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能实现愿望的笔记本 > 第一章

我捡到一个能实现愿望的笔记本。
写下想要年薪百万,第二天就被猎头高薪挖走。
写下让前男友后悔,当晚他跪在我门口痛哭流涕。
直到某天,我写下想要个完美男人。
门铃响起,门外是曾被我甩掉的初恋,如今已成为亿万富豪。
他拿着一模一样的笔记本,轻笑: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你许愿还是这么没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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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像一头钢铁巨兽的肠道,在城市的腹腔里轰隆蠕动。林薇被挤在汗味、香水味和韭菜盒子味混合的罐头里,脸贴在某位大哥油腻的羽绒服上,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莫大的勇气。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和闺蜜的聊天界面,那句他算什么东西,分手就分手,下一个更乖后面,跟着个强颜欢笑的表情包。
心里却钝钝地疼,像有把没开刃的锯子在来回拉扯。五年,喂了狗。升职加薪遥遥无期。这城市像一台永不停歇的庞大机器,而她,不过是颗随时可以被替换掉的螺丝钉,锈了,旧了,连拧紧的力气都没人愿意多费。
出站时,傍晚的冷风像一记耳光刮在脸上。她缩着脖子,抄近路拐进那条灯光昏暗的老巷。垃圾桶翻倒,污水横流,一只黑猫警惕地从一堆废纸箱旁窜走。
鬼使神差地,她瞥见了那抹异常纯白的角落。不像属于这里的东西。
是一本硬壳笔记本,巴掌大小,封面是某种触手冰凉细腻的未知皮革,纯白,没有一个字。她踢了一下,没动。像是被遗弃,又像是本身就从这肮脏水泥地里长出来的异类。
捡,还是不捡像个无聊的选择题。她嗤笑一声自己的神经质,弯腰捡了起来。擦掉封皮上一点湿黏的污渍,塞进通勤包里,动作快得像是怕被谁看见。
回到出租屋,泡面的味道弥漫在十平米的小单间里。她把它扔在桌上,和昨天的外卖盒子堆在一起。那本子白得刺眼,格格不入。
半夜,前男友发来短信,不是挽回,是提醒她别忘了把他留在她那儿的破游戏手柄寄回去。林薇盯着那条短信,胸口堵得喘不上气,愤怒和悲哀啃噬着那点可怜的理智。她猛地坐起,目光落在那个白本子上。
疯了吧。她想。
但还是抓过它,拧开床头那支快没水的笔,几乎是发泄般地,在上面狠狠划拉:我要年薪百万!立刻!马上!
字迹潦草,带着一股穷途末路的狠劲。写完就把本子往地上一掼,蒙头睡觉。骗谁呢幼稚。
第二天顶着肿眼泡挤进公司,麻木地处理堆积的邮件。HR的内线电话响起时,她正对着咖啡机祈祷它别又罢工。
林薇,方便来一下会议室吗
心里咯噔一下。裁员的风声传了半个月了。
推开会议室的门,却不是熟悉的HR和部门老大。一个穿着精英、笑容无懈可击的女人站起身,伸出手:林小姐您好,我是‘锐眸’猎头的Tracy,冒昧打扰。我们注意到您优秀的履历,目前有一个绝佳的机会,不知您是否有兴趣聊聊
林薇懵了。对方精准地说出她几段项目经历的优势,甚至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某些亮点。最后,那个数字被温柔地、清晰地报出来时,林薇下意识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税后,年薪,一百零三万。
她走出会议室,脚步发飘。回到工位,手指冰凉地给闺蜜发消息:我好像……撞鬼了。
新的工作像给生锈的零件上了发条,光鲜,高负荷,把她最后一点精力也榨干。她站在落地窗前捧着咖啡俯瞰车流时,偶尔会觉得一切不真实。直到第一个月的工资短信叮一声进来,那串数字真实地砸进眼眶。
她冲回家,反锁上门,心跳如鼓地从一堆脏衣服底下翻出那个白色笔记本。
它静静躺着,纯白的封面在昏暗灯光下仿佛自己会发光。
她颤抖着,再次拿起笔。这一次,慎重得多。写什么那个甩了她的混蛋,那张最后时刻冷漠又轻蔑的脸。
让张弛后悔。让他为失去我痛不欲生。
写完最后一个字,窗外突然劈过一道闪电,夏夜的暴雨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当晚,她被急促的门铃和疯狂的拍门声惊醒。透过猫眼,她看见张弛像条丧家之犬瘫坐在她门口,浑身湿透,头发黏在额头上,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语无伦次地哭喊,扇自己耳光,求她再给一次机会,声音嘶哑变形。
林薇死死捂着嘴,背贴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去,浑身发抖。门外是他绝望的呜咽和暴雨声,门内是她剧烈到快要炸开的心跳。
真的。都是真的。
恐惧和狂喜像两条毒蛇交缠着勒紧她的心脏。她把它锁进了抽屉最深处,像锁住一个潘多拉魔盒。她戒慎恐惧地使用了它几次——一次是让刁难她的客户倒霉滚蛋,一次是让地铁口抢她位置的猥琐男当众出丑。愿望都实现了,带着一种精准又恶毒的巧合。
她开始研究它。它似乎偏好强烈的、带有情绪浓度的欲望。字数不重要。范围似乎没有明显界限。代价至少目前,她没付出任何肉眼可见的东西。这让她不安,又让她沉迷。她像是持有了无限额信用卡的穷人,战战兢兢,又忍不住想挥霍。
