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替丈夫顾云深顶罪入狱的第十年,终于出狱了。
监狱大门外,他靠着一辆迈巴赫,西装革履,风光无限。
他身边的女人,是我的闺蜜,许清嘉。
顾云深递给我一张支票,语气疏离。
静姝,这里是五千万,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他顿了顿,揽住许清嘉的腰。
我要和清嘉结婚了,忘了我吧。
我看着那张支票,又看看他,忽然笑了。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凑在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忘了你顾云深,我等了十年,可不是为了你的钱。
我是来告诉你,当年车祸死的那个女人,是派来杀你的。
而我,才是真正的买凶者。现在,轮到你了。
1.
我话音落下的瞬间,能清晰感觉到顾云深揽着许清嘉的手臂僵硬了。
他那张永远从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龟裂的痕迹。
许清嘉显然没听到我的话,她只是依偎在顾云深怀里,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柔弱地开口。
静姝,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云深他……他也是身不由己。你就拿着钱,开始新生活吧,别再执着了。
她的话像一根羽毛,轻轻飘落,却试图压垮我十年牢狱的重量。
我没看她,我的目光只停留在顾云深脸上,欣赏着他逐渐扩散的惊骇。
你……你说什么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我笑了,从他手里抽出那张轻飘飘的支票。
我说,游戏开始了,顾总。
在他们二人错愕的注视下,我两根手指发力,刺啦一声,五千万的许诺在我手中裂成两半,接着是四半,八半……
纸片如雪,纷纷扬扬,落在他们昂贵的西装和裙摆上。
许清嘉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林静姝你疯了！五千万！你知道这能让你过什么样的日子吗
我当然知道。
但我更知道,这五千万,是他用来买断我十年青春、十年牺牲的封口费。
是用来安抚他自己良心的镇静剂。
我懒得再多说一个字。
转身,伸手,一辆出租车恰好停在面前。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在他们彻底反应过来之前,对司机说：师傅,开车。
车窗外,顾云深英俊的脸庞上写满了无法掌控的错愕与一丝……恐惧。
许清嘉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和被打了脸的羞愤。
很好,这个开场,我喜欢。
出租车驶入市区,最后停在一个老旧小区的门口。
我走进一间早已安排好的公寓。
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这是我用狱中攒下的微薄劳务费,提前托人租下的地方。
我坐到桌前,打开电脑。
屏幕的光照亮我的脸,也照亮了尘封十年的记忆。
十年前,顾云深的公司正处在生死边缘。他的事业伙伴,也是他的情敌,掌握了一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黑料,准备在签约仪式前夜彻底引爆。
我无意中发现了这件事。
那时的我,爱他爱到疯魔。
我不能让他毁了。
于是,我策划了一切。
我用一个匿名电话,透露了一个假消息,让那个女人——他的情敌,以为顾云深要去城郊的仓库。
然后,我租了一辆和她同款的车,在一个没有监控的拐角,制造了一场意外。
我冷静地报警,冷静地伪造证据,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法庭上,我声泪俱下,扮演一个为爱痴狂、因嫉妒而失控的可怜女人。
我用为爱牺牲的姿态,完美地除掉了他的敌人,保全了他的事业。
我以为,我的十年,能换他一世安稳,和一生的爱。
现在看来,我换来的,只是一张五千万的支票,和他揽着我闺蜜腰的背影。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顾总已动用所有资源,调查您在狱中十年的全部记录,以及出狱后的所有动向。】
我看着短信,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顾云深,你开始不安了。
这就对了。
这场由我开启的游戏,现在,才刚刚热身。
第2章
2.
