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被当成疯子送进精神病院的第三年,谢寻把我救了出来。
他许诺会给我一个家。
订婚宴上,他将我宠成了公主,所有人都羡慕我苦尽甘来。
我去换衣服时,恰好听到他和朋友的对话。
你真要娶那个疯子不怕她发病
谢寻轻笑一声,语气冰冷。
娶她不过是需要她那颗适配率100%的心脏而已。
等心脏移植给未然,我就会把她送回那家精神病院,让她永远活在嫁给我的美梦里。
我浑身冰冷,推开门走了出去。
谢寻看到我,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微笑着朝我走来。
遥遥,你都听到了
他抚摸着我的脸,眼神疯狂又迷恋。
没关系,反正你逃不掉的。就算你死了,你的心脏也会替你,永远陪在我爱的人身边。
1.
那瞬间,我感觉自己像被重新扔回了精神病院那个铺着白色床单的禁闭室。
四周的空气被抽干,每一寸皮肤都泛起密密麻麻的战栗。
心脏
我的心脏。
给未然。
我应该尖叫,应该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扑上去撕咬他。
可我没有。
三年电击治疗的后遗症,是让我学会了在极致的痛苦中,保持绝对的清醒。
我看着谢寻那张英俊却扭曲的脸,忽然笑了。
我抬起手,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将一个柔软的、带着无限依赖的吻,印在他的唇角。
谢寻。
我开口,声音是刻意练习过的、带着一丝病态的沙哑和天真。
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会死呢你说过要娶我,要给我一个家的。
谢寻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预想过我的崩溃,我的歇斯底里,却没预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我的顺从,像一剂强效催化剂,让他那变态的控制欲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抱紧我,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对,遥遥说得对,我们回家。
他牵着我,重新回到衣香鬓影的宴会厅。
聚光灯下,他依然是那个深情款款的谢家继承人,而我,是他从泥潭里拯救出来的、脆弱又美丽的瓷娃娃。
我端起酒杯,主动走向那些向我们道贺的宾客。
谢谢大家,谢谢你们来参加我和谢寻的订婚宴。
我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脸上带着幸福的红晕。
特别要谢谢我的未婚夫,谢寻。
我转向他,目光里盛满了痴迷。
是他给了我新生,是他让我知道,原来被人爱着,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宾客们发出善意的哄笑,夸赞谢寻有情有义。
谢寻很受用,他搂着我的腰,在我额头印下一吻。
傻瓜。
我喝下那杯香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新生
是啊,扒皮抽骨,挖心掏肺,可不是一种新生么。
我很快就用上了那个老借口。
谢寻,我头晕,好像有点不舒服。
我身体晃了晃,整个人都倒在他怀里。
他立刻紧张起来,这颗为未然准备的心脏在手术前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他打横将我抱起,穿过宾客们艳羡的目光。
我送你回房休息。
从宴会厅到房间的路,不过百米。
我却像一个初次接触人类社会的小兽,把脸深深埋在他怀里。
路过走廊的窗户时,一阵风吹过,我立刻瑟缩了一下,抓紧他的衣服。
外面……外面有声音,我怕。
别怕,有我在。
他安抚我,语气里满是掌控一切的自得。
他喜欢我这种全然的依恋,喜欢我把他当成全世界唯一的浮木。
他把我放在柔软的大床上,为我盖好被子。
乖乖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我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像一只被驯服的宠物。
他坐在床边看了我许久,确认我睡熟后,才起身离开。
房门关上的瞬间,我睁开眼。
刚才还盛满痴迷和恐惧的瞳孔里,此刻只剩下冰窟般的死寂。
我从礼服裙摆内侧一个隐秘的缝合口袋里,摸出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微型录音设备。
按下保存键。
刚才门外他和他朋友的对话,一字不差,尽在其中。
这是我从精神病院里带出来的唯一的东西,是某个被折磨致死的病友留下的。
我翻身下床,从行李箱的夹层里拿出一个不起眼的日记本。
翻开新的一页,我用一种混合了化学分子式和乐谱符号的密码,飞快地记下今天的一切。
在日记的末尾,我写下了一个计划的标题。
【心脏剥离】。
谢寻,你不是想要我的心脏吗
我会亲手把它剥给你。
连着你的血,你的肉,你的全部希望,一起剥离干净。
第2章
2.
