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端着亲手做的生日蛋糕,满心欢喜。
这是我儿子裴念安十岁的生日。
门开了,丈夫裴修远和他最疼爱的继妹庄若兰一起走进来。
庄若兰眼眶红红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儿子看到她,立刻冲过来,一把将我手中的蛋糕打翻在地。
奶油和水果碎了一地,像我瞬间破碎的心。
妈妈!你又欺负若兰阿姨!
她对芒果过敏,你还故意做芒果蛋糕,你好恶毒!
裴修远扬手给了我一记耳光,火辣辣的疼。
沈听雪,给若兰道歉!跪下!
我捂着脸,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昨天,庄若兰还笑着对我说,姐姐,我最喜欢吃芒果了。
原来,他们一家人,早就合起伙来,把我当傻子演。
我看着丈夫冰冷的眼,和儿子仇视的目光。
这十年婚姻,原来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我慢慢站直身体,嘴角的血,尝起来又甜又腥。
裴修远,这个家,我不要了。
但你们欠我的,我会连本带利地烧回来。
1.
裴修远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他愣住了。
随即,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沈听雪,你发什么疯你离了我,能活吗
你十年没上过一天班,你拿什么烧拿你那可笑的自尊心吗
庄若兰立刻上来,拉住他的胳膊,用那种我最熟悉、也最恶心的腔调劝着。
修远哥,你别这么说姐姐,她只是一时糊涂。
她转向我,泪珠恰到好处地滚落。
姐姐,对不起,都怪我,我不该来的。我不知道你这么不欢迎我,我只是……我只是太心疼念安了,想给他过个生日。
你快跟修远哥道个歉吧,跪下吧姐姐,夫妻没有隔夜仇的。
听听,她说得多好听。
她让我跪下。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话。
我没理会他们。
我转身,走向卧室。
身后传来裴修远夹杂着错愕的怒吼。
沈听雪!我让你道歉!你听不懂人话吗你要造反
砰!
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砸在了我身后的门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是我儿子裴念安。
他将玄关上那个我最喜欢的琉璃摆件砸了过来。
你这个坏女人!滚!你给我滚出我们家!
我没有你这样的妈妈!你只会欺负若兰阿姨!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好像被这一砸,彻底砸碎了。
再也拼不起来了。
我走进卧室,反手锁上了门。
隔着门板,我还能听到庄若兰假惺惺的哭劝。
念安,别这样对妈妈,她会伤心的……
修远哥,你快管管啊,姐姐把自己锁起来了,她要做傻事怎么办
我充耳不闻。
弯下腰,我从床底拖出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上面积了薄薄一层灰,可见我准备它已经很久了,也犹豫了很久。
今天,他们终于帮我下定了决心。
打开箱子,里面东西很少。
几件换洗的衣服,我的所有证件,还有一台看起来老旧,但经过军用级别加密的笔记本电脑。
十年了,我的老伙计,该让你重见天日了。
我拖着行李箱,重新打开卧室的门。
客厅里三个人,三张表情各异的脸。
裴修远是暴怒,庄若兰是看好戏的得意,而我的儿子,是纯粹的厌恶。
我走到他们面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清晰的录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响起。
是昨天下午,庄若兰的声音。
姐姐,明天念安生日,你做什么蛋糕呀我最喜欢吃芒果了,谢谢姐姐!
声音甜美,带着亲昵的撒娇。
和现在她那张苍白无辜的脸,形成了绝妙的讽刺。
裴修远和庄若兰的脸色,瞬间僵住。
尤其是庄若兰,那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精彩得像个调色盘。
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我这个在她眼里蠢笨如猪的家庭主妇,会留这么一手。
我按下停止键,把手机放回口袋。
芒果过敏庄若兰,你是脑子过敏,还是脸皮过敏
我拉着行李箱,走向门口。
经过裴修远身边时,我停下。
裴修远,离婚协议书,我的律师会送到你公司。
还有,别再让我看见你们这张恶心的脸。
我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第2章
2.
