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财经主播的孕检报告 > 第一章

导语:
财经主播沈昭月直播孕吐翻车,孕检单被AI识破,精源编号9527全网曝光。她当场翻脸,一句精子供体没资格发言响彻直播间。可下一秒,信号被黑,B超画面浮现,一个男人的声音穿透空气:我儿子。
门外暴雨倾盆,9527号捐赠人谢长渊跪在电视台台阶前,举着泛黄的捐赠协议,浑身湿透却脊背笔直。他不是来抢孩子,只是想问一句:编号9527,能不能申请转正
她靠基因技术掌控一切,他用血缘和遗愿死磕到底。一场关于父亲的战争,从孩子心跳第一次加速就开始了。
当法律说他是U盘,当舆论骂她是冷血,一段录音却让全场死寂——胎儿听见他的诗,心跳从120飙到160。
原来,他每晚对着她家窗户朗诵《春江花月夜》,只为让带着他基因的孩子,能听见一丝温度。
可真正的炸弹还在后面:操控精子库的巨头霍临渊,竟在胎儿基因中检测出异常匹配。
他不是旁观者。他和9527,和这个孩子,根本就是同一条血脉的开端。
生育自主权、基因伦理、被篡改的真相——谁才是孩子真正的父亲
而那个从不认命的男人,正用一场心跳,改写所有规则。
1
直播惊变
演播厅的红灯亮得炸眼,像悬在脑门正中的警告。我舔了下后槽牙,稳住呼吸,把最后一条K线图狠狠怼上大屏。
北向资金不是撤退,是换了个姿势割韭菜。我指尖敲着台面,语速快得像扫射,底部放量别信。庄家倒手骗你呢,信了你就是下一茬绿油油的盆栽。
弹幕飞一样刷过:
昭月姐杀我!这嘴是借了急着还吗
冷面女阎王上线,空头跪下听训!
姐今天脸色有点白啊美人碎碎念都没开足马力。
胃里猛地一抽。酸气毫无道理地冲上喉咙。我下意识攥紧桌沿,指节绷得死白。操,又来。
我强压下去,挤出职业假笑,想把注意力拽回跳动的数字。接下来看板块轮动……
没说完。更凶的恶心感海啸似的扑上来。我猛地弯腰捂嘴,干呕声透过高敏麦克风炸进一片死寂的演播厅。
全世界静了一秒。
弹幕瞬间疯了:
卧槽孕吐
财经变民生8点档魔幻现实主义直播
她三个月前休过长病假!破案了!
助理小林脸煞白,扑棱蛾子似的冲上来挡镜头,手忙脚乱差点把提词器扒地上。混乱中,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手滑,我台子底下折了好几折的孕检单被镜头扫到一角。
高清镜头加AI修复,效率高得离谱。弹幕上猛地炸出一行加粗飘红的大字:
姓名:沈昭月|孕周:12周|胎儿性别:男|精源编号:9527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完了。
演播厅死寂,只剩机器低嗡。导播间肯定炸了,耳机里杂音嘶嘶,什么指令都听不清。
9527这什么代号星际迷航续集
精子库编号啊傻缺!顶级匿名供体!据说智商颜值双爆表!
未婚先孕玩这么大孩子爹是个代码
姐牛逼!去父留子当代典范!
典范个屁,这是道德滑坡!
