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柳如烟被困在秦岭深处一个刚挖开的古墓盗洞里,哭着向我求救。
阿峥,救我!这里塌方了,我的腿被卡住了……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混杂着泥土的簌簌声和绝望的喘息,听起来凄惨无比。
我平静地听着,感受着手机外壳冰冷的触感,像在听一个与我无关的悲惨故事。
阿峥,你还在听吗快来救我,我好怕……地址是我发你的那个定位,快点!
嗯,我知道了。我轻声说。
然后,我挂断了电话,将那个定位截图保存,接着拉黑了她的号码。
做完这一切,我转身,毫不犹豫地走进了街对面灯火通明的金州市公安局。
值班的警官看到我,有些意外: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将手机放在桌上,神情坦然,语气清晰:警官,我要举报。
他愣了一下,拿起了笔录本:举报什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举报我自己,倒卖国家一级文物。
审讯室的灯光白得刺眼。
负责审问我的是一位老刑警,姓陈,目光如鹰,似乎能看透人心。
叶峥,三十一岁,金州大学历史系特聘研究员,古文物修复专家。你的履历很干净,为什么来自首陈警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靠在椅背上,双手被手铐束缚,却异常平静:因为我犯了罪,理应受到惩罚。
倒卖什么文物卖给了谁交易地点在哪他一连串抛出问题,试图从我的反应中寻找破绽。
一对战国时期的龙凤纹玉佩,国家一级文物。半年前,通过一个叫‘秃鹰’的中间人,卖给了临市的一个收藏家。具体交易细节,我记不清了,需要时间回忆。我回答得滴水不漏。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一个足以让我被立案侦查,暂时失去自由的谎言。
陈警官的眉头紧紧锁起:叶峥,你知不知道倒卖一级文物是什么罪名情节严重的话,十年以上,甚至无期。你看起来不像个亡命之徒。
人不可貌相。我淡淡一笑,或许,我是为了钱。
他显然不信。一个前途无量的青年专家,为了钱去倒卖文物逻辑上说不通。
你的妻子,柳如烟,我们暂时联系不上她。她在哪陈警官换了个话题。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我抬起头,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悲伤与矛盾:我们……吵架了。她好像是和朋友去秦岭那边散心了,具体位置我也不清楚。
吵架
是的,我垂下眼帘,声音变得沙哑,因为我长期沉迷于研究,冷落了她。而且……我手头拮据,为了买一些研究资料,动了我们准备买房的钱。她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
这套说辞,完美地解释了我为什么缺钱,以及为什么夫妻感情破裂,为我接下来的行为做了铺垫。
陈警官沉默了,似乎在消化我的话。审讯陷入了短暂的僵局。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事业有成但经济状况不佳的丈夫,一个因此发生争吵而离家出走的妻子。这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复杂的家庭矛盾。
把你的手机给我们,需要进行检查。另一个年轻警官说道。
当然。我坦然地递了过去。
我早就清理过手机,除了那张至关重要的定位截图被我加密隐藏在了一个不起眼的APP里,他们什么都查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估算着,从那个盗洞塌方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秦岭深山的夜晚,气温会降到零下。没有救援,一个被卡住的人,能撑多久
我心里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柳如烟,我的好妻子,这只是你为我们叶家赎罪的开始。
我和柳如烟的相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五年前,我父亲叶承德,国内顶尖的考古学教授,因一起监守自盗的丑闻身败名裂。
据说,他在主持一次西汉王陵的考古发掘时,将出土的一枚价值连城的洛神金印偷走,并贩卖给了海外的走私集团。
证据确凿。有人拍到了他深夜鬼鬼祟祟离开博物馆的照片,随后金印失窃。几天后,一个海外买家匿名向警方提供了交易信息,资金流向最终指向了我父亲的一个秘密账户。
父亲百口莫辩,他一生清誉,视文物为生命,怎会做出这等龌龊之事
在被调查期间,他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和污蔑,从考古研究所的顶楼一跃而下,用死亡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父亲去世后,我们家瞬间从云端跌入泥潭。母亲大病一场,终日以泪洗面,没过多久也跟着父亲去了。
原本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
而我,从一个前途无量的考古系高材生,变成了盗贼的儿子。
就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柳如烟出现了。
她像一缕阳光,照进了我阴冷的世界。她是那么的美丽、善良、善解人意。她不顾流言蜚语,坚定地选择了我,陪伴我走出了人生的低谷。
她的父亲柳山河,是金州有名的慈善家和企业家,也是我父亲生前的好友。在父亲出事后,他对我多加照拂,甚至资助我完成了学业,还帮我安排了现在的工作。
我曾以为,是上天垂怜,才让我遇到了柳如...烟这般完美的天使,遇到了柳山河这般仁义的柳伯伯。
我感激他们,爱他们,将他们视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直到一年前,我无意中在柳山河的书房里,发现了一封被他藏在暗格里的信。
信是秃鹰写给他的。
内容触目惊心。
信里详细描述了他们如何策划陷害我父亲,如何伪造证据,如何利用我父亲的信任,一步步将他推入深渊的全过程。
而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我父亲耗尽半生心血才找到的,关于一座传说中的战国宝藏——云梦泽古国的秘密。
洛神金印失窃案,从头到尾就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戏。那枚所谓的金印,只是个仿制品,真正的金印,连同开启宝藏的线索,一直都藏在我父亲真正的研究笔记里。
