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龟下农家寻常暖
景泰五年,青州府临朐县外的龟山,像一头伏在人间的青黑巨龟,终年裹着半腰云雾。山脚下零星散落着十余户人家,何家便是其中最靠东的一户。
家主何秉忠年近五十,是个地道的庄稼汉,双手粗糙得能磨出茧子,脸上的沟壑里总沾着些泥土。他娶了邻村的林氏,夫妻二人守着三亩薄田,拉扯大两个儿子。大儿子何仲砚,二十二岁,性子沉得像龟山的石头,去年冬天娶了镇上绸缎庄掌柜侯万山的女儿侯婉娘;小儿子何季棠,刚满十八,生得眉清目秀,手脚却麻利,除了帮家里干活,最爱往龟山上跑,说是能采些草药换钱,何秉忠夫妇也只嘱咐他别摔着,从不多管。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鸡叫头遍,何秉忠就扛着锄头站在院门口了。林氏系着粗布围裙,正从灶房里端出冒着热气的玉米粥,见他要走,连忙喊:他爹,喝碗粥再去!仲砚和季棠也快醒了,一家子一起吃!
何秉忠放下锄头,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不了,地里的麦该浇了,早去早回。你让孩子们多睡会儿,婉娘身子弱,别叫她起太早。
话音刚落,东厢房的门
吱呀
一声开了。侯婉娘端着一盆脏衣服走出来,身上穿着件淡青色的旧衣裙,头发用一根银簪松松挽着。她见了何秉忠,连忙停下脚步,屈膝行礼:爹,您起这么早
侯婉娘生得好模样,柳叶眉,杏核眼,皮肤白得像绸缎,虽嫁入农家半年,却还带着几分镇上姑娘的娇柔。她嫁过来后,从没摆过架子,洗衣做饭、喂鸡喂猪,样样都学,林氏常跟邻里夸:我家婉娘,比亲闺女还贴心。
快回屋去,外头凉。
林氏走过来,拉着侯婉娘的手往屋里带,粥还热着,等仲砚醒了,你们一起吃。
侯婉娘笑着点头,刚要进屋,西厢房的门也开了。何季棠揉着眼睛走出来,嚷嚷道:娘,我饿!有窝窝头吗
林氏瞪了他一眼,就你嘴馋!去洗手,粥在灶上,自己盛。
何季棠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地去了灶房。不多时,何仲砚也醒了,他穿着粗布短褂,走到侯婉娘身边,轻声问:昨晚没冻着吧我看你半夜盖了两次被子。
侯婉娘脸颊微红,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想着我爹的病,没睡太沉。
这话让何秉忠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看着侯婉娘:你爹的咳嗽还没好
侯婉娘垂下眼帘,声音低了些:前儿托人捎信来,说还是咳,夜里总喘不上气。我想……
想回娘家看看。
林氏一听,立刻说:该去!你嫁过来还没回过娘家呢,正好让仲砚陪你一起,顺便给你爹娘带些东西。
何仲砚也点头:明日我陪你去,今日我去镇上买些药材,给岳父补补身子。
何季棠从灶房里探出头,嘴里塞着窝窝头:嫂子,你们去镇上,给我带块桂花糖糕呗!我好久没吃了!
侯婉娘笑着拍了他一下:知道了,少不了你的。
一家人说说笑笑,晨光慢慢爬上龟山的山顶,把小院染得暖融融的。谁也没料到,这看似寻常的一天,会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掀起一场差点淹死人的惊涛骇浪。
第二章
金环遗落起风波
第二日天还没亮,侯婉娘就起了。她打开樟木箱,翻出一件桃红色的新衣裙
——
这是她出嫁时侯万山给她做的,一直没舍得穿。又拿出一个锦盒,里面装着一对赤金镶珍珠的耳环,是林氏给她的见面礼,她想带给母亲戴。
用不用带件厚些的衣裳山里风大。
何仲砚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件半旧的青布外套。
侯婉娘接过外套,心里暖暖的:够了,镇上比山里暖。
何秉忠和林氏早已在院门口等着,林氏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她连夜做的布鞋,还有何秉忠攒下的二两银子。给你爹娘带话,让他们别担心,有空我和你爹去看他们。
林氏拉着侯婉娘的手,絮絮叨叨地嘱咐。
何仲砚把布包和锦盒放到马车上,扶着侯婉娘上了车,又对何季棠说:我走后,你帮爹照看地里的活,别总往山上跑。
何季棠拍着胸脯保证: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活,等你回来给我带糖糕!