我在那间空荡的公寓里待了三天。
三天里,我只靠清水和面包度日,身体的饥饿感远不如内心的平静来得重要。
我打开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没有联网,而是插入一个加密U盘。
屏幕上跳出一个尘封多年的加密邮箱客户端。
输入一长串复杂的密码后,无数封邮件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些,是我入狱前,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条后路。
里面全是关于顾云深公司早期财务的灰色证据,每一笔账,每一个合同漏洞,每一个见不得光的交易,我都做了备份。
当年的我,备份这些只是出于一种不安全感,一种想更全面拥有他的占有欲。
现在,它们成了我最有力的武器。
我浏览着这些文件,就像一个幽灵在审视自己的过去。
这时,一条新的加密信息弹了出来,是我的线人发来的。
【顾云深的公司深空科技成功上市,将于本周五晚,在丽思卡尔顿酒店举办庆祝酒会。】
本周五。
我算了算日子,笑了。
真会挑日子啊,顾云深。
那一天,正是我十年前,被法庭宣判入狱的纪念日。
他要在我的受难日,庆祝他的荣耀。
多讽刺。
酒会当晚,我没有像任何一个复仇故事的女主角那样,穿着惊艳的晚礼服华丽登场。
我换上了一套酒店清洁工的制服,戴上口罩和帽子,推着一辆清洁车,从员工通道悄无声息地混了进去。
宴会厅里流光溢彩,衣香鬓影。
顾云深站在人群中央,意气风发,正与几位商界大佬谈笑风生。
许清嘉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挽着他的手臂,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
我推着车,在角落里擦拭着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我的目标,不是在这里和他们撕破脸。
那太低级了。
我走进后台的杂物间,用一台公用电脑,登录了一个临时的匿名邮箱。
我从U盘里,选择了一份最不起眼的旧账目。
那是一笔三年前的海外采购合同,数额不大,但流程上有一个微小的瑕疵,一个只有顶尖的财务审计才能看出的漏洞。
这份东西,不足以致命,但足以像一根刺,扎进肉里,引起持续的、无法忽视的隐痛。
我将这份文件,发送给了顾云深如今最大的商业对手——天启集团的CEO。
邮件发送成功,我立刻清除了所有痕迹。
做完这一切,我推着清洁车准备离开。
站住。
一个娇滴滴却充满敌意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过身,是许清嘉。
她大概是来洗手间补妆,正好撞见了我。
她上下打量着我的清洁工制服,捂着嘴,像是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林大小姐。怎么,五千万不够花,这么快就出来找工作了还是说……你就喜欢干这种伺候人的活儿
她身边的几个名媛也跟着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没有理会她的羞辱,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许小姐,请您让一下,我要去工作了。
工作她笑得更厉害了,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是十年前那个能呼风唤雨的林静姝你现在,就是个扫地的！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立刻滚蛋
我点点头,往前走了一步,凑近她。
我信。不过,许小姐,您最好想清楚。
我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她能听到。
我现在是这里的员工。您在这里骚扰我,传出去,别人会说顾总的未婚妻,在自家公司的庆功宴上,为难一个清洁工。
我顿了顿,继续说。
今晚媒体这么多,您也不想明天的头条,是‘深空科技上市酒会,顾总未婚妻恃强凌弱’吧那多给你们顾总难堪啊。
许清嘉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想发作,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踩在了她的痛点上。
她最在乎的,就是她顾太太的体面。
看着她气得发抖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推着我的清洁车,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第一次交锋,我完胜。
第3章
3.
在酒会上吃了个小亏,许清嘉显然咽不下这口气。
几天后,她主动给我打了电话,电话里的声音甜得发腻。
静姝,下周末有个老同学聚会,大家都好久没见你了,你一定要来啊！就在‘云顶’会所,我跟云深都去。
我几乎能想象出她在那头得意洋洋的嘴脸。
她这是想在我最熟悉的人面前,彻底击溃我。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曾经的天之骄女林静姝,如今是如何的落魄不堪,而她许清嘉,又是如何的风光无限。
好啊。我干脆地答应了。
我知道这是个鸿门宴,但我必须去。
有些东西,我得亲手拿回来。
聚会那天,我穿了一件最普通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走进了金碧辉煌的云顶会所包间。
推开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短暂的寂静后,是各种意味不明的寒暄。
许清嘉立刻站了起来,亲热地拉住我的手,将我引到主位。
静姝,你可算来了,大家等你半天了！
她今天打扮得格外隆重,一身高定长裙,妆容精致。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脖子上戴着的那条蓝宝石项链。