脸上火辣辣烧,冷汗却顺脊椎往下淌。我得说点什么,必须立刻把这摊失控摁住。我深吸气,刚张嘴——
演播厅主屏猛地一黑。
不是故障黑。是信号被掐死后,纯粹的死亡黑。
两秒后,屏又亮起。
出现的不是股市,不是我的脸。
是一张无比清晰的动态B超影像。一个小小的、蜷缩的生命在黑暗里安静起伏。画面角落,心跳光谱规律跳动。
一个低沉、压着巨大情绪的男声,通过某种技术手段,强行切入直播信号,每个字都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我儿子。
全场呼吸骤停。
我盯着屏幕上那模糊小身影,血像瞬间冻住,又从脚底板烧上天灵盖。指甲掐进掌心,刺痛让我醒过来。
我甚至没过脑子,手已经猛拍下主播台上那个鲜红色的、Cut紧急按钮。
啪。
世界彻底安静。屏幕彻底黑了。
我抓起桌上还在收声的麦克风,声音冷得自己都陌生,像冰碴子摩擦:
一个精子供体,没资格发言。
演播厅灯光大亮,刺得眼疼。底下工作人员像冻住的鱼,张嘴不动。小林跑过来,嘴唇哆嗦,想给我披衣服。
我一把推开她,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和台子底下那惹祸的孕检单,没看任何人,踩高跟鞋就往出口走。鞋跟敲地声,在过分安静的走廊里炸得吓人。
妈的。9527。阴魂不散。
推开电视台厚重玻璃门,湿冷的风混着雨点劈头盖脸砸过来。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暴雨,哗啦啦的,像天漏了。
台阶下,闪光灯猛亮成一片,几乎撕开夜幕。记者像闻到血腥的鲨鱼涌在警戒线外,长枪短炮对准门口。
雨幕里,电视台正门口空地上,直挺挺跪着一个人。
男人。浑身湿透,头发耷拉滴水,昂贵西装糊在身上,狼狈得像条被扔上岸的鱼。但腰板挺得笔直。
他高高举着一份被透明文件袋保护好的、已泛黄的纸质文件。雨水疯狂冲刷文件袋表面,但里面加粗的打印字依然刺眼:
《精子捐赠知情同意书》
捐赠人编号:9527
姓名:谢长渊
他抬起头,视线穿透密麻的雨线和闪烁的灯光,精准钉在我脸上。脸色苍白,但眼睛亮得可怕,里面烧着某种我完全看不懂的、近乎偏执的火。
记者疯了似的递麦克风,问题像炸弹砸过去。
谢先生!你真是9527
你想逼宫要名分
沈主播说你没资格,你怎么看!
他的声音穿透雨幕,嘶哑,却带着可怕的力量,压下了所有嘈杂:
我不是来抢孩子的。
他顿了一下,目光死死锁着我,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又裹着火:
我只是想问一句——
编号9527,能不能申请转正
我站在高高台阶上,雨水打湿鞋尖。冷风卷着他那句话,直接拍进耳朵。
她不要名分,只要孩子不认错父亲。
脑子里不知怎么就闪过这句前几天在小说APP弹窗里看到的鬼话。当时觉得矫情,现在像根针扎进来。
我攥紧手里皱巴巴的孕检单,没说话,转身拉开车门钻进去。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疯狂和那道灼人视线。
引擎发动,雨刮器徒劳地在玻璃上左右摇摆。
车缓缓驶出电视台区域,汇入夜雨车流。窗外霓虹光晕在水幕里扭曲变形,光怪陆离。
透过后视镜,还能看到那个跪在暴雨里的身影,在无数闪光灯下,固执得像一座碑。
2
暴雨对峙
门被敲响时,外面正下着冰冷的雨。
我以为是助理落东西了,皱眉拉开门。湿漉漉的寒气扑面,门口站着的却不是预想中的人。
是那个男人。谢长渊。编号9527。
雨水顺着他过长的头发往下淌,划过下颌,浸透那件看起来价值不菲但现在皱巴巴的大衣。他手里没举协议,也没拿任何像武器的东西,只是安静站着,眼神像被雨水泡得沉静的深潭,直直看着我……或者说,看着我的肚子。
沈小姐。他的声音比直播插播时更哑,几乎磨在砂纸上。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手护在小腹前。保镖立刻上前,像堵墙隔开我们。
谢先生,我想我的话,全网都听到了。我的声音比天气还冷,精子供体,没资格发言。需要我重复
他没理会保镖威慑,甚至没看他们一眼。目光依旧固执穿透阻碍,落在我身上。我不是来发言的。他从大衣内袋掏出密封的文件袋,塑料膜上凝着水珠,我来送这个。
保镖要拦,他却主动将文件袋递向保镖。一份医学报告。关于孩子。