马车轱轳地驶离小院,何秉忠和林氏站在门口,直到马车变成一个小黑点,才转身回屋。
路上的风很柔,吹得路边的野草轻轻晃。侯婉娘坐在马车上,撩着车帘看外面的景色,心里既期待又忐忑。仲砚,你说我爹的病会不会很严重
她轻声问。
何仲砚握着她的手,温声安慰:别胡思乱想,咱们去了就请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治好岳父的病。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马车突然停了。何仲砚下车查看,发现前面的路被一场夜雨冲得泥泞,车轮陷进了泥里。我下去推一把,你在车里等着。
他对侯婉娘说。
侯婉娘点点头,闲着无事,便打开布包想再看看给爹娘的东西。可翻来翻去,却没看到那个装金环的锦盒
——
那是她特意给母亲准备的,母亲年轻时也有一对金环,后来卖了给侯万山治病,她一直记着。
糟了!
侯婉娘心里一慌,声音都变了调,金环!我把金环忘在家里了!
何仲砚刚把车轮推出来,听到这话,连忙跑过来:别急,咱们回去拿,也耽误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何季棠骑着家里的老黄牛,手里抱着一个锦盒,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哥!嫂子!等一等!
他跳下车,把锦盒递给侯婉娘:嫂子,你把金环忘在梳妆台上了,娘收拾屋子时发现的,让我赶紧给你送过来。
侯婉娘又惊又喜,接过锦盒打开,里面的金环闪着光,她眼眶一热:季棠,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还得回去一趟。
何季棠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说:嫂子客气啥,都是一家人。对了哥,娘刚才说头晕得厉害,让你赶紧回去看看。
何仲砚一听,顿时急了:娘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娘就说天旋地转,让你快回。
何季棠皱着眉,要不哥你先回去,我送嫂子去侯家侯家离这儿也就五六里路,我保证把嫂子安全送到。
何仲砚犹豫了。一边是生病的母亲,一边是独自赶路的妻子,他左右为难。侯婉娘看出了他的心思,拉了拉他的手:你回去吧,我没事,季棠送我到村口就行。娘的病要紧。
何仲砚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季棠,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嫂子,路上别贪玩,送到了就赶紧回来。
放心吧哥!
何季棠拍着胸脯。
何仲砚又嘱咐了侯婉娘几句,才翻身上马,急匆匆地往家赶。侯婉娘坐在马车上,看着丈夫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嫂子,咱们走吧!