她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了。眼底有了光,嘴角常噙着一种知晓秘密的、游刃有余的笑。她买了以前只敢看不敢碰的裙子,去了需要提前三个月预定的餐厅。有人开始追她,条件不错,可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他们……配不上她,配不上这个拥有了秘密武器的她。
那天,参加完一个旧同学的婚礼回来。新娘嫁了富二代,排场极大,同学们言谈间羡慕不已,有人不经意提起:哎,林薇,记得当年追你追得要死要活的周屿安吗人家现在可是不得了了……
周屿安。这个名字像根细针,轻轻扎了她一下。那个沉默寡言、除了一颗真心一无所有的少年,被她以不够成熟、没有未来为由,轻易地抛在了过去的风里。
酒意微醺,看着镜子里自己精心打扮的脸,和这间虽然换了贵价窗帘却依旧狭小的出租屋。一股极度的空虚和渴望攫住了她。她想要一个确凿的、完美的证明,证明她林薇,配得上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她猛地拉开抽屉,拿出那本几乎要发烫的笔记本。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页。
我要一个完美男人。彻底属于我的、毫无瑕疵的、让所有人嫉妒的完美爱情。
笔尖落下的瞬间,窗外的城市霓虹似乎都诡异地闪烁了一下。
几分钟后,门铃响了。
清脆,从容,不疾不徐。
她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被一种果然如此的掌控感填满。她深吸一口气,扯了扯裙摆,甚至下意识补了一下口红,才摇曳生姿地走过去。
拉开门。
嘴角预备好的、属于胜利者的微笑,瞬间冻结,然后寸寸碎裂。
不是预想中陌生
yet
完美的脸孔。
门口站着的男人,身姿挺拔,剪裁考究的深灰色大衣衬得他肩宽腿长,眉眼间褪尽了年少时的青涩,只剩下沉淀下来的、掌控一切的从容和矜贵。腕表在楼道感应的灯光下折射出低调而冰冷的光。是他,周屿安。财经杂志上那张模糊的抓拍,远不及真人带来的冲击力万分之一。
他看着她,目光像精密仪器扫过她脸上每一寸惊惶和难以置信。
然后,他缓缓地、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本笔记本。
纯白的、巴掌大小的、与她抽屉里那一本,一模一样的笔记本。
他唇角微扬,勾起一个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没有念念不忘的旧情,只有一种穿透时光的了然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冷的嘲弄。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掠过心尖,却让她从头皮凉到脚趾。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他轻笑,目光落在她惨白的脸上,你许愿还是这么没创意
林薇像被无形的冰钉钉在原地,血液轰隆隆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耳边是自己心脏疯狂擂鼓又骤然死寂的嗡鸣。世界缩成他指尖那一点刺目的白,和他唇角那抹毫无温度的弧度。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那本子……他也有一个。
这个认知像一把生锈的冰锥,狠狠扎进她脊椎,撬开了她所有自以为是的隐秘和掌控。她徒劳地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塞满了干燥滚烫的沙粒,发不出任何声音。手指死死抠着门框,冰冷的木质触感是此刻唯一的真实。
周屿安就那样站着,从容得像是应邀前来参加一场早已预定的晚宴。他甚至没有多看她脸上精彩纷呈的崩溃,目光略略扫过她身后狭窄的玄关,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读不出任何情绪。
不请我进去他语调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轻易击碎了她最后一点试图维持体面的本能。
身体先于意识行动了。她几乎是麻木地侧身,让开通路。他迈步进来,大衣擦过她的手臂,带来一阵冷冽的、陌生的雪松气息,彻底冲散了这屋里她熟悉的廉价香薰味道。
他的存在感太强了,这间她精心布置过、以为已经足够高级的小窝,在他踏入的瞬间骤然褪色,逼仄、简陋,处处透着一种挣扎的痕迹。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而尴尬。
他停在客厅中央,像是巡视领地的猎食者,随意却极具压迫感。然后,他回身,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那双眼睛像淬了寒冰的探针。
年薪百万他忽然吐出这个词,轻飘飘的,却像一记耳光扇在林薇脸上。张弛跪在你门口哭他嗤笑一声,极低,却锐利得能割破耳膜。让他丢了客户,还是在电梯里‘意外’泼了他一身咖啡
林薇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他怎么会……那些她躲在暗处,窃喜着完成的杰作,他竟如数家珍!
