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为了给我弟买房,逼我嫁给一个家暴男。
我被活活打死后,本以为能换来她的愧疚。
却见她斥巨资找来神婆:
大仙,怎么把我孙女的魂魄炼成‘旺孙符’,保佑我大孙子升官发财
有没有法子让她像活着时一样,每天给我孙子‘输送’好运运势旺了,我再给她上香。
那一刻,我竟感到麻木——
还好死了,终于不必再被她吸血。
然而神婆的声音桀桀怪笑,瞬间浇灭了我的幻想:
成。
还真有个法子。
1
我死后,成了我弟的充电宝。
每日定时,准点放电。
鬼差说,我这种魂,叫养料鬼。
死于非命,怨气冲天,又被至亲用邪术锁着,最适合给活人当垫脚石。
我胸口烙着一道血红色的符咒,像一只扭曲的蜈蚣,死死趴在我的魂体上。
这就是奶奶口中的旺孙符。
它像一台抽水机,源源不断地从我魂魄里抽取着什么。
每抽一次,我被家暴男赵凯活活打死的痛苦,就会重演一遍。
骨头碎裂的声音,皮肤被撕开的灼痛,还有窒息的绝望。
新人,过来登记。
一个面无表情的鬼差敲了敲桌子,他工牌上写着:【引渡处-74号】。
我飘过去,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鬼差瞥了我胸口的符咒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
啧,又是‘旺孙符’。
他翻开一本厚重的簿子,头也不抬地问:怎么死的
被……被打死的。
谁锁的你
我奶奶。
为了谁
我弟弟。
鬼差停下笔,抬起头,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看得我魂魄发冷。
你这情况,地府也帮不了你。
这‘旺孙符’以血亲之怨为引,以骨灰为媒。除非施术者横死,或者作为媒介的骨灰被毁,否则,无解。
我的心沉了下去。
你奶奶,把你的骨灰做成什么了鬼差又问。
我茫然地摇头。
鬼差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的一面水镜:自己看吧。
镜中画面一闪。
我看到了我的家。
奶奶正喜气洋洋地指挥着几个人,将一副崭新的麻将搬进屋里。
那麻将,是骨瓷白的,上面雕刻着血红色的纹路。
林强,快来试试手气!奶奶冲着我弟林强大喊,这可是你姐的骨灰混着朱砂做的开运麻将!奶奶花了大价钱请神婆开过光的!
打了这副麻将,保管你从此官运亨通,财源广进!
林强搓着手,一脸兴奋地坐下:谢谢奶奶!还是奶奶对我最好!
麻将牌清脆的碰撞声,像铁锤一下下砸在我的魂体上。
我的骨灰。
我的骨头。
被他们,做成了赌具。
用来换取弟弟的光明未来。
鬼差收回水镜,语气平淡:看见了你奶奶拿你的骨灰做了麻将。只要那副麻将还在,这‘旺孙符’就断不了。每天你弟弟一打麻将,就是对你进行一次献祭。你的怨气和残存的气运,都会被抽走,变成他的好运。
你现在魂魄不稳,连最基本的‘阴宅’都租不起,蚀骨阴风就能让你半死不活。
劝你一句,别想着反抗。你越恨,符咒吸得越快,你弟弟的好运就越强。而你,只会魂飞魄散得更快。
他说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冰刀,将我凌迟。
2.