从那天起,我成了谢家别墅里一个合格的疯美人。
我的病情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我会安静地坐在花园里,一整个下午都在看蚂蚁搬家。
坏的时候,我会在深夜里穿着白色的睡裙,赤着脚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游荡。
佣人们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警惕,渐渐变成了混合着怜悯和鄙夷的麻木。
在她们眼里,我不过是一个马上就要被榨干价值的可怜虫。
遥遥小姐又在梦游了。
嘘……别管她,谢先生说了,只要她不伤害自己,就由着她去。
她们的窃窃私语,是我最好的保护色。
这天凌晨,我又开始梦游。
我的脚步毫无逻辑,时而向前,时而转圈,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的……我的娃娃丢了……谁看到我的娃娃了
我推开一扇又一扇门,最后偶然推开了谢寻的书房。
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昂贵的雪松香薰,与我身上廉价的消毒水味格格不入。
我像一个闯入神殿的异教徒,好奇地打量着一切。
我拿起桌上的钢笔,在空气中乱画。
我抚摸着冰冷的电脑屏幕,似乎在寻找不存在的倒影。
但我的余光,已经将他贴在显示器边框上的便签内容,刻进了脑子里。
一串复杂的开机密码,一个邮箱地址,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公司名称的缩写。
遥遥
谢寻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我受惊般地转身,手一抖,将他桌上的一个水晶摆件扫落在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找不到我的娃娃了……
我蹲下身,语无伦次地道歉,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谢寻没有生气,他走过来,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好了,一个摆件而已。以后别乱跑了,嗯
他把我送回房间,看着我重新躺下,才关上门。
我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第二天,我向谢寻提出了一个要求。
谢寻,我想要一部手机,可以吗
我摇晃着他的手臂,用一种撒娇的腔调。
我在医院的时候,看到护士们都在玩一种很好玩的游戏,我也想玩。
你一个人待在家里太无聊了,是不是
他捏了捏我的脸,完全是一副纵容的姿态。
想要什么都告诉我。只要你每天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
他当然希望我开心。
一个心情愉悦的供体,才能保证那颗心脏的质量。
他很快就给我买来了最新款的手机,甚至没有检查里面有什么。
在他看来,一个连生活都无法自理的疯子,一部手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当天晚上,我用新手机注册了一个匿名的社交账号。
我找到了那个人的主页——一个曾经因为深度报道豪门秘辛而被全网封杀,不得不转战海外平台的调查记者,李默。
我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了过去。
【谢家献祭,心脏为礼。金丝雀的最后绝唱,你,有兴趣来听吗】
做完这一切,我删除了所有痕迹。
几天后,我在客厅里偶然看到了谢寻放在茶几上的钱包。
钱包的夹层里,是一张女人的照片。
是未然。
照片上的她,笑得温婉动人,像一朵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莲花。
我的嫉妒瞬间爆发了。
我发疯似的抢过钱包,抽出那张照片,用指甲在上面疯狂地抓挠。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待在谢寻身边!他是我的!是我的!
我尖叫着,把照片撕得粉碎。
谢寻闻声赶来,看到一地狼藉,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一把将我搂进怀里。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张照片吗撕了就撕了。
他抚摸着我的背,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这么爱我,嗯连一张照片的醋都要吃
他觉得我爱他爱到发了疯。
他很享受这种被我全然占有的感觉。
我趴在他怀里,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心里却一片冰凉。
他越是轻视我,我的胜算就越大。
谢寻,你很快就会知道,疯子的爱,不是占有。
是毁灭。
第3章
3.