那幽深的蓝色,像一片深海,中间镶嵌的碎钻,如同星辰。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条项链,我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我已故的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一个老同学惊叹道：清嘉,你这条项链太美了！是‘海洋之心’吗
许清嘉娇羞地摸了摸项链,看了一眼身边的顾云深。
哪有那么夸张。这是云深送我的订婚礼物,他说,这颗蓝宝石,就像我的眼睛。
顾云深配合地笑了笑,满是宠溺。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艳羡的附和声。
哇,顾总也太浪漫了吧！
清嘉你真是好福气！
我的脑海里,却闪过十年前的画面。
我入狱前,将我所有的东西都托付给了当时我最信任的闺蜜——许清嘉。
我握着她的手,千叮万嘱。
清嘉,别的都无所谓,只有这个首饰盒,里面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项链,你一定要替我好好保管。
她当时哭着点头：静姝你放心,我一定会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保护它！等你出来,我亲手还给你！
原来,她就是这样代为保管的。
她不仅侵占了我的爱人,我的家,还心安理得地,将我母亲的遗物,当作她炫耀的资本。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当场发作,或者至少会流露出嫉妒和不甘。
但我没有。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那条项链,然后,将目光转向坐在角落的一个女同学,王珂。
王珂,好久不见。我记得你家是做高级珠宝定制的,对吧
王珂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指了指许清嘉的脖子,微笑着问。
那你一定很专业了。能不能帮大家科普一下,许清嘉戴的这条项链,是什么来头看设计风格,好像不是现在流行的款式。
我的问题,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到那条项链上。
许清嘉的笑容僵了一下。
王珂扶了扶眼镜,职业病犯了,她仔细端详着那条项链。
咦这……这不是我们教科书里的经典案例吗
她越看越激动。
这是十五年前,意大利独立设计师安东尼奥的封山之作,全球仅此一条,名字叫‘母亲的眼泪’！因为设计师是为了纪念他逝去的母亲而创作的。天哪,我居然能看到实物！
包间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十五年前的设计
那怎么可能是顾云深送的订婚礼物
一个同学忍不住小声问：那……这得多少钱啊
王珂一脸崇敬：钱这种级别的作品,根本不是用钱能衡量的！它最后一次出现在拍卖会上是十二年前,被一个神秘的东方富豪买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这是艺术品,是孤品！
孤品、十二年前、母亲的眼泪。
每一个词,都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许清嘉的脸上。
她声称是顾云深送的订婚礼物,却是一个十五年前的设计。
她说蓝宝石像她的眼睛,可它的名字叫母亲的眼泪。
所有的谎言,在专业的分析面前,被撕得粉碎。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刚才的羡慕,变成了怀疑、探究和……鄙夷。
许清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站在那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难堪。
而我,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第4章
4.
聚会上的小胜,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快感。
那不过是开胃小菜。
从会所出来,夜风一吹,十年牢狱积攒的疲惫瞬间涌了上来。
我感到一阵透骨的累。
我想去看看妈妈。
十年了,我在狱中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在心里默念着妈妈的名字,想象着她沉睡在安静的墓园里。
那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可以回去的地方。
我打车去了城郊的静山陵园。
这里安葬着我的母亲。
我凭着记忆,穿过一排排冰冷的墓碑,走向陵园深处那棵最老的槐树下。
可我走到那里时,却愣住了。
原本属于我母亲的那块小小的、素雅的墓地,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的、占地面积大得夸张的豪华合葬墓。
大理石的墓碑擦得锃亮,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墓碑上,刻着两个我无比熟悉的名字。
顾云深父亲和母亲的名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怎么回事
妈妈的墓呢
我疯了一样冲到陵园的管理处,砰砰地砸着门。
值班的工作人员被我吓了一跳,不耐烦地打开门。
干什么！大半夜的,要死啊！
我问你！A区槐树下的那个墓！原来那个叫林婉的墓呢去哪儿了！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工作人员皱着眉,在电脑里敲打查询。
林婉哦,你说那个啊。
他调出档案,指着屏幕。
那个位置,九年前,被一位姓顾的先生买下来了。说是请大师算过,那里风水是整个陵园最好的,就花了大价钱,把他父母的骨灰迁过来了。
九年前……
我入狱的第二年。
我的手脚开始发冷,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那我……我母亲的骨灰呢你们把它迁到哪里去了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工作人员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翻看着后面的记录。