旺孙符的发作,比鬼差说的更恐怖。
林强在阳间每一次推倒麻将喊胡了,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将我的魂魄撕开一道口子。
剧痛之后,是无尽的虚弱。
我能清晰地看到,一缕缕金色的气运,从我胸口的符咒溢出,飘飘摇摇地,不知去向了何方。
很快,林强那边就传来了喜讯。
他在单位的一个小破科室里一直被领导穿小鞋,结果那个领导突然因为贪腐被双规了。
空出来的位子,林强靠着新来的大领导随口一句这小伙子看着机灵,就坐了上去。
奶奶乐得在家里摆了三桌酒席庆祝,逢人就夸她孙子有本事,天生就是做官的料。
酒席上,她甚至假惺惺地拿出我的照片,抹着眼泪说:可惜婉婉没福气,看不到她弟弟今天出人头地了。这孩子打小就疼她弟,要是还活着,肯定比谁都高兴……
我看着她那张布满褶子的脸,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她甚至不愿意给我烧一张纸钱。
因为神婆说了:给她烧钱,会乱了她的心。她现在是‘养料’,就该有‘养料’的觉悟。安安分分的,别有太多念想。
地府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难熬。
没有钱,我连一间遮风的薄棺都租不起。
蚀骨的阴风像刀子一样,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刮着我的魂体。
游荡的恶鬼看到我胸口的符咒,都像看到了什么美味的点心,眼神贪婪又垂涎。
‘养料鬼’啊,大补之物。一个断了半截身子的恶鬼流着口水朝我靠近,反正你早晚也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不如成全了我。
我吓得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74号鬼差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鞭子抽在那恶鬼身上。
滚!地府有地府的规矩,敢在引渡处附近捕食,找死
恶鬼惨叫一声,怨毒地看了我一眼,消失在阴风里。
我惊魂未定,对着74号鬼差喃喃道谢。
他依旧是那副面瘫脸:别谢我,职责所在。不过我只能保你一时,出了这条街,是死是活,各安天命。
我死死咬住唇。
不,我不能就这么认命。
我活着的时候,像个提线木偶,被奶奶和林强吸干了最后一滴血。
死了,还要被他们榨干最后一丝魂魄
凭什么!
鬼差大哥,我鼓起勇气叫住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我,那双无瞳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
他吐出一个字。
但对你来说,比魂飞魄散还难。
3.
74号鬼差告诉我,地府有个地方,叫鬼市。
那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是地府官方也懒得管的灰色地带。
‘旺孙符’这种邪术,出自阳间的左道旁门,地府的正规典籍里没有破解之法。
但鬼市里,有些‘老东西’,活得久,见识广,或许知道些门道。
他顿了顿,警告道:不过我劝你别去。你这种魂体虚弱、又身怀‘异宝’的新鬼,进了鬼市,就是一盘谁都想夹一筷子的菜。能不能活著出来,看你自己的造化。
说完,他便不再理我,径直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阴风刮得我魂魄刺痛。
去,还是不去
去,九死一生。
不去,生不如死。
我几乎没有犹豫,拖着残破的魂体,朝着鬼差所指的、地府最阴暗的角落飘去。
鬼市的入口,是一扇破败的牌坊,上面用不知什么生物的骨头刻着两个字:【忘川】。
穿过牌坊,眼前的景象让我魂魄一震。
这里没有蚀骨的阴风,却比外面更冷。
一条漆黑的河水缓缓流淌,河上飘着零星的白骨和残魂。
河边,一个个摊位依次排开,摊主都是些奇形怪状的鬼物。
有的在叫卖可以修补魂魄的阴神花,有的在兜售能让人产生片刻欢愉的迷魂香。
我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鬼物的注意。
他们的目光,像黏稠的蛛网,死死粘在我胸口的旺孙符上。
新鲜的‘养料鬼’!
这怨气,够纯!吸一口,修为大涨啊!
我强忍着恐惧,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74号鬼差说过,要找老东西。
我走到一个看起来最古老的摊位前,摊主是个没有下半身、泡在坛子里的老鬼。
前辈,我恭敬地开口,请问,您知道怎么解‘旺孙符’吗
老鬼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咧开嘴,露出黑漆漆的牙床。
解小丫头,这可是宝贝啊,解了多可惜。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贪婪地指着我的胸口,不如……把它卖给我我出三千冥币!
三千冥币,足够我在地府租一间上好的阴宅住上一年。
可我只想撕掉这道符。
我摇了摇头。
老鬼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不识抬举!
一股强大的鬼气朝我压来,我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快被碾碎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当场撕碎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这道符,你买不起。
我艰难地抬起头。
只见一个穿着玄色长衫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纸伞,伞面上绘着血色的彼岸花。
面容俊美,气质清冷,与这肮脏混乱的鬼市格格不入。
坛子里的老鬼看到他,脸上的贪婪瞬间变成了恐惧。
谢……谢大人……小鬼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您看上的人……
男人没有理他,而是垂眸看向我。
他的目光落在我胸口的符咒上,眉头微蹙。
跟我来。
4.
