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兴奋地告诉林凡,自己要和阿强私奔。
去没人认识的地方过小日子,眼里闪着从未有过的光。
林凡心疼得厉害,本想劝她阿强不靠谱,可看她沉浸在爱情中,话到嘴边又咽下,只闷闷问:
想好了
当然!
她用力点头,又不好意思地开口借钱,说稳定下来就还。
林凡几乎没犹豫,把刚发的工资除去房租和基本生活费,其余全转给了她,没敢问去向和时长。
第一章
雨夜惊魂
窗外的雨下得跟疯了似的,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像是有谁拿着无数颗小石子在猛敲。林凡拖着灌了铅的两条腿,刚把钥匙插进锁孔,手机就跟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本地。他皱了皱眉,这时候谁会打电话来加班到快十一点,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要躺平,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划开了接听键。
林凡……
电话那头的声音劈了叉,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像是被人掐着脖子,每一个字都裹着浓重的鼻音和难以抑制的颤抖。但就是这两个字,林凡的心脏猛地一缩
——
是阮慧娴。
这个名字在他心里盘桓了十几年,从穿校服的青涩少年到如今在格子间里被生活打磨得有些麻木的青年,阮慧娴这三个字,始终是他心口那根最敏感的弦,轻轻一碰,就能掀起惊涛骇浪。
慧娴怎么了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绷紧,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你在哪出什么事了
我在……
我在市一院……
她的呼吸急促得像要断气,背景里能听到医院特有的那种嘈杂,隐约还有救护车鸣笛的余音,林凡,救我……
我好怕……
呜呜……
医院!
林凡脑子

的一声,血瞬间冲上头顶。市一院她去医院干什么车祸还是……
他不敢往下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你等着!我马上到!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根本来不及细问。挂了电话,他甚至没顾上换那双沾满泥点的运动鞋,抓起玄关的伞就冲进了雨里。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狂风卷着雨幕,把伞吹得像个随时会散架的破玩具。他跑到路边,疯狂地挥手拦车,可这鬼天气,出租车跟绝迹了似的,好不容易有一辆亮着空车灯过来,司机摇下车窗看了看他这副落汤鸡的样子,又看了看前方被雨水模糊的路况,皱着眉摆摆手,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操!
林凡低骂一声,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拔腿就往小区外的主干道跑。雨太大,视线受阻,他好几次差点被路边的积水绊倒,裤腿很快就湿透了,沉甸甸地贴在腿上,每跑一步都费劲。
脑子里全是阮慧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她胆子那么小,小时候看到毛毛虫都会吓得躲在他身后,现在一个人在医院,肯定吓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严重吗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各种可怕的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他跑得更快了,胸口剧烈起伏,喉咙又干又痛。
十几分钟后,他终于在主干道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市一院,麻烦快点!
他几乎是把自己摔进后座的,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座位上,汇成一小滩水。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没多问,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车窗外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开来,模糊成一片光怪陆离的色块,林凡的心却揪成了一团,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
他和阮慧娴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她是那种长得很灵气的姑娘,眼睛很大,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小时候总爱跟在他屁股后面,林凡哥哥,林凡哥哥
地叫。
他一直把她护得很好。她被隔壁班男生欺负,他上去跟人打架,鼻青脸肿地回来,还笑着跟她说没事;她考试没考好,躲在角落里哭,他把自己的零花钱全拿出来给她买糖,笨拙地安慰她;她青春期叛逆,跟家里吵架跑出去,也是他在网吧角落里找到她,把她带回家,替她跟叔叔阿姨说好话。
周围的人都说,林凡对阮慧娴,好得没话说。他自己也知道,那不是单纯的兄妹情,是藏在心底多年,不敢说出口的喜欢。
可阮慧娴似乎从来都不知道,或者说,她知道,但不在意。她身边总不缺追求者,换男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每次她失恋了,受委屈了,总会第一时间找到他,趴在他肩膀上哭,把他当成情绪垃圾桶。而他,每次都心甘情愿地接过来,默默地帮她收拾烂摊子。
上次见她,是一个月前。她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她遇到了真爱,是一个叫阿强的男生,染着一头黄毛,看起来痞痞的。她说阿强很懂她,会带她去蹦迪,去赛车,做很多她以前不敢做的事。
林凡,我跟阿强准备私奔了,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她当时眼睛里闪着光,那是林凡从未见过的兴奋和憧憬。
林凡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他想劝她,那个黄毛看起来就不是什么靠谱的人,可看着她那副沉浸在爱情里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只是闷闷地说了一句:你想好了
当然!
