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爱贺兰舟,因为他长得像我死去的未婚夫。
贺兰舟宠着我,因为我眉眼像他死去的白月光。
我们是彼此的替身,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
今晚,在衣香鬓影的慈善晚宴上,他要为家族联姻的对象宋清婉撑场面。
他拿出的拍卖品,是我送他的那枚白金挂坠。
里面,还锁着我未婚夫的照片。
主持人高声介绍着挂坠的来历。
贺兰舟接过话筒,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
一个玩腻了的女人送的玩意儿,不值钱。
起拍价,一块钱。
全场哄笑,宋清婉依偎在他身边,笑靥如花。
他用我最珍视的回忆,去讨好另一个女人。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中,我缓缓举起了号牌。
我出十个亿。
用贺兰舟的命来买。,
1.
话音落下的瞬间,水晶灯投下的光似乎都凝固了。
全场那嗡嗡作响的哄笑和议论,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巨剪齐齐剪断。
死寂。
一种令人耳膜发痛的死寂。
我能感觉到,数百道目光,或惊愕,或探究,或恐惧,像密集的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可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台上那个男人。
贺兰舟。
他脸上的轻佻和嘲弄,还未来得及完全褪去,就僵在了那里。
错愕,是他脸上第一个表情。
紧接着,是无法置信。
最后,当他终于消化了我那句话的含义时,一种被当众冒犯的暴怒,像火山熔岩般从他身体里喷涌而出。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拿着话筒的手背青筋毕露。
林岁,你疯了
他的质问,压抑着怒火,打破了这片死寂。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没回答。
我说得很清楚,不是吗
他身边的宋清婉,此刻终于反应过来,她花容失色,一只手紧紧抓住贺兰舟的手臂,另一只手捂住嘴。
岁岁姐,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阿舟他……他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你别当真啊。
她急切地辩解,身体却更紧地贴着贺兰舟,像是在宣示主权,又像是在寻求保护。
我们都知道你爱阿舟,可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啊,这会让大家误会的。
好一朵善解人意的白莲花。
三言两语,就把我的决裂,定性成了为爱痴狂的疯女人的无理取闹。
全场的骚动,在她的解释下,瞬间炸开。
窃窃私语变成了嗡嗡的议论。
原来是争风吃醋啊,我就说嘛。
这林小姐也太不上台面了,这种场合撒泼,贺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十个亿买命她还真敢说。贺少玩玩她而已,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贺兰舟听到这些议论,面色稍缓,但暴怒转为了更深的不耐和厌恶。
他觉得我让他下不来台,觉得我在故意羞辱他。
他甩开宋清婉的手,向前一步,话筒对准我。
林岁,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收回你刚才的话,然后滚出去。
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他总是这样。
永远高高在上,永远用施舍的语气,说着最后通牒。
就在这时,我身后一个沉稳的身影走上前来。
是陈叔,我们家族的代表。
他什么也没对我说,只是径直走向了台边,对上了贺兰舟的父亲,贺氏集团的董事长。
陈叔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我看不清贺董事长的表情,但我看到他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抖。
杯中的红酒晃荡出来,染红了他昂贵的白色袖口。
他的脸,在短短几秒内,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最后,他用一种近乎惊恐的眼神,越过人群,死死地看向我。
台上,贺兰舟还在等着我的屈服。
他习惯了我的顺从,习惯了我为了那张和他白月光相似的脸,而无限度地容忍。
可惜。
我累了。
也腻了。
我放下号牌,站起身。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为我隔开所有探究的视线。
我没有再看贺兰舟一眼。
也没有理会宋清婉那淬了毒的目光。
我转身,在保镖的护送下,一步步走向宴会厅的大门。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回响。
每一步,都像是在告别过去那个愚蠢的自己。
我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一个惊疑不定的贺兰舟,和一场沦为笑柄的慈善晚宴,全都抛在了身后。
走出大门,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启动‘黑曜石’协议。
目标,贺兰舟。
悬赏金,十亿。
第2章:
2.