你……她终于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你监视我
周屿安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幼稚的问题,眉梢微挑:监视需要么。他抬手,扬了扬那本白色笔记本。你每一笔‘愿望’,落墨的瞬间,我这里,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都听得一清二楚。
林薇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关紧的门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共鸣!这东西竟然……
巨大的恐慌海啸般扑来,几乎将她碾碎。她不是唯一的天选之子,她那些阴暗、虚荣、沾沾自喜的小把戏,从头到尾,都在另一个人的注视下,无所遁形!而这个人,偏偏是周屿安!
看着她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样子,周屿安眼底那点冰冷的嘲弄似乎浓了些许。他踱近两步,居高临下地审视她,如同审视一件出了错漏的物品。
知道吗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耐心,每次感知到你的愿望,我都觉得……可悲又可笑。这么多年,你的眼界,你的欲望,还是这么的……他顿了顿,似乎在想一个最精准的形容词,……乏味且毫无长进。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她最脆弱的神经末梢。那点因为拥有笔记本而滋生出的虚浮底气,瞬间被戳得千疮百孔,漏得一干二净。羞耻、愤怒、恐惧、难堪,在她胸腔里疯狂搅拌,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她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几乎是嘶吼出来,试图做最后的挣扎:那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对!我就是这么没出息!我就是想要钱!想要报复!想要个完美的男人来证明我自己!这有什么错!你凭什么……
证明周屿安打断她,声音陡然沉了下去,那股一直收敛着的压迫感骤然扩散开来,冰寒刺骨。用这种赝品的力量,证明给谁看证明你离了它,依旧一无是处
林薇的嘶吼卡在喉咙里。
他逼近一步,两人距离近得她能看清他眼底自己惨白失措的倒影,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气息。
你不是想要完美男人吗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像法官落下最终判决,如你所愿。
从今天起,我,‘属于’你了。
他说属于两个字时,语气里的冰冷和讽刺浓得几乎凝成实质。
说完,他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费。目光掠过她堆在沙发上的换洗衣物,皱了下眉,像是嫌弃那邋遢,又像是嫌弃这整个空间的不达标。他径直走向屋里唯一一把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下,拿出手机开始处理信息,完全无视了还僵在门口、浑身发抖的她。
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林薇背靠着门板,
slowly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周屿安的存在像一座冰山,镇压了她所有的声响和思绪。房间里只剩下他偶尔敲击屏幕的细微声响,和她自己剧烈心跳在耳膜里的轰鸣。
完美的男人。
她许愿得来的完美男人,此刻正坐在她寒酸的出租屋里,用最残忍的方式,揭穿她所有的虚张声势和不堪,然后宣布——他是她的了。
像一个最高明的嘲讽。
她抱紧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手臂,却感觉不到疼。只有冷,无孔不入的冷,从他所在的方向,弥漫过来,冻结了血液,冻结了呼吸。
她得到了。
可她感觉,自己像是把自己卖给了魔鬼,并且,对方还是她的初恋。
地板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钻进皮肤,却远不及心头那股寒意。林薇蜷缩在门后,像一只受惊过度反而僵住的猎物。周屿安就坐在几步之外,那把她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自以为很有设计感的椅子,因为他的存在,显得廉价又可笑。
他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微光映亮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没有不耐烦,也没有任何不适,仿佛坐在顶级办公室里一样自然。这种理所当然的侵占,比暴怒更令人窒息。
时间一分一秒黏稠地爬过。
终于,他收起手机,目光扫过来,没有任何情绪,像看一件摆设。住这里他问,声音平直,甚至懒得加上疑问的语调,纯粹只是一个基于事实的、带点轻蔑的确认。
林薇的指甲掐进掌心,刺痛感让她稍微回神。她没回答,只是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腿却软得不听使唤。