记录显示,当时我们按照规定,向原家属预留的地址邮寄了迁坟通知函。但是信件被退回来了,理由是查无此人。
后来,因为原家属,也就是您,林静姝女士,正在服刑,无法取得联系。
在超过法定公示期后,原墓主的骨灰……被视为无主遗弃物。
无主……遗弃物我重复着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捅进我的心脏。
那……那是什么意思
工作人员似乎有些不忍,但还是说了出来。
就是……按照最新的环保规定,进行了生态环保处理。
我死死地盯着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说清楚,什么叫生态环保处理
他终于不敢再看我的眼睛,低下头。
就是……撒入陵园的公共花坛了,和……和尘土没什么区别了。
轰——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我为了保护他,牺牲了十年。
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杀人犯,一个顶罪者。
而他,在我入狱的第一年,在我还天真地以为我们有未来的时候,就为了给他父母找一个风水更好的地方,将我母亲存在的最后痕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干净、合法地抹去了。
让我连一个可以祭拜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守护的记忆,我复仇的根基,我忍受十年屈辱的唯一念想……在这一刻,被他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我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刺骨的冰冷从水泥地传来,却远不及我心里的万分之一。
原来,这才是他对我最残忍的报复。
不是五千万的羞辱,不是迎娶我的闺蜜。
而是让我,变成一个连母亲的墓碑都找不到的……孤魂野鬼。
第5章
5.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陵园的。
回到那间空无一物的公寓,我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巨大的悲痛过后,是极致的、可怕的平静。
哀莫大于心死。
我的心,在得知母亲骨灰被扬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剩下的,只是一具为了复仇而存在的躯壳。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冰冷的屏幕光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
我登录了那个加密邮箱,从上百份证据中,精准地挑出了一份文件。
这份文件,详细记录了深空科技上市前,为了做平账目,进行的一系列偷税漏税的核心操作,上面有顾云深亲自签下的名字。
我将这份文件,用一个无法追踪的海外服务器,同时发送给了两个地方。
税务稽查总局。
以及,国家纪检委的实名举报邮箱。
做完这一切,我没有停下。
我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这个号码,我记了十年。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
喂你找谁
您好,是周阿姨吗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我是……十年前,那场车祸的,林静姝。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寂。
我能听到老人粗重的呼吸声,充满了压抑的恨意。
她是当年车祸死者的母亲。
这十年来,她和她的家庭,一定活在贫穷和屈辱里。
你……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打电话来干什么！你想干什么！老人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痛苦。
周阿姨,您先别激动。我平静地说,我今天打电话给您,是想告诉您一件事。
我不想听！我女儿的命都被你害了,你还想怎么样！
您的女儿,不是我害死的。
我的话,让电话那头再次安静下来。
我只是一个顶罪的。当年那场车祸,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我将当年的真相,简略地告诉了她。
当然,我隐去了自己买凶的真相,只告诉她,死者是被顾云深逼迫的商业牺牲品,而我,是被顾云深推出去的替罪羊。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您可能都不信。但顾云深,才是害死您女儿的真正元凶。
他踩着你们一家的血,还有我的十年青春,才有了今天的风光。
电话那头,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我静静地听着,直到她哭声渐歇。
我凭什么信你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有直接证据。我坦白道,但,我会为您提供一名全中国最好的律师,他会帮您重新调查取证。所有的诉讼费用,包括您这些年所有的损失,都由我来承担。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和您一样,都是被顾云深碾碎的人。
我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我的复仇,已经不再是为了我自己。我要为所有被他毁掉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挂掉电话,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顾云深,你毁掉了我最后的光。
那么,我就拉着你的整个帝国,坠入最深的黑暗。
这场棋局,从现在开始,染上了血。
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第6章
6.