何季棠驾着马车,慢慢往前走。
走了大约两刻钟,侯婉娘掀开帘子,指着前面的一片树林:季棠,过了那片树林就是侯家村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你快回去看娘吧。
何季棠看了看,确实能看到村里的烟囱了,便停下车:那嫂子你小心,有事就喊人。
侯婉娘点点头,提着布包和锦盒,快步往村里走。何季棠看着她的身影走进树林,才掉转车头,赶着马车往家去。他哪里知道,这一次分别,竟会让嫂子坠入深渊,也让自己跳进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第三章
侯家寻女见无头尸
侯万山的绸缎庄在侯家村口,三层的小楼,在村里算是气派的。他今年四十六岁,原本身体硬朗,可半个月前淋了场雨,就开始咳嗽,夜里咳得睡不着,人也瘦了一圈。妻子赵氏天天守在床边,眼泪没断过,嘴里总念叨:婉娘要是在就好了,她最会照顾人。
这日一早,赵氏天没亮就起来了。她杀了只鸡,炖了鸡汤,又蒸了侯婉娘最爱吃的糯米糕,想着女儿和女婿中午就能到。老爷,你说婉娘会不会带仲砚来我听说仲砚是个实诚人,对婉娘好。
赵氏一边摆碗筷,一边跟侯万山说。
侯万山靠在床头,咳嗽了两声,笑道:肯定会来。婉娘孝顺,知道我病了,肯定急着回来。
可左等右等,直到太阳爬到头顶,也没见侯婉娘的影子。赵氏站在门口,踮着脚往路上望,脖子都酸了,还是没看到人。会不会路上出事了
她心里开始发慌,转身对侯万山说,我去村口看看,你在家等着。
侯万山想拦,可赵氏已经跑出去了。村口的大槐树下,几个老人坐在石凳上聊天,赵氏走过去,急着问:你们看到我家婉娘了吗她穿着桃红色的裙子,跟她丈夫一起回娘家。
老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一个白胡子老人说:没见着啊,今天早上就没看到外人来。
赵氏的心沉了下去。她沿着去何家的路,一步一步往前走,眼睛不停地扫视着路边的草丛,嘴里喊着:婉娘!婉娘!你在哪儿啊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太阳开始西斜,赵氏的嗓子都喊哑了,还是没找到侯婉娘。她腿一软,坐在路边哭了起来。就在这时,她看到前面的草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
赵氏擦干眼泪,爬起来走过去,拨开草丛一看,顿时尖叫一声,瘫倒在地。
草丛里躺着一个人,身上穿着的,正是侯婉娘那件桃红色的衣裙!可那人的头,却不见了,鲜血染红了周围的野草,苍蝇在上面嗡嗡地飞。
赵氏连滚带爬地冲过去,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那人的衣服
——
布料是她亲手给侯婉娘选的,上面还绣着一朵小兰花,是她教婉娘绣的!
我的婉娘啊!
赵氏抱着无头尸体,嚎啕大哭,是谁这么狠心,杀了我的女儿啊!
哭声引来了附近的村民,大家围过来一看,都吓得脸色惨白。有人认出了侯婉娘的衣服,纷纷叹气:多好的姑娘,怎么就遭了这种罪!
我早上好像看到婉娘跟她小叔子一起走的。
一个中年妇人突然说,就是何家那个小儿子,叫季棠的,两人走到前面的树林就分开了。
赵氏听到
何季棠
三个字,猛地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像疯了一样抓住那个妇人的手:你说什么你看到季棠跟婉娘在一起
妇人被她吓了一跳,点点头:是啊,早上大概辰时,我在地里干活,看到他们赶着马车,后来婉娘自己走了,季棠就回去了。
是他!一定是他!
赵氏咬牙切齿地喊,他见婉娘长得好看,肯定是想欺负婉娘,婉娘不从,他就杀了婉娘!还砍了头,想掩盖罪行!
周围的村民也跟着附和:是啊,季棠那小子看着老实,说不定心里坏着呢!肯定是他干的,不然谁会对婉娘下手!
赵氏爬起来,抹了把眼泪,对村民们说:走!跟我去县衙告状!我要让何季棠血债血偿!
第四章
昏官判案季棠蒙冤
临朐县衙的县令周大人,是个出了名的昏官。他六十岁了,眼睛花,耳朵也背,办案全靠
想当然,谁送的银子多,谁就是有理的。这天下午,他正躺在后院的藤椅上打盹,衙役突然来报,说有百姓告状,还是人命案。
周大人不耐烦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带上来!
赵氏被村民扶着,走进大堂,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哭喊道:大人!求您为民女做主啊!我女儿侯婉娘被人杀了,凶手就是何季棠!求您杀了他,为我女儿报仇!