周屿安站起身,走了过来。阴影笼罩住她。他没有扶她,只是看着她徒劳的挣扎。
起来。他说。
屈辱感烧红了她的耳根。她猛地一用力,扶着门板站直,身体还有些晃。
明天搬。他下达指令,不容置疑。地址待会儿发你。我不希望我的……‘所有物’,住在这种地方。
所有物。三个字砸得她头晕眼花。
他越过她,伸手拧开门把手,像是要离开。林薇几乎要松一口气。
但他停在门口,半侧过身,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那本子,他朝屋里扬了扬下巴,我的‘赝品’拿来。
林薇猛地抬头,警惕地看着他。
怎么他挑眉,怕我抢走你唯一的倚仗那讽刺又来了,尖锐得能刮伤人。
僵持了几秒。他的目光像有实质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最终,她还是挪动僵硬的腿,走到抽屉边,拿出那本纯白的笔记本。封皮触手依旧冰凉,此刻却让她觉得烫手。
她递过去。周屿安接过,看也没看,随手塞进大衣内袋,动作随意得像处理一张废纸。
用我的就够了。他淡淡一句,彻底碾碎她那点可怜的、试图保住什么东西的妄想。
门在他身后关上。没有道别,没有多余的话。
冰冷的寂静瞬间重新包裹住她,但这一次,寂静里充斥了他留下的气息和无处不在的压迫感。林薇沿着门板再次滑坐到地上,这一次,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天一早,手机精准地响起提示音。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是一个地址,后面跟着一串密码和一句:下午三点,搬家公司会到。
是市中心顶级公寓的地址,她只在财经新闻里见过名字的地方。
没有商量,没有询问,他只是通知。
她请了假,机械地收拾东西。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此刻在他给出的那个地址面前,都显得破败又寒酸。羞耻心细密地啃噬着她。她捡起那支摔过无数次、漆都掉光了的旧口红,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扔进了垃圾桶。
搬家公司效率极高,几乎是沉默地将她那些寥寥无几的、与那处豪宅格格不入的行李搬上车,运抵,再按照指示摆放进那个空旷、冰冷、奢华得像样板间的顶层公寓。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毫无遮挡的城市天际线,繁华触手可及,却也更遥远。光洁如镜的地板映出她茫然无措的脸。这里没有生活气息,只有钱的味道。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时,她正对着客厅里那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纯白色三角钢琴发愣。
周屿安走了进来,换了身休闲些的衣物,依旧是价格不菲的剪裁。他扫了一眼客厅角落里堆放着的她的几个纸箱,没发表评论。
晚上有个酒会,你准备一下。他脱下外套,自然有人接过——林薇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跟着一位像是助理或管家模样的人,沉默而高效。
我……林薇下意识想拒绝,她没有任何准备,无论是心理还是物质上。
衣帽间里有你的尺码的衣服和鞋。他打断她,走向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水,甚至没回头看她。化妆师一小时后到。别让我等。
命令。毫无转圜余地。
一小时后,她像个提线木偶,被专业的化妆师、发型师摆弄着。衣帽间大得离谱,里面挂满了当季新款,标签都还没拆,鞋包配饰一应俱全。全是她的尺码。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她穿上一条烟灰色的丝绸长裙,剪裁极尽优雅,也极尽束缚。镜子里的女人精致、陌生,眼底却藏着惊惶。
周屿安看到她时,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验收一件商品是否包装合格。然后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还行。走吧。
酒会设在某家会员制酒店的空中花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周屿安一出现,便成为中心。不断有人上前寒暄,称他周总,语气恭敬甚至谄媚。
他游刃有余地应对,偶尔将她轻轻推到身前,用我的女伴,林薇介绍她。他的手搭在她裸露的背上,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却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动作看似亲密,实则充满了掌控的意味。
她努力挤出微笑,学着别人的样子拿起香槟,听着那些她半懂不懂的关于资本、并购、市场的谈话,感觉自己像个误入豪华片场的临时演员,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有人笑着对周屿安说:周总这位女伴真是光彩照人,以前没见带出来过
周屿安晃着酒杯,唇角噙着那抹林薇开始熟悉的、没什么温度的笑:林薇比较低调。他侧头看她一眼,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是吧
林薇心脏一缩,只能更努力地微笑。
她去拿一块小点心时,不小心撞到一位侍者,酒洒了一些在她裙子上。侍者吓得脸都白了,连连道歉。周围有几道目光投来,带着无声的打量。