风暴来得比我想象中更快。
我递交证据后的第三天,金融新闻的早间播报就炸了。
深空科技四个字,被鲜红的紧急停牌标签死死钉在屏幕上。
我坐在空荡的公寓里,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绿色的股价线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坠落,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坑。
熔断。
多美妙的一个词。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凉水,水的冷意顺着食道滑下,却压不住胸腔里那股灼热的痛快。
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新闻。
【重磅！税务总局与纪检委联合工作组,于今晨突击进驻深空科技总部！】
【深空科技涉嫌巨额偷税漏税及财务造假,多名高管被带走协查！】
【创始人顾云深已被限制出境！】
新闻画面里,深空科技那栋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大楼门口,停满了黑色的公务车。
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我看到顾云深的助理被几名工作人员夹在中间,脸色惨白地走出来,他曾经在我面前何等意气风发。
我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屏幕上跳动的,是顾云深的名字。
我没有接。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它,看它不知疲倦地亮起,又暗下去,像他此刻垂死的心跳。
他一定想不通。
他一定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他以为十年时间,足以抹去一切痕迹,包括我的记忆,我母亲的坟墓,还有他那些肮脏的过去。
可他忘了,我这十年,什么都没干。
只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复盘他的一切。
手机终于安静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短信。
静姝,接电话。我们谈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看着这条信息,笑了。
又是这一句。
他除了给,还会说什么
他以为一切都可以明码标价,我的青春,我的牺牲,我的仇恨。
我删掉短信,将他的号码拉入黑名单。
我什么都不想要。
我只要你,一无所有。
仅仅是财务问题,还不足以将他彻底钉死。
真正的杀招,在后面。
我联系的律师团队,在拿到我提供的全部资金后,效率高得惊人。
他们重新启动了对十年前那场车祸的调查。
很快,一篇名为《尘封十年的血泪：天才少女之死与百亿富豪的原罪》的深度报道,在网络上引爆。
报道详细叙述了车祸死者周蔓的悲惨身世。
她是一个多么有才华的女孩,却在毕业前夕离奇身亡。
她的家庭又是如何在这十年里,因为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支柱和精神支柱而迅速坠入深渊。
报道的矛头,巧妙地指向了顾云深。
【据知情人透露,周蔓之死,或与深空科技早期的一项核心技术专利有关。】
【顾云深在车祸后,对受害者家属不闻不问,却高调资助各类慈善,其深情企业家人设疑似作秀。】
舆论彻底哗然。
如果说财务造假只是商业原罪,那沾上人命,就是不可饶恕的恶。
顾云深深情、励志的人设,开始出现雪崩式的崩塌。
无数网友涌到深空科技的官博下,质问真相。
天启集团的CEO,那个收到我匿名邮件的男人,也在此刻露出了他的獠牙。
他高调宣布,将启动对深空科技的恶意收购。
墙倒众人推。
我能想象到顾云深现在的处境。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他一定在疯狂地打电话,动用他所有的关系网,试图压下这一切。
我的线人给我发来消息。
【他找了很多人,但没用。纪检委这次的调查级别很高,没人敢碰这块烙铁。】
我回复。
【很好。】
我关掉电脑,走到窗边。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像我此刻的心情,平静,但没有一丝阳光。
顾云深,你一定很奇怪吧。
奇怪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证据。
奇怪我为什么能算到你的每一步。
因为在你庆祝公司上市,与许清嘉浓情蜜意的时候,我正躺在监狱冰冷的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回忆。
我回忆我们相识的每一个细节。
回忆你创业时签下的每一份合同。
回忆你为了成功,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谎言。
我用十年时间,为你编织了一张网。
现在,只是到了收网的时候。
这只是第一步。
摧毁你的帝国,只是开胃菜。
我要的,是让你也尝尝,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被夺走最珍视的一切,最后被彻底抹去存在痕迹的滋味。
顾云深,许清嘉。
你们的末日,才刚刚开始。
第7章
7.