她用力点头,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林凡,我手里钱不太够,你能不能……
先借我点等我到了那边稳定下来,马上就还你。
他几乎没犹豫,把自己刚发的工资,除了留下房租和基本生活费,剩下的全转给了她。他甚至没敢问她要去多久,要去何方。
从那以后,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他知道,她是真的开始了新生活,没有他的新生活。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剜掉了一块。他以为,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远远地看着她,她过得好,就够了。
可谁能想到,一个月后,他会接到这样一个电话。
出租车在市一院门口停下,林凡付了钱,几乎是跳下车的。他冲进急诊大厅,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让他皱了皱眉。大厅里人来人往,大多是行色匆匆的病人和家属。
他拿出手机,想给阮慧娴打个电话问她具体在哪个科室,刚拨号,就看到走廊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蜷缩在长椅上。
是阮慧娴。
她浑身都湿透了,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脸色惨白得像纸,嘴唇毫无血色,身上还穿着那件他送她的米白色风衣,此刻已经被雨水淋得变了色,紧紧地裹在身上,显得她格外瘦小可怜。
慧娴!
林凡喊了一声,快步跑过去。
听到他的声音,阮慧娴猛地抬起头,看到是他,眼泪瞬间决堤。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猛地站起来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林凡……
呜呜呜……
林凡……
她的身体因为哭泣而剧烈颤抖,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她的衣服,也沾湿了林凡的胸膛,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林凡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所有的担心、焦虑,在看到她这副模样的瞬间,都化成了浓浓的心疼。他伸出手,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声音放得很柔:没事了,我来了。别怕,到底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他以为她是生病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阮慧娴哭了很久,久到林凡的肩膀都被她的眼泪打湿了一大片,她才稍微平复了一点。她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看着林凡,嘴唇哆嗦着,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才说出一句话:我……
我怀孕了。
怀孕了
林凡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怀孕是阿强的那她哭什么难道是……
他心里咯噔一下,孩子……
有问题
阮慧娴摇了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不是……
是阿强……
阿强他跑了!
跑了
林凡皱紧了眉头,什么意思
阮慧娴吸了吸鼻子,哽咽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原来,她跟阿强私奔到邻市后,刚开始确实过了几天甜蜜的日子。可就在昨天,她用验孕棒测出自己怀孕了,兴奋地告诉阿强,想跟他商量着结婚,好好过日子。
没想到,阿强听到这个消息,脸色瞬间就变了。当天晚上,他就卷走了阮慧娴身上所有的钱,包括她从林凡那里借来的那笔,然后就消失了。电话打不通,微信被拉黑,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就是个骗子!他根本就不是真心爱我!他就是为了我的钱!
阮慧娴越说越激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去找他,他躲着不见我。我没办法,只能回来……
我一个人在医院,我好害怕……
林凡,我真的好害怕……
她又一次扑进林凡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林凡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懵了。他看着怀里哭得不能自已的阮慧娴,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诉,脑子里一片混乱。
阿强跑了卷走了她的钱她怀孕了
这些信息像重磅炸弹一样,在他脑子里炸开。他原本以为她是出了什么意外,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他看着阮慧娴苍白的脸,看着她无助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有对她的心疼,毕竟她是自己爱了十几年的姑娘,如今落得这般境地;有对阿强的愤怒,那个混蛋竟然这么欺负她;可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她跟别的男人私奔,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被那个男人抛弃了,然后跑回来找他
这算什么
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阮慧娴哭了一会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凡,眼神里带着一丝乞求,还有一丝愧疚。
林凡……
我知道……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鼻音,我知道我很傻,很蠢,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可是现在,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她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眼神里闪过一丝母性的光辉,随即又被恐惧取代:这个孩子……
他不能没有爸爸……
林凡,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可是……
她咬着嘴唇,看着林凡,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字一句地说:你……
你能不能……
当这个孩子的爸爸

——
林凡只觉得脑子里像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作响,他怔怔地看着阮慧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这个孩子的爸爸
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多年的守护,多年的暗恋,在她眼里,竟然就只是一个可以在她走投无路时,用来给别人的孩子当爸爸的备胎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愤怒、委屈、失望、心疼……