而他们相信,父亲在临死前,一定将最重要的东西,留给了我。
最让我如坠冰窟的是,信中提到了一个关键人物——他的女儿,柳如烟。
山河兄,你女儿果真是好手段,叶峥那小子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待时机成熟,定能从他口中套出叶承德的秘密。
那一刻,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五年的爱情,五年的相濡以沫,竟然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那个我爱到骨子里的女人,从接近我的第一天起,就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她的温柔,她的体贴,她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套取我父亲留下的秘密。
我没有声张。
我像一个最冷静的猎人,不动声色地收起了自己的獠牙,继续扮演着那个被蒙在鼓里的、深爱着妻子的傻瓜叶峥。
我在等,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们所有人万劫不复的机会。
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三天前,柳如烟状若无意地告诉我,她一个闺蜜在秦岭深处开了个民宿,想邀请我们去玩几天。
我立刻就警觉了起来。
这些年,她明里暗里试探过我无数次,想知道父亲是否给我留下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我父亲的确给我留了东西,那是他最珍贵的研究手稿,里面记录了他对云梦泽古国的所有研究。但关于宝藏的具体位置,他用了极其复杂的密码写成,这种密码结合了星象、地理和古籍,除了我,没人能解开。
我一直佯装不知,只说父亲留下的都是些寻常的学术资料。
而这一次,柳如烟如此大费周章地引我去秦岭,显然是她的父亲柳山河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准备撕破脸皮,用更直接的手段了。
我假装欣然同意。
出发前,我将父亲真正的研究手稿扫描,备份,然后将原件藏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同时,我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伪造了一份假的藏宝图,上面用同样的密码标注了一个位置——正是柳如烟要带我去的那个所谓的民宿附近。
我知道,那里等待我的,绝不是什么风景秀丽的民宿,而是一个早已为我准备好的陷阱。
我将这份假地图,不小心地夹在了一本我带去旅行的书中。
果不其然,就在我们出发的当天晚上,柳如烟趁我睡着,偷走了那份地图。
第二天,她找借口说要去见闺蜜,暂时离开。我则假装留在原地看书等她。
我太了解她了,她一定是拿着地图去找秃鹰他们会合,验证地图的真伪去了。
而那个假地图指向的,是一个历史上真实存在,但早已被废弃的古代矿洞。那里的地质结构极不稳定,很容易发生塌方。
我给他们的,不仅是一份假地图,更是一张催命符。
我在附近的山上用高倍望远镜,亲眼看着他们一行人,鬼鬼祟祟地进了那个我为他们选好的坟墓。
我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深夜,柳如烟的求救电话打了过来。
她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但我能听出,那恐惧背后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和愤怒。
她肯定是在想,为什么计划会失败为什么本来要用来对付我的陷阱,却困住了她自己为什么本该成为瓮中之鳖的我,此刻却安然无恙地在电话另一头
我挂断电话,走进派出所。
这一步棋,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自首倒卖文物,警方必然会立案调查。这样一来,我就有了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无论柳如烟在山里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
更重要的是,我需要借助警方的力量。
柳山河的势力盘根错节,关系网深厚。只靠我一个人,很难将他彻底扳倒。
但如果,他和他手下的人,被警方当场抓获在盗墓现场呢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他柳山河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脱身。
我不仅仅是要报仇,我还要洗清父亲的冤屈,让他能堂堂正正地安息。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陈警官走了进来,脸色凝重。
他将一份文件摔在我面前。
叶峥,你最好老实交代!我们查到,你妻子柳如烟最后出现的位置,在秦岭一带。而就在四个小时前,我们接到报警,说那一带山区发生了小规模的塌方,可能有人被困。
我抬眼看他,故作惊讶:什么塌方如烟她……她不会有事吧
我的演技,足以拿到奥斯卡。焦急、担忧、心痛,种种情绪被我演绎得淋漓尽致。
陈警官死死地盯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你自首的时间,和塌方发生的时间,太过巧合了。
警官,你的意思是……我妻子出事,和我有关系我一脸的难以置信,甚至带着几分被冤枉的愤怒,我们只是吵架,我怎么可能害她我……我甚至不知道她具体去了哪里!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他突然将我的手机解锁,调出了一张图片。
正是我保存下来的,柳如烟发给我的那个定位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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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冷笑,鱼儿上钩了。
这是我故意留下的破绽。如果我把一切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反而会显得欲盖弥彰。留下这个,再配上一套合理的说辞,才能让他们更加信服我的故事。
我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转为巨大的悲痛和自责。