我跟着那个被称作谢大人的男人,走到了忘川河的尽头。
那里停着一艘小小的乌篷船,船头挂着一盏幽绿色的灯笼。
上船。
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上了船,他轻轻一点船篙,乌篷船便悄无声息地滑入漆黑的河水。
我叫谢辰。他自我介绍道,是这忘川的摆渡人。
摆渡人
渡一些……不愿意入轮回,又不想魂飞魄散的魂。他看着我,一针见血,比如你。
我的心猛地一跳。
你这‘旺孙符’,是一种很古老的寄生咒。谢辰的声音在寂静的河面上显得格外清晰,它以你的怨气为食,将你的气运转化为你血亲的‘好运’。你越是怨恨,它能提供的‘养料’就越足,但同时,它吞噬你魂魄的速度也会越快。
等你魂魄被吞噬殆尽,这道符就会连同你的真灵一起,彻底融入你弟弟的命格之中。到那时,他便会气运加身,平步青云。而你,连投胎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他的话,证实了74-号鬼差的说法,甚至说得更彻底,更残忍。
前辈……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求您教我,怎么才能解开它
谢辰沉默了片刻。
解开它的方法,有两个。
第一,找到施术者的‘命物’,将其摧毁。施术者会遭到反噬,咒术自解。
神婆的命物……我茫然,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她的命物
第二,谢辰继续道,从你这边,主动斩断血脉联系。
斩断血脉联系
对。这符咒之所以能锁住你,是因为你和你奶奶、你弟弟之间,有无法割裂的血缘羁绊。只要你主动舍弃这份羁绊,符咒便会因为找不到寄主而失效。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要怎么做
用‘三生石’刻下血书,昭告地府,自愿与阳世亲族恩断义绝,永不相见。再以自身一半的魂力为祭,请动‘忘川河神’做个见证。
一半的魂力
我现在的魂魄已经虚弱到一阵风就能吹散,再献祭一半,恐怕当场就会消散。
谢辰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
你魂体太弱,承受不住这个仪式。而且,请动河神,需要一万冥币的‘香火钱’。
一万冥币。
我连一个子儿都没有。
两条路,都堵死了。
巨大的绝望,像冰冷的河水,将我彻底淹没。
我忍不住蜷缩起来,无声地痛哭。
就在这时,我胸口的符咒猛地一烫!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猛烈的吸力传来,我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抽干了!
阳间,我那副骨灰麻将旁,奶奶尖利的笑声传来。
胡了!清一色!又是清一色!我孙子真是文曲星下凡啊!刚升了科长,今天又拿下了市里的一个大项目!这麻将,真是神了!
随着她的笑声,我被赵凯殴打致死的画面,一帧帧在脑中回放,痛苦被放大了十倍!
啊——!
我惨叫出声,魂体明灭不定,几乎要散开。
谢辰眉头紧锁,伸手按在我的额头。
一股清凉的气息渡过来,暂时压制住了符咒的灼痛。
他看着我痛苦不堪的样子,沉默了许久。
还有一个办法。
一个……以命换命的办法。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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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辰说的办法,是与他结成魂契。
魂契
一种地府古老的契约。我将我的一部分魂力渡给你,帮你稳固魂体,压制符咒。作为交换,你要留在忘川,为我摆渡百年。
百年的苦役,换一个挣脱束缚的机会。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愿意!
只要能摆脱奶奶的控制,别说一百年,一千年我也愿意!