周大人皱着眉,让衙役把赵氏扶起来,慢悠悠地问: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何季棠是谁你女儿怎么死的
赵氏抽泣着,把侯婉娘回娘家、何季棠送金环、自己找到无头尸体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大人,我女儿的衣服还在,上面有我绣的花,错不了!何季棠送完金环,就跟我女儿分开了,除了他,没人能害我女儿!他肯定是见我女儿貌美,起了歹心,我女儿不从,他就下了狠手!
周大人听完,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心里琢磨着:何家是农户,没钱没势;侯万山是绸缎庄掌柜,家里有钱,要是判何季棠有罪,说不定能捞点好处。
来人啊!
周大人一拍惊堂木,去龟山下何家,把何季棠给我抓来!
衙役们领命,骑着马往何家赶。此时,何仲砚已经回到家,林氏的头晕已经好了,正跟何秉忠、何仲砚一起,等着侯婉娘和何季棠的消息。突然,院门口传来马蹄声,几个衙役冲进来,一把抓住何季棠。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弟弟!
何仲砚冲上去阻拦。
衙役推了他一把,厉声说:何季棠涉嫌杀害侯婉娘,我们奉周大人之命,带他回县衙问话!
何季棠又惊又怒:我没有杀嫂子!你们弄错了!
林氏扑过来,抱着何季棠的腿哭:官差大哥,我儿子是冤枉的!他才十八岁,连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杀人啊!
可衙役们根本不听,拖着何季棠就往外走。何秉忠急得直跺脚,对何仲砚说:快!跟去县衙,看看怎么回事!
父子俩跟着衙役,一路跑到县衙。何季棠被押到大堂上,周大人一拍惊堂木:何季棠!你可知罪
何季棠昂着头,大声说:我不知罪!我没有杀我嫂子!
大胆狂徒!
周大人冷笑,侯赵氏亲眼看到你跟你嫂子分开,还说你送了金环,如今你嫂子惨死,不是你是谁来人啊,给我打!让他尝尝苦头,看他认不认罪!
衙役们立刻拿起水火棍,朝着何季棠的背打下去。何季棠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喊:我是冤枉的!我没杀人!
周大人见他不认罪,又下令用夹棍。衙役们把何季棠的手指放进夹棍里,用力一收,何季棠发出一声惨叫,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手指瞬间变得青紫。
说!你到底杀没杀人
周大人厉声问。
何季棠疼得浑身发抖,意识都开始模糊,可他还是咬着牙:我……
我没有……
周大人恼羞成怒,又下令用烙铁。通红的烙铁烫在何季棠的胳膊上,发出
滋啦
的声响,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何季棠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衙役们用冷水把他浇醒,周大人又问:何季棠,你现在肯认罪了吗
何季棠看着周大人冰冷的脸,又看了看旁边凶神恶煞的衙役,心里充满了绝望。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打死。而且,周大人根本不想听他辩解,只想让他认罪。
我……
我认罪……
何季棠的声音嘶哑,眼泪掉了下来,是我杀了侯婉娘……
周大人满意地点点头:好!既然你认罪了,就画押吧!
衙役们拿来纸笔,强行按着何季棠的手,在供词上画了押。
何秉忠和何仲砚在外面听到何季棠认罪的消息,如遭雷击。何仲砚冲进大堂,跪在地上哭喊道:大人!我弟弟是被屈打成招的!他是冤枉的!求您再查一查啊!
周大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人证物证俱在,何季棠已经认罪,你还敢胡闹!来人啊,把他赶出去!