这是……这是她昨天晚上发给我的……我声音颤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我们吵完架,她走了,我不放心,就给她打电话,求她告诉我她在哪。她不肯,我就一直打,一直发信息求她……后来,她就把这个定位发了过来,说让我不要再烦她,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当时在气头上,我双手捂住脸,肩膀痛苦地耸动着,我以为她只是在闹脾气,过两天就会回来……我怎么知道会出事……我为什么不早点去找她……
我的哭诉,半真半假。
为柳如烟的遭遇不,我是为我那死去的父亲,为我那分崩离析的家,为我这五年来忍辱负重、活在谎言里的自己而哭。
陈警官沉默了。
我的反应,完全符合一个因吵架而疏忽了妻子安危,此刻追悔莫及的丈夫的形象。
你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个定位交出来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锐利。
我……我忘了……我抬起通红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我昨晚跟她吵完,心情很乱,就去喝酒了……今天早上醒来,满脑子都是我们这些年的不容易,都是因为钱……我一时想不开,就……就想着干脆自首,把以前做的错事都了结了,反正……反正她也对我失望了……
这个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但却完美地将我的自首行为,归结于夫妻矛盾和一时冲动,从而洗脱了我的嫌疑。
一个深爱妻子却因生活压力走上歧途,又因夫妻吵架而万念俱灰的男人。这个形象,远比一个冷血无情的阴谋家,更能让人接受。
陈警官看着我,眼神复杂。他挥了挥手,让身边的警员给我倒了杯水。
先冷静一下。我们已经派出了救援队,正在根据你提供的定位进行搜救。你妻子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我接过水杯,低着头,掩饰住嘴角那一闪而逝的冷笑。
没事的
不,柳如烟,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我为你准备的舞台,已经搭好。接下来,就看你如何表演了。
救援队的消息是两个小时后传来的。
他们在一个废弃的矿洞入口附近,发现了塌方。通过生命探测仪,确认了下面有生命迹象。
但由于地质结构不稳定,大型设备无法进入,只能依靠人工挖掘,进展非常缓慢。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被转往看守所的路上。
透过车窗,我看着金州市的夜景,灯火阑珊,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
过去的五年,我活在柳如烟和柳山河为我编织的甜蜜幻象里。我以为我拥有了新的家人,新的港湾。
结果,那只是一个更深的深渊。
看守所的环境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至少干净。我被安排在一个四人监室,其他三个人看了我一眼,便各自埋头睡觉,互不打扰。
我躺在冰冷的床板上,毫无睡意。
我在脑海中一遍遍地复盘着我的计划。
第一步,引蛇出洞。利用假地图,将柳如烟和秃鹰引到预设的地点。
第二步,金蝉脱壳。在他们行动的时候,选择自首,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并摆脱嫌疑。
第三步,借刀杀人。利用警方的力量,去营救柳如烟,从而发现他们的盗墓行为。
现在,前三步都已经顺利完成。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第四步——釜底抽薪。
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我见到柳山河的契机。
我知道,柳如烟出事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柳山河一定会方寸大乱。
柳如烟是他唯一的女儿,也是他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无论从感情上还是利益上,他都绝不会坐视不管。
他一定会动用他所有的关系,来打探我的情况,甚至会想办法见我一面。
因为在他看来,我还是那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叶峥,那个唯一能解开宝藏秘密的人。
柳如烟被困,能打开宝藏的人又入狱了,他谋划了五年多的计划,等于陷入了绝境。
他会比任何人都急。
我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但我早已习惯。
五年的伪装,足以磨平我所有的急躁。
两天后,机会来了。
我的律师告诉我,有人申请探视,是我的岳父,柳山河。
我戴着手铐,走进探视间。
玻璃墙的另一边,柳山河憔悴了许多,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眼中的精光被一层浓浓的焦虑所取代。
看到我,他脸上立刻挤出一丝关切的笑容,那笑容虚伪得让我恶心。
阿峥,你受苦了。他拿起电话听筒,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充满了长辈的慈爱,我已经给你请了金州最好的律师,你放心,这件事柳伯伯一定会帮你摆平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表演。
如烟她……他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真实的痛苦,她失踪了,警方说可能被困在了秦岭的山里,现在还在搜救。阿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吵架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担忧的脸,心中冷笑连连。
装,继续装。
我拿起听筒,用一种极度消沉和绝望的语气说道:柳伯伯,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如烟。
别这么说,孩子。他立刻安慰道,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你跟我说说,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公司周转出了问题钱不够了你跟我说啊,我们是一家人。
不是钱的事。我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头,用一种他期待已久的眼神看着他,是因为……我父亲的遗物。