那场晚宴如何草草收场,我毫不在意。
我只知道,第二天下午,贺兰舟就出现在了我私人公馆的门口。
他来的时候,我正在开视频会议。
巨大的落地窗前,我穿着舒适的家居服,条理分明地指挥着手下处理一起海外并购案的收尾工作。
流利的德语,冷酷的商业指令,不带一丝感情。
这大概不是贺兰舟熟悉的我。
他印象里的我,应该是穿着棉布长裙,眉眼温顺,为他洗手作羹汤,模仿着另一个人拙劣的模样。
管家将他领进来时,他脸上还带着宿醉的疲惫和未消的怒气。
让她等着。
我没抬头,用中文对管家说了一句,然后继续用德语进行会议。
贺兰舟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大概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
他在沙发上坐下,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身上扫来扫去,似乎想从我身上找出什么破绽。
可惜,他什么也找不到。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
我合上笔记本电脑,端起手边的咖啡,这才慢条斯理地看向他。
贺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这疏离又客气的称呼,让他很不舒服。
林岁,你闹够了没有
他一开口,还是那副兴师问罪的口吻。
我爸都跟我说了,你们林家,很厉害,我惹不起。行了吧你满意了
我轻轻晃动着咖啡杯,看着里面的漩涡。
所以,你是来道歉的
不然呢他拔高了声音,似乎觉得我已经给了他天大的难堪,我贺兰舟长这么大,没跟谁低过头!为了你,我昨晚被我爸和几位叔伯训了整整一夜!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哦你就一个哦他被我的反应激怒了,猛地站起来,你知不知道你那个所谓的悬赏给我惹了多大麻烦我今天一早接了七八个境外打来的电话,确认我是不是还活着!我连门都不敢出!
那不是很好吗我抬起头,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恐惧。总比用别人的珍爱之物去讨好新欢,要来得刺激吧
我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他。
他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
昨晚,贺家长辈的严厉训斥,已经让他明白,我的背景,我背后的家族,是贺家倾尽全力也绝对得罪不起的存在。
我的十亿买命,不是一句气话。
黑曜石协议,是地下世界真实存在的顶级悬赏。一旦启动,除非发布者本人撤销,否则永不停止。
贺家动用了所有关系,都无法触及那个层面。
唯一的办法,是求得我的原谅。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屈辱感。
好,林岁,算你狠。
我道歉。昨晚是我不对,我不该拿那个挂坠开玩笑。
他嘴上说着道歉,可那不甘的姿态,充满了敷衍。
但你也要适可而止。一个挂坠而已,你至于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吗你这样无理取闹,只会让所有人都难看。
我笑了。
无理取闹
在他眼里,我所有的痛苦和被践踏的尊严,都只是无理取闹。
贺兰舟,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你现在,不是来跟我讲道理的。你是来求我,让你能活过明天。
你……
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宋清婉。
他下意识地想要挂断,却被我按住了手。
接啊。怎么不接怕她知道你现在像条狗一样,在我面前摇尾乞怜
我的话,恶毒又刻薄。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终究还是接了电话,声音却压得极低。
清婉,我在忙……晚点打给你。
电话那头,传来宋清婉娇滴滴,又带着一丝委屈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客厅里,我听得一清二楚。
阿舟,你好凶啊……你是不是跟岁岁姐在一起你别怪她了,她就是太爱你了。你快回来好不好人家一个人好怕……
贺兰舟的眉头拧成一团,匆匆挂了电话。
林岁,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看着我。
给我一个痛快话。
第3章
3.