谢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
别急着答应。结成魂契,你的魂魄会与我相连。我若受伤,你亦会受损。而且,百渡人要渡的是忘川里最凶戾的恶鬼,危险重重。
我不怕。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再危险,也比现在这样,任人宰割要好。
活着的时候,我没得选。
现在,我想为自己选一次。
谢辰不再多言,他伸出手指,指尖凝聚出一滴泛着幽蓝色光芒的液体。
这是我的魂源。吞下它,契约即成。
我毫不犹豫地张开嘴。
魂源入喉,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充斥着我的四肢百骸。
胸口那道灼热的符咒,像是被冰雪覆盖,暂时失去了活性。
魂体被撕扯的剧痛消失了,连带着那些被殴打的记忆,也变得模糊起来。
我感到一种久违的、安稳的力量。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引魂人’。谢辰的声音恢复了清冷,你的工作,是每日在鬼市入口,接引十个‘迷途之魂’上我的船。
是,谢大人。我恭敬地应下。
有了谢辰的魂力护体,我在鬼市行走,那些贪婪的目光果然收敛了许多。
我开始了我作为引-魂人的工作。
每天,我站在那破败的牌坊下,从无数浑浑噩噩、面目狰狞的鬼魂中,挑选出十个客人。
这项工作并不轻松。
有的鬼魂怨气太重,会无差别地攻击靠近它的任何生物。
有的则狡猾无比,试图骗取我的信任,然后将我吞噬。
短短几天,我的魂体上就添了好几道新的伤痕。
但比起被旺孙符折磨,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至少,我是在为自己而战。
我渐渐熟悉了这份工作,也开始积攒起微薄的冥币。
我把所有的钱都存起来,目标是那一万块的香火钱。
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斩断那段血缘!
可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低估了我奶奶的贪婪,和那个神婆的恶毒。
这天,我照常引魂。
胸口的符咒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灼烧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一股黑红色的、带着不祥气息的力量,从符咒中反向注入我的魂体!
啊!
我痛苦地倒在地上,感觉自己的魂魄像是被泼了浓硫酸,正在一寸寸地被腐蚀。
奶奶尖锐又得意的声音,隔着阴阳两界,清晰地传来。
林强马上要竞争副处长的位子了!这可是关键一步!神婆说了,普通的‘旺孙符’力度不够,必须用你的怨气,养出一只‘运鬼’来替他开道!
婉婉啊,你也别怪奶奶心狠。谁让你是你弟的姐姐呢这是你的命!
我看见一只通体漆黑、面目模糊的小鬼,从符咒里钻了出来,它贪婪地啃食着我的魂魄,每吃一口,它的身体就凝实一分。
这就是运鬼!
用我的魂,养出来的怪物!
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它一点点吃掉!
6.
住手!
谢辰的声音如寒冰般响起。
他出现在我身边,黑伞张开,伞面上的彼岸花流转着血光,将那只运鬼罩住。
运鬼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似乎对谢辰非常忌惮,不甘地缩回了符咒里。
谢辰扶起我,脸色阴沉得可怕。
她们在强行催化符咒,想把你炼成真正的‘鬼奴’。
我的魂体已经变得半透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大人……救我……
你的魂魄损伤太重,我的魂源也快压制不住了。谢辰眉头紧锁,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立刻斩断血脉。
可是……钱……不够……我断断续续地说。
我辛辛苦苦攒了这么久,也才不到两千冥币。
钱,我来想办法。谢辰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决绝,但仪式凶险,需要你在阳间的亲人配合。
配合我惨笑一声,他们恨不得我永世不得超生,怎么可能配合我
不需要他们心甘情愿。谢辰的声音冷了下来,只需要在仪式进行时,取得你血缘最亲的那个男性亲属的一滴‘心头血’,作为斩断联系的‘祭品’。
血缘最亲的男性亲属。
那不就是……林强
这太难了……
不难。谢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忘了他马上要升副处长了。为了庆祝,你奶奶……一定会再摆一桌麻将。
而那,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谢辰交给我一枚漆黑的玉佩。
这是‘潜魂玉’,能让你的一缕分魂,暂时回到阳间,附着在与你气息相近的器物上。时效只有一炷香。
记住,附身之后,你什么都不要做。只需看准时机,在那副麻将上,留下你的气息即可。
这有什么用我不解。
那副麻-将是你骨灰所制,与你魂魄相连。你在上面留下新的魂魄印记,我就能通过这个印记,暂时夺取符咒的控制权。
当林强摸到你留下印记的那张牌时,我会催动符咒,让他产生幻觉。到那时,你再引导他,刺破自己的指尖,将血滴在牌上。
只要拿到他一滴心头血,我就能立刻发动‘断缘之术’!