果然,听到遗物两个字,柳山河的瞳孔猛地一缩,虽然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但那瞬间的反应,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你父亲的遗物他故作不解。
是的。我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种想要倾诉秘密的姿态,我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他留下的一些研究手稿,里面好像……好像提到了一处古迹的位置。如烟看到了,她觉得我们应该把它上交给国家,而我……我想……
我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一个想将父亲的发现据为己有,一个坚持要上交给国家。夫妻之间因此产生巨大的分歧和争吵。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柳山河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起来。
他等了五年,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阿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半是激动,一半是试探,你父亲一生的心愿就是保护文物,你可不能走错路啊。那份手稿呢现在在哪里
我看着他急切的样子,知道他已经彻底掉进了我为他挖的陷阱里。
手稿……我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吵架的时候,被我撕了,扔了……如烟就是因为这个才跑出去的。
什么!柳山河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再也挂不住那伪善的面具,失声叫道。
隔壁的狱警闻声看了过来,他立刻又坐了下去,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平复了情绪。
你……你真的把它撕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失望。
嗯。我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悔恨。
柳山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就是要让他相信,开启宝藏的唯一线索,已经被我亲手毁掉了。
只有让他陷入彻底的绝望,他才会不顾一切,动用他最后的底牌。
不过……我话锋一转,在他即将崩溃的边缘,又给了他一丝希望,那份手稿的内容,我都记在脑子里了。
柳山河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都记下来了
是的。我缓缓说道,我父亲教过我一种特殊的记忆方法。每一个字,每一幅图,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柳伯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烟也……如果她能平安回来,我愿意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只求……只求您能把我弄出去,让我们一家人团聚。
我的言外之意是:柳如烟的安危,和宝藏的秘密,现在都掌握在我手里。你想得到宝藏,就必须先救出柳如烟,再救出我。
这是一个交易。
一个用宝藏的秘密,换取我们一家三口未来的交易。
柳山河死死地盯着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怀疑,有贪婪,但更多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良久,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道:好。阿峥,你放心。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一定会把你们两个都平安带出来。
挂断电话,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我知道,我的第四步棋,也已经落子。
柳山河,这张网,我已经为你织好了。
现在,该你亲自走进来了。
柳山河的能量,确实超出了我的想象。
仅仅一天之后,我就被告知,可以保释候审。理由是案情存在诸多疑点,证据不足。
那个所谓的海外买家,突然人间蒸发。我所说的中间人秃鹰,警方也查无此人。我倒卖的那对龙凤纹玉佩,更是无影无踪。
整件事,就像是我胡编乱造的一场闹剧。
陈警官亲自来办的释放手续,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不解。
叶峥,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但你记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要以为耍点小聪明,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我对他笑了笑,说:陈警官,我等着那一天。
走出看守所,阳光刺眼。
柳山河的车已经在门口等我了。
阿峥,快上车。他亲自为我拉开车门,脸上堆满了笑容,仿佛之前在探视间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我坐进车里,他递给我一部新手机。
你的手机被警方扣了,先用这个。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直接去秦岭。救援队那边传来消息,已经确定了如烟被困的具体位置,正在全力打通救援通道。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车子一路向秦岭疾驰而去。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心中一片冰冷。
柳山河,你以为你是在赶赴一场寻宝之旅吗
不,你是在奔赴你的刑场。
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这里被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警灯闪烁,气氛紧张。几十名专业的山地救援队员和武警官兵正在紧张地忙碌着。