顾云深在绝境中,选择了一步臭棋。
他决定,和许清嘉的婚礼,照常举行。
甚至比原计划更加盛大,邀请了全城所有的主流媒体,试图用一场空前盛大的婚礼,来营造一种稳如泰山的假象。
他想告诉所有人,他顾云深,还没倒。
我的律师打电话给我,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林小姐,他这是要孤注一掷,用婚礼来冲喜,转移公众视线,稳定投资人信心。
我对着电话那头说。
他不是想冲喜吗
那我就送他们一份永生难忘的贺礼。
婚礼当天,我没有去现场。
我只是坐在我的公寓里,看着墙上那台老旧的电视。
电视上正在进行现场直播。
顶级的酒店宴会厅,被装饰得如同童话仙境。
许清嘉穿着价值千万的定制婚纱,脸上是幸福到极致的、胜利者的笑容。
她挽着顾云深的手臂,他依然英俊,只是那份从容里,多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憔悴和僵硬。
他们站在神父面前,接受着所有宾客的祝福。
闪光灯像星海一样闪烁。
顾云深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许清嘉小姐为妻,无论富贵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都爱她,照顾她,对她忠贞不渝,直到生命的尽头
顾云深拿起戒指,挤出一个深情的笑。
我愿意。
他的话音刚落。
砰的一声,宴会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和法警,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径直冲了进来。
为首的警官面容冷峻,他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里,一字一句地宣告。
顾云深,许清嘉,你们因涉嫌多项重大经济犯罪、以及与十年前的一宗命案存在重大关联,现在,我依法对你们进行逮捕！
逮捕令。
在他们交换戒指的瞬间。
在他们最想维护体面的场合。
许清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碎裂。
她尖叫起来。
你们干什么！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云深！让他们滚出去！
顾云深死死地攥着拳头,他想反抗,却被两名法警牢牢地按住了手臂。
他所有的体面,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而这,还不是结束。
就在全场乱成一团的时候,婚礼现场那块巨大的LED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屏幕上没有播放他们甜蜜的新婚祝福VCR。
出现的,是我的脸。
我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坐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平静地看着镜头。
大家好。
我的声音通过现场的音响,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是林静姝。
十年前,我替顾云深顶下了一桩他策划的‘意外车祸’,入狱十年。
我以为我的牺牲,能换来他的爱与守护。
可我换来的,是他用五千万的支票,买断我的十年。
换来的,是他与我最好的朋友,许清嘉,站在这里,举行盛大的婚礼。
屏幕上,开始出现一张张证据。
当年我伪造的证据,和他才是主谋的间接证据链条。
他公司偷税漏税的合同,上面有他龙飞凤舞的签名。
他不仅背叛了我,他还毁掉了我生命里最后的光。
在我入狱的第二年,他为了给他父母迁一个‘风水更好’的坟,就将我母亲的骨灰,当作无主遗弃物处理。
他把我妈妈,撒进了公共花坛,与尘土无异。
我的声音始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现场的闪光灯疯了一样地闪烁。
对准的,不再是幸福的新人,而是两个狼狈不堪的罪犯。
许清嘉穿着洁白的婚纱,像一个笑话。
她在所有宾客鄙夷、震惊、厌恶的注视中,被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她崩溃地尖叫,咒骂,挣扎。
不是我！都是他逼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而顾云深,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我。
那张英俊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任何伪装。
只剩下扭曲的、极致的恨意。
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这场他用来挽回颜面的最后的盛宴,被我亲手,变成了一场对他进行公开审判的断头台。
电视机前,我关掉了直播。
一切,都结束了。
不。
对他们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8章
8.
婚礼闹剧之后,我过了一段极其平静的日子。
每天只是待在公寓里,看书,或者对着窗外发呆。
直到我的律师,将一份厚厚的文件袋放在我面前。
林小姐,这是顾云深和许清嘉的审讯记录,你要过目一下吗
我点了点头。
打开文件袋,里面是打印出来的审讯笔录。
我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看着这对曾经羡煞旁人的爱侣,如何在冰冷的审讯室里,上演了一出最精彩的狗咬狗。
第一份,是顾云深的。
所有关于公司财务造假的事情,我都不知情。
公司的账目,一直都是许清嘉在负责。
她父亲是财务专家,她对这些很懂,我非常信任她,没想到她会骗我。
她利用职务之便,设立了很多空壳公司,转移资产,这些钱最后都进了她自己的口袋。
我是被她蒙蔽的！我也是受害者！
至于那条项链,什么‘母亲的眼泪’,我根本不知道！是她自己买的,却骗我说是我送的,她这个人,虚荣心极强,为了满足她,我才配合她演戏。
我爱她不,我只是可怜她。她一直说她多崇拜我,多爱我,没有我她活不下去。我是一时心软。
我看着这些文字,几乎能想象出顾云深说出这些话时,那副急于撇清关系、道貌岸然的嘴脸。
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美色和谎言欺骗的、无辜的傻瓜。
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那个他曾在婚礼上许诺要爱一生的女人身上。