我入住了一家市郊不起眼的商务酒店。
房间很小,空气里有股消毒水的味道,和我住了十年的别墅天差地别。
但我却觉得无比心安。
这里没有伪善,没有算计,没有那些让我窒息的家人。
我将行李箱里的东西一一拿出。
那台加密的笔记本电脑被我放在桌子中央,我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它冰冷的外壳。
开机,输入一长串复杂的密码。
屏幕亮起,蓝色的幽光照在我脸上。
一个火红的凤凰图腾在屏幕中央燃烧、升腾。
Phoenix。
凤凰。
这是我结婚前的代号,也是我曾经的荣耀。
为了裴修远,为了家庭,我亲手埋葬了它十年。
如今,该是我让它浴火重生的时候了。
我连上酒店的网络,指尖在键盘上飞速跳跃,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一个个复杂的窗口被调出,一行行代码如流水般划过。
很快,我攻破了自家别墅的安防系统,连接上了家里的云端服务器。
十年来,这个家里所有的财务数据,每一笔收入,每一笔支出,我都做了双重备份。
裴修远以为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家庭主妇,他错了。
我只是在等,等一个让我彻底死心的时刻。
海量的数据被传输到我的电脑里。
我开始建立数据模型,分析这十年间所有的资产流水。
一个小时后,结果出来了。
看着屏幕上的饼状图,我笑了。
裴修远现在引以为傲的上市公司,当年那笔最重要的启动资金,有超过70%,来自于我的婚前财产和我父母的追加投资。
没有我,没有沈家,他裴修远什么都不是。
他住的房子,开的车子,甚至收买人心、养着他宝贝继妹的每一分钱,都沾着我的血。
我的手指没有停。
继续深挖。
很快,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跳了出来。
庄若兰。
我发现,裴修远在过去五年,通过一个注册在庄若兰名下的空壳公司,进行着频繁且大额的资金往来。
每一笔交易,都做得天衣无缝,像是正常的商业合作。
但我是谁
我是Phoenix。
我曾是华尔街最顶尖的金融风险分析师,专门为顶级投行做黑天鹅事件的压力测试。
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财务作假手段,在我眼里,就像一道1+1=2的数学题。
我只用了半个小时,就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个空壳公司的所有脉络。
它没有任何实际业务,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洗钱。
就是将我和裴修远的婚内共同财产,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他和他亲爱的妹妹名下。
我拉出总账。
五年,不多不少。
九百七十三万。
近千万的资产,就这样被他们合伙侵占。
我看着这个数字,心脏没有一丝波澜。
不疼,真的。
早就麻木了。
现在剩下的,只有一件事。
拿回属于我的一切,然后,看着他们坠入地狱。
我将所有的模型、数据、证据链条,分门别类,加密打包,存入了好几个不同的云端硬盘。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这座城市慢慢苏醒。
裴修远,庄若兰。
游戏,开始了。
第3章
3.
第二天上午,我约见了本市最负盛名的离婚律师,张律师。
他以快、准、狠著称,经手的案子,从无败绩。
当然,他的收费也是天价。
我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将笔记本电脑推到他面前。
张律师,我要离婚。诉求有三。
第一,儿子的抚养权归我。
第二,裴修远和庄若兰名下所有非法转移的婚内财产,必须全额返还。
第三,我要他净身出户。
张律师扶了扶金丝眼镜,他见过太多豪门怨妇,但像我这样平静又直接的,还是第一个。
他打开我整理好的文件,越看,脸上的表情越凝重。
半晌,他合上电脑。
沈女士,你提供的证据,非常有力。特别是这条五年、近千万的资产转移链,足以构成诈骗和职务侵占,我们可以直接申请刑事立案。
他话锋一转。
但是,裴修远在本地人脉很广,黑白两道都有关系。这种人,要么不打,要打,就必须一击致命,让他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我需要时间,把这条证据链做得更扎实。
我懂他的意思。
我明白。在这之前,我需要做点什么,给裴总提个醒。
我靠在椅背上,敲了敲桌面。
据我所知,我和裴修远名下,有三个联名对公账户。这三个账户,支撑着他公司超过一半的现金流。作为合法妻子,我有权申请冻结,对吗
张律师笑了。
当然。理由也很充分:怀疑家庭资产被非法转移,申请诉前财产保全。银行没有理由拒绝。
很好。
我当着张律师的面,拨通了银行VIP客户经理的电话。
动用我作为合法妻子的权限,以最快的速度,冻结了那三个至关重要的对公-账户。
做完这一切,我甚至能想象到裴修远将要抓狂的样子。
果然,不到半小时,我的手机就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裴修远。
我让他响了足足一分钟,才慢悠悠地接起。
电话那头,是他气急败坏的咆哮。
沈听雪!你这个毒妇!你对公司的账户做了什么你想毁了我吗!