衙役们把何仲砚拖出去,何秉忠扶着哭倒在地的儿子,老泪纵横:这可怎么办啊……
季棠是冤枉的……
父子俩跌跌撞撞地走出县衙,看着紧闭的大门,心里一片冰凉。他们不知道,此时的龟山深处,正有一双眼睛,看着这一切,准备为冤屈的人,讨回公道。
第五章
山神报冤遇清官
龟山的山神,名叫艾清瑶。她住在龟山山顶的溶洞里,已经守护这片土地三百年了。她常化作凡人,在山下走动,看百姓耕作、孩童嬉戏,对何家的事,也略知一二。
昨日午后,艾清瑶在山中采药,恰好看到何季棠送侯婉娘到树林口,又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鬼鬼祟祟地跟在侯婉娘身后。她本想上前阻拦,可那天恰逢她修炼的日子,法力受限,等她赶到时,只看到那男人把侯婉娘掳走,又在路边埋了个东西。
今日听到山下传来消息,说何季棠杀了侯婉娘,要被处决,艾清瑶才知道,那男人竟杀了人,还嫁祸给了何季棠。
不行,不能让无辜的人送死。
艾清瑶化作一道青光,往县衙飞去。她知道,周大人昏庸,要想救何季棠,只能找县丞苏文彦。
苏文彦今年三十岁,是京城来的官员,因得罪了权贵,被贬到临朐县做县丞。他为人正直,清廉,百姓都叫他
苏青天。这些天,他一直在处理旱灾的事,忙得脚不沾地,直到天黑,才回到自己的小院。
刚进门,苏文彦就看到一个穿着青衫的女子站在院子里。那女子眉眼如画,气质清冷,周身好像有微光环绕。
你是谁
苏文彦握紧了腰间的佩剑,警惕地问。
女子微微躬身:苏大人不必惊慌,我乃龟山山神艾清瑶。今日前来,是有一桩天大的冤情,要向大人禀报。
苏文彦虽惊讶,却也镇定下来。他知道世间有鬼神,便请艾清瑶进屋,倒了杯热茶:艾山神请讲,到底是什么冤情
艾清瑶喝了口茶,缓缓说:山下何家的小儿子何季棠,是冤枉的。杀侯婉娘的,不是他,是一个叫牛三的无赖。
苏文彦皱起眉:牛三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是附近有名的泼皮。你怎么知道是他
昨日我在山中,亲眼看到。
艾清瑶说,牛三昨日跟他妻子毛阿翠在家吵架,气得跑了出来,正好遇到独自赶路的侯婉娘。他见侯婉娘貌美,又带着财物,就把侯婉娘打晕掳走,藏在了龟山南坡的山洞里。后来,他怕事情败露,就回家杀了毛阿翠,把毛阿翠的尸体换上侯婉娘的衣服,砍下头埋在路边,伪装成侯婉娘已死的样子,好嫁祸给送侯婉娘的何季棠。
苏文彦听完,怒火中烧:这个牛三,竟如此残忍!可周大人已经判了何季棠死罪,三日后就要处决,我只是个县丞,没有权力推翻案子啊。
我有办法。
艾清瑶说,毛阿翠的魂魄还在,我能让她附在牛三身上,让牛三当众说出真相。苏大人只需找到毛阿翠的头颅,再救出侯婉娘,就能证明何季棠的清白。
苏文彦眼前一亮:好!就依艾山神所言。我这就派人去查牛三的行踪,你帮我找到毛阿翠的头颅和侯婉娘的下落。明日清晨,我们在龟山脚下的破庙汇合。
艾清瑶点头:好。苏大人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无辜的人枉死。
说完,艾清瑶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夜色中。苏文彦立刻召集了几个心腹衙役,嘱咐他们:你们悄悄去查牛三的行踪,看看他昨日在哪里,有没有人见过他。记住,千万别打草惊蛇。
衙役们领命而去。苏文彦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既焦急又期待。他知道,这是一场赌,赌赢了,能救两条人命;赌输了,自己可能也要遭殃。但他不能看着无辜的人被处死,这是他作为官员的本分。
第六章
破庙寻踪找证据
第二日清晨,天刚亮,苏文彦就带着心腹衙役,往龟山脚下的破庙赶去。那破庙已经荒废多年,屋顶漏着洞,神像也缺了胳膊少了腿,院子里长满了野草。
苏文彦刚到庙门口,就看到艾清瑶站在台阶上。她穿着一身白衣,头发用一根玉簪挽着,看起来仙气飘飘。