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张网,把他牢牢困住,让他动弹不得。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这个他从小护到大,爱了十几年的女人。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期盼。
如果是以前,看到她这副样子,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可现在,他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骂她荒唐,想质问她凭什么,想转身就走,再也不要管这个烂摊子。
可是,看着她苍白脆弱的样子,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那些话到了嘴边,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只剩下一片疲惫和挣扎。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先好好休息,这事……
再说。
他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阮慧娴听到这句话,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光亮,像是看到了希望。她用力点了点头,不再哭了,只是紧紧地抓着林凡的衣角,仿佛那是她在这绝望境地中唯一的依靠。
林凡看着她,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得发慌。
他知道,自己这句
再说,意味着什么。
他也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可能会彻底偏离原来的轨道。
只是,他真的能说服自己,去当这个
爸爸
吗去接受这个充满了欺骗和背叛的
惊喜

走廊里的灯光惨白,映着林凡复杂而痛苦的脸。窗外的暴雨还在继续,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
第二章
医院迷局
林凡最终还是把阮慧娴带回了家。
电梯上升时,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医院消毒水和雨水混合的怪味。阮慧娴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湿透的风衣下摆滴着水,在轿厢地板上积出小小的水洼。林凡盯着那滩水,心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堵。

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他掏出钥匙开门,防盗门
咔哒
解锁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推开门,出租屋的灯光昏黄,不大的客厅里还堆着他没来得及收拾的文件袋,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泡面味。
先坐吧。
林凡脱下湿透的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转身去卫生间拿毛巾。
阮慧娴局促地站在门口,打量着这个她来过无数次的地方。还是老样子,简单甚至有些简陋,却比她和阿强住过的任何地方都让人心安。只是这次,她是以这样难堪的姿态踏进来的。
林凡把干净毛巾递过去,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自己的长袖
T
恤和运动裤:先去洗澡吧,别感冒了。衣服你先凑合一穿。
谢谢。
阮慧娴接过衣物,声音细若蚊蚋。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林凡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尼古丁灼烧喉咙的刺痛感,也压不住心里翻涌的烦躁。他拿出手机,点开和阮慧娴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一个月前,他转钱给她的记录。
烟雾缭绕中,他想起朋友老周的话。上次聚餐,老周拍着他的肩膀,恨铁不成钢:林凡,你就是太心软。那阮慧娴把你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提款机你图啥
当时他还嘴硬,说朋友一场,帮衬是应该的。现在想来,自己确实像个傻子。
浴室门开了,阮慧娴穿着他宽大的衣服走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脸色依旧苍白,却比在医院时多了点人气。她局促地站在原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
我睡哪里
林凡掐灭烟头,指了指次卧:那屋有张折叠床,我去给你铺好。
次卧很小,堆满了他换季的衣物和杂物。林凡弯腰翻找折叠床时,后腰传来一阵酸痛
——
那是大学时替阮慧娴搬书,从楼梯上摔下来留下的旧伤。他动作顿了顿,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铺好床,他转身要走,阮慧娴突然拉住他的衣角。
林凡,
她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谢谢你……
我知道我很麻烦你……
林凡抽回衣角,没看她: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关上门,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也敲打着他乱糟糟的心。他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蹩脚的戏剧。
林凡开始学着煲汤。他在网上搜孕妇食谱,笨拙地在厨房里忙碌,手背被热油烫出好几个红点。阮慧娴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偶尔探头进来问一句
好了没,语气理所当然。
第一次陪她去产检,医院里人来人往。医生笑着说
家属真体贴
时,林凡的脸一阵发烫。他看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他下意识地想和阮慧娴保持距离,却被她紧紧挽住胳膊。
别紧张嘛。
她笑着说,语气轻松,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普通的准父母。
林凡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小区里的邻居也开始指指点点。住对门的张阿姨买菜回来,看到林凡扶着阮慧娴散步,眼睛瞪得溜圆:小林啊,这是……
你媳妇
不是,是朋友。
林凡解释道。
张阿姨

了一声,眼神却带着怀疑,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阮慧娴的肚子一眼。
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林凡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
更让他难受的是朋友的议论。老周打电话来,劈头就问:你真把那女人接回家了林凡,你是不是傻那孩子又不是你的,你操的哪门子心你就是个大冤种!
她现在无家可归……
林凡试图解释。
无家可归是她自找的!
老周打断他,当初她跟那黄毛私奔的时候,想过你吗现在被人甩了,想起你来了我告诉你,这种女人,就是把你当备胎,当长期饭票呢!
老周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林凡头上。他挂了电话,心里堵得厉害。他知道老周说得有道理,可看着阮慧娴日渐显怀的肚子,他狠不下心赶她走。