我把手机拿远了些,等他吼完,才把手机放回耳边。
裴总,声音这么大,是公司要破产了吗
我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别跟我耍花样!立刻去银行!把账户解冻!否则我让你和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他开始口不择言地威胁。
真可笑。
裴修远,你是法盲吗这是离婚前的标准财产保全程序。有什么问题,让你的律师跟我的律师谈。
我今天很忙,没空听你在这里狗叫。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世界清静了。
我将手机调成静音,扔进包里。
刚走出律师事务所,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一条匿名号码发来的短信。
只有一句话。
你母亲突发中风,在市中心医院抢救。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仿佛都凝固了。
第4章
4.
我疯了一样冲向市中心医院。
脑子里一片空白,那条短信像魔咒一样反复回响。
妈妈,你千万不能有事!
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VIP病房区,推开那扇门时,手都在抖。
病房里,我的母亲安静地躺在床上,戴着氧气面罩。
而床边,站着两个我最不想看见的人。
裴修远,和庄若兰。
他俩一个削着苹果,一个在给我妈掖被角,那画面,简直就是孝顺女婿和善良侄女的样板戏。
看到我,裴修远放下水果刀,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暴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痛和宽容。
听雪,你总算来了。妈一直念叨你。
庄若兰也红着眼睛走过来,想拉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她也不尴尬,只是哽咽着。
姐姐,你别怪修远哥,他也是太担心阿姨了。我们一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幸好送医及时。
我妈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睁开眼。
她的神志有些不清,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一点光。
她费力地拉住我的手,又指了指裴修远他们。
听雪……修远……若兰……都是好孩子……多亏了他们……
我的心像被刀子狠狠地剜着。
妈妈,你看清楚,他们是魔鬼!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看起来极具权威的医生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士。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表情严肃地走到我面前。
你就是病人的女儿,沈听雪女士吧
我是脑科的王主任。你母亲的情况非常危急,大面积脑干出血,必须立刻进行开颅手术。晚一分钟,就多一分生命危险。
他将一份病危通知书和一份手术同意书递到我面前。
这是手术同意书,你看一下,尽快签字。
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那几张纸。
裴修远适时地走上前来,从我手里接过文件夹,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从里面抽出另一份文件,夹在了手术同意书的上面。
那份文件的标题,刺得我眼睛生疼。
《财产代管协议》。
他把笔递给我,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
听雪,我知道你恨我。但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王主任是全国最好的脑科专家,是我托了天大的人情才请来的。手术费、后续的康复治疗,至少要八位数。我的公司账户被你冻结了,我现在拿不出这么多现金。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病房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签了这份协议,把你和你母亲名下所有的资产,暂时全权委托给我来处理。我来调动资金,我来救妈的命。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扎进我的骨髓里。
听雪,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不能拿妈妈的命开玩笑。
签了它,我来救她。
不签,你就是想让她死。
第5章
5.
整个病房,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虚弱的母亲,悲悯的裴修远,担忧的庄若兰,严肃的医生,同情的护士。
他们构成了一张巨大的网,而我,是网中央那只无路可逃的猎物。
裴修远设计了一个完美的舞台。
在这个舞台上,他是救世主,是唯一的英雄。
而我,如果拒绝,就是那个为了财产,不惜看着亲生母亲去死的、冷血恶毒的女儿。
他算准了我的软肋。
他算准了,在至亲的生命面前,我只能屈服。
他看着我,那种志在必得的怜悯,几乎要溢出来。
听雪,快签吧,别再犹豫了。时间不等人。
庄若兰也在一旁帮腔,哭得梨花带雨。
是啊姐姐,钱没了可以再赚,阿姨的命只有一条啊!你就当……你就当是为了阿姨,暂时跟修远哥和好吧!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丑陋嘴脸,感受着心脏被寸寸凌迟的痛楚。
然后,我笑了。
在他们错愕的注视下,我没有去拿那支笔。
我拿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地按下了三个数字。
110。
电话接通的瞬间,我按下了免提。
喂,你好,110报警中心。
你好,我要报警。我的声音清晰而稳定,传遍了病房的每个角落,我在市中心医院VIP三号病房,这里有一位自称王主任的医生,伙同我的丈夫裴修远,涉嫌伪造病情,进行医疗欺诈和胁迫,企图侵占我与我母亲的个人财产。
裴修远和那个王主任的脸色,瞬间剧变。
沈听雪!你疯了!