谢寻的耐心,比我想象中要好。
他容忍我的疯癫,纵容我的占有欲,每天都扮演着完美未婚夫的角色。
直到这天,他第一次向我提出了一个请求。
遥遥,陪我去一趟医院,好吗
他在为我梳头,动作轻柔。
未然的身体……最近很不好。我想,你作为我未来的妻子,去探望一下她,也算是……展现你的大度。
未来的妻子大度
真是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我从镜子里看着他,露出一个天真又困惑的表情。
可是……我不喜欢她。她会抢走你。
傻瓜,怎么会呢我只爱你一个。
他亲了亲我的发顶,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我们只是去看看她,让她知道我们有多幸福。这样,她也能安心。乖,听话。
我勉强地点了点头。
医院的VIP病房,干净得像一个高级酒店套房。
未然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却依然不减楚楚可怜的美态。
看到我,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柔弱的微笑。
阿寻,你怎么把遥遥妹妹也带来了她身体不好,不该来这种地方的。
她每一句话都在关心我,每一个字眼却都在提醒谢寻,我是个病人。
没事,我让她来,是想让她沾沾喜气。
谢寻走过去,自然地坐在未然的床边,拿起一个苹果。
你看,遥遥现在很幸福,你也要快点好起来。
他熟练地削着苹果皮,动作专注而温柔。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谢寻。
他会喂我吃药,会给我盖被子,但那种发自内心的珍视和疼爱,从来不属于我。
一整条不断的苹果皮落下。
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起第一块,毫不犹豫地递到了未然的嘴边。
尝尝,今天买的,很甜。
未然羞涩地张开嘴,吃下那块苹果。
然后,谢寻才把装着剩下苹果块的盘子,递到我面前。
遥遥,你也吃。
仿佛一种恩赐,一种施舍。
我成了那个分食残羹剩饭的人。
胃里那股恶心的感觉再也压抑不住。
时机到了。
我猛地站起来,一把打翻了谢寻手里的水果盘。
苹果块滚了一地。
我不吃!我不要吃她剩下的东西!
我指着未然,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
你是小偷!你是个小偷!你想偷走我的东西!你想偷走我的心脏!
我的声音尖利,刺破了病房里虚伪的和平。
未然吓得往谢寻怀里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遥--遥!
谢寻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安抚好受惊的未然,然后大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拖出了病房。
走廊里,他第一次对我动了怒。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我不是告诉过你,只是来看看她吗你为什么就不能懂事一点!
他掐着我的手臂,力道很大。
我警告你,遥遥,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滚回精神病院去!别逼我动手!
手术就安排在下周,你最好别给我出任何岔子!
他盛怒之下,终于说出了我最想听到的信息。
下周。
我的心脏,只剩下最后一周的使用权了。
我浑身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对不起……谢寻……我错了……我只是……我只是太怕失去你了……
我哭着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你别送我回去……我听话……我以后都听话……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我将一枚比米粒还小的GPS定位器,无声地粘在了他西装外套的内侧下摆。
这个位置,隐蔽,且不易在日常活动中脱落。
谢寻,通往地狱的末班车,我已经为你标好了路线。
你可千万,别迟到啊。
第4章
4.
手术的前一晚,谢寻没有来。
来的是他的母亲,谢夫人。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旗袍,珠光宝气,脸上挂着慈眉善目的微笑。
她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仿佛我是她最疼爱的准儿媳。
遥遥啊,明天就是大日子了。今晚,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做。
她从一个锦盒里,捧出一尊通体温润的白玉佛像。
这是我特意去庙里为你和未然求来的,开了光的。今晚,你就在佛堂里,为未然的康复祈福一整夜。
她的声音温柔又庄重。
这是积德,也是为你们未来的生活祈福。你是个好孩子,一定能明白我的苦心,对吗
我看着她,像个被催眠的木偶,点了点头。
佛堂设在别墅最偏僻的角落,阴冷潮湿。
我被要求换上单薄的素衣,跪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门,在外面被锁上了。
我面前的玉佛,在昏暗的烛光下,泛着一层圣洁的光晕。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佛像。
在它的底座,我摸到了一个细微的刻痕。
是一个字。
然。
原来,这尊佛,本就是属于未然的。
我竟然要跪在这里,捧着属于她的东西,为她祈祷,耗尽我最后一份心力,好让她明天能更顺利地取走我的心脏。
多么讽刺。