没关系。她急忙说,手忙脚乱地想找纸巾。
周屿安走了过来,目光先落在她弄脏的裙摆上,皱了眉。那不悦极其细微,却像冰针一样刺中她。他没有先看她有没有被烫到,而是对那个惶恐的侍者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然后才抽出手帕,递给她,语气平淡:小心点。
那一刻,林薇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和他精心打理的西装、手腕上的名表、以及这个流光溢彩的场合一样,都只是他用来彰显身份和完美的配饰。不能出错,不能失礼,否则就会引来他不悦的注视。
回去的车上,密闭空间里弥漫着压抑的沉默。林薇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感觉比挤在地铁里时更疲惫。
今天……她试图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下次注意。他打断她,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数据,头也没抬,我不喜欢不必要的关注。
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默默地转回头,继续看窗外。
回到公寓,他脱下外套,像是完成了一天中最后一项任务。
主卧在左边。他指了指方向,我住右边。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进我房间,不要动我的东西。
他把她安置在这个巨大的、昂贵的笼子里,划清了界限,然后准备回自己的领地。
就在他快要走进自己房间时,林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这一天积压的屈辱和惶惑达到了顶点,她冲着他的背影脱口而出: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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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屿安脚步停住,缓缓转过身。
为什么是我林薇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手紧紧攥着裙子的面料,那昂贵的丝绸被她攥得变了形,你现在什么都有了!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明明……你明明恨我,看不起我!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就因为我当年……
恨你周屿安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词。他朝她走了回来,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直到两人距离极近。他比她高很多,她必须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看清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海。
林薇,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耐心,你太高看自己了。
恨和爱,都需要浪费感情。他微微俯身,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剖开她强撑的镇定,你对我来说,早就没那么重要了。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割着她的神经。
至于为什么是你他顿了顿,唇角那抹讽刺的弧度又扬了起来,很简单。
因为你现在,恰好是我最‘需要’的那种——容易掌控,并且,足够廉价。
正好,你也主动送上了门。用你最渴望的方式。他目光扫过她身上那条昂贵的裙子,意有所指。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完美’吗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却又在最后一厘米停住,那种悬而未决的触碰比真的摸到更令人战栗。我给你了。好好享受。
说完,他收回手,转身,毫不留恋地走进主卧,关上了门。
厚重的门板隔绝了一切。
林薇独自站在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的客厅里,穿着弄脏的华丽裙子,像个小丑。
窗外是整个城市最璀璨的夜景,她却只觉得浑身发冷,冷到了骨头缝里。
她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完美男人,顶级的生活,甩开前任八百条街的证明。
代价是,她成了他口中容易掌控且足够廉价的所有物。
笔记本在她这里失效了。不,或许从一开始,它就不是她的福音。
而是他早已铺设好的、引诱她自投罗网的饵。
她缓缓蹲下去,抱住自己。巨大的落地窗映出她渺小、蜷缩的身影,被困在这一片金光璀璨的虚妄里。
那扇厚重的主卧门在她眼前合拢,像断头台的铡刀落下,斩断了她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支撑。周屿安留下的那句话——容易掌控,并且,足够廉价——在空旷冰冷的客厅里嗡嗡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钉进她的耳膜,钉穿她的脊椎。