柳山河一下车,立刻就有几个负责人模样的人迎了上来,态度恭敬地向他汇报着救援的最新进展。
柳先生,您放心,我们已经锁定了您女儿的位置,最多再有三个小时,就能打通生命通道。
柳山河一边听着汇报,一边不时地看向我,眼神中充满了催促和暗示。
我知道,他在等我指认宝藏的入口。
我环顾四周,然后指着塌方处不远处的一片山壁,沉声说道:入口,就在那里。
我指的,是那个废弃矿洞的另一个通风口,早已被碎石和藤蔓所掩盖。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我的手指望了过去。
那下面,别有洞天。我用一种充满了诱惑力的声音说道,我父亲的手稿里记载,那是一座战国时期楚国贵族的疑冢,真正的墓室,入口极为隐蔽。
柳山河的眼睛瞬间迸发出贪婪的光芒。
他立刻对他身边一个穿着户外冲锋衣,面色阴沉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那个男人我认识,是秃鹰手下的得力干将,外号穿山甲,最擅长寻龙点穴,打盗洞。
穿山甲心领神会,带着几个同样精悍的男子,绕过警方的警戒线,悄悄地朝着我指的方向摸了过去。
而柳山河,则继续留在原地,和救援队的负责人交谈,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为他们打掩护。
一出完美的双簧。
我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陈警官,请注意塌方点西北方向三百米处,那片长满青苔的石壁。有好戏看。
发完这条短信,我删除了记录,然后抬头看向夜空。
今晚的月色,很美。
很适合送葬。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穿山甲那边传来了消息。
他通过对讲机,用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声音对柳山河说:柳总,找到了!真他妈有个入口!已经打开了,下面是个石头砌的甬道,深不见底!
柳山河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那是极度兴奋的表现。
他看我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赞许。
与此同时,救援队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通往柳如烟被困位置的最后障碍,被清除了。
两个救援队员顺着绳索下到了塌方的洞穴底部。
很快,对讲机里传来了他们的声音:找到了!找到柳小姐了!她……她还活着!
现场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柳山河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但他更多的注意力,显然还在另一边的宝藏上。
他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阿峥,做得好。等把如烟救上来,我们就进去看看。到时候,这里的宝藏,有你的一半。
一半
我心中冷笑。如果不是你的女儿被困,需要我来指路,你恐怕会在得到宝藏的第一时间,就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就像你对我父亲做的那样。
很快,在众人的努力下,柳如烟被用担架从洞里吊了上来。
她看起来狼狈至极,浑身是泥,一条腿被做了简单的固定,打了石膏,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但她还活着。
看到柳山河,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爸!我好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柳山河连忙上前,抱着她,父女俩上演了一出感人至深的重逢戏码。
而当柳如烟看到我时,她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怨恨,有不解,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心虚。
她肯定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没有出现在陷阱里,反而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我迎着她的目光,脸上适时地露出激动和关切。
如烟!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吓死我了!我冲上前去,想要握住她的手。
她却像触电一般,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去。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旁边一直观察着我们的陈警官尽收眼底。
是的,陈警官也在。
在我发出那条匿名短信后,他就带着一队便衣警察,悄悄地赶到了现场。此刻,他们就混在围观的人群和救援队员中。
爸,他……他怎么会在这里柳如烟虚弱地问柳山河。
是爸爸把他保释出来的。傻孩子,你们夫妻吵架,阿峥也很后悔。这次你能获救,全靠他记起了你发给他的定位。柳山河轻描淡写地解释道,试图稳住她。
柳如烟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她的计划是,由秃鹰带人将我绑到这里,用酷刑逼问出宝藏的秘密。她发给我的定位,是陷阱的坐标。
她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将计就计,用这个坐标,反过来布了一个局。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陈警官突然走了过来。
柳小姐,恭喜你平安脱险。不过,有些情况,我们想跟你了解一下。
陈警官的出现,让柳山河父女俩的脸色同时一变。
陈警官,我女儿刚脱险,身体还很虚弱,有什么事,能不能等她好点再说柳山河立刻上前阻拦。
恐怕不行。陈警官的神色异常严肃,因为我们在这个塌方的洞穴里,发现了一些不属于救援物资的东西。
说着,他一挥手,立刻有两名警察抬着一个证物箱走了过来。
箱子里,放着几把工兵铲,几捆专业的登山绳,还有一些撬棍和爆破用的工具。
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有一个人,一个被打晕过去,满脸横肉的光头壮汉。
看到那个壮汉,柳如烟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失。
那是秃鹰!