多么恶毒的仪式感。
我跪了一整夜。
从黑夜到黎明,膝盖早已麻木,失去了知觉。
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冰冷的疼痛。
第二天清晨,门锁转动,谢夫人走了进来。
她看到我苍白的脸,看到我摇摇欲坠的身体,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孩子,真是懂事。辛苦你了。
她扶起我,动作亲昵得像在对待一件珍宝。
快看你,都站不稳了。来,我给你准备了镇静剂,打一针,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注射器。
针头在晨光下,闪着一点寒芒。
镇静剂
不。
我清楚地记得,在精神病院,他们就是用这种东西,让那些不听话的病人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
不……我不要……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想挣扎,但一夜未眠,早已耗尽了我所有的体力。
冰冷的液体,被她亲手推进我的静脉。
别怕,只是为了让你好好休息。
她还在笑,那笑容像一张完美的面具,覆盖着最狰狞的恶意。
我的四肢瞬间变得沉重,无力。
身体不听使唤地软了下去。
但我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能感觉到,两个高大的男人走进来,粗鲁地将我换上了一件宽大的蓝色手术服。
我能感觉到,自己被抬上一个移动病床,被推着穿过长长的走廊。
我拼命想转动眼球,想看清周围的一切。
这里不是任何一家正规医院。
这是一个秘密的手术室,是谢家为我精心准备的屠宰场。
在被推进那扇沉重的金属门前的最后一刻,我的视线,恰好扫过隔壁一间半开着门的病房。
我看到了。
我看到未然。
她没有穿病号服,而是一身漂亮的连衣裙,气色红润。
她正对着我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毫不掩饰的、胜利的微笑。
在她的身边,站着谢寻,站着谢夫人,站着他们全家人。
他们没有一个人看我。
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未然身上,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镶嵌上最完美宝石的艺术品。
而我,就是那颗即将被活生生挖出来,献祭给他们心中神明的宝石。
一个完美的祭品。
手术室的门,在我眼前,缓缓关上。
第5章
5.
手术室里,无影灯的光亮得刺眼。
我能听见金属器械在托盘里碰撞的清脆声响。
我能闻到空气中浓郁的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气息。
我的身体被牢牢固定在手术台上,动弹不得,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弯曲。
但我那颗即将被取走的心脏,却在胸腔里一下一下,沉重而清晰地跳动着。
一下,两下……
像在为我的生命倒数。
一个戴着口罩的主刀医生走到我身边,他的目光像在看一块没有生命的肉。
谢先生,可以开始了。
他对着角落的一个对讲机说。
开始吧。
谢寻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冷漠,不带一丝感情。
医生拿起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缓缓向我的胸口靠近。
我死死地盯着那片刀锋。
粘在谢寻衣服上的GPS定位器,从昨晚开始,就在以固定的频率,向一个号码发送着位置信息。
李默,你收到了吗
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刀尖,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
砰--!
一声巨响。
手术室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然撞开。
不许动!警察!
全部举起手来!
混乱的呼喊声中,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举着手机、正在全程直播的记者李默。
手术室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主刀医生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谢寻和他的家人从隔壁房间冲了出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闯进来的!
谢寻厉声喝道。
就是现在。
我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驱动那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手指,从手术服内侧那个我缝死的口袋里,勾出了那支小小的录音笔。
我按下了播放键。
谢寻那冰冷又残忍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整个手术室。
娶她不过是需要她那颗适配率100%的心脏而已。
等心脏移植给未然,我就会把她送回那家精神病院,让她永远活在嫁给我的美梦里。
……
谢寻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这是伪造的!是她这个疯子伪造的!
谢夫人也反应过来,指着我尖叫。
警察先生,你们看她!她是个精神病人!是她妄想嫁给我们家阿寻,因爱生恨,才做出这种事!