阮慧娴的态度,也渐渐变了。
一开始,她还会说几句感谢的话,偶尔帮着收拾一下屋子。可没过多久,她就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林凡买了进口的孕妇奶粉,她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这什么啊,一股怪味。阿强以前给我买的那种就好喝多了。
林凡愣住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沉默着把奶粉收起来,换成了普通的牛奶。
有天晚上,阮慧娴看着客厅里老旧的空调,叹了口气:这空调制冷效果也太差了,晚上热得睡不着。以前我跟阿强住的地方,空调都是最新款的,可舒服了。
林凡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想说,这已经是他能负担得起的最好的房子了。他一个月工资不算低,可除去房租、生活费,还要负担阮慧娴的产检和营养品,手头早已捉襟见肘。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拿出遥控器,把温度调低了两度。
更让他不舒服的是,阮慧娴开始有意无意地用孩子绑架他。
林凡,你今天能不能早点回来我想吃城南那家店的糖醋排骨,听说对胎儿好。
林凡,我同事说孕妇要穿那种专门的孕妇装,你明天陪我去买吧,有点贵,不过对孩子好。
林凡,你现在不对我好点,以后孩子跟你也不亲。
每次听到这些话,林凡心里都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照顾她,是因为十几年的情分,是因为心软,可她似乎把这当成了一种交易。
怀疑的种子,在一个午后悄然发芽。
那天阮慧娴午睡,手机放在客厅充电。林凡打扫卫生时,不小心碰掉了手机。屏幕亮起,弹出一张照片预览。
照片上,阮慧娴和阿强在一家高级餐厅吃饭。她穿着漂亮的连衣裙,笑靥如花,依偎在阿强怀里,看起来幸福极了。照片的拍摄时间,是三个月前
——
正是她跟林凡哭穷,说自己交不起房租,向他借钱的时候。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像掉进了冰窖。
他捡起手机,手指有些颤抖。他想点开照片仔细看看,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可那一瞬间的画面,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当时说自己没钱交房租,可却能和阿强在高级餐厅吃饭她向他借的钱,到底用在了哪里
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像一团乱麻,缠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邻市。
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只说了一句话:小心你身边的女人。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林凡握着手机,愣在原地。
小心阮慧娴为什么那个打电话的人是谁是阿强吗他为什么要提醒自己
无数个问号在他脑子里盘旋。他看着卧室紧闭的房门,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他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阮慧娴,就是那个漩涡的中心。
晚上,阮慧娴从卧室出来,看到林凡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
林凡抬起头,看着她,眼神复杂:慧娴,三个月前,你说你没钱交房租,向我借了五千块,还记得吗
阮慧娴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记得啊,怎么了
那笔钱,你用来交房租了吗
林凡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阮慧娴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避开林凡的目光,声音有些慌乱:是……
是啊,不然我交什么
是吗
林凡的声音冷了下来,可我今天看到一张照片,三个月前,你和阿强在一家高级餐厅吃饭,看起来过得挺滋润的。
阮慧娴的身体猛地一僵,她抬起头,看着林凡,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林凡!你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是不是在怀疑我你是不是觉得我骗了你我那时候是真的没钱了!那顿饭是阿强请的,我推不掉啊!
我只是问问……
林凡试图解释。
问问
阮慧娴突然提高了音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你就是不信任我!你觉得我是那种骗钱的女人是吗我现在怀着孕,本来就不容易,你还这么怀疑我,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她捂着肚子,哭得浑身发抖: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我不该跟阿强走,不该惹你生气。可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啊!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体谅体谅我肚子里的孩子啊!
看着她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林凡的心又软了。
他是不是太过分了也许事情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她现在怀着孕,情绪不稳定,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逼她
愧疚感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他叹了口气,走过去,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
好了,别哭了,是我不对,我不该怀疑你。
阮慧娴哭得更凶了,她扑进林凡怀里,紧紧抱住他:林凡,你以后别这样了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林凡抱着她,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他能感觉到阮慧娴的身体还在颤抖,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哭声里,除了委屈,还有别的什么。
那个神秘的电话,那张照片,阮慧娴闪烁的眼神……
这一切,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他的心里,让他不得安宁。
他不知道,这场看似委曲求全的
磨合,背后还隐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他只知道,裂痕已经出现,而那裂痕之下,是汹涌的暗流,随时可能将他吞没。
第三章
真相浮现
那通神秘电话像根毒刺,扎在林凡脑子里。
夜里他躺在床上,听着次卧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怎么也睡不着。月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像极了医院走廊的颜色。