想让我撤销悬赏
我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冰冷的心。
可以。
贺兰舟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丝希望。
条件是,我放下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第一,把我送你的那枚白金挂坠,完璧归赵。第二,从今往后,我们,以及我们背后的家族,断绝一切商业和私人往来。
你我,形同陌路。
贺兰舟愣住了。
他大概以为我会狮子大开口,索要巨额的赔偿,或者提出什么苛刻的商业条件。
他没想到,我要的,只是割裂。
彻底的割裂。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
贺兰舟,你和你所谓的爱情,在我这里,已经一文不值。我嫌脏。
这句话,比任何羞辱都更让他难堪。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好。
当天下午,那枚白(金)挂坠就被送了回来。
我当着贺兰舟的面,拨通了那个电话,用平淡的语气,撤销了黑曜石协议。
看着他如释重负地离开,我没有一丝快感。
只有一种漫长的,终于抵达终点的疲惫。
第二天,我搬离了与贺兰舟同住了三年的别墅。
我的东西不多。
我来的时候,只带了两个行李箱。
走的时候,也一样。
我亲手将自己存在过的所有痕迹,一点点抹去。
衣柜里那些模仿白若雪风格的裙子,我让人全部打包捐掉。
书房里我用过的文具,厨房里我买的餐具,甚至是我种在花园里的那几株蔷薇。
全部清除。
当我开着车离开时,那栋别墅,又变回了三年前我初来时的样子。
冰冷,空旷,没有人气。
像一座华丽的坟墓。
后来我听陈叔说,贺兰舟当晚回到别墅,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站了整整一夜。
他第一次感受到巨大的空虚和不适。
但他将这种感觉,粗暴地归咎于习惯被打破。
就像养了很久的一条狗突然不见了,总会有些不习惯。
他很快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与宋清婉的联姻筹备中,试图用新的喧嚣,来掩盖那份莫名的烦躁。
可他发现,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样。
宋清婉开始有意无意地,模仿我过去的样子。
她会学我一样,在清晨为他煮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
她会穿上棉布长裙,留起长发,在他看文件时,安静地坐在一旁。
她甚至会打听我喜欢的香水,喷在自己身上。
这些举动,非但没能安抚贺兰舟,反而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和厌恶。
他会对着宋清婉大发雷霆。
你能不能别学她你不是她!
我喜欢的是白若雪,不是她林岁,更不是你这个不伦不类的模仿者!
他们的争吵,成了圈子里的新笑话。
而我,早已远离了那一切。
一周后。
我剪掉了及腰的长发,换上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
站在镜子前,我看着那个短发红唇,眼神锋利的陌生女人。
这才是真正的我。
林岁。
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当天,在万众瞩目的国际商业峰会上,我作为天穹科技的幕后掌权人,第一次,以真实的身份,出现在公众面前。
当我的名字和照片出现在大屏幕上时,台下掌声雷动。
我在无数闪光灯的簇拥下走上台,目光扫过台下。
在人群的角落里,我看到了贺兰舟。
他陪着他父亲一起来参加峰会,此刻,他正呆呆地看着台上的我,像见了鬼一样。
他脸上那种震惊、困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悔意,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极其可笑的画面。
我对
he,报以一个公式化的,礼貌的微笑。
然后,收回目光,开始了我的演讲。
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第4章
4.
接下来的几个月,贺氏集团在商场上节节败退。
天穹科技的狙击,精准、迅猛、不留情面。
一个个利润丰厚的项目被抢走,一条条经营多年的渠道被切断,贺家的股价,一泻千里。
贺兰舟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他将这一切的失败,都归咎于自己的意志消沉。
他告诉自己,是因为白月光白若雪的死,才让他失去了斗志,才会被我这个疯女人趁虚而入。
为了寻求慰藉,重拾力量,他决定去祭拜白若雪。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
他捧着一束白菊,来到了那座位于西郊的,据说安葬着白若雪的墓园。
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一个冰冷的名字。
他站在墓前,喃喃自语,诉说着自己的深情和痛苦。
就在那时,一个在墓园打理花草的老人,撑着伞走了过来。
先生,您是来看白小姐的吗
贺兰舟点了点头。
老人叹了口气。
真是个可怜的姑娘,这么年轻,就遭了那样的罪。
是啊,天妒红颜。贺兰舟附和道。
可不是嘛。老人一边修剪着枝叶,一边絮絮叨叨,不过好在,人还活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贺兰舟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人家,您……您说什么
我说,人还活着呀。老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场车祸是严重,撞成了植物人,但命是保住了。听说被一位大善人送到阿尔卑斯山脚下那家顶级的私人疗养院去了,一年光是费用就跟天文数字一样。
轰隆!
