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骨生花
1
尊上,该喝药了。
云昭跪在玄玉床前,手捧药碗,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床榻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暗红的瞳孔像淬了血,目光落在她脸上时,骤然一冷。
谁准你穿白衣
他忽然伸手掐住她的喉咙,云昭被迫仰起头,药碗咣当摔碎在地。余光瞥见墙上那幅画像——画中女子一袭白衣,执剑而立,眉目如霜雪般清冷。那是魔尊厉沧溟的白月光,仙门圣女清璃。
而她云昭,不过是个替身。
**奴婢知错。**她艰难地挤出声音,指甲却悄悄掐进掌心。袖中的断魂散已经备好三个月,只要再加一滴血就能要他的命……
厉沧溟忽然松开手,指尖抚过她颈间淤青：眼睛闭上。
云昭顺从地合眼,听见衣料摩挲声。当温热的唇压下来时,她藏在舌底的毒丸几乎要融化——却听见他在耳边呢喃：清璃……
所有的杀意瞬间冻结。
2
蚀骨台的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
云昭被铁链悬在半空,玄铁钩穿透她的琵琶骨。台下十二名魔医捧着寒光凛凛的刀具,最中央的玉盘中,躺着一截莹白如玉的灵骨。
**再忍忍。**厉沧溟亲手擦拭剖骨刀,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孩子,清璃的旧伤需要你的灵骨,这是你的福分。
云昭盯着他袖口沾染的朱砂——那是她今晨特意点的守宫砂。昨夜他情动时咬破她肩膀,此刻伤口还在渗血。
**尊上。**她突然笑起来,您说清璃仙子若知道,您用碰过替身的唇吻她,会不会恶心
刀光闪过,她的嘴唇被割开一道血口。厉沧溟捏住她下巴,声音里带着笑：本座留着你,就是因为你够伶牙俐齿。
当第一刀划开脊背时,云昭咬碎了臼齿。
3
剥离灵骨的过程持续了七个时辰。
魔医们轮流用银勺刮擦她的脊柱,像在挖一截上好的玉髓。云昭数着滴落的血,到第三百滴时开始背诵《药典》——这是她做药奴时偷学的本事。
……七叶断肠草,茎有红纹者毒性增三倍……
厉沧溟忽然按住魔医的手：换冰髓刀。他指尖拂过她后背浮现的血色莲纹,这丫头骨头里有东西。
剧痛让云昭眼前发黑,恍惚看见十五岁的自己。那时她还是药王谷的采药女,被厉沧溟捏着下巴夸这双眼睛很特别,然后整个山谷就烧成了灰。
**找到了！**魔医突然高呼。
一根缠绕金丝的灵骨被完整抽出,在月光下流转华光。云昭听见自己脊椎发出空洞的回响,像风吹过破败的笛子。
厉沧溟捧着灵骨转身时,她呕着血笑起来：您猜……清璃的骨头染上我的血,会不会长出新的毒
4
万鬼窟的阴风像千万把钝刀。
云昭被扔进深渊时,锁骨还穿着禁灵锁。坠落中她看见厉沧溟站在崖边,玄色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怀里抱着那截灵骨,眼神比霜还冷。
若你能活过三日,本座亲自来接你。
身体砸在尸堆上的瞬间,她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无数厉鬼立刻蜂拥而至,撕咬她的血肉。最痛的不是被啃食,而是灵骨剥离处传来的空虚感——仿佛有人抽走了她的魂魄。
小可怜……
一只百年艳鬼舔着她的眼眶,把眼睛给我吧
云昭突然咬住那鬼物的咽喉。
5
第七天,万鬼窟静得可怕。
云昭坐在骸骨王座上,脚下堆着三百零一只恶鬼的残骸。她的左眼变成幽绿色,右腿白骨裸露,却用鬼气凝成暗红的花纹缠绕其上。
阴姹之体！
鬼婆婆的残魂在石壁上尖叫,天生能吞噬鬼物的体质,千年难遇……
云昭掰断自己一根肋骨,用鬼火煅造成刻刀。当她雕完最后一瓣莲花时,发簪突然刺进掌心——鲜血滴在骨雕上,绽开一朵妖异的血莲。
窟顶传来脚步声。
她抬头看见一线天光中,厉沧溟的衣角若隐若现。鬼婆婆发出刺耳的笑声：他要来接你了！
**不。**云昭将鬼莲发簪插入发髻,幽绿左眼倒映着深渊,是来送死的。
崖边传来魔将的惊呼：尊上！窟底有东西在爬上来——
第二章
假面归来
【幽冥拍卖会】
九幽花,起价——十万灵石。
拍卖师的声音刚落,整个幽冥阁便沸腾起来。九幽花生于黄泉尽头,千年一开,传闻能重塑灵脉、续接残魂。无数修士争相竞价,声音此起彼伏,直到一道低沉的嗓音从最高处的包厢传来——