他摸出手机,翻到那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邻市,正是阿强跑路的地方。会是他吗那个卷走阮慧娴积蓄的黄毛,为什么要提醒自己小心她
林凡点开通话记录,指尖悬在回拨键上迟迟没按下去。他怕,怕听到那个嬉皮笑脸的声音,更怕听到让自己彻底崩溃的答案。
天亮时,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阮慧娴端着牛奶从厨房出来,看到他这副样子,假惺惺地皱起眉:怎么没睡好是不是我晚上翻身吵到你了
林凡盯着她眼底那抹刻意装出来的关切,喉结动了动:没有,做了个噩梦。
梦到什么了
她追问,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忘了。
林凡起身穿外套,声音冷得像冰,今天要加班,晚饭不用等我。
关上门的瞬间,他听见屋里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
林凡没去公司。他揣着手机站在路口,冷风灌进衣领,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老周昨天发的消息还在屏幕上躺着:我托人问了,那黄毛在邻市的赌场混,有人见过他。
打车去邻市的路上,林凡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像在熬一锅中药,苦涩翻涌。他想起高三那年,阮慧娴把攒了很久的硬币塞进他手里:听说你爸住院了,这些钱你先拿着。
那些硬币被她焐得温热,现在想起来,却像烙铁一样烫手。
赌场藏在一条破败的巷子里,门口挂着
休闲会所
的幌子。林凡刚走进去,就被两个纹身壮汉拦住:找人还是玩两把
找阿强。
林凡报出名字时,声音都在发颤。
壮汉上下打量他一番,嗤笑一声:找强哥你也配
林凡掏出钱包里仅有的两千块塞过去:我是他朋友,有急事。
钱被捏在手里掂了掂,其中一个壮汉朝里努努嘴:三楼最里面的包厢。
推开门,烟味和汗味扑面而来。烟雾缭绕中,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围着赌桌吆喝,坐在主位的正是阿强。他染着黄毛的脑袋随着骰子的转动一点一点,脖子上还挂着条粗金链,怎么看都不像个身无分文的跑路者。
强哥,有人找。
阿强眯着眼看过来,看到林凡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嘲讽的笑:哟,这不是林大好人吗怎么,来给你女人送钱
林凡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你把她的钱还给她。
她的钱
阿强笑得更欢了,那钱是她自愿给我的,怎么,现在后悔了
他往椅背上一靠,吐了个烟圈,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啊林凡,要不是你这棵摇钱树,我还凑不齐赌债呢。
林凡的脑子

的一声: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
阿强弹了弹烟灰,你以为她跟我私奔是因为爱情她早就知道我欠了一屁股债,那笔钱,一半是给我还债的,一半……
他故意拖长调子,是她以你的名义贷的款,你没收到催款短信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林凡掏出来一看,果然是网贷平台的催款通知,逾期金额五千,借款人姓名赫然是他自己。
她怎么敢……
林凡的声音都在发抖。
有什么不敢的
阿强凑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语气轻佻,她跟我说,你对她言听计从,就算知道了也会帮她还。说实话,我还挺佩服你的,接盘接到这份上,真是条汉子。
周围爆发出哄笑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林凡身上。他抓起桌上的酒瓶,想砸在阿强那张欠揍的脸上,可手举到半空又停住了
——
他不能在这里出事,他要带着证据回去。
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林凡的声音冷得像冰。
阿强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得更得意了:哦对了,她发现怀孕那天,我跟她说,你不是还有个备胎林凡吗去找他接盘啊。你猜她怎么说
他压低声音,模仿着阮慧娴的语气,也是哦,他肯定会答应的。
林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冻住了。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个被算计好的棋子。
从赌场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林凡像个游魂一样走在街上,邻市的霓虹灯刺眼,他却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手机又响了,是阮慧娴打来的。
林凡,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肚子有点不舒服。
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柔弱。
放在以前,林凡早就慌了神,可现在,他只觉得恶心。
马上。
他挂了电话,声音平静得可怕。
回到家时,阮慧娴正坐在沙发上敷面膜,看到他进来,立刻摆出担忧的表情:你去哪了电话也不接,我好担心……
林凡没说话,把手机里的催款短信和阿强的录音扔到她面前。
面膜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阮慧娴慌忙去够手机: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我听你解释。
林凡坐在她对面,眼神像淬了冰,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欠赌债的贷款是怎么回事他让你找我接盘,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去,阮慧娴的防线彻底崩溃。她扯掉面膜,眼泪汹涌而出:我是知道他欠赌债,可我那时候爱他啊!我以为我能帮他改好!
所以你就拿我的钱给他还债还偷偷用我的名义贷款
林凡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那时候也是没办法!
阮慧娴哭着辩解,他说只要还了债就跟我好好过日子,我一时糊涂……
后来他把钱骗光了,我发现怀孕了,他还打我……
她撩起袖子,胳膊上确实有块青紫,是他让我来找你的,他说你一定会帮我……
所以你就来了
林凡看着她,眼底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你把我当什么垃圾桶还是冤大头
不是的林凡!
阮慧娴扑过来想抓他的手,被他猛地甩开,我后来想通了,跟着他没有好结果,只有你才是真心对我好!我们忘了过去好不好孩子生下来就叫你爸爸,我们好好过日子……
好好过日子
林凡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用我的钱养着别人的孩子,替你还着莫名其妙的贷款,这就是你说的好好过日子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的阮慧娴:你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阮慧娴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决绝,愣了几秒后突然捂着肚子尖叫起来:啊
——
我的肚子好痛……
她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滚下豆大的汗珠。林凡皱紧眉头,心里警铃大作
——