计划听起来天衣无缝。
但我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回到那个所谓的家,哪怕只是一缕分魂,都让我感到生理性的恐惧。
谢辰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那枚潜魂玉。
我明白了。
……
潜魂玉发动,我的意识一阵恍惚。
再次睁眼,我已经回到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客厅。
我的分魂,附在了墙上我的那张黑白遗像上。
客厅里,酒气冲天,人声鼎沸。
奶奶、林强,还有一群我叫不出名字的亲戚,正围着那张麻将桌,兴高采烈。
强子真是出息了!年纪轻轻就是副处长了!
这还得多亏了妈!妈给的这副开运麻将,真是神了!林强满面红光,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塞到奶奶手里。
奶奶笑得合不拢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张发财推倒。
胡了!杠上开花!哈哈哈!
就在她笑得最得意的时候,门外,那个神婆走了进来。
奶奶立刻热情地迎上去:大仙,您来啦!快请上座!
神婆却没看她,一双阴鸷的眼睛,直勾勾地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在了我的遗像上。
不对劲。她沙哑地开口,这屋子里,怎么多了一股不该有的气息
奶奶的脸色变了:大仙,您这是什么意思
神婆一步步朝我的遗像走来,每走一步,我附在相框上的魂体就感到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她伸出干枯如鸡爪的手,就要摸向我的照片。
仪式出了点小问题,不过不碍事。神婆突然收回手,对奶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要让‘运鬼’彻底成形,并且永生永世为你孙儿所用,还差最后一步。
只要成了,别说副处长,以后就是当市长、省长,都指日可待!
奶奶的呼吸急促起来,贪婪地问:大仙,您快说,还差什么不管多难,我们都办到!
神婆桀桀怪笑,声音像是淬了毒。
还差一味‘药引’。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满脸兴奋的林强,一字一句地说:
你这宝贝孙子的……心头血。
奶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7.
但只僵硬了一秒,随即又堆满了谄媚的笑。
大仙说笑了,强子可是我的心头肉,怎么能用他的血呢
神婆冷笑一声,眼神阴森:你以为‘运鬼’是这么好养的它以怨为食,以魂为料,最后一步,自然要用至亲之血来‘认主’。只有这样,它才会死心塌地为你孙子卖命,把林婉那个死丫头的气运,源源不断地渡给他。
否则,一旦运鬼反噬,你这宝贝孙子,可就不是丢官那么简单了,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浇在奶奶和林强的头顶。
林强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搓着手,结结巴巴地问:奶……奶奶……这……这可怎么办啊
我隔着相框,冷冷地看着他们。
看啊,这就是你们不择手段换来的好运。
现在,报应来了。
我以为奶奶至少会犹豫一下。
可我忘了,在她的世界里,孙子的前途,高于一切。
不就是一滴心头血吗奶奶一咬牙,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狠戾,为了我孙子的未来,值了!
她转头,死死盯着林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林强!把手伸出来!就一滴血,又死不了人!忍一忍就过去了!
林强吓得连连后退,把手藏在身后,抖得像个筛子:不……我不要!奶奶!我怕疼!
没出息的东西!奶奶气得浑身发抖,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还怎么当大官!我告诉你,今天这血,你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
她说着,就去抢旁边水果盘里的刀。
一场闹剧,在我眼前上演。
我附在遗像上,只觉得无比可笑。
就在他们拉扯之际,我按照谢辰的吩咐,悄悄将一缕魂魄印记,附在了桌上那张幺鸡上。
做完这一切,潜魂玉的时效也到了。
我的意识被抽离,返回了地府。
我将阳间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谢辰。
他听完,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意料之中。
准备好了吗他问我。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要用林强的心头血来‘认主’,那我们就将计就计,用他的血,来‘断缘’。
谢辰将他的黑伞递给我。
握住它,它会替你引导魂力。
仪式开始后,符咒的力量会达到顶峰,对你的反噬也会最强。你会再次体验死亡时的痛苦,甚至比那更痛。你必须撑住,撑到我拿到那滴血,发动术法。
我撑得住。我握紧了伞柄,冰冷的触感让我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定。
好。
谢辰闭上眼,双手开始结出复杂的手印。
整个忘川河的水,都开始沸腾起来。
无数怨魂在河底嘶吼,一股庞大的力量,通过我们之间的魂契,源源不断地涌入我的身体。
与此同时,阳间,我家的客厅里。
神婆已经制住了挣扎的林强,拿出了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
开始了。谢辰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下一秒,胸口的符咒猛地爆发出灼热的红光!