真不愧是你啊,顾云深。
永远自私,永远冷酷。
我接着往下翻,是许清嘉的笔录。
她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激烈。
放屁！他说的全都是放屁！
财务造假偷税漏税哪一笔不是他亲自授意,亲自签字的我只是个执行者！
他说他不知情那家在开曼群岛注册的离岸公司,法人代表用的是他司机的名字,这件事谁知道
他说我虚荣那条项链,是他亲手从我的首饰盒里拿出来,戴在我脖子上的！他说,静姝的东西,以后就都是你的了！戴上它,你才是真正的顾太太！
他说他可怜我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不是可怜我,他是需要一个听话的、能帮他处理脏事的、还能满足他变态控制欲的女人！
你们以为他只有这些罪吗我告诉你们！
许清嘉为了自保,彻底疯了。
她像倒豆子一样,抛出了更多顾云深不为人知的罪证。
五年前,城南的‘启明光电’,你们知道是怎么破产的吗是顾云深派人设局,让对方老板染上赌瘾,最后逼得人家跳楼！
还有三年前,他的竞争对手李总,本来拿到了一个大项目,顾云深找人制造了一起‘意外’,让李总的独生子重伤残疾,李总为了给儿子治病,只能把项目低价转给他！
他就是一个魔鬼！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生！你们去查！我说的全都是真的！我有证据！我手机的云盘里都有备份！
他们的互相撕咬,精彩绝伦。
一个推得干干净净。
一个拖着对方一起下地狱。
昔日的爱人和闺蜜,如今如同两条被关在笼子里的疯狗。
用最恶毒的语言,最残酷的真相,撕咬着对方的血肉。
他们不仅坐实了所有已知的罪名,还主动牵扯出了更多、更惊悚的案件。
律师告诉我,根据许清嘉提供的线索,警方已经成立了专案组,数罪并罚,他们的刑期,可能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合上文件。
房间里一片安静。
我以为我会感到大仇得报的狂喜。
可没有。
我的心里,一片空茫。
就好像看了一场无比丑陋的闹剧。
闹剧的主角,是我曾经用十年青春去爱,去守护的人。
另一个,是我曾经交付所有信任的闺蜜。
原来,我守护的,就是这样一个东西。
原来,我交付信任的,也不过是另一个卑劣的灵魂。
十年牢狱,我以为我看透了人性。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还是太天真了。
人性的恶,是没有底线的。
我站起身,将那份审讯记录扔进了垃圾桶。
从此以后,这两个名字,将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他们将在监狱的高墙内,用余生去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9章
9.
顾云深和许清嘉的判决下来后,深空科技这艘商业巨轮,也终于沉没。
巨额的税务罚款,加上银行抽贷,投资人撤资,这栋曾经代表着城市商业巅峰的大楼,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公司进入了破产清算程序。
所有资产,打包拍卖。
在清算的最末尾,我通过一个早就注册好的、位于瑞士的海外基金,以一个几乎是废铁价的极低价格,合法地收购了深空科技的全部核心资产。
包括那栋标志性的总部大楼。
签约那天,我第一次,以胜利者的姿态,踏进了这栋大楼。
大厅里空空荡荡,只有灰尘在光线里飞舞。
前台那块深空科技的金属招牌,已经被拆掉了,只留下几个丑陋的螺丝孔。
我仿佛还能听到这里曾经的人声鼎沸。
仿佛还能看到顾云深站在这里,意气风发地接受媒体采访。
还能看到许清嘉挽着他的手臂,像女主人一样巡视她的王国。
如今,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
我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
我让律师团队和专业的管理团队,迅速对公司进行重组。
公司的名字,被我改了。
不再是充满野心的深空,而是另一个名字。
静姝纪念基金。
基金会的宗旨只有一条。
为所有在婚姻、职场、社会中,遭受不公与暴力侵害的女性,提供无偿的法律援助和经济支持。
我将顾云深曾经那间奢华的、位于顶层的办公室,改造成了基金会的接待室。
我卖掉了他所有的名画、古董,将这些钱,作为基金会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而这栋大楼,我没有选择出租或者出售。
我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决定。
我将大楼的一整层,足足三千平米的空间,全部打通。
我请来了国内最好的设计师,将这里改建成了一个小型的、对公众免费开放的艺术纪念馆。
纪念馆的主题,只有一个。
纪念那些被遗忘的女性。
这里没有名家的画作,没有昂贵的展品。
展出的,是一些普通女性的故事。
有在家庭暴力中逝去的妻子,她生前画的画,被我裱了起来。
有因为性别歧视而失去工作机会的女孩,她写的诗,被刻在墙上。
有为了孩子奉献一生,却没有留下自己名字的母亲,她的旧照片,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当然,还有我的母亲。
林婉。
我请人为她画了一幅巨大的肖像画。
画上的她,还是年轻时的模样,穿着白裙子,在阳光下温柔地笑着。
我没有为她立碑。
顾云深毁掉了她的墓碑,想让她被世界遗忘。
那我就用一座永恒的事业,一座矗立在城市中心的纪念馆,来纪念她。
我要让所有走进这里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
知道她曾经怎样美丽、温柔、坚韧地活过。
基金会和纪念馆开幕那天,来了很多媒体。
他们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我站在母亲的画像前,对着镜头,平静地说。
因为我曾经也是一个,快要被遗忘的人。
我希望,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女性,会因为别人的罪恶,而被抹去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我的母亲没能等到,但我希望,她们可以。
闪光灯亮起。
我看到光晕里,母亲的画像,仿佛也在对我微笑。
妈妈,你看到了吗
我没有让你失望。
我终于,用自己的方式,为你,也为我自己,讨回了公道。
这公道,不是毁灭。
而是新生。
第10章
10.