他再恨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抱起阮慧娴往医院跑时,她的身体烫得吓人,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念着:林凡……
对不起……
不要走……
急诊室的灯亮了很久,医生出来时,脸色凝重:孕妇情绪激动导致先兆流产,情况不太好。还有,
他顿了顿,看向林凡,我们检查发现,她之前有过多次流产史,这次如果保不住,可能以后都怀不了孕了。
多次流产史
林凡像被雷劈中,愣在原地。
他想起大学时,阮慧娴突然休学半年,说是去外地亲戚家;想起她每次失恋后都要消沉很久,脸色总是苍白……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拼图一样凑在一起,露出狰狞的面目。
急诊室的门再次打开,护士推着病床出来,阮慧娴闭着眼睛,脸色比纸还白。林凡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
这个孩子,这个他从一开始就抗拒的生命,现在却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剑。
他该怎么办是彻底不管,看着她可能永远失去做母亲的机会还是继续当这个冤大头,被她牢牢绑在身边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越来越浓,林凡靠在墙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进来,照亮他眼底的绝望。他知道,这场闹剧,远远还没结束。
第四章
决裂时刻
急诊室的灯灭了的时候,林凡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护士推着病床往病房走,阮慧娴还没醒,眼睫上挂着未干的泪痕,脸色白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林凡跟在后面,脚步发沉,医生那句
多次流产史
像重锤,一下下砸在他天灵盖上。
大学那半年休学,她说是去苏州看外婆。林凡当时还骑着自行车跑遍半个城市,给她买了最爱的桂花糕寄过去。现在想来,那些精心包装的糕点,说不定正躺在某个医院的垃圾桶里。
家属,孕妇需要静养,别再刺激她了。
护士把阮慧娴安顿好,回头叮嘱了一句。
林凡没应声,找了张塑料凳坐在走廊,掏出手机翻通讯录。手指划过一个个名字,最终停在
陈瑶
上。那是他高中同学,现在在一家私立医院当护士。
电话接通时,陈瑶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林凡大半夜的什么事啊
你认识阮慧娴吧
林凡的声音干得发涩,她以前是不是在你们医院看过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陈瑶的声音瞬间清醒了:你问这个干嘛她出事了
她怀孕了,先兆流产。医生说她以前……
流过好几次。
林凡咬着牙,把那句话说出来。
唉……
陈瑶叹了口气,她高三毕业那年就在我们医院住过院,也是流产。后来这几年,断断续续来过几次,都是同一个毛病。有次我值夜班碰到她,陪她坐了会儿,她说……
说什么
林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说她命不好,总遇不到靠谱的人。
陈瑶顿了顿,对了,上个月她还来做过保胎治疗,当时我看她病历上写的末次月经时间,推算受孕日大概在……
三月中旬
三月中旬
林凡脑子里

地炸开。
他记得清清楚楚,三月中旬有场同学聚会。那天阮慧娴穿了条红裙子,喝了不少红酒,是他送她回的出租屋。
酒精上头的夜晚,模糊的喘息,散落一地的衣服……
第二天早上她红着眼圈说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他点头说好,心里却偷偷藏起了一丝不该有的期待。
后来她跟阿强私奔,他还安慰自己,那晚只是个意外。
可现在陈瑶的话像把钥匙,猛地打开了记忆的锁。他突然想起,阮慧娴跟阿强确定关系,是四月初的事。
三月中旬受孕,四月初才跟阿强在一起……
那这个孩子……
林凡的手开始发抖,手机差点从掌心滑落。他扶住墙,感觉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林凡你还在听吗
陈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担忧。
她……
她那次保胎,有没有说孩子父亲是谁
林凡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说,就说是个不靠谱的。
陈瑶叹了口气,她还跟医生打听,如果以后生不了孩子,能不能找亲戚领养……
挂了电话,林凡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月亮被乌云遮住,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他想起阿强在赌场里那副欠揍的嘴脸:那黄毛自己都说,他跟阮慧娴在一起没做过措施,也没见她怀过。
当时只当是阿强推卸责任的鬼话,现在想来,句句都像真话。
阮慧娴知道自己怀了孕,掐着时间跟阿强摊牌。阿强不想负责,随口一句
你去找林凡啊,竟然真的让她动了心思。
她跑回来找自己,哪里是走投无路,分明是算准了时间,算准了他会心软,算准了自己能当这个冤大头!
甚至连那次同学聚会后的意外,说不定都是她计划好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凡就觉得一阵恶寒。他不敢再想下去,可那些碎片般的细节却自动往一起拼凑
——
她那天穿的红裙子,她主动递过来的酒杯,她在出租屋里若有若无的暗示……
天亮时,阮慧娴醒了。
林凡推开门进去,她正靠在床头喝粥,看到他进来,眼神闪烁了一下,放下勺子怯生生地说:林凡,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
林凡没说话,把打印出来的通话记录和陈瑶发来的病历截图放在床头柜上。
阮慧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粥碗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热粥溅在她的拖鞋上,她却像没感觉到一样。
你……
你调查我
她的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林凡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着她的眼睛。他没有咆哮,也没有质问,只是平静地开口,一字一句像淬了冰:
三月十五号晚上,我送你回家。三月二十号,你说身体不舒服,我给你买了验孕棒,你说没怀孕。四月初,你跟阿强在一起。五月中旬,你发现怀孕,跟阿强摊牌。六月初,你来找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阮慧娴心上。她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瑶是我同学,在私立医院当护士。
林凡继续说,拿起那张病历截图,你三月底去保胎,医生说你受孕时间在三月中旬。阮慧娴,你跟阿强四月才在一起,这个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
阮慧娴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不是之前那种带着算计的哭,而是崩溃的、绝望的哭。她扑过来想抓住林凡的手,却被他躲开。
林凡,你听我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林凡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温度,是你跟阿强私奔前就怀了我的孩子,故意瞒着我还是你早就知道孩子是我的,却算准了时间来找我当接盘侠
我没有!