未然也立刻挤出几滴眼泪,柔弱地附和。
是啊,遥遥妹妹她……她精神一直不太稳定……
李默的镜头,对准了我。
所有的焦点,都落在了我这个躺在手术台上,看似毫无反抗之力的疯子身上。
我迎着镜头,缓缓地,清晰地开口。
我的声音因为药物而虚弱,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砸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我,不叫遥遥。
我的真名,叫苏瑶。身份证号码,320XXXXXXXXXXXXX028。
三年前,我曾是医科大学大三的学生。因为发现了谢寻与其导师合谋伪造药物临床数据的秘密,被他设计陷害,以‘重度妄想型精神分裂’的罪名,强行送进了康泰私立精神病院。
今天这场手术,不是治疗,是谋杀。
他们要的,是我这颗‘适配率100%’的心脏。
我没有哭,没有喊。
我的叙述逻辑清晰,条理分明,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一个真正的疯子,说不出这样的话。
谢寻一家人的脸上,血色褪尽。
他们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又像是看到了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
直播间里,弹幕已经彻底疯了。
我看着谢寻那张扭曲的脸,扯动嘴角。
审判日的钟声,敲响了。
谢寻,你的美梦,该醒了。
第6章
6.
我被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抬上救护车。
那身屈辱的蓝色手术服被剪开,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
药物的效力还在,我的身体像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但我的大脑却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
直播没有中断。
李默的镜头,跟随着我,进入了全市最好的公立医院。
一系列检查,抽血,CT,还有最重要的,精神状态鉴定。
另一边,警局的审讯室里。
谢寻被拷在椅子上,他那身昂贵的手工西装皱成一团。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爱她,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她。
是她精神有问题,你们不能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他还在嘴硬,试图用他那套颠倒黑白的逻辑,为自己开脱。
他以为,钱和权势,依然是他无往不利的武器。
可他不知道,他的谎言帝国,正在从地基开始,一寸寸崩塌。
我在病房里,用护士借给我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尘封三年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哪位
一个苍老又警惕的声音传来。
刘医生,是我,苏瑶。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刘医生,是康泰精神病院里,唯一一个质疑过我的诊断,却因此被排挤、被迫提前退休的老医生。
孩子……你还活着
我活着,刘医生。现在,我需要您的帮助。
第二天,李默的直播间里,出现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刘医生拿出了他当年私下复印保存的,我最初的诊疗记录。
按照《精神卫生法》的规定,非自愿住院治疗的条件极其严苛,必须达到‘有伤害自身或危害他人安全的行为或危险’的程度。
苏瑶当时的状况,根本不符合任何一条入院标准。
她的所谓‘诊断报告’,是彻头彻尾的伪造。
这份证词,像第一把解剖刀,精准地切开了谢家伪善的表皮。
紧接着,李默放出了第二刀。
那是我在谢寻书房里,凭记忆记下的几个公司缩写和邮箱地址。
李默顺着这些线索,挖出了谢氏集团近年来最大的一桩丑闻——利用空壳公司,进行巨额偷税漏税。
舆论彻底引爆。
如果说谋杀未遂还是私人恩怨,那动摇了国之根基的经济犯罪,则让谢家成了全民公敌。
审讯室里,谢寻终于不再叫嚣。
他听着外面传来的消息,脸上一片死灰。
而送上最后致命一击的,是我的身体检查报告。
报告被李默用最醒目的方式,展示在直播镜头前。
【血液样本检测出高浓度奥氮平及氯丙嗪残留。】
【长期服用此类药物,会导致精神萎靡、思维混乱、反应迟钝、产生幻觉等副作用。】
【患者体内药物浓度,远超常规治疗剂量。】
下面附了一张物证照片。
是警方从谢家别墅里搜出的,一瓶包装精美的进口营养品。
那是我每天都在吃的糖果。
真相大白。
没有疯子,只有一个被系统性投毒、被污蔑、被推上屠宰台的受害者。
直播间里,所有的弹幕都凝固了一瞬。
随即,是火山喷发般的愤怒。
我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字句,缓缓闭上眼睛。
谢寻,你的爱,真够刻骨铭心。
现在,轮到你来品尝,这真相的滋味了。
第7章
7.
谢家没有坐以待毙。
他们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企图压下这滔天的舆论。
一夜之间,网络上涌现出无数个小号,疯狂地为谢家洗地。
【一个巴掌拍不响吧,这女的要是没点问题,能被送进去】
【豪门水深,说不定是这女的想嫁豪门想疯了,演的一出苦肉计。】
【就是,我看她现在冷静得很,哪像个受害者倒像个心机深沉的复仇者。】
【因爱生恨罢了,女人嘛,都这样。】
这些污言秽语,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但它们没能撼动真相,反而激起了公众更大的逆反心理。
都这时候了还买水军看来谢家是真的一点都不冤!