我的心猛地一沉,但脸上纹丝不动。我的孩子很健康,不劳费心。
15%的概率。他忽然说,声音不高,却像根针刺破雨幕,线粒体疾病,母系遗传……但源头在我。我的家族标记,我妹妹……就是因此……他顿住,喉结剧烈滚动,把那点哽咽死压回去,再开口时只剩近乎残酷的平静,孕期无法筛查,出生后才有症状,进行性衰竭。你不公布父亲信息,医生就找不到溯源方向,是在延误他未来可能……唯一的救治窗口。
保镖拿着文件袋,递不是,不递也不是。
我盯着他。雨水让他狼狈脆弱,可话却像淬毒匕首,精准扎向我最脆弱的地方。我讨厌这种被拿捏的感觉,尤其被一个本该只是编号的人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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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签了协议。我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试图夺回控制权,白纸黑字,自愿放弃一切权利、联系、以及——责任。你现在是在越界,谢先生。用一份不知真假的报告,情感勒索
他像被情感勒索四字刺痛,眼底终于波动,是混合痛楚和嘲讽的复杂情绪。勒索沈小姐,如果我想勒索,直播插播那天,我就会说出一切,而不是只放一张B超图。
那你现在想干什么用遗传病报告,换一个‘父亲’的名分我冷笑。
我捐的是精子,不是灵魂。他忽然说,声音低哑,却像有重量砸在湿漉漉地面,可她怀的是我的命。
这句话太突兀,太文艺,甚至不像他会说的。像背好的台词。可不知怎的,配上他此刻落水狗样子,竟有几分可笑悲壮。
我没接话,只冷冷看他。
他似乎也没指望我回应,深吸一口冰冷空气:我不敢求名分。我只求……万一,万一那15%成真,别让他一个人面对。至少……让我这个‘源头’,知道该怎么救他。
他从保镖手里拿回文件,轻轻放门口被雨水打湿的地毯上。报告副本。你可以让你信得过的任何医生验证真伪。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就走,重新投入冰冷雨幕里,背影瘦削,很快被雾气吞没。
保镖关上门,隔绝外面风雨声。客厅里安静得可怕。
我盯着地上那份湿了一角的文件袋,像盯一枚炸弹。
最终,我还是捡起了它。
坐沙发上,我抽出里面报告。很厚,充斥晦涩医学术语和基因序列图。但结论summary清晰明白:一种罕见线粒体变异,呈家族性聚集,捐赠编号9527(谢长渊)为该变异明确携带者,其直系血亲中有确诊及死亡病例。经非侵入性母体外周血胎儿DNA检测(他什么时候搞到我血样的!),目标胎儿确认携带相同变异,致病风险评估约15%。
我的手有点抖。不是因为那15%,而是因为这种被彻底窥视、无法掌控的感觉。他不仅知道,他甚至证明了。用我最信奉的、冷冰冰的数据。
报告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明显后来放进去的、边缘发毛的纸片。是一页日记复印件,字迹娟秀却无力。
……哥又带来新药了,苦得想吐。他说会好的,春天就能去看花。可我大概等不到下一个春天了。如果……如果我的孩子能活下来,替我去看看就好了。闻闻花香,晒晒太阳……
落款是一个模糊签名和日期,七年前。
是那个妹妹的日记。
谢长渊没撒谎。他捐精,是为完成一个死去的、未能成为母亲的女人的愿望。
而我肚子里的孩子,阴差阳错地,成了这份愿望的承载者之一,还额外附赠了一份15%的遗传风险大礼包。
胃里一阵翻滚。不是孕吐,是某种更复杂的、让我烦躁恶心的情绪。
当晚,我失眠了。
鬼使神差地,我拿出之前录下的B超视频。屏幕里那个小豆丁安静蜷缩着。
突然,就在某一刻,他猛地动了一下,小脚丫似乎蹬了蹬。动作幅度很大,连我放在肚子上的手都感觉到了。
我僵住了。
白天谢长渊那句她怀的是我的命像鬼魅回荡耳边。
还有那句更早的,他在直播间插播时说的——我儿子。
冰冷的技术可以切割血缘,可以定义权责。可心跳呢这突如其来的胎动呢它们认的又是什么
一个荒谬的、我从未允许自己产生的念头钻进脑海:他……会不会……也想叫一声爸爸
这念头让我打了个冷颤。
几乎是同时,手机屏幕亮起,推送了一条重磅新闻——
财经主播沈昭月宣布:将采用最新基因编辑技术,为胎儿彻底抹除父系遗传风险!打造全新无父基因体,捍卫生育绝对自主权!