我没有理他,继续对着电话说道。
我怀疑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犯罪,请你们立刻出警。
挂掉电话,我没有停。
我拨通了第二个号码。
是这家医院院长的私人电话。
李院长,我是沈听雪。我现在就在你们医院的VIP三号房。你的下属,脑科的王主任,正在用一份假的病危通知书,胁迫我签署一份财产协议。
电话那头的李院长显然震惊了。
沈女士,你别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我打断他,我已经报警了。同时,我刚刚给你的工作邮箱发了两份文件。
第一份,是我母亲真正的家庭医生,刘教授,今天上午刚刚出具的健康报告。报告证明,我母亲除了轻微高血压,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第二份,是我雇佣的私家侦探,昨天晚上在‘金碧辉煌’会所拍下的照片。照片内容,是你的王主任,正在从我丈夫裴修远手里,接过一个装满现金的箱子。
李院长,我给你五分钟。五分钟后,如果我看不到你和警察出现在这里,那么明天,全国的媒体都会看到这些东西。
我的话音刚落,裴修远和那个王主任的脸,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
他们大概永远也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提前准备好这一切。
因为从我决定离开那个家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裴修远会用我妈来对付我。
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底牌。
不到五分钟,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李院长带着一群医院高层,和几名警察,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警察当场控制了那个已经腿软如泥的王主任。
李院长对着我,一个劲地鞠躬道歉。
裴修远的阴谋,在他精心布置的舞台上,以最狼狈、最公开的方式,彻底败露。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那张死灰色的脸。
我办理了转院手续,将母亲带离了这个肮脏的陷阱。
在经过他身边时,我停下脚步,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这只是利息的开始。
第6章
6.
从医院出来,我没有片刻停歇。
我将裴修远伙同医生进行医疗欺诈的全部证据,连同那条长达五年的资产转移链,一并打包,通过律师递交给了法院。
我提起了离婚诉讼。
同时,申请刑事立案。
法律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其效率远超裴修远的想象。
法院的裁决书下来得很快。
冻结。
裴修远和庄若兰名下所有个人资产,公司股权,不动产,全部被冻结查封。
我拿到裁决书副本的那天,亲自去了一趟他们曾经的爱巢。
那是裴修远送给庄若兰的一套大平层,装修极尽奢华。
我到的时候,法院执行人员正在清点财物。
庄若兰像一只被拔了毛的鸡,疯了一样扑上去想抢回她的爱马仕包。
别碰!这是我的!你们凭什么!
执行人员面无表情地将她推开。
她看到了我,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不,是看到了泄愤的垃圾桶。
她冲我扑过来。
沈听雪!你这个贱人!是你!都是你害的!
我没动,身边的律师助理拦住了她。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
庄若兰,你不是最喜欢演戏吗
怎么,现在演不下去了
我的东西,你也配碰我的男人,你也配抢
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沈家养的一条狗,现在主人不要你了,你就该滚回你的垃圾堆里去。
她气得浑身发抖,口不择言地尖叫。
你胡说!修远哥爱的是我!他从来就没爱过你这个又老又丑的黄脸婆!
他跟我说,每次碰你都觉得恶心!他说你死板得像条鱼!
你以为你赢了你没了男人,你就是个废物!
我笑了。
是吗可现在变成废物的是你。
我抬手,指了指她满屋子的奢侈品。
这些包,这些珠宝,这些你引以为傲的东西,有哪一样是你自己赚来的
你不过是附着在男人身上的寄生虫,现在你的宿主自身难保,你很快就会被打回原形。
哦,不对,你连原形都没有,因为你本来就一无所有。
法警将她拖了出去,她的哭喊和咒骂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真吵。
我看着那些被贴上封条的物品,心里没有一丝快感。
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
这些,本该有我的一半。
现在,它们只是罪证。
离开大平层,我又去了裴修远的公司。
公司楼下围满了记者和讨债的合作伙伴。
曾经风光无限的裴氏集团,因为主理人涉嫌欺诈和资产冻结,股价一开盘就直接跌停。
资金链断裂,合作伙伴纷纷撤资。
破产,只是时间问题。
我没有上楼。
我只是在车里,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这栋我曾经投入了无数心血的大楼,如何摇摇欲坠。
最后,我驱车去了裴念安的学校。
这是一所昂贵的私立学校。
我为他办理了休学手续。
在办公室里,我当着教导主任的面,递交了另一份申请。
一份将裴念安的监护权和姓氏,改回沈念安的申请。
文件上,我的签名,笔锋锐利。
从今天起,我不仅要清算我的资产,也要清算我的人生。
所有错误的,腐烂的,都将被彻底割除。
包括,我曾经以为最重要的血脉亲情。
第7章
7.