这些,是在你被困的地方发现的。陈警官指着那些工具,目光如电地盯着柳如烟,你只是来散心的,为什么会带着这些专业的盗墓工具还有,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
一连串的质问,像重锤一样,敲在柳如烟的心上。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山河的脸色也变得铁青,他知道,情况失控了。
我……我不认识他……柳如烟的声音像蚊子一样细小,充满了惊慌,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是吗陈警官冷笑一声,然后拿出一部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录音里,正是我和柳如烟在那晚的通话。
我的声音很平静,而她的声音,虽然惊恐,但仔细听,却能听出她在求救的同时,还在不断地强调那个地址,催促我快点过去。
那不像是单纯的求救,更像是一种急切的引诱。
柳小姐,这段录音,再加上这些盗墓工具,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并不是单纯的被困者,而是在进行某种非法活动时,发生了意外。陈警官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现在,请你跟我们回警局,配合调查!
柳山河再也忍不住了,他怒吼道:你们凭什么抓人我女儿是受害者!
是不是受害者,我们会调查清楚的。陈警官毫不退让,柳先生,请你冷静,不要妨碍公务!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另一个方向,突然传来了几声枪响!
砰!砰!
紧接着,是杂乱的喊叫声和警方的警告声。
不许动!警察!
把东西放下!
柳山河脸色大变,他知道,是他的人,被发现了。
我站在一片混乱之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好戏,现在才真正开场。
枪声打破了秦岭深山的宁静。
很快,穿山甲那伙人,被荷枪实弹的武警押了出来。
他们个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在他们身后,警察还抬出了几个大箱子。
箱子被打开,里面全是刚刚从那个疑冢里挖出来的青铜器和玉器。
人赃并获。
柳山河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他像一尊雕像一样,僵在原地,眼神空洞。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谋划了五年,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却没想到,最后会以这样一种狼狈的方式,全军覆没。
陈警官走到他面前,亮出了手铐。
柳山河,你涉嫌组织、领导盗掘古墓葬,走私文物,现在依法对你进行逮捕。
柳山河没有反抗,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不解。
为什么……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你第一次让柳如烟接近我的时候。我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声音不大,但足以让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浑身一震,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可能!他嘶吼道,这五年,你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那是因为,我需要时间。我淡淡地说道,需要时间,来收集你们所有的罪证。需要时间,来为我父亲,布一个足够让你们万劫不复的局。
我顿了顿,看着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继续说道:
你知道吗我自首倒卖的那对龙凤纹玉佩,根本不是什么战国文物。那是我用树脂和石粉仿造的,里面,装了最新型的微型追踪器和窃听器。
柳山河的瞳孔猛地放大。
半年前,我通过一个故意放出去的消息,让秃鹰‘找’到了我。然后,我把那对假玉佩‘卖’给了他。而他,转手就把它作为贡品,献给了你。
所以,这半年来,你们的每一次密谋,你们的每一个计划,你们的每一个肮脏的交易,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包括,你们计划如何把我骗到这里,如何用酷刑逼问我,如何在得到秘密后,让我‘意外’死在这座大山里。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柳山河的心脏。
他的身体开始摇晃,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
至于那个墓,我指了指穿山甲他们挖开的洞口,轻蔑地笑了笑,那根本不是什么楚国贵族的疑冢,那是楚国当年用来惩罚叛徒和罪犯的‘弃尸坑’。里面除了几件不值钱的陪葬品,剩下的,全是浸满了剧毒的机关和瘴气。
我父亲的研究手稿里,早就标明了,那是绝地,生人勿进。而我给你们的地图,恰恰就把你们引向了那里。
所以,就算今天警察不来,你们这群人,也一个都别想活着出来。
扑通一声,柳山河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他看着我,眼神里不再有愤怒,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他终于明白,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被他随意拿捏的懦弱青年。
而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向他索命的复仇者。
柳山河和他的犯罪团伙被一网打尽。
从他们挖出的那些文物上,检测出了剧毒物质,进一步证实了我的说法。
而柳如烟,作为团伙的重要成员,自然也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她在被带走的时候,终于崩溃了。
她哭着,挣扎着,想要向我扑过来。
叶峥!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你爱我,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我冷漠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爱我轻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当你带着你父亲的任务,像个演员一样出现在我生命里的时候,你就已经不配跟我谈这个字了。
我父亲待你们父女不薄,视你父亲为挚友,可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回报他的你们设下毒计,毁他声誉,逼他走上绝路,霸占他的研究成果!