好一个‘因爱生恨’,换你被关三年试试换你被挖心试试
就在这时,一件更出格的事情发生了。
谢寻,竟然被保释了。
他穿着一身休闲服,脸上带着憔悴的胡茬,捧着一束巨大的红玫瑰,闯进了我的病房。
负责看护我的两名警察立刻拦住了他。
谢先生,请你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让我见她,我就说几句话。
他隔着警察,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我。
遥遥……不,苏瑶,你出来,我们谈谈。
我从病床上坐起来,示意警察让他进来。
我想看看,这条穷途末路的恶犬,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他走到我床边,将那束玫瑰放在床头。
苏瑶,我知道错了。
他开口,声音沙哑。
我承认,我一开始接近你,确实目的不纯。但是后来,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嫉妒所有能让你开心的事情,我只想把你关起来,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你撤诉,好不好只要你撤诉,我马上就娶你,我们办一场全世界最盛大的婚礼。我把谢家所有的财产都给你,我们再也不管未然了,我只和你在一起。
真可笑。
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在用他那套自以为是的爱来pua我。
他以为我还是那个可以被他随意操控的遥遥。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
然后,我当着他的面,播放了另一段录音。
是我在医院走廊里,录下的他威胁我的话。
【如果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滚回精神病院去!别逼我动手!】
【手术就安排在下周,你最好别给我出任何岔子!】
他脸上的深情瞬间凝固。
你……
谢寻,收起你那廉价的表演吧。
我打断他。
你的爱,就是要我的命。现在,你连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想拿什么来爱我
他的疯狂举动,被病房门口闻讯赶来的记者拍了个正着。
【丧心病狂!嫌疑人保释期间竟强闯医院威胁受害者!】
新的标题,再次点燃了全网的怒火。
谢家的公关彻底崩盘。
就在这时,另一群跳梁小丑登场了。
未然的父母,在医院门口召开了记者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是苏瑶!是她毁了我女儿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我女儿有什么错她只是想活下去啊!这个恶毒的女人,她怎么能这么自私!
他们试图用生命来博取同情,进行道德绑架。
然而,不出半小时,万能的网友就扒出了他们家的老底。
一张银行转账记录截图被甩了出来。
收款人,是未然的父亲。
转账方,是谢氏集团的关联公司。
金额,五千万。
备注:营养费。
原来,所谓的希望,早就明码标价了。
一切挣扎,都显得那么徒劳又可笑。
第8章
8.
法庭上,我坐在原告席。
对面的被告席上,站着谢寻,站着谢夫人,站着那个给我注射药物的主刀医生。
他们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倨傲和从容。
法槌落下,声音庄严而沉重。
被告人谢寻,犯故意伤害罪(未遂)、非法拘禁罪、诽谤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被告人谢某某(谢夫人),犯故意伤害罪(未遂)、非法拘禁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
一连串的判决,像一把把重锤,将谢家的辉煌,彻底砸成了齑粉。
这还不是结束。
因为非法器官交易的线索,警方顺藤摸瓜,挖出了一个庞大的、横跨数省的地下产业链。
谢氏集团作为其中重要的资金提供方和客户,罪责难逃。
公司被查封,所有资产被冻结。
曾经不可一世的商业帝国,轰然倒塌。
我后来听说,宣判当天,谢夫人在法庭上就中风了,半身不遂,口眼歪斜,被直接送进了医院。
而未然,那个我从未见过几次的白月光,在失去谢家的金钱支持和移植希望后,病情急剧恶化。
她没能等到新的心脏。
在一个阴雨天,死在了那间昂贵的VIP病房里。
据说,她死前,一直念叨着我的名字,充满了悔恨和不甘。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在最后的庭审陈述上,我拒绝了法庭判给我的所有金钱赔偿。
钱,我一分都不要。
我只有一个请求。
我站起来,面向旁听席上所有的媒体镜头。
我请求法院,将本案的判决书,向全社会公开,还我苏瑶一个清白。
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疯子。
我只是一个,差点被魔鬼吞噬的普通人。
法庭批准了我的请求。
那些曾经帮助谢家作恶的人,康泰精神病院的院长,伪造诊断报告的医生,也都没有逃过法律的制裁。
一张巨大的网,被彻底撕开。
所有藏在阴暗角落里的丑陋,都暴露在阳光之下。
庭审结束那天,我走出法院。
天空很高,很蓝。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肺里充满了自由的空气。
三年的噩梦,终于醒了。
第9章
9.