半年后。
我用追回的资产,加上我父母后续注入的资金,成立了一家名为凤凰资本的投资公司。
办公室选在了全市最顶级的金融中心大厦顶层。
开业那天,没有盛大的典礼,只请了几个业内真正的朋友。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车水马龙。
十年了。
我,Phoenix,终于回来了。
这半年,我几乎是以一种燃烧生命的方式在工作。
凭借着过去积累的人脉和对市场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凤凰资本像一匹黑马,凶狠地冲进了沉寂已久的投资圈。
我主导的第一个项目,是对一家濒临破产的新能源科技公司的收购和重组。
所有人都说我疯了。
但只有我知道,这家公司的核心技术,领先了市场至少五年。
三个月后,技术壁垒突破,公司起死回生,估值翻了二十倍。
凤凰资本一战成名。
Phoenix这个名字,也重新在金融圈掀起巨浪。
曾经那些以为我早已折翼的故人,纷纷投来试探的橄榄枝。
我一概不理。
我的时间很宝贵,只留给值得的人和事。
《环球财经》杂志想为我做一期封面专访,我同意了。
拍摄那天,我选了一件剪裁利落的红色西装。
镜头前,我没有刻意微笑,也没有故作高深。
记者问我:沈总,很多人都好奇,您是如何在短短半年内,创造了这样一个商业奇迹
我看着镜头,想了想。
因为我一无所有过。
当你站在悬崖底下,往上爬的每一步,都是在创造奇迹。
还有,别叫我沈总,叫我Phoenix。
专访发出的那天,我的照片铺满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照片上的我,自信,强大,甚至有些冷漠。
与十年前那个温婉贤淑的裴太太,判若两人。
裴修远和庄若兰,想必也看到了。
我希望他们看得到。
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离开他们,我过得有多好。
我为母亲在郊区购置了一套带花园的别墅,远离市区的喧嚣。
我请了全国最好的康复团队,为她做日常的理疗和心理疏导。
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只是偶尔还会念叨,问我什么时候把念安接回来。
我总是沉默。
我的生活里,开始出现新的朋友。
有商业上势均力敌的伙伴,有一起健身、品酒的闺蜜。
他们健康,阳光,充满了生命力。
我们谈论市场,谈论艺术,谈论旅行。
没人会用家庭和孩子来绑架我。
没人会用你应该来定义我。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浮出了水面,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鲜的空气。
这空气,叫做自由。
第8章
8.
裴修远是在一个下雨天来找我的。
凤凰资本楼下,保安拦住了他,他就在大雨里站着。
几个小时后,保安打电话上来,说他快撑不住了。
我让助理拿了把伞下去。
不是给他,是给保安。
告诉他,再不走就报警,告他骚扰。
助理回来后说,裴修远不肯走,最后跪在了公司门口。
真是可笑。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的膝盖,大概是镀金的,说跪就跪。
我从监控里看着他。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对我颐指气使的男人,如今浑身湿透,形容枯槁,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丧家之犬。
他大概是想用这种苦肉计,来博取我的同情,或者,是想毁掉我的名声。
让所有人都看看,我这个前妻有多么冷血无情。
我直接让法务部给他发了一封律师函,并附上了监控截图。
再有下次,直接诉讼。
他终于走了。
那卑微又怨毒的背影,再也激不起我心中一丝波澜。
处理完裴修远这只苍蝇,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沈念安的心理治疗师打来的。
为念安进行心理疏导,是我为他休学后做的第一件事。
这半年来,他一直很抗拒,对我充满敌意。
治疗师告诉我,今天的治疗,念安终于有了突破。
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谈起了过去。
他说,他恨我。
因为从他记事起,他的父亲和若兰阿姨就一直告诉他。
你妈妈不爱你,她只爱钱。
她随时都可能会为了钱,抛弃我们。
你若兰阿姨才是真心对你好的人,你要保护她,不能让她被你妈妈欺负。
你妈妈做的芒果蛋糕,就是要害若兰阿姨,她那么恶毒,你千万不能跟她走。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孩子世界里的真理。
我的儿子,活在他们编织的巨大骗局里,把我当成了敌人。
治疗师把电话递给了念安。
听筒那头,传来压抑的、细碎的哭声。
然后,是一个孩子破碎的、颤抖的声音。
妈妈……
他叫了我一声,便泣不成声。
过了很久,他才用尽全身力气,问出了那句话。
妈妈……对不起……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那一声妈妈,那一句不要我了。
像一根最细最长的针,穿过我层层包裹的坚冰,精准地刺进了我最柔软的地方。
我所有的冷静,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被扎得千疮百孔。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的哽咽溢出来。
这是我的复仇之路上,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软肋。
第9章
9.
