕和冰可乐,隔着门板跟他说话。
哥,今天公司新来的实习生跟你一样,总爱穿白衬衫。
哥,楼下开了家糯米糍店,味道和高中门口的一模一样。
门板后会传来敲击声,一下是
嗯,两下是
开心,三下是
想吃。
林叙也在慢慢改变。
他开始学着尊重我的边界,会跟我商量后再做决定,甚至主动帮我把拉黑的同事加回来。
安安,对不起。
有天晚上他抱着我说,以前总怕失去你,才想把你牢牢抓在手里。现在和沈砚哥交流后,我反而踏实了。
他不再刻意模仿完美丈夫的样子,会在我晚归时发脾气,会在我和男闺蜜聊天时吃醋,但这些真实的情绪,比之前精心计算的温柔更让我安心。
又是一个十五号的清晨,我在厨房做早餐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早安,老婆。
声音是林叙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我转过身,看到他眼底清晰地映着两个影子
——
温柔的林叙,和藏在深处、带着戏谑笑意的我哥。
早安,妹妹。
另一个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哥哥特有的调调。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
掌心的温度里,有林叙的温暖,也有哥哥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