一道惊雷,在贺兰舟的脑海里炸开。
活着
白若雪……还活着
他丢下雨伞和白菊,疯了一样冲出墓园,欣喜若狂地发动了车子。
他动用了贺家所有的关系,不惜一切代价,终于查到了那家疗养院的地址。
他连夜飞往瑞士,当他风尘仆仆地赶到那座宛如童话城堡的疗养院时,却被彬彬有礼的护士拦在了门外。
对不起,先生。探视白若雪小姐,需要获得她唯一监护人,兼医疗费用支付者的许可。
监护人费用支付者
贺兰舟再次动用关系,强行查阅疗养院的内部资料。
当他看到那个支付了数年天价医疗费,让白若雪的生命得以维系至今的匿名恩人的名字时,他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劈中,僵在了原地。
资料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
林岁。
怎么会是她
她为什么要救白若雪
她不是一直把白若雪当成情敌吗
无数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冲撞,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震得粉碎。
在他震惊到无以复加,几乎无法呼吸的时候,他身后,一间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是我。
我像往常一样,结束了每周一次的探视。
我的手上,正把玩着那枚失而复得的白金挂坠。
贺兰舟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个挂坠上。
他颤抖着手,指着它。
这里面……到底是谁
我没有回答他。
我只是当着他的面,轻轻打开了挂坠的锁扣。
里面,没有贺兰舟以为的,我的照片。
而是一张泛黄的,英俊的青年男子的照片。
那张脸,和贺兰舟有七分相似。
但比他,多了几分阳光和正直。
我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张照片,动作温柔到了极点。
他是白若琛。
我的未婚夫。
也是白若雪,唯一的亲哥哥。
三年前,他为了救我,死在那场本该由我承受的车祸里。
所以,我替他活着,也替他……守护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第5章
5.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淬了剧毒的重锤,狠狠砸在贺兰舟的神经上。
他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尽,最后只剩下死一样的惨白。
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白若琛……
白若雪的哥哥……
我的未婚夫……
这些词语,像一个个魔咒,在他脑海中盘旋、炸裂。
他一直以为,我是他的替身情人。
他一直以为,我爱他爱到尘埃里,模仿着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他一直以为,他掌握着这段关系的所有主动权,可以肆意践踏我的尊严。
到头来,他才是那个最可笑的,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他所谓的深情,他引以为傲的对白月光的怀念,全都建立在一个荒谬绝伦的误会之上。
他把仇人的妹妹,当成了慰藉。
他把我这个恩人,当成了玩物。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像是溺水的人,做着最后的挣扎。
这不可能……
我冷漠地看着他,将挂坠重新合上,紧紧攥在手心。
贺兰舟,真相,有时候比谎言更伤人。
现在,你还觉得,你有资格,用那张脸,站在我面前吗
最后一丝情感的顾忌,随着真相的揭露,彻底烟消云散。
我不再需要顾念着白若琛留下的那点念想,去容忍这张相似的脸。
回到国内,我启动了对贺氏集团的最终围猎。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性的商业狙击。
而是全面的,不留余地的,降维打击。
我不再是那个穿着棉布长裙,模仿着白若雪温婉模样的林岁。
我是天穹科技的女王。
冷酷,精准,雷厉风行。
我动用了家族所有的资源和人脉,在资本市场掀起了一场针对贺氏的血雨腥风。
恶意收购,抽离资金,策反高管,曝光丑闻……
一桩桩,一件件,手段凌厉到让整个商界都为之侧目。
贺兰舟眼睁睁地看着,他引以为傲的家族产业,像一座被白蚁蛀空了根基的大厦,在我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迅速土崩瓦解。
他每天睁开眼,听到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坏消息。
股价跌停。
银行催贷。
合作伙伴解约。
盟友倒戈。
他第一次,真正看清了我的真实面目。
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替身,而是一个站在权力顶端,可以轻易捏碎他一切的,冷酷的复仇者。
恐惧。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攫住了他。
在这种极致的恐惧中,竟然还滋生出了一种病态的,扭曲的吸引力。