阮慧娴尖叫起来,眼泪糊了一脸,我刚开始也不知道!我以为是阿强的!后来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孕周不对,我才……
才想起三月中旬还有我这么个人
林凡冷笑一声,所以你就顺水推舟,让我当这个冤大头让你的孩子名正言顺地有个爸爸
我也是没办法啊!
阮慧娴瘫坐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知道你一定会对孩子好!阿强靠不住,我只能靠你了!我怕你知道真相会不要我,我怕孩子生下来没爸爸……
所以你就骗我
林凡的声音陡然拔高,胸口剧烈起伏,你拿我的钱给阿强还债,你用我的名义贷款,你让我陪着你产检,让我给你煲汤,让我受尽别人的白眼,这就是你说的靠我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向后翻倒,发出刺耳的声响。
阮慧娴,你告诉我,从一开始,你是不是就算计好了
林凡盯着她,眼睛红得吓人,那次同学聚会,是不是也是你计划的
阮慧娴被他的样子吓到了,缩在床头瑟瑟发抖,眼泪掉得更凶了:不是的……
那天我是喝多了……
后来发现怀孕,我真的慌了……
阿强说他不会负责,我只能想到你……
只能想到我
林凡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想到我这个备胎,想到我这个冤大头,想到我会为了你连自尊都不要,是吗
他指着门口,声音冷得像冰:你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孩子如果是我的,生下来我会负责,但我不想再看到你。
阮慧娴愣住了,她没想到林凡会这么决绝。她哭着爬下床,抱住林凡的腿:林凡,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一定好好跟你过日子……
林凡用力甩开她的手,她没站稳,摔倒在地上。额头磕在床腿上,立刻起了个包。
可她顾不上疼,只是趴在地上死死抓住林凡的裤脚,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不能走!我走了去哪里啊我爸妈早就不管我了,阿强也跑了,我只有你了啊林凡……
她的哭声凄厉,在安静的病房里回荡。林凡看着她卑微的样子,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那些年的喜欢,那些日的心疼,在真相揭开的瞬间,早就被撕得粉碎。
他蹲下身,轻轻拨开她的手,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阮慧娴,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从你选择骗我的那一刻起,就结束了。
说完,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门关上的瞬间,他听到身后传来阮慧娴绝望的哭喊,还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但他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地走出医院,走进了清晨微凉的阳光里。
阳光刺眼,他却觉得心里一片冰凉。
他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那个他恨了许久的
别人的孩子,竟然可能是自己的。可这份突如其来的
血脉相连,却裹着最肮脏的算计和欺骗。
他掏出手机,给老周发了条消息:帮我找个最好的律师,关于亲子鉴定和抚养权的。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林凡靠在医院门口的梧桐树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这场持续了十几年的暗恋,这场荒唐的接盘闹剧,终于要落幕了。可他知道,有些伤疤,就算愈合了,也永远会留下印记。
就像此刻他心里的空洞,大概这辈子都填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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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终风沙散尽
律师事务所的空调开得太足,林凡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对面的王律师推过来一份文件,钢笔在指尖转了个圈:协议我看过了,没问题。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如果孩子是你的,抚养费按月打到指定账户,直至十八周岁。你有权定期探望,但抚养权归你,跟她彻底脱钩。
林凡盯着
彻底脱钩
四个字,指尖在纸面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如果……
不是呢
他问,声音有点发飘。
那就更简单了。
王律师合上文件夹,医疗费用你已经结清,从此两不相欠。她要是再纠缠,直接报警。
走出事务所时,秋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有点疼。林凡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老周昨天发来的消息:阮慧娴从医院跑了,她家里人说没见过她。
他没回。有些事,该了断了。
三个月后,派出所打来电话时,林凡正在开季度总结会。领导唾沫横飞地讲着
KPI,他握着震动的手机,手心沁出冷汗。
是林凡先生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严肃,我们在城郊的出租屋里发现一名孕妇,快生了,身边只有你的联系方式。
赶到医院时,产房的灯亮着。护士说阮慧娴被发现时已经羊水破裂,身边除了一个破旧的行李箱,只有一张写着他号码的纸条。
她喊了一路你的名字。
护士递过来一杯热水,说对不起你。
林凡靠在墙上,看着
手术中
三个字,突然笑了。对不起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比刀子还锋利。
高中时她把他的作业本扔进垃圾桶,说
对不起,手滑;大学时她用他攒了半年的钱给新男友买球鞋,说
对不起,下次还你;现在她怀着不知道是谁的孩子,躺在产房里,还是说
对不起。
这三个字,她倒是说得越来越熟练了。
凌晨三点,产房的灯灭了。护士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儿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男孩,五斤八两。母亲大出血,还在抢救。
林凡的目光在婴儿脸上停留了两秒,那张小脸皱得像个小老头,闭着眼睛哼哼唧唧。他突然想起小时候,邻居家的猫生崽,一窝毛茸茸的小东西挤在纸箱里,眼睛都没睁开,却能凭着本能往母猫怀里钻。
亲子鉴定,麻烦安排一下。
他对跟出来的医生说。
婴儿被抱去育婴室的瞬间,林凡好像听见一声极轻的啼哭,像羽毛扫过心尖。他赶紧别过头,大步走向走廊尽头的吸烟区。