柳如烟,你和你父亲的身上,流着我们叶家的血,背着我们叶家的两条人命!你现在问我,为什么这么对你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柳如烟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呆呆地看着我,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是啊,她还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从她选择成为帮凶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血海深仇。
还有,我缓缓走到她面前,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了她最后一个秘密,让你腿骨折的那块石头,是我计算好角度,提前用工具松动的。塌方是意外,但你的腿,不是。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骇和恐惧,像在看一个魔鬼。
我就是要让她知道,她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意外,而是我精心为她安排的惩罚。
我就是要让她在无尽的悔恨和恐惧中,度过她的余生。
带走!陈警官下令。
看着柳如烟被警察押上警车,那张曾经让我魂牵梦绕的美丽脸庞,如今只剩下绝望和麻木。
我没有丝毫的快感,也没有丝毫的怜悯。
心中只有一片沉寂的废墟。
大仇得报,但我的家,回不来了。
结局
柳山河犯罪集团的覆灭,在金州市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位常年以慈善家面目示人的大善人,背地里却是一个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文物盗窃走私集团的头目。
他和他手下的所有罪行,都被一一揭露。
最终,柳山河因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盗掘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罪、走私文物罪、故意杀人罪(谋害叶承德的罪行被查出)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秃鹰、穿山甲等主要成员,也都被判处无期徒刑或二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而柳如烟,因参与犯罪集团,并涉及陷害、意图绑架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十五年。
对于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来说,这足以摧毁她的一切。
听说她在狱中精神失常,终日疯疯癫癫,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名字。
而我,因为有重大立功表现,协助警方摧毁了特大文物犯罪集团,之前倒卖文物的自首行为被认定为是计划的一部分,不予追究。
父亲叶承德的冤案,也终于得以昭雪。
国家为他恢复了名誉,并追授他国家文物守护杰出贡献奖。
在他的追悼会上,很多他生前的同事和学生都来了。他们看着父亲的遗像,无不扼腕叹息。
我站在人群中,手捧着父亲的骨灰盒,心中默念:
爸,妈,我做到了。你们安息吧。
之后,我将父亲留下的所有研究手稿,无偿捐献给了国家考古中心。
那里面记载的,不仅仅是云梦泽古国的秘密,更是他一生的心血和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爱。
一切尘埃落定后,我辞去了大学的工作,一个人背上行囊,开始了漫长的旅行。
我去了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
有时候,我会在某个不知名的小镇住下,帮当地的博物馆修复一些残破的古物,不取分文。
我没有再碰感情。柳如烟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我的过去里,提醒着我,有些伤口,永远无法愈合。
但我并没有沉沦于仇恨的空虚。
我只是选择了一种更平静的方式,去完成父亲未竟的事业,去守护那些历经千年风霜,依旧沉默诉说着历史的瑰宝。
那天,我在西藏的一座小寺庙里,看到了一幅壁画。
壁画上,佛陀割肉喂鹰,神情安详。
随行的喇嘛告诉我,这是关于放下和救赎的故事。
我看着那幅壁画,久久无言。
我无法像佛陀一样慈悲,也无法轻易地谈论放下。
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救赎谁,只是为了复仇,为了让我自己心安。
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报应,那我亲手将他们送上绝路,就是我给他们的报应。
而我,将带着这份沉重的记忆,继续走下去。
一个人,走向没有她的,漫长的未来。
这,就是我的结局。
不原谅,不悲悯,只有亲手讨回公道的,畅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