一百万。
全场骤然寂静。
云昭坐在角落,琉璃镜遮住半张脸,唇角却微微勾起。她认得这个声音——三年了,厉沧溟还是这样,喜欢用最平淡的语气,砸碎所有人的妄想。
**一百一十万。**她忽然开口,指尖轻叩桌面,声音慵懒却清晰。
空气凝滞了一瞬。
包厢的帘子被魔气掀开,厉沧溟的身影终于显露。他依旧一身玄衣,眉目冷峻,只是眼底多了几分阴郁。他的目光扫向云昭,却在触及她指间把玩的鬼莲发簪时,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一百五十万。**他淡淡道。
云昭轻笑,故意将发簪往鬓边一插,指尖抚过簪尾的莲花纹路——那是她曾经被剜走的灵骨雕成的。
**两百万。**她慢悠悠地加价,同时微微侧首,露出一个与清璃如出一辙的、垂眸浅笑的神态。
厉沧溟的指节骤然收紧。
**三百万。**他声音冷硬,却已带上一丝不耐。
云昭终于满意地停下,懒洋洋地往后一靠,红唇轻启：罢了,让给尊上。
她站起身,裙摆拂过地面,故意在离开时留下一点幽冷的香气——那是清璃生前最爱的寒夜昙。
厉沧溟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阴影里。
【雨中重逢】
雨下得很大。
云昭站在魔宫旧巷的屋檐下,指尖轻抚着琉璃镜上的水痕。她早已算准了时间——厉沧溟每逢月晦之夜,都会独自来这条巷子。
嗒、嗒。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而冷寂。
她缓缓抬头,雨水顺着镜面滑落,模糊了她的视线,却不妨碍她看清那个男人——他撑着一把黑伞,伞沿压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却遮不住他周身那股森寒的魔气。
data-fanqie-type=pay_tag>
云昭轻轻摘下琉璃镜。
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滴落,她的面容终于完全显露——不再是当年那个怯懦的替身,而是一张冷艳到近乎锋利的脸。左眼幽绿如鬼火,右眼却漆黑如深渊。
厉沧溟的脚步猛然顿住。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她脸上,像是要从她的眉眼里挖出某个熟悉的影子。
云昭笑了。
阁下盯着陌生人看,是失礼……还是失心
她的嗓音比三年前更低哑,却带着一种蛊惑般的韵律。
厉沧溟的呼吸微滞,半晌,才冷冷道：我们见过
云昭歪了歪头,发间的鬼莲发簪在雨幕中泛着森冷的光。
**或许吧。**她轻声道,或许是在梦里,或许是在……地狱里。
她转身要走,却在下一秒被扣住手腕。
厉沧溟的手指冰凉,力道却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是谁
云昭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忽然低笑出声。
**幽萤。**她缓缓抽回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划,一个……来讨债的鬼。
【双月之约】
你说你知道清璃的下落
厉沧溟坐在魔宫大殿的王座上,指尖敲击着扶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云昭站在殿中央,红裙如血,发间的鬼莲簪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光。
**是。**她微笑,但我有条件。
厉沧溟眯起眼：你要什么
你的心头血。
殿内瞬间死寂。
魔将们纷纷拔刀,厉沧溟却抬手制止。他盯着云昭,忽然笑了。
你知道骗本座的下场
云昭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微扬：知道。
她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个替身娃娃——粗糙的布偶,却隐约能看出她的轮廓。娃娃的胸口扎着一根银针,针尾系着红线。
若我骗你,你大可以捏碎它。