她不是他的旧爱重逢,甚至不是一件值得花费情绪去憎恨的纪念品。她是一件他恰好需要、又主动送上门、符合廉价标准的工具。一个用旧日残渣和虚荣心就能轻易操控的玩意儿。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霓虹流淌成一条虚幻的银河。她曾那么渴望能站在这样的高度俯瞰众生,如今真的站在这里,却只感到自己被悬吊在虚空,脚下是万丈深渊。这璀璨的光海每一盏灯都在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她慢慢蹲下去,昂贵的丝绸裙裾委顿在光洁如镜却冰冷彻骨的地板上,像一团被随手丢弃的华丽垃圾。手臂紧紧环住自己,却挤不出一丝暖意。周屿安的气息无处不在,冷冽的雪松味霸道地侵占了每一寸空气,宣告着绝对的所有权。
这一夜,她在客厅的地板上睁眼到天明。每一次远处电梯的运行声,每一次窗外夜风的呼啸,都让她像惊弓之鸟一样绷紧身体。他没有再出来。
第二天,第三天……日子变成了一种机械的、被无形绳索牵引的循环。
他的助理每天准时出现,沉默地送来一日三餐、当季新衣、各种她从未见过品牌的护肤品,像给一个需要精心维护的展示品补充养分。偶尔会有造型师上门,为她打理头发、指甲,为了陪他出席某个她连名字都记不住的晚宴或酒会。
她活成了一个精美的摆件。被他带着,出入各种名利场。他向别人介绍她:林薇。没有更多前缀,但揽在她腰侧或背后的手,那看似亲密实则不容置疑的力道,宣告着归属。
她学着微笑,点头,在他目光扫过来时端起正确的酒杯,在他与人谈话间隙沉默时保持恰到好处的姿态。她进步很快,因为她恐惧。恐惧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恐惧那瞬间降低的气压,恐惧他事后那句听不出情绪却让她如坠冰窟的下次注意。
他给她卡,额度惊人。她尝试着去买东西,报复性地刷。店员殷勤备至,但当那些印着奢侈logo的袋子被送回公寓,堆在角落,它们很快就被助理无声无息地收走,仿佛从未存在过。消费带来的短暂快感像泡沫一样碎裂,留下更深的空洞。他根本不在意她花多少钱,这甚至不是纵容,而是彻底的漠视——就像不会在意鱼缸里的鱼多吞了几粒鱼食。
她试图触碰那本笔记本。它被周屿安随意放在书房办公桌的一角,压在一摞金融杂志下面,像个无用的摆设。有一次,她趁他不在,手指几乎要碰到那冰凉的封面,心脏狂跳得像要挣脱胸腔。但下一秒,他助理的声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林小姐,周先生吩咐,您需要试一下晚上酒会的鞋子。
她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那助理的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她感到无所遁形。她怀疑,这公寓里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眼睛。
她甚至偷偷尝试过,在一个他出差的深夜,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声许下一个小小的、无关痛痒的愿望:希望明天是晴天。第二天,依旧是阴雨绵绵。那本子安静地躺在原处,对她不再有任何回应。它彻底成了周屿安的所有物,她连使用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绝望像湿冷的苔藓,一点点爬满心脏。
唯一的变数,发生在一个慈善晚宴上。
她穿着他选的暗蓝色丝绒长裙,挽着他的手臂,扮演温顺女伴。一切如常,直到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低着头托着酒盘的身影踉跄了一下,几乎撞到她身上。香槟杯摇摇欲坠。
周屿安反应极快,侧身将她微微一带,避开了酒液。但他看向那个慌乱失措的服务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带着一种审视蝼蚁般的厌烦。
对、对不起!周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服务生抬起头,连声道歉,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林薇的呼吸骤然停止。
是张弛。
她的前男友。那个曾跪在她门口痛哭流涕的男人。此刻脸色惨白,额角冒着冷汗,工作服似乎都不太合身,显得狼狈又落魄。他看着周屿安,眼神里是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惧怕,甚至不敢多看林薇一眼。
周屿安没说话,只是用那种冰冷的、足以将人冻僵的目光看了张弛几秒,然后对旁边使了个眼色。立刻有酒店经理模样的人点头哈腰地跑过来,一边道歉一边迅速把浑身发抖的张弛拉走了。
整个过程,周屿安的手臂甚至没有松开林薇,他的姿态依旧从容,仿佛只是拂开了一粒尘埃。
真是……他微微侧头,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却让她从头冷到脚,阴魂不散,是吧
林薇猛地扭过头,死死盯住他。一个可怕的、荒谬的念头窜入脑海,让她血液逆流。
张弛为什么会在这里做服务生以他的专业和心气,再落魄也不至于……而且,他为什么那么怕周屿安那种惧怕,远远超过了员工对顶级富豪的敬畏。
是他。
一定是周屿安!