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燃起火苗,烟雾呛得他咳嗽起来。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还是邻市。
林凡
电话那头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我是阿强。
林凡捏着烟的手指紧了紧:有事
听说她生了
阿强笑了两声,笑得很古怪,那孩子……
你确定是你的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阿强的声音忽远忽近,就是想起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还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她说……
她喜欢被人捧着的感觉。
电话突然被挂断,忙音
嘟嘟
地响着,像在敲鼓。林凡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只觉得一阵反胃。
他想起阮慧娴崩溃时说的那句话:连我自己都记不清……
当时只当是她推卸责任的胡话,现在想来,说不定是真的。
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脱离危险了,但以后可能……
再也怀不了孕了。
林凡没说话。
阮慧娴醒来时,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被子上,暖洋洋的,却暖不透心里的寒意。护士进来换药,她哑着嗓子问:林凡呢
护士叹了口气:他走了。留了张卡,说里面的钱够你出院。还有……
护士犹豫了一下,他说,等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会有人联系你。
结果……
阮慧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还没出来吗
出来了。
护士把一张单子放在床头柜上,只是……
阮慧娴抓起单子,眼睛死死盯着那行字。上面写着
排除亲生血缘关系,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不是林凡的。
那是谁的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东西。阿强还是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网友或者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
病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是王律师。他把一份文件放在她面前:阮小姐,这是林凡先生委托我交给你的。他说,从此两不相欠。
阮慧娴看着文件上
自愿放弃抚养权
几个字,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想起小时候,林凡把唯一的糖塞给她,说
慧娴,你吃;想起下雨的夜晚,他背着发烧的她跑了三公里去医院,说
别怕,有我;想起同学聚会上,他看着她的眼神,亮得像星星。
那些被她肆意挥霍的好,那些被她弃之如敝履的真心,现在终于要彻底失去了。
她签完字,王律师拿起文件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门关上的瞬间,阮慧娴捂住脸,哭得撕心裂肺。
窗外的阳光很好,可她的世界,彻底黑了。
林凡拿到亲子鉴定报告那天,正在收拾行李。他申请了公司的外派项目,去非洲待三年。老周来帮忙,看着一箱子的东西,叹了口气:真要走啊
嗯。
林凡把报告塞进碎纸机,换个地方,清净。
碎纸机嗡嗡地响着,把那些纠缠了十几年的恩怨,绞成了碎片。
那孩子……
老周欲言又止,送去孤儿院了
嗯。
林凡拉上行李箱拉链,我给了一笔钱,够他到成年。
他没说的是,他去看过那孩子一次。小家伙躺在育婴室的保温箱里,不哭不闹,只是睁着眼睛看天花板。那一刻,林凡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了一下。可他知道,他不能留下。有些伤疤,碰一次就疼一次。
去机场的路上,老周突然说:对了,昨天碰到陈瑶,她说阮慧娴疯了。
林凡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嗯
拿着那份鉴定报告,在医院门口哭了一天,说什么‘怎么会不是他的’。
老周叹了口气,后来被她爸妈接走了,听说精神不太好。
林凡没说话,只是踩下了油门。车子驶离市区,朝着机场的方向飞驰。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像一场模糊的梦。
飞机起飞时,林凡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阳光很好,阮慧娴穿着白裙子,站在香樟树下对他笑,说
林凡哥哥,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那时候的风很轻,阳光很暖,他们都以为,未来会是美好的样子。
只是谁也没想到,走着走着,就散了。
三年后,林凡在非洲的工地上接到一个电话,是孤儿院打来的。院长说那孩子被一对好心的夫妇收养了,过得很好,让他放心。
他还问起你,说想知道爸爸是谁。
院长的声音很温和,我告诉他,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在为他祈祷。
林凡挂了电话,站在夕阳下,看着远处连绵的沙丘。手机里弹出一条推送,是家乡的新闻,说邻市破获了一个赌博团伙,主犯阿强被抓了,判刑十年。
他想起阿强最后那个电话,想起阮慧娴崩溃的哭喊,想起那个皱巴巴的婴儿。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电影,终于到了散场的时候。
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家乡。林凡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阮慧娴。她的声音很轻,像梦呓:林凡……
我好像……
记起来了……
那个孩子……
可能是……
电话突然被挂断,再打过去,已是空号。
林凡站在原地,看着夕阳沉入沙丘,把天空染成一片血色。他不知道阮慧娴想说什么,也不想知道了。
有些答案,或许永远不知道,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转身走向宿舍,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消失在漫天的风沙里。
这场持续了十几年的暗恋,这场荒唐的接盘闹剧,终于画上了句号。只是那道伤疤,永远留在了心里,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隐隐作痛。
就像此刻,风吹过耳畔,带着沙子的味道,也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