厉沧溟盯着那个娃娃,忽然抬手,指尖凝聚魔气,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心口。
一滴暗红的血珠浮现在空中。
云昭走上前,伸手接住那滴血。她的指尖染上他的血,轻轻抵在唇边,舌尖一舔。
**魔尊的血……**她轻笑,比想象中甜呢。
厉沧溟的眼神骤然暗沉。
云昭后退一步,将染血的指尖按在替身娃娃的胸口。
三日后,双月交汇之时,我会告诉你清璃的下落。
她转身离开,红裙翻飞如焰,袖中的娃娃却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悄然裂开一道细纹。
第三章
情毒入髓
1
幽萤姑娘怕雷
厉沧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云昭正站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鬼莲发簪。窗外乌云翻涌,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
她背对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却刻意带上一丝轻颤：只是……不太习惯。
这是她精心设计的破绽——三年前,她还是他身边的替身时,每逢雷雨夜都会缩在角落发抖。那时的厉沧溟偶尔会大发慈悲,扔给她一件外袍,却从不靠近。
现在,她要他亲手撕开这个伤口。
雷声渐近,云昭的肩膀微微瑟缩,手指攥紧了窗棂。她能感觉到厉沧溟的目光落在她背上,像刀锋刮过脊骨。
**你很像一个人。**他突然道。
云昭缓缓转身,幽绿的左眼在闪电映照下泛着妖异的光：像谁您那位……已故的旧爱
厉沧溟眸色骤沉。
一道惊雷劈落,云昭不慎打翻了手边的茶盏。瓷片碎裂的声响中,她踉跄后退,仿佛被雷声惊得站立不稳——
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
厉沧溟身上冷冽的沉香气扑面而来,云昭的背脊紧贴着他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
**别怕。**他在她耳边低语,呼吸扫过她的颈侧。
云昭垂眸,掩去眼底的讥讽。多可笑啊,当年那个对她剜骨抽筋都不曾皱眉的男人,如今竟会为幽萤放柔语气。
窗外暴雨倾盆,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云昭趁机惊慌地转身,手指无意划过他的衣襟——
藏在指甲里的鬼气悄无声息地渗入他的经脉。
厉沧溟忽然闷哼一声,手臂力道微松。云昭故作惊讶地抬头,却见他眉心浮现一缕黑气——那是鬼气侵蚀的征兆。
**尊上**她假意关切,指尖抚上他的胸口,您怎么了
厉沧溟扣住她的手腕,眼底闪过一丝痛色,却很快被掩去：无妨。
云昭看着他强撑的模样,心里涌起一阵快意。
**疼吗**她在心中冷笑,这才只是开始。
2
子时三刻,魔宫药阁。
云昭披着夜色潜入,鬼气缠绕指尖,轻易破开了结界。她熟门熟路地摸向最里间的暗格——那里存放着厉沧溟为清璃准备的凝魂丹。
**果然还在。**她捏起白玉瓶,轻轻摇晃,听着里面丹药碰撞的声响。
三年前,她被剜骨的那日,曾亲眼看见厉沧溟将一枚凝魂丹喂进清璃口中。那时清璃奄奄一息地躺在寒玉床上,而她的灵骨被活生生抽出,鲜血浸透了整张白玉台。
云昭拔开瓶塞,将一枚猩红的药丸丢进去——那是用万鬼窟的怨灵炼成的噬心蛊,服下后,会让人在最美妙的梦境中腐烂成白骨。
你在干什么
一道清冷的女声突然从背后响起。
云昭动作一顿,缓缓转身。
月光下,白衣女子静立如画,眉目如霜雪般清冷——正是沉睡多年的清璃。
**醒了**云昭挑眉,语气轻佻,看来尊上的心头血果然有用。
清璃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瓶上,瞳孔微缩：你想毒杀我
云昭轻笑,随手将药瓶抛给她：试试看
清璃接住药瓶,却并未打开,而是死死盯着云昭的脸：我认得你……你是那个替身。
空气骤然凝固。
云昭歪了歪头,发间的鬼莲发簪泛着森冷的光：难为您还记得。
**沧溟知道你还活着吗**清璃冷笑,若是他知道,当年那个卑贱的药奴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话音未落,她的喉咙忽然被一只鬼气森森的手掐住。
云昭的左眼幽绿如鬼火,指尖缠绕着漆黑的雾气,一寸寸收紧：你说得对,他确实不知道。