那个让她许愿让前男友后悔的夜晚,那个暴雨里失态痛哭的张弛……之后他遭遇了什么工作丢了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了以至于要来这里端盘子,还恰好撞到他们面前
周屿安对她的注视毫不在意,甚至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像是默认,又像是享受她此刻的惊骇。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和得像在安抚,内容却残忍至极:看来你当初的选择,确实不太明智。不过没关系,他目光扫过她被猜疑和恐惧占据的脸,我帮你纠正了。
他揽着她,继续走向人群,和迎面而来的某位董事谈笑风生。
林薇却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全靠他手臂的力量支撑着才没有瘫软下去。胃里翻江倒海。
他不是在报复她。他是在修剪。像园丁修剪掉不听话的枝杈,像主人惩戒不听话的宠物。张弛,就是那只被用来儆猴的鸡。而她,就是那只被警告的猴子。
晚宴剩下的时间,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看着周屿安游刃有余地应酬,看着他被众星捧月,看着别人对他投去敬畏羡慕的目光。她看到的不是一个完美的男人,而是一个优雅的、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怪物。他用金钱、权势和她无法理解的力量,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而她,连同她过去那点可怜的爱恨情仇,都被网罗其中,成了他指尖随意拨弄的玩物。
回到那座冰冷的顶层公寓,厚重的门刚一关上,林薇就猛地甩开了他的手,踉跄着后退几步,背抵住冰冷的玄关柜,剧烈地喘息,像是快要窒息。
周屿安慢条斯理地脱下大衣,挂好,甚至还有心情去倒了杯水。他完全无视了她的失态,仿佛她只是空气里一粒不听话的尘埃,最终总会落下。
是你……林薇的声音嘶哑破碎,眼睛通红地瞪着他,张弛的工作……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
周屿安喝了一口水,才抬眼瞥她,眼神平静无波:重要吗
为什么!就因为他曾经是我男朋友!就因为你……
因为他碍眼。周屿安打断她,语气淡漠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好,而且,需要让你更清楚地认识自己的位置。他放下水杯,朝她走近,看来效果不错。
他停在她面前,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那触碰冰凉,让她猛地一颤,胃里一阵翻涌。
别碰我!她尖叫着打开他的手,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变调。
周屿安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那层优雅的伪装骤然剥落,露出底下冰冷的金属内核。公寓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气压低得让人心脏骤缩。
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林薇痛呼一声,挣扎起来,却被轻而易举地拖拽着,一路踉跄地穿过客厅,狠狠摔在书房那张宽大的办公桌旁!
她摔倒在地,手肘撞上坚硬的地板,一阵钻心的疼。抬起头,正对上他俯视的目光,那里面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嘲弄或淡漠,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冰冷。
他弯腰,从桌底抽出一个她从未注意过的、带有电子密码锁的矮柜。快速输入密码,柜门弹开。
里面不是文件。
是笔记本。
不止一本。
一眼扫去,至少有五六本!和她捡到的那本一模一样!纯白的封面,在书房冷白的灯光下,散发着诡异的光泽。它们像等待检阅的士兵,安静地躺在那里。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停滞。
周屿安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像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东西,然后弯腰,将它几乎是扔在了她面前的地板上。
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他的声音冷硬,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不是想要‘完美’吗
看清楚了,林薇。你视为奇迹、用来满足那点可怜虚荣心的东西,他指着地上那本,又指指柜子里那一排,在这里,要多少有多少。
林薇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冻结了。她看着那些一模一样的白色笔记本,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你以为它是独一无二的恩赐他嗤笑,笑声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残忍,它不过是流水线上量产的残次品,是能量逸散最快的垃圾。稍微像样点的‘玩家’,早就淘汰不用了。
他蹲下身,平视着她惊恐万状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进她的灵魂深处:只有你,林薇。会把它当成宝,会用它许愿那点可笑的新衣服、报复前男友、甚至……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惨白的脸上逡巡,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求一个‘完美男人’。
你用最低级的愿望,浪费最珍贵的规则。他的判决冰冷而终极,你甚至不配知道它们真正的名字。
他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控只是她的幻觉。
现在,捡起来。他命令道,用下巴点了点她面前那本笔记本,许愿。许愿离开这里,许愿回到你那个出租屋,许愿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他的声音带着恶魔般的诱导,试试看,它还会不会听你的
林薇颤抖着,目光落在地板上那本纯白的笔记本上。它曾经是她绝望里的光,是她虚荣的阶梯,此刻却像一块墓碑,埋葬了她所有的幻想和尊严。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得厉害,几乎无法触碰那冰凉的封面。
或者,周屿安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残忍,你可以再许愿要点什么。更多的钱更大的房子让曾经看不起你的人全都倒霉他轻笑,我很乐意看看,你还能用它演出什么更滑稽的戏码。
林薇的手指停在半空。
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看向他。
那张曾经让她心动、后来让她恐惧、此刻让她感到无比恶心的脸。
那些被操控的日夜,那些无声的羞辱,张弛惨白的脸,还有这一柜子像嘲讽她渺小愚蠢的残次品……所有情绪轰然爆炸,炸碎了她最后一丝恐惧,只剩下纯粹的、毁灭性的愤怒和绝望。
她猛地抓起那本笔记本!用尽了全身力气!不是用来写愿望——
而是狠狠地、歇斯底里地砸向周屿安那张冷漠的脸!