苏大人,你来了。
艾清瑶迎上来,毛阿翠的头颅,我找到了,在龟山北坡的一个山洞里。侯婉娘被牛三藏在南坡的山洞里,那山洞很隐蔽,外面长满了藤蔓,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
苏文彦大喜:太好了!艾山神,我们现在就去。
艾清瑶点点头,带着苏文彦和衙役们往龟山北坡走。山路崎岖,到处都是石头和荆棘,苏文彦穿着官靴,走得很吃力,却没喊一声累。衙役们也跟着,手里拿着刀和火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艾清瑶停了下来,指着前面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就是这里了,毛阿翠的头颅在里面。
一个衙役点燃火把,走进山洞。山洞里很暗,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衙役仔细一看,只见角落里放着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颗人头,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血迹。
大人,是毛阿翠的头!
衙役喊道。
苏文彦走进去,看了一眼,心里一阵恶心,却还是强忍着说:把头颅包好,我们去南坡救侯婉娘。
众人又往南坡赶。南坡的路更难走,有的地方几乎是垂直的,只能抓着藤蔓往上爬。艾清瑶走在前面,脚步轻盈,像走在平地上一样。苏文彦和衙役们跟在后面,累得满头大汗,衣服都湿透了。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艾清瑶终于停了下来,指着前面一片藤蔓:那就是山洞的入口,侯婉娘就在里面。
衙役们立刻上前,用刀砍断藤蔓。藤蔓后面,果然有一个山洞,洞口很小,只能容一个人弯腰进去。
侯婉娘小姐,你在里面吗我们是来救你的!
苏文彦对着山洞喊。
过了一会儿,山洞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谁……
谁在外面
苏文彦大喜:侯小姐,我是县丞苏文彦,来救你出去的。你别怕,我们这就带你走。
一个衙役拿着火把,弯腰走进山洞。山洞里很窄,只能容一个人慢慢走。走了大约十几步,就看到侯婉娘被绑在一根石柱上,嘴巴被布条堵住,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痕,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好几处。
衙役连忙解开侯婉娘的绳子,拿下她嘴里的布条。侯婉娘看到衙役,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哭喊道: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那个坏人把我绑在这里,还打我,说要杀了我……
苏文彦走进来,安慰道:侯小姐,别怕,我们已经找到你了,现在就带你回家。那个坏人,我们一定会抓住他,让他受到惩罚。
侯婉娘点了点头,擦干眼泪,跟着苏文彦走出山洞。她看到艾清瑶,愣了一下,艾清瑶对她笑了笑:你没事就好,回家吧。
侯婉娘不知道艾清瑶是谁,却觉得她很亲切,连忙道谢。
众人带着侯婉娘,往山下走。路上,侯婉娘把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那天我跟季棠分开后,刚走进树林,就有一个男人冲出来,用石头打晕了我。等我醒来,就被绑在山洞里。那个男人说他叫牛三,还说他杀了他妻子,把他妻子的尸体伪装成我的样子,要嫁祸给季棠。我害怕极了,只能听他的话……