无穷无尽的痛苦,瞬间将我吞没。
8.
我感觉自己的魂魄被扔进了绞肉机里。
骨头一寸寸碎裂,内脏被搅成一团烂泥。
赵凯那张狰狞的脸,奶奶冷漠的眼神,林强兴奋的笑容,在我脑海里疯狂交织。
撑住!谢辰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在我混乱的意识里炸响,引导这股怨气!不要被它吞噬,去控制它!
控制
我怎么控制
这些痛苦和怨恨,几乎要将我撕成碎片!
想想他们是怎么对你的!谢辰继续道,你甘心吗甘心就这么魂飞魄散,让他们踩着你的骨灰平步青云
不!
我不甘心!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从我魂魄最深处涌了上来。
我凭什么要被他们当成养料
凭什么我的痛苦,要成为他们的狂欢
我要报复!
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这个念头一起,我胸口的旺孙符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滚烫!
但这一次,那些被抽走的怨气,不再是纯粹的金色气运,而是夹杂着一丝丝触目惊心的黑气。
就是这样。谢辰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把你的恨,你的不甘,全部注入进去!把他们的‘好运’,变成‘厄运’!
阳间。
神婆正要将银针刺入林强的心口。
林强突然像疯了一样,猛地挣脱开来,一把抓起桌上的麻将,胡乱地朝神婆砸去。
滚开!你们这些怪物!别想害我!
他抓起的,正好是那张我留下印-记的幺鸡。
机会来了!谢辰低喝一声。
他催动法诀,通过那张麻将牌,将一股幻术打入了林强的脑中。
林强的眼神瞬间变得迷茫。
他看到的,不再是神婆和奶奶,而是他那个刚刚被双规的顶头上司,正狞笑着朝他扑来。
把位子还给我!
不!不是我!林强吓得屁滚尿流,转身就跑。
他慌不择路,一头撞在墙上,额头磕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一滴血,正好溅在了他手心里的那张幺鸡上。
成了!
谢辰猛地睁开眼,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到沸腾的忘川河边。
以林婉之名,告忘川河神!
今与阳世血亲林氏一族,恩断义绝,从此阴阳两隔,死生不复相见!
以其亲族之血为祭,魂力为引,立此断缘之契!
他话音刚落,那张沾了血的麻将牌,在阳间轰然碎裂!
整副骨灰麻将,瞬间化为齑粉!
啊——!
神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水分,迅速干瘪下去,最后化作一滩黑水。
而我奶奶,她与符咒意志相连,此刻也遭到了最直接的反噬。
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老、干枯。
我的手……我的脸……
她的头发在瞬间变得雪白,脸上的皱纹像刀刻一般加深,生命力被疯狂地抽走。
短短几秒钟,一个还算硬朗的老太太,就变成了一具几乎要入土的枯骨。
她瘫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惊恐地看着满身是血、已经吓傻了的林强。
胸口的旺孙符,也在这时彻底失去了光芒,化作点点黑灰,从我的魂体上剥落。
那一瞬间,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像是压在身上几辈子的山,终于被搬开了。
9.