配图是我之前签的技术意向书(我只是在评估阶段!谁泄露出去的!)。
评论区瞬间爆炸。支持和反对的声音撕扯在一起。
而我知道,风暴真的来了。
我把那张孕检报告——写着精源编号:9527的那张——揉成一团,狠狠扔进垃圾桶。
可下一秒,又不受控制地,把它捡了回来,慢慢展平。
编号9527。
它不再是一串冰冷数字了。
它成了一个男人湿透的眼睛,一份沉重的医学报告,一页泛黄的遗书,和一场我似乎已经无法独自控制的、关于生命起源的战争。
3
法庭心跳
法庭那地方,光可鉴人,冷气开得跟冰窖似的。我,谢长渊,编号9527,站在原告席上,感觉自己像是个送错了地方的快递,等待着一个永远不可能签收的客户。
对方律师,油头粉面,嘴角那抹笑腻得能炒盘菜。他扶了扶金丝眼镜,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专门往你心窝子里扎。
谢先生,据我方了解,您与沈昭月女士素未谋面,仅凭一份多年前签署的《捐赠协议》——哦,抱歉,在您看来可能是一份‘非自愿证明’——就声称拥有‘父亲’的权利他嗤笑一声,环视法庭,仿佛在寻求共鸣,法律上,您只是一个匿名的、自愿放弃一切权利的生物样本提供者,一个……呃,用当下时髦的话说,一个‘生命U盘’。您把‘文件’拷贝给了‘用户’,难道还要终身享有对‘文件’的阅读权和修改权吗
旁听席传来几声压抑的窃笑。我的手指抠进了掌心,那点刺痛让我保持清醒。霍临渊的人,连法庭上的气氛都能操控。
法官敲了下法槌:原告,请明确你的诉求。现行法律对于精子捐赠者的权益界定,确实没有支持情感或亲权延伸的先例。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把胸腔里那股钝痛压下去。法官大人,我并非索要监护权或抚养权。我只是请求……知情权。知道孩子的健康状况,在他可能需要我的时候,我能提供必要的医疗信息,甚至……甚至只是让他知道,他不是凭空而来,他的血脉另一端,不是一个冷冰冰的编号。
浪漫的幻想,谢先生。对方律师立刻打断,语气轻佻,但法律不讲感觉,只讲白纸黑字。您签协议的时候,就应该明白,您捐出的是精子,不是灵魂。后续所有故事,都与你无关了。
我捐的是精子,不是灵魂,
我重复着他的话,感觉喉咙里堵着砂砾,可她怀的是我的命。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就滑了出来,像是早已刻在舌头上。旁听席瞬间静了一下。
律师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接话,还接得这么……直戳心窝子。他很快调整状态,火力更猛:煽情并不能改变事实!我方当事人沈昭月女士,出于对胎儿未来健康的全面考虑,计划采用最新的基因编辑技术,彻底规避可能存在的父系遗传风险。这是一种负责任的行为!而您的纠缠不休,打着‘知情’的幌子,实质上是对她生育自主权的粗暴干涉!甚至可视为一种情感勒索!
反对!我的律师站起来,对方律师在进行主观臆测和人格攻击!
反对有效。法官看向对方律师,请围绕事实与法律陈述。
庭辩变得艰难。我方提交的基因溯源报告,被对方质疑为来源不明的非法检测;我妹妹的日记,被说成无法证实的陈年旧事,与本案无关。霍临渊的黑手无声无息,却总能精准地抹掉我的立足点。
休庭间隙,我去走廊透气,差点被一个急匆匆跑过的医护人员撞倒。他连声道歉,眼神闪烁。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备用U盘——里面存着胎儿听到《春江花月夜》时心跳加速的原始监测数据波形图。刚才在庭上,因为数据太过非常规,法官建议寻求更权威的医学解释后再举证。
等我回到座位,想再检查一遍U盘,插上电脑——空的。格式化得干干净净。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我猛地抬头,看向听众席角落。霍临渊不知何时坐在那里,西装革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甚至还微微举了下手中的咖啡杯,像是在致意。
那条毒蛇!他连法庭的证据链都敢动手脚!