苏文彦听了,心里更确定牛三就是凶手。他对衙役说:你们先把侯小姐送回侯家,再去牛三家附近埋伏,等我消息,一旦我下令,就立刻抓捕牛三。
衙役们领命,带着侯婉娘往侯家去。苏文彦和艾清瑶则往县衙赶,他们要准备下一步的计划
——
让牛三当众认罪。
第七章
公堂显魂揭真相
回到县衙,苏文彦立刻去找周大人。周大人正在后院喝茶,看到苏文彦进来,不耐烦地问:你来找我干什么没看到我正忙着吗
大人,有要事禀报。
苏文彦躬身说,何季棠是冤枉的,杀侯婉娘的真凶是牛三。我已经找到毛阿翠的头颅,还救出了侯婉娘。
周大人一听,脸色变了:你说什么侯婉娘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侯小姐已经被送回侯家了。
苏文彦说,大人,我请求您暂缓处决何季棠,重新审理此案,让牛三认罪伏法。
周大人心里很慌。他已经判了何季棠死罪,要是现在推翻,岂不是打自己的脸而且,他还收了侯万山送的银子。可苏文彦已经找到了证据,要是不重新审理,万一被上级知道,自己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好吧。
周大人犹豫了半天,终于点头,明日午时,在县衙门口公开审理此案,让百姓都来看看,也好证明你的清白。
苏文彦松了口气:多谢大人。
当天下午,县衙门口就贴出了告示,说要公开审理侯婉娘被杀案,百姓们听说了,都议论纷纷,说要去看热闹。侯万山和赵氏听说女儿还活着,激动得连夜赶到县衙,见到苏文彦,就要下跪道谢,被苏文彦拦住了。
侯掌柜,侯夫人,不必多礼。救侯小姐是我的本分,明日你们来县衙,就能见到她了。
苏文彦说。
侯万山夫妇感激涕零,说一定会报答苏文彦。
第二天午时,县衙门口挤满了百姓,里三层外三层,都等着看审理案子。何秉忠和何仲砚也来了,他们站在最前面,眼睛紧紧盯着县衙的大门,希望能看到何季棠平安出来。
午时一到,周大人和苏文彦坐在大堂上,衙役们把何季棠押了出来。他穿着囚服,脸色苍白,胳膊上的伤疤还清晰可见,看起来虚弱极了。
带牛三!
苏文彦喊道。
衙役们把牛三押了上来。牛三穿着一身脏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满是不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
牛三,你可知罪
苏文彦一拍惊堂木,厉声问。
牛三冷笑:我何罪之有大人,我可是良民,你们抓错人了!
良民
苏文彦拿出毛阿翠的头颅,这是你妻子毛阿翠的头,是我们在龟山北坡的山洞里找到的。你杀了毛阿翠,把她的尸体伪装成侯婉娘的样子,嫁祸给何季棠,还掳走了侯婉娘,你敢说你没罪
牛三看到头颅,脸色一下子变了,却还是嘴硬:我不知道什么头颅!这不是我妻子!你们别冤枉我!
就在这时,艾清瑶在人群中施法。一道肉眼看不见的青光,飞向牛三。牛三突然浑身一颤,眼睛变得呆滞起来,接着,他开口说话了,声音却变成了女人的声音
——
那是毛阿翠的声音!
牛三!你这个杀千刀的!你为什么要杀我
牛三(毛阿翠的魂魄)指着自己的鼻子,哭喊道,那天我们吵架,你说我啰嗦,就跑了出去。我以为你只是生气,没想到你回来后,就用刀杀了我!你还把我的头砍下来,藏在山洞里,把我的尸体换上别人的衣服,嫁祸给那个叫何季棠的小伙子!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百姓们都惊呆了,纷纷议论:这是怎么回事牛三怎么变成女人的声音了是毛阿翠的魂附在他身上了!肯定是!
周大人也吓得脸色惨白,手都开始发抖。
你还掳走了侯婉娘,把她藏在南坡的山洞里,想等风头过了,再把她卖掉!
毛阿翠的魂魄继续说,了侯婉娘,把她藏在南坡的山洞里,想等风头过了,再把她卖掉!
毛阿翠的魂魄继续说,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可老天有眼,山神娘娘看到了一切,她不会让你得逞的!