符咒破碎,反噬的力量如海啸般袭来。
阳间那个客厅里,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阴风怒号。
神婆化作的那滩黑水,冒着诡异的黑烟,凝聚成一个比运鬼还要恐怖百倍的厉鬼。
那是她生前害死的所有人的怨念集合体。
如今术法被破,怨念失控,第一个要吞噬的,就是离她最近的人。
它嘶吼着,朝吓傻了的林强和瘫软在地的奶奶扑了过去。
我以为他们死定了。
可就在这时,谢辰动了。
他手持黑伞,一步踏出,竟直接出现在了阳间的客厅里。
区区缚地灵,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他神情冰冷,黑伞轻挥,一道血色的光芒闪过,那只厉鬼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烟消云散了。
我愣住了。
他……他怎么能去阳间
地府的鬼差,不是不能随意干涉阳间事的吗
做完这一切,谢辰看都没看屋里那两个活人,转身便回到了地府。
他一回来,整个沸腾的忘川河,都瞬间恢复了平静。
河底那些嘶吼的怨魂,也重新归于沉寂。
他看着我,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结束了。
你……到底是谁我忍不住问。
他不是说他只是个摆渡人吗
可刚才他展现出的力量,连地府的判官都未必能及。
谢辰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我确实是忘川的摆渡人。
只不过,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是被困在这里的摆渡人。
他告诉我,数百年前,他曾是阳间一个道法高深的玄门弟子。
而那个神婆,是他的师妹。
她心术不正,偷学禁术,残害生灵,被师门发现后,逐出山门。
她怀恨在心,暗中设下毒计,用他至亲之人的性命为祭,将他炼成了一个永世不得超生、只能在忘川摆渡的地缚灵。
他的魂魄,被她用一道恶毒的诅咒,与这忘川河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除非施咒者魂飞魄散,否则他永无解脱之日。
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谢辰看着我,等一个像你一样,被她的禁术所害,却又有着足够强的怨念和意志,能够反噬她的人。
‘旺孙符’是她的得意之作,也是她最大的破绽。她以为控制了你的魂魄,实际上,也给了你一个能够直接攻击到她的机会。
我与你结成魂契,将我的魂力渡给你,一是为了帮你,二也是为了……帮我自己。
我恍然大悟。
原来,从我踏入鬼市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成为了他计划中的一环。
我们都在利用彼此,去挣脱各自的枷锁。
那我为你摆渡百年的契约……
自然也解除了。谢辰笑了笑,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带着一种干净的暖意,你自由了,林婉。
自由了。
这三个字,我等了两辈子。
我看着他,由衷地说道:谢谢你。
他也看着我,认真地回道: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10.
我留在了地府。
没有了符咒的束缚,我也成了一抹自由的魂。
我婉拒了立刻去投胎的机会。
阳世对我而言,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奶奶和林强的结局,我后来听别的鬼魂说起过。
反噬之下,奶奶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
而林强,经历了那一夜的惊吓,精神失常了。
他逢人就说有鬼要害他,整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用我那张黑白遗像挡着门。
他心心念念的副处长位子,自然也泡了汤。
不仅如此,之前靠着旺孙符得来的好运,仿佛都在一夜之间被收回,还附带了利息。
他投资失败,欠下巨额债务,房子被收走,最后流落街头,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
至于那个家暴男赵凯,他没了我的彩礼钱周转,公司很快就破产了。
他以前做过的那些脏事也被翻了出来,最终锒铛入狱。
恶人自有恶报。
这个结局,比我亲手杀了他们,更让我感到快意。
我用谢辰之前给我的那些冥币,在忘川河边给自己租了一间小小的阴宅。
又在鬼市找了一份清点阴神花的差事,日子过得平静而安稳。
谢辰也自由了。
但他没有选择投胎,而是留在了忘川,继续做他的摆渡人。
他说,他已经习惯了这里。
只是现在,他不再是被迫,而是自愿。
他想渡那些和他一样,被困在绝望里的灵魂。
我有时会去他的乌篷船上坐坐,听他讲那些古老的故事。
他也偶尔会来我的小阴宅,尝尝我用阴神花的花蜜酿的酒。
我们之间,没有百年苦役的契约,也没有以命换命的交易。
只剩下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和陪伴。
有一天,我问他: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他撑着那把黑色的纸伞,站在忘川河边,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不知道。
他转过头,对我笑了笑,不过,无论去哪儿,总比被困在这里好。
是啊。
或许有一天,我会选择去轮回,开始一段全新的人生。
也或许,我会一直留在这里,和谢辰一起,看尽这地府的千般风景。
但无论如何,我知道,未来的路,将由我自己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