再次开庭,当我向法官报告证据丢失时,对方律师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法官大人,看来原告方所谓的‘铁证’,并不那么可靠。或许只是系统故障,或许……本就是子虚乌有。
巨大的无力感像海啸一样淹没了我。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科学数据可以被抹去,法律条文冰冷地站在另一边,舆论被操控,连最后一点可能打动人的情感证据,都被毁得干干净净。我看着法官略显不耐的脸,看着对方律师胜券在握的表情,看着旁听席上那些或被误导或看热闹的眼神。
完了。也许霍临渊说得对,在绝对的资本和规则面前,我这种小人物,连同那点可笑的基因共振,都渺小得可笑。
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暴雨砸在法庭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像是为我敲响的丧钟。庭审在一种对我极度不利的氛围中继续,对方律师乘胜追击,要求法庭立即驳回我的全部诉求,并谴责我滥用司法资源,对沈昭月女士造成严重困扰。
我几乎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耳朵里全是雨声和血液冲刷太阳穴的轰鸣。世界变得模糊,只有霍临渊那双冰冷的眼睛,清晰地烙在我的视野里。
就在法官准备再次敲响法槌,似乎要做出最终裁定的前一刻,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把所有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你们可以删掉数据,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破音,每一个字都像从撕裂的声带里挤出来,但你们删不掉心跳!
法庭瞬间死寂。连法官举起的手都停在了半空。
我掏出手机,屏幕碎裂,沾着雨水。我颤抖着手指点开一个音频文件——感谢云备份,这是唯一没被霍临渊发现并销毁的副本。
先是滋滋的电流杂音,然后,一个低沉的、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和悲伤的男声响起,缓缓吟诵: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是我的声音。录下这段音频的那晚,我对着沈昭月家公寓的方向,想象着胎儿能听见。
音频里,除了我的朗诵声,背景里还有一种微弱但持续存在的、快速的咚咚声。
朗诵在继续: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突然,背景音里传来一声清晰的提示音嘀——,接着是一个女医生略带惊讶的声音(这是当时监测仪器的警报录音):咦胎心怎么突然从120跳到160了
我的朗诵声在继续,那强劲有力的、加速的咚咚声愈发清晰,几乎要盖过我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法庭。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音频到这里,被我掐断了。
法庭里落针可闻。只有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和每个人压抑的呼吸声。
我抬起头,目光扫过震惊的法官,脸色煞白的对方律师,最后定格在听众席上骤然僵住的霍临渊脸上。
这首《春江花月夜》,我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却带着一种耗尽一切后的疲惫和坚定,是我妹妹生前最爱听的。她走之前说,如果她的孩子能来到这个世界,希望能替她看看春天。我捐精,是为了她。我每晚读这首诗,是希望那些带着我基因来到世上的孩子,哪怕永远不知道我是谁,也能在无意识里,感受到一丝来自血脉源头的……温度和诗意。
法律说我是编号,
我看着法官,一字一句,可心跳说我是爸爸。
法官沉默了,他低头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证据列表,又抬眼看了看我还在滴水的手机。
就在这时,听众席上,霍临渊的助理突然脸色大变,急匆匆地凑到他耳边,递过自己的平板电脑。霍临渊只看了一眼,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是极度震惊和无法置信的表情。
他甚至失控地低吼了出来,虽然立刻压低了声音,但在寂静的法庭里依然清晰可辨:……匹配度15%!非直系遗传污染这不可能!我从未……等等……难道是我妹妹她当年……
他的话没说完,猛地刹住,意识到失态,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把推开平板,眼神阴鸷地扫过我,然后猛地起身,几乎是踉跄地快步向外走去,连雨伞都忘了拿。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完全搞不清这突如其来的反转。
法庭的门被他重重摔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只剩下满室的惊愕,窗外的暴雨,和我手机上那段循环播放的、胎儿剧烈的心跳声。
咚。咚。咚。
4
基因共振
法庭那天的空气,稠得跟胶水一样,每次呼吸都像在撕扯肺叶。我,谢长渊,编号9527,站在被告席——不对,他妈的我连被告都不是,我只是个申请方,一个想听听自己孩子心跳却被全世界说成是情感勒索的傻逼。
对面坐着沈昭月请的王牌律师,嘴角那抹笑,像刚用冰水淬过的刀片,又冷又利。旁听席挤满了人,长枪短炮架着,闪光灯噼里啪啦,恨不得把我骨头缝里的那点狼狈都照出来。
法官大人,对方律师起身,西装笔挺,人模狗样,我的当事人沈女士通过合法途径获得生殖辅助服务,一切程序符合规定。对方,他手指向我,像指着一坨垃圾,仅仅提供了一份细胞样本,签下了放弃一切权利的协议。现在却以‘父亲’自居,这不仅是对协议的背叛,更是对沈女士生育自主权的粗暴干涉!法律上,他什么都不是!