我回到了曾经被迫中断的大学。
周围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同学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好奇,甚至还有一丝敬畏。
我没有理会那些目光。
我重新捡起课本,一头扎进了知识的海洋里。
解剖学、生理学、病理学……那些曾经被药物搅得一团乱麻的知识,此刻在我的脑海里,清晰无比。
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明白,我为什么要学医。
课余时间,我将自己三年的经历,写成了一本书。
书名就叫,《疯人院的回响》。
我没有用任何夸张的笔法,只是平铺直叙地记录下那些冰冷的墙壁、刺鼻的药水味、无尽的电击和绝望。
这本书出版后,引起了轩然大波。
它不再是一桩豪门奇闻,而是对现有精神疾病诊断和收治流程的一次血泪控诉。
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相关部门启动了专项调查。
不久之后,新的《精神卫生法》修订草案被提上议程,收紧了非自愿收治的口子,加强了对患者权益的保障。
我的第一笔版税到账后,我找到了刘医生。
我们一起,成立了一个公益基金。
专门为那些被错误收治、无法为自己发声的精神病患者,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
基金会成立那天,来了很多媒体。
他们追问我未来的打算,追问我的感情生活。
甚至有许多自称优秀的男士,通过各种渠道联系我,表达爱慕之情。
我一一回绝了。
我现在,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我对镜头说。
我的心脏,经历了太多不该它承受的东西。从今往后,我想让它为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而跳动。
在一场基金会的公益活动上,我再次见到了李默。
他不再是那个犀利的调查记者,而是一家公益媒体的创始人。
他瘦了些,但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沉稳。
我们没有说太多话,只是在活动结束后,并肩站在会场的露台上。
谢谢你。我说。
应该是我谢谢你。他回。
你的故事,让很多人看到了希望。
我们相视一笑。
有些关系,不必是爱情。
能成为并肩前行的战友,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我的人生,终于从复仇的泥潭里,走了出来。
前面,是崭新的、属于我自己的路。
第10章
10.
几年后。
一场国际心外科前沿技术交流会。
我穿着白大褂,站在演讲台上,从容自信。
我分享的课题,是关于心脏移植后免疫排斥反应的最新抑制方案。
台下,坐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专家。
我的发言,逻辑清晰,数据详实,引来了阵阵掌声。
风光无限。
镜头切换。
一间铺着白色软包墙壁的重度精神病监护室。
这里的光线永远昏暗。
谢寻穿着一身被洗得发白的病号服,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
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我和他那张可笑的订婚照。
照片上的我,笑得天真又依赖。
遥遥……老婆……我们回家……
他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浑然不觉。
别怕,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
我们结婚,我们回家……
两名护士推着药车走进来查房。
32床,今天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就抱着那张照片,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唉,彻底疯了。听说以前还是个大老板呢,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这种人,疯了都是便宜他了!
护士给他注射了一针镇静剂。
他没有反抗,只是更紧地抱住了那个相框,沉沉地睡去。
在他的幻梦里,他大概真的和我结了婚,拥有了一个只属于他的、完美的遥遥。
他把我曾经最恐惧的地方,变成了他自己永恒的归宿。
交流会上,我的演讲进入了尾声。
我放下手里的翻页笔,看向台下的听众。
技术能修复心脏的物理损伤,但无法修复人心的千疮百孔。
我始终认为,每一颗心脏,都应该为自己而跳动。
我顿了顿,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我的也是。
台下掌声雷动。
我走下演讲台,穿过人群。
窗外,阳光正好,温暖地洒在我身上,像一层金色的薄纱。
象征着,彻底的新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