清璃脸色涨红,挣扎着去摸腰间的玉佩——那是传讯法器。
云昭嗤笑一声,另一只手轻轻摘下鬼莲发簪,簪尖抵在清璃心口：知道这是什么吗
清璃瞪大眼睛。
我的灵骨。云昭温柔地说,三年前,厉沧溟亲手从这里——簪尖刺破衣衫,挖出来的。
清璃的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秒,鬼莲发簪贯穿了她的心脏。
3
厉沧溟赶到时,清璃的尸体已经凉透。
她躺在血泊中,心口插着一支骨簪,唇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仿佛沉浸在美梦里。
而云昭——或者说,幽萤——正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的血迹。
**你杀了她。**厉沧溟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云昭抬眸,冲他嫣然一笑：是啊,我杀的。
厉沧溟周身魔气暴涌,殿内烛火齐齐熄灭。他一步步走向云昭,眼底翻涌着近乎癫狂的情绪：为什么
云昭站起身,红裙如血,在黑暗中格外刺目。她抬手抚上厉沧溟的脸,声音轻柔如情人呢喃：
因为啊……
她忽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心口一道狰狞的疤痕——那是当年取灵骨时留下的。
我才是云昭。
厉沧溟如遭雷击,踉跄后退。
窗外,一道闪电劈落,照亮云昭满是恨意的脸。
疼吗她指着清璃的尸体,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才只是开始。
第四章
碎骨焚心
1
尊上要娶她！
魔宫上下哗然。
谁也没想到,厉沧溟会在清璃死后第三日,宣布迎娶幽萤。
大婚当日,整个魔域张灯结彩,红绸铺满长阶,喜乐震天。可宾客们却噤若寒蝉——谁都知道,清璃的尸体还停在冰棺里,而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新娘,眉眼间竟与当年的替身云昭有七分相似。
云昭坐在铜镜前,慢条斯理地描眉。
镜中的女子一袭嫁衣如火,唇染朱砂,眼尾勾勒着妖异的红纹。她抬手抚过发间的鬼莲发簪,指尖轻轻一挑——
咔嚓。
簪尾裂开一道细缝,露出里面森白的骨色。
**姑娘,吉时到了。**喜婆在门外低声催促。
云昭勾唇一笑,起身时裙摆扫过地面,像淌开一滩血。
2
大殿内,厉沧溟一身玄色婚服,衣襟用金线绣着狰狞的魔纹。他站在高台上,目光死死盯着殿门——
当云昭出现的那一刻,满座宾客倒吸一口凉气。
她没戴盖头,就这么明晃晃地露出那张脸——左眼幽绿如鬼火,右眼漆黑如深渊,唇角噙着讥讽的笑。
一拜天地——
司仪刚开口,云昭忽然抬手：慢。
全场寂静。
她缓步走向厉沧溟,嫁衣逶迤,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在行礼前,妾身有件礼物要送给尊上。
厉沧溟瞳孔微缩。
云昭轻笑,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截莹白的骨头——那是当年从她体内抽出,移植给清璃的灵骨！
宾客们哗然。有人认出来,惊呼道：这不是清璃仙子体内的……
**不错。**云昭柔声打断,物归原主罢了。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五指缓缓收紧——
咔嚓！
灵骨在她掌心碎裂,骨屑簌簌落下,像一场苍白的雪。
**疼吗**她歪头看着厉沧溟惨白的脸,这不过是你给我的万分之一。
3
厉沧溟的呼吸陡然粗重。
他盯着云昭手中残存的骨渣,忽然想起三年前——少女被铁链锁在蚀骨台上,脊背血肉模糊,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当时他说了什么
能救清璃,是你的福分。
如今这福分化作利刃,狠狠捅进他心口。
**昭昭……**他嗓音嘶哑,伸手想碰她的脸。
云昭后退一步,眼底满是讥诮：别这么叫我,恶心。
她抬手摘下发簪,乌发如瀑倾泻而下。簪子在指尖转了一圈,忽然狠狠刺向自己心口——