我去了心理诊所见沈念安。
他瘦了很多,看到我,怯生生地站起来,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以为我会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抱着他,哭着说妈妈原谅你。
我没有。
我只是走到他面前,平静地看着他。
念安,道歉我收到了。
但是,原谅不是一句话的事。
爱与信任,被你亲手打碎了,现在需要我们一起,把它一点一点重新捡起来,拼好。
这个过程会很长,也很难,你愿意吗
他愣住了,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为他制定了一套长期的心理建设计划,并且告诉他,我会每周来看他一次。
我不会溺爱式地原谅他,我要他真正地成长,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要他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是尊重。
一个月后,裴修远和庄若兰的案子,正式开庭。
我作为最重要的证人,出席了庭审。
法庭上,那对曾经恩爱无比的男女,上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狗咬狗大戏。
庄若兰哭得声泪俱下,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裴修远身上。
法官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他!都是裴修远指使我这么做的!
他说他爱我,他说会娶我,他说他跟沈听雪早就没有感情了!他说只要我帮他把钱转出来,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那个空壳公司是他让我注册的!医疗欺诈也是他一手策划的!我只是个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傻女人啊!
裴修远气得目眦欲裂,当庭咆哮。
庄若兰你这个毒妇!你敢血口喷人!
这些年你花的每一分钱,哪一笔不是从公司账上走的你买包买车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无辜的
要不是你天天在我耳边吹风,说沈听雪的坏话,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他们互相撕咬,把所有肮脏的、龌龊的细节,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丑陋,不堪入目。
轮到我上庭作证。
我没有看他们一眼。
我只是冷静地,向法官和陪审团,陈述了这十年婚姻里发生的一切。
从我如何放弃事业,到我如何用婚前财产和父母的投资支持他创业。
从他如何与庄若兰暗度陈仓,到他们如何系统性地侵占婚内共同财产。
再到那场仁慈的绑架,他们如何用我母亲的生命来胁迫我。
我的陈述,没有一句多余的情绪渲染。
只有事实,和铁一般的证据。
证据链完整,逻辑清晰,无懈可击。
最终,法庭宣判。
裴修远因诈骗罪、职务侵占罪、伪造文件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并处没收全部个人财产。
庄若兰作为从犯,因诈骗罪、协助伪造文件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当法官的槌子落下的那一刻。
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走出法院,外面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蓝得像水洗过一样。
一切,都结束了。
那个困了我十年的牢笼,终于被我亲手,彻底砸碎了。
第10章
10.
一年后。
凤凰资本,已经成为业内公认的投资风向标。
我亲手主导的几个并购案,都成了商学院的经典案例。
我母亲的身体完全康复了。
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正戴着老花镜,在花园里侍弄她那些宝贝花草。
阳光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一片安详。
她不再提过去,也不再催我。
她只是拉着我的手说,听雪,看你现在这样,妈妈就放心了。
沈念安也变了很多。
他不再是那个阴郁偏执的小孩,变得开朗懂事,成绩也回到了年级前列。
前不久,在他的校园演讲比赛上,他选择的主题是《论独立人格与尊重》。
演讲的最后,他对着台下所有的老师和同学,深深鞠了一躬。
他说:今天,我最想感谢的,是我的母亲。是她用最痛苦的经历,教会了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是她教会我,爱不是索取和控制,而是尊重与成全。妈妈,谢谢你,你是我永远的骄傲。
那天,我在台下,哭得一塌糊涂。
社会新闻频道偶尔会插播一两则后续报道。
裴修远在狱中不思悔改,因多次与狱友斗殴,被加刑两年。
庄若兰,则因为受不了打击,精神彻底失常,被转入了条件更差的精神病院监狱。
据说她每天都在牢房里涂脂抹粉,对着墙壁自言自语,说修远哥会开着跑车来接她走。
这些消息,我听了,只是付之一笑。
他们的人生,与我再无关系。
今晚,公司的一个重要项目成功收官,我没有去参加庆功宴。
我一个人回到顶楼的办公室。
夜幕降临,窗外是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
我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我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
从容,平静,目光坚定。
我举起酒杯,对着这片繁华的夜景,也对着镜中的自己,轻轻碰了一下。
第一杯,敬我自己。
第二杯,敬自由。
第三杯,敬我浴火重生的,光芒万丈的未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