啊——!!!尖叫声撕裂了豪宅虚假的宁静。
笔记本的硬角划过他的颧骨,留下一道细微的红痕。他没有躲,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冰冷,瞬间变成了实质性的、可怕的危险风暴。
林薇瘫软在地,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只剩下破碎的喘息和滚烫的眼泪。
周屿安缓缓抬手,用指尖擦了一下颧骨,看到那一点血迹。他低头,看着地上崩溃的女人,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彻底碎裂、再无价值的瓷器。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转身,从密码柜里拿出了另一本全新的、纯白的笔记本。
然后,他当着她的面,拿起桌上那支价值不菲的钢笔,在那纯白的扉页上,缓慢地、清晰地,写下了一行字。
林薇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他写下的,不是愿望。
是一个名字。
是她的名字。
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林薇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视野开始模糊、旋转,周屿安冰冷的脸庞在视线里扭曲、远去……
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她。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意识像沉船后的碎片,一点点艰难地浮上水面。
头很痛,像是被重锤击打过。
她猛地睁开眼。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廉价吸顶灯,空气里弥漫着外卖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她猛地坐起身!
发现自己正躺在……曾经那个出租屋的单人床上身上穿的是洗得发白的旧睡衣。旁边堆着没叠的被子,桌上还有没扔的泡面桶。
阳光从脏兮兮的窗户照进来,有些刺眼。
她心跳如鼓,连滚带爬地冲下床,扑到窗前。
楼下是嘈杂的老旧小区,大妈在晾衣服,小孩在追跑打闹,一切……一如往常。
仿佛那奢华顶公寓、那些衣香鬓影的酒会、那个冰冷掌控的男人……都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她颤抖着抬起手,看着这双熟悉又陌生的手。没有做过的精致美甲,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甚至有点毛糙。
她冲到穿衣镜前。
镜子里的人,穿着旧睡衣,头发乱糟糟,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惊魂未定的惶惑。是她,却又不是那个被精心打扮过的林薇。
是过去的她。
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是梦怎么可能那么真实那些细节,那些触感,那些疼痛……
她猛地想起什么,像疯了一样在房间里翻找。踢开地上的杂物,掀开枕头,拉开那个塞满杂物的抽屉——
没有。
哪里都没有。
那本纯白色的、冰凉细腻的笔记本,消失了。
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一种彻骨的、劫后余生般的寒冷,从每一个毛孔里钻进来。
她抬起手,用力咬了自己的虎口一口。
很疼。
不是梦。
那……发生了什么
周屿安……他最后写了什么他做了什么
她用力回想,却只记得他拿出另一本笔记本,写下……写下……
她的名字。
然后就是黑暗。
和她现在身处的,这个看似一切如常的现实。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她不知道自己是逃离了噩梦,还是坠入了一个更深、更无法醒来的梦魇。
她抱住剧烈疼痛的头,蜷缩起来。
就在这时——
床头的旧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不是她后来用的最新款手机,是那个屏幕都有点泛黄的旧型号。
来电显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铃声持续不断地响着,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刺耳,一声声,敲打在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她盯着那不断闪烁的屏幕,瞳孔颤抖着,像是看着一条嘶嘶吐信的毒蛇。
仿佛只要接起来,就会听到那个冰冷、熟悉、带着一丝嘲弄的声音。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容易……就被找到
铃声固执地响着。
仿佛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