他开始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
从一开始的愤怒质问,到后来的无力哀求,再到最后的病态忏悔。
岁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你,放过贺家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知道了,你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还爱我,对不对你是在报复我,因为你得不到我……
他的信息,我一条都没回。
他的电话,我一个都没接。
我只是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屏幕上贺氏集团不断下跌的K线图,偶尔对我的操盘手下达一两个指令。
沽空。
平仓。
下一个目标,贺家的核心能源产业。
贺兰舟陷入了彻底的众叛亲离。
曾经那些巴结他的生意伙伴,如今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他。
而那些曾经的盟友,此刻正坐在我的办公室里,争先恐后地,向我递上与贺家切割的投名状。
我看着他们谄媚的嘴脸,心中毫无波澜。
这就是商业。
也是人性。
贺兰舟,你曾经赖以为生的东西,现在,正在亲手将你埋葬。
第6章
6.
贺氏集团的倾覆,比我想象中更快。
树倒猢狲散。
第一个跳出来与贺家划清界限的,是宋清婉的家族。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单方面发表声明,解除了宋清婉与贺兰舟的婚约。
声明里,他们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贺兰舟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仿佛当初上赶着巴结贺家的人不是他们。
我是在一份财经早报上看到这个消息的。
陈叔将报纸放在我手边,什么都没说。
这一切,早已在我的预料之中。
豪门梦碎的宋清婉,彻底疯了。
她冲到贺家仅剩的那栋宅子里,找到了像行尸走肉一样的贺兰舟。
我没有亲眼看到那一幕,但事后听人说起,场面比最狗血的电视剧还要精彩。
宋清婉披头散发,妆容花得像个厉鬼。
贺兰舟!你这个废物!你为什么不去死!
她尖叫着,将桌上所有能摔的东西都砸向他。
我的豪门梦!我的一切!全都被你毁了!你不是贺家大少吗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被林岁那个贱人玩成这样!
贺兰舟任由瓷器碎片划破他的皮肤,一动不动,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你说话啊!你看着我!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爱的是白若雪,你说林岁只是个替身,你说你会娶我!
现在呢贺家没了!你一无所有了!你拿什么娶我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宋清婉的咒骂,恶毒又歇斯底里。
我为了你,我做了什么我连白若雪都敢动!我嫉妒她!我嫉妒她死了都能让你念念不忘!我嫉妒林岁能靠着那张脸待在你身边!
贺兰舟麻木的身体,似乎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他缓缓抬起头。
宋清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为了刺激他,口不择言地嘶吼出来。
你以为那场车祸是意外吗你以为白若雪真的死了吗
是我!是我找人做的!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谁知道她那么不经撞!
我还买通了人,伪造了她的死亡信息!我就是要她彻底消失!让你只能看到我!
我做得这么绝,都是因为我爱你啊!贺兰舟!你怎么能辜负我!
她哭喊着,扑上去想抓住贺兰舟。
可她没能碰到他。
贺兰舟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心中关于白月光,关于爱情,关于自己那可笑的深情人设的最后一点精神支柱,被宋清婉亲手砸得粉碎。
他站了起来。
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到极点的动作,拨通了报警电话。
喂,我要报案。
三年前,城南高速路的一起蓄意谋杀案。
凶手,叫宋清婉。
她现在就在我这里。
电话挂断时,宋清婉脸上癫狂的表情凝固了。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贺兰舟,然后发出了比刚才更凄厉的尖叫。
我是在处理一份并购文件时,接到陈叔电话的。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向我汇报了这件事。
我握着钢笔的手,没有丝毫停顿,在文件的末尾,签下了我的名字。
知道了。
我挂了电话,看向窗外。
天,很蓝。
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出闹剧,终于落幕了。
第7章
7.