牛三的身体晃了晃,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他醒了过来,看到百姓们都用愤怒的眼神看着他,心里害怕极了,连忙爬起来,想逃跑。
抓住他!
苏文彦喊道。
衙役们立刻冲上去,把牛三按在地上。牛三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只能哭喊:我错了!我认罪!是我杀了毛阿翠,是我掳走了侯婉娘!求大人饶了我!
就在这时,侯婉娘和侯万山夫妇走了进来。侯婉娘看到牛三,立刻指着他,哭喊道:就是他!就是他把我绑在山洞里的!他还打我!
百姓们看到这一幕,都明白了过来,纷纷骂道:原来是你这个坏蛋!差点冤枉了好人!杀了他!为毛阿翠和侯小姐报仇!
周大人坐在上面,脸色难看极了。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错了,只能硬着头皮说:既然真相大白,就把何季棠放了,将牛三打入大牢,择日处决!
衙役们解开何季棠的镣铐。何季棠看着父母和哥哥,眼泪掉了下来,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抱住他们:爹!娘!哥!我没事了!我是冤枉的!
一家人相拥而泣,周围的百姓也跟着抹眼泪,纷纷称赞苏文彦是清官,艾清瑶是好山神。
第八章
沉冤得雪皆圆满
何季棠被放出来后,苏文彦让人把他送到医馆,治疗身上的伤。何秉忠夫妇和何仲砚一直守在旁边,看着儿子(弟弟)身上的伤疤,心疼得直掉眼泪。
侯万山夫妇也来了,带着很多补品。赵氏拉着何季棠的手,愧疚地说:季棠,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你要多少钱,我们都给你,只要你能原谅我们。
何季棠摇了摇头,笑着说:侯伯母,我不怪你。你也是担心婉娘嫂子,才会那样想。只要嫂子没事,我受点苦不算什么。
赵氏听了,更愧疚了,非要让侯万山给何家送些银子,何秉忠夫妇推辞了半天,才收下一部分,说是给何季棠补身子。
几天后,何季棠的伤好了。他第一件事,就是带着祭品,去龟山山顶感谢艾清瑶。艾清瑶正在溶洞里修炼,看到他来,笑着说:你不必谢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以后要好好做人,帮家里干活,别再让父母担心了。
何季棠跪下,磕了三个头:多谢山神娘娘救命之恩,我以后一定好好干活,孝顺父母,绝不做坏事。
艾清瑶点了点头,化作一道青光,消失了。何季棠站在山顶,看着山下的村庄,心里充满了感激。他知道,是艾清瑶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这份恩情,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又过了几天,县衙贴出告示,将牛三公开处决。处决那天,百姓们都去了,看着牛三被砍头,大家都拍手称快,说这是为民除害。
周大人因为判错案,被上级官员批评,还被降了职,调到了偏远的地方。苏文彦因为破案有功,被升为县令,百姓们都很高兴,说以后临朐县有好日子过了。
何家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何仲砚还是每天下地干活,侯婉娘操持家务,夫妻二人的感情比以前更好了。何季棠也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贪玩,每天跟着何仲砚下地,还帮着林氏做家务,变得越来越稳重。
有时候,何季棠还会去龟山上采药,每次都会在山顶待一会儿,好像在跟艾清瑶说话。他知道,龟山的山神,一直在守护着他们,守护着这片土地。
侯万山的绸缎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他经常让侯婉娘带着东西回何家,两家的关系,比亲戚还亲。
这年冬天,临朐县下了一场大雪。何家和侯家的人,聚在何家的小院里,围着火炉,吃着火锅,说说笑笑。窗外的雪,落在龟山上,把巨龟裹成了白色。屋里的暖,驱散了所有的寒冷和阴霾。
何季棠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暖暖的。他知道,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只要心怀善念,坚守正义,就一定能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而那些作恶的人,不管藏得多深,最终都逃不过惩罚。这,就是天理,就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