时间是最好的疗药,也是最公正的判官。
一晃,又是五年过去。
这五年里,发生了很多事。
顾云深在入狱后的第三年,被查出患了肝癌晚期。
因为罪行重大,他没有获得保外就医的资格。
他在监狱的医院里,孤独地走完了最后的人生。
据说临终前,没有一个亲人朋友去看望他。
他死的时候,骨瘦如柴,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半分模样。
这个消息,是我的律师告诉我的。
我听完,只是哦了一声,再没有别的话。
一个从我生命里彻底删除的人,他的生死,与我再无关系。
许清嘉比他多熬了几年。
她在狱中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
提前两年被放了出来。
出来那天,没有人去接她。
她变了很多,长期的牢狱生活磨去了她所有的光彩,眼角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二十岁。
她身无分文,又背着案底,根本找不到像样的工作。
有一次,我的一个下属在街头拍到一张照片发给我。
照片上,一个穿着廉价清洁工制服的女人,正费力地拖着一个巨大的垃圾桶。
那个女人,是许清嘉。
她最终,还是活成了她当年最想羞辱我的样子。
我看完照片,就把它删了。
我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丝毫的同情。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这很公平。
而我,也过着我自己的生活。
静姝纪念基金在五年里,成为了国内最具影响力和公信力的慈善机构之一。
我们帮助了上千名走投无路的女性,为她们提供庇护,为她们争取权益,帮助她们重新开始新生活。
我也因此,从一个复仇者,变成了一名备受尊敬的社会活动家。
我每天都很忙。
忙着开会,忙着审阅援助申请,忙着去各地演讲。
忙碌,让我感到充实。
我没有再婚,也没有开始任何新的恋情。
经历过那样一场极致的背叛后,我对爱情这种东西,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
一个人,也挺好。
这天下午,基金会没什么事,我提前回了家。
路过那栋属于我的大楼时,我鬼使神差地,让司机停了车。
我走进了那个以我母亲名字命名的纪念馆。
不是工作日,馆里的人不多。
三三两两的参观者,安静地看着墙上的那些故事。
我走到纪念馆的最深处。
母亲的画像,依旧挂在那里。
画框被工作人员擦拭得一尘不染。
画上的她,笑容依旧温暖。
我站在画前,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但心里,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妈妈,我做到了。
我把您被碾碎的人生,重新拼了起来。
我把顾云深带给我的所有黑暗,都变成了照亮别人的光。
我没有沉溺在仇恨里。
我活成了,您会为我骄傲的样子。
一个女孩走到我身边,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
她轻声问我。
您好,请问,您是林静姝女士吗
我点了点头。
女孩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又感激的笑容。
谢谢您！真的,谢谢您！如果没有您的基金会,我可能已经……
她没有说下去,但眼里的光,说明了一切。
我看着她,就像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天真、热烈、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自己。
我对她笑了笑。
那是一个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阴霾的,平静的微笑。
阳光透过纪念馆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落在我身上,也落在母亲的画像上。
温暖,而明亮。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