贺兰舟失去了一切。
贺氏集团被强制破产清算,祖宅被拍卖,他身上背负了天文数字般的债务。
一夜之间,他从云端跌落泥沼。
他变卖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手表,跑车,袖扣。
凑到了一笔钱。
他没有用这笔钱偿还债务,或是改善自己的生活。
他独自一人,飞去了瑞士。
他用那笔钱,支付了白若雪接下来一个季度的医疗费用。
然后,他开始了一种赎罪般的生活。
他租了一间最便宜的地下室,每天靠打零工维持生计。
他开始模仿我过去的样子。
每天雷打不动地去疗养院,探望躺在病床上的白若雪。
他笨拙地学着给她擦拭身体,尽管护士会做得更好。
他给她读故事,读那些他自己都觉得枯燥的童话。
他对着那个毫无反应的植物人,一说就是几个小时,诉说着他那迟来的,一文不值的悔恨。
他以此作为一种自我惩罚。
他以为这样,就能减轻一点点内心的罪恶感。
他开始疯狂地给我发信息。
成百上千条,日夜不休。
岁岁,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你当初有多痛了。
我把所有都还给她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求你,看我一眼。
你看看我,我现在活成了你的样子,你满意了吗
我求求你,回复我一句,就一句。
他的信息,像一堆无人处理的电子垃圾,静静地躺在我的黑名单里。
我从未看过。
他见我不回,就跑到天穹科技的公司楼下等我。
从白天,到黑夜。
无论刮风下雨。
他就那么站着,像一尊卑微的石像,引来无数人侧目。
我一次都没有下去见过他。
我只是让保安,一次又一次地,将他驱离。
告诉他,再出现在这里,就以骚扰罪报警。
我坐在顶楼的办公室里,透过单向玻璃,冷漠地看着楼下那个被保安架走的,狼狈不堪的身影。
他曾经是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如今,却活成了他自己最鄙视的,我过去的影子。
这真是对他最讽刺的惩罚。
他在这种反复的被拒绝和自我折磨中,大概终于能体验到,我曾经经历过的,那万分之一的痛苦了。
可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他的位置。
哪怕是作为一个卑微的影子。
第8章
8.
我的事业,达到了新的高峰。
天穹科技的版图,已经扩展到全球。
同时,我的生活里,也照进了一束新的光。
他叫徐知许,是白若雪的主治医生。
一个温和,沉稳,又坚定的男人。
他不像贺兰舟那样,只看到我模仿别人的那张脸。
他看到的,是真实的我。
他会和我讨论最新的科技前沿,也会在我疲惫时,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热茶。
他欣赏我的强大,也心疼我的过去。
我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在一场由我名下的基金会举办的慈善晚宴上,他陪我一同出席。
晚宴的主题,是为车祸受害者提供援助。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直到那个不速之客的出现。
贺兰舟。
他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邀请函,不顾一切地冲破安保,冲到了我的面前。
他比上一次我见他时,更加憔悴,苍老。
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廉价西装。
全场的音乐和交谈,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
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贺兰舟做了件让所有人震惊的事情。
他对着我,直直地跪了下去。
膝盖撞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沉闷的,屈辱的声响。
岁岁……
他仰着头,脸上满是泪水和绝望。
我求你,原谅我。
我知道我罪该万死,我知道我不配。
但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卑微地乞求着,像一条被人抛弃的狗。
全场一片哗然。
惊愕,同情,鄙夷,各种目光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在中央。
我平静地看着他。
一句话都没有说。
徐知许走上前,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我的肩上,为我隔绝了晚宴的寒意。
我对他笑了笑。
然后,我挽住了徐知许的手臂。
我们就这样,从跪在地上的贺兰舟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自始至终,我没有再看他第二眼。
彻底的无视,比任何言语的羞辱,都更具杀伤力。
我听到身后传来他压抑的,崩溃的呜咽。
我听到周围宾客们窃窃的私语。
但我没有回头。
贺兰舟,你的审判,已经结束了。
而我,将走向我崭新的,光明的人生。
第9章
9.