噗嗤！
鲜血溅在婚服上,比嫁衣更艳。
**你干什么！**厉沧溟目眦欲裂,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云昭却笑了。
她松开手,发簪当啷落地,露出里面森白的骨芯——
**认得吗这是你当年挖走的灵骨。**她轻声道,我把它雕成了簪子,日日戴着,就为了记住这痛。
厉沧溟浑身发抖,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满座哗然！
不可一世的魔尊,竟当众屈膝！
**你要什么**他仰头看她,眼底血红,我的命我的骨
不等云昭回答,他忽然并指如刀,狠狠刺入自己心口——
尊上！魔将们惊呼着上前,却被他周身爆发的魔气震开。
鲜血喷涌而出,厉沧溟却面不改色,硬生生从胸腔抽出一截漆黑的魔骨！
**还给你……**他捧着魔骨的手在颤抖,我把我的骨给你,求你……别死。
云昭愣住了。
她看着跪在血泊中的男人,忽然觉得荒谬至极——
当年他挖她灵骨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亲手剖出自己的骨头求她原谅
4
晚了。
云昭一脚踢开魔骨,染血的绣鞋踩在厉沧溟肩上,将他狠狠碾进地里。
**你以为这样就能赎罪**她俯身,长发垂落,扫过他染血的脸,我要你活着,永远记住今天。
她转身走向殿外,嫁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厉沧溟挣扎着去抓她的裙角,却只握住一把血色的灰烬——
云昭的身体正在消散！
**不……不！**他疯狂地扑上去,却抱了个空。
她的身影如烟如雾,渐渐化作万千光点。
最后一刻,她回头看他,笑得温柔又残忍：
厉沧溟,你终于也尝到痛的滋味了。
终章
灰烬余温
1
焚天业火,可烧尽世间万物。
云昭站在烈焰边缘,手中捧着两块灵骨——一截莹白如玉,是当年从她体内生生挖出的；另一截漆黑如夜,是厉沧溟跪地剖出的魔骨。
火舌舔舐着她的裙角,热浪灼得肌肤生疼,可她却在笑。
就这样结束吧。
她向前一步,业火瞬间吞没了她的身影。
最后一刻,她恍惚看见厉沧溟疯了一般冲过来,却被火墙狠狠弹开。他的嘶吼声淹没在烈焰的轰鸣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破碎的尾音——
昭……昭……
2
火焰中,云昭的意识并未消散。
业火灼烧着她的魂魄,却也在焚烧记忆——她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背着药篓在山间奔跑；看见厉沧溟第一次对她笑,夸她眼睛漂亮；看见自己被铁链锁住,灵骨抽离时咬碎的牙……
最后,她看见了一间密室。
那是厉沧溟的禁地,连清璃都未曾踏入。
密室里堆满了东西——她穿过的旧衣、她熬药的砂锅、她练字时写废的宣纸……甚至还有她被扔进万鬼窟那日,撕碎的半截衣袖。
全部都是她的东西。
最中央的玉台上,放着一盏魂灯,灯芯燃着微弱的蓝焰——那是她的命魂。
原来这三年,他一直在用自身精血温养她的魂魄。
云昭怔住了。
火海中忽然飘来一片灰烬,轻轻贴在她脸颊上,像一滴迟来的泪。
3
焚天业火燃烧了七天七夜。
第八日黎明,火熄了。
魔域下了一场灰雪,雪花落在掌心,竟带着微微的温度。厉沧溟跪在灰烬里,徒手挖掘着焦土,十指血肉模糊也不肯停。
**尊上,别找了……**魔将哽咽道,业火之下,神魂俱灭啊。
厉沧溟充耳不闻。
直到他在灰烬深处摸到一块硬物——是那支鬼莲发簪,竟完好无损。
簪尾刻着一行小字：
恨是你教的,爱也是。
4
百年后,万鬼窟。
岩壁上刻满了昭字,有的深如刀凿,有的浅如轻吻。
厉沧溟坐在骸骨王座上,怀中抱着一盏熄灭的魂灯。他的白发垂落肩头,魔纹爬满半边脸颊,左眼已彻底瞎了——那是窥探天机,寻找转世魂魄的代价。
窟底突然传来异动。
清璃的尸身早已异变成魔,此刻正撕咬着锁链,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字句：她……恨你……
厉沧溟轻笑,指尖抚过魂灯：
恨也好。
至少她记得我。
窟顶漏下一线天光,照亮他脚边一株新生的鬼莲——
莲蕊里,蜷缩着一缕微弱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