最终的结局,尘埃落定。
宋清婉因蓄意伤害罪,被判处了长期监禁。
贺氏集团彻底破产,从商业版图上被抹去。
贺兰舟变卖了祖宅后,搬进了一间城中村里狭小潮湿的出租屋。
他的生活,被压缩成两件事。
白天去建筑工地打零工,搬砖,扛水泥。
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去疗养院看望白若雪。
他的人生,仿佛只剩下这一个循环往复的赎罪仪式。
他以为,这就是他余生的全部。
直到某一天,奇迹,或者说更残忍的诅咒,降临了。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给白若雪读着报纸。
他读到一则关于天穹科技的新闻时,病床上的人,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贺兰舟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停下来,死死地盯着。
然后,他看到,白若雪的眼角,缓缓滑下了一滴眼泪。
她恢复意识了
贺兰舟欣喜若狂,他冲出去找来了徐知许。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徐知许给出了诊断。
病人的大脑皮层部分功能出现恢复迹象,确实恢复了一丝意识。
贺兰舟激动得浑身颤抖。
那她……她会好起来吗她能说话,能动吗
他以为这是希望的曙光。
徐知许却摇了摇头。
不能。
她的运动神经和语言中枢已经永久性坏死,她永远无法行动,也无法说话。
现在的她,就像一个被锁在密不透风的铁盒子里的人。
她能听到,能感觉到,能思考,甚至能感知到痛苦。
但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表达不了。
她将永远被困在自己这具无法动弹的躯体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清醒地,承受着这一切。
徐知许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凿子,将贺兰舟刚刚燃起的希望,敲得粉碎。
他呆呆地看着病床上,那个再次流下眼泪的女人。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救赎。
这不是希望。
这是上帝对他,和对他所谓的爱,降下的,最残忍的,永恒的枷锁。
他要亲眼看着,他所谓的白月光,在一个清醒的地狱里,永世沉沦。
而他,就是那个亲手将她推下去,并且要永远陪伴左右的,狱卒。
贺兰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彻底崩溃了。
第10章
10.
数年后。
我和徐知许结婚了。
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取名若阳,希望他像太阳一样温暖。
天穹科技依旧是行业的翘楚。
我用若琛的名字,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专门帮助那些因意外事故而陷入困境的家庭。
基金会成立三周年的活动上,我抱着若阳,和徐知许站在一起,接待着来宾。
阳光很好,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在分发救济品的队伍末端,我远远地,看到了一个身影。
一个苍老、憔悴、佝偻着背的男人。
他推着一张轮椅。
轮椅上,坐着一个神情麻木,眼神空洞的女人。
是贺兰舟。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刻的痕迹,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上二十岁。
他正低着头,耐心地,给轮椅上的白若雪整理着毯子。
那个动作,他大概已经重复了上千个日夜。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抬起头,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隔着喧闹的人群,隔着数年的光阴。
我的目光,平静而疏离。
像看待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陌生的申请人。
没有恨,也没有怜悯。
只是一片虚无。
他似乎想对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但最终只是僵在了那里。
我收回目光。
低头,对怀里的若阳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宝宝,看,爸爸在那里。
徐知许正和一位捐赠者交谈,看到我们,也笑了起来。
我抱着孩子,挽着丈夫的手臂,转身走入那片和煦的阳光中。
身后那个阴暗的,属于过去的影子,被彻底抛下。
再也没有回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