我攥紧了口袋里那个小小的U盘,指尖冰凉。那里面有一段音频,是我唯一的,也是最他妈荒诞的武器。
法官看向我:申请方,你还有什么证据或陈述
霍临渊那个杂碎就坐在旁听席第一排,嘴角噙着看戏的笑。我知道,医院的原始数据被他删干净了,备份也被黑了。他以为把我变成了一个只会嚷嚷心跳的疯子。
我深吸一口气,那胶水般的空气割得嗓子疼。
法律上说,我是编号9527。我的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一份被标了价、可以无限复制的商品说明书。
法庭里有点轻微的骚动,有人偷笑。
我拿出手机,连接了法庭的音响设备。对方律师想阻止,法官抬手示意了一下。
你们可以删掉数据,可以把我定义成一个U盘,一个工具。我抬起头,目光穿过那帮看客,直接看向沈昭月。她穿着黑色套装,小腹已经微微隆起,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手指紧紧抠着文件夹的边缘。
但是,我点下了播放键,你切不断基因的共振。
音响里先是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接着是我那有点傻气的、带着明显颤抖的朗读声: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是《春江花月夜》。我以前每晚都读给妹妹听,她走了以后,这是我唯一能梦见她的方式。后来我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对着沈昭月家窗户的方向,录下了这段诗,幻想着也许声音能穿透水泥玻璃,被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听见。
录音继续播放,伴随着一种奇异的、被放大了的咚咚声,有力,急促,充满生命感。
这是什么法官皱眉。
这是当时,胎儿的心跳监测实时录音。我解释,在我开始朗读后第十秒,心率从基准的120次/分,急速上升到了160次/分。并且,出现了短暂的、规律的胎动加速模式。
法庭静得可怕,只剩下音响里我那丢人的朗诵声,和那一声声沉重如擂鼓的心跳。
这能证明什么对方律师嗤笑,巧合母体情绪波动或者只是胎儿正常的活动这种伪科学……
这不是伪科学!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他。是当时给沈昭月做产检的一位老专家,他站了起来,脸色激动,我是妇产科的刘主任,这份音频和同步监测数据,我当时在场!这种特定音频刺激下引发的、如此剧烈且同步的生理反应,极其罕见!这……这更像是一种……他似乎在寻找一个不那么玄学的词汇,一种深层的生物识别和回应!
旁听席炸了锅。
卧槽!心跳认爹
这比DNA还玄乎啊!
9527牛逼!用诗把儿子唤醒了!
沈昭月猛地抬头看向我,那双总是结冰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碎裂般的震动。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肚子。
就在这时,法庭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群记者涌了进来,镜头疯狂地对准了脸色瞬间惨白的霍临渊。
霍总!请问源生纪元精子库违规留存捐赠者原始样本是否属实
霍总!有内部邮件显示您授意篡改沈昭月女士的产检数据,以抹黑谢长渊先生,这是否是商业阴谋
AI系统自动报警显示您与胎儿存在异常基因关联,您作何解释!
霍临渊猛地站起,那张永远运筹帷幄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是猝不及防的恐慌和暴怒。胡说八道!这是诽谤!我的律师……
乱了,全乱了。证据,谣言,真相,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法官狠狠敲着法槌。
在一片混乱中,我看到沈昭月慢慢站了起来。她没看霍临渊,也没看那些记者,她就那么看着我,一步步穿过嘈杂的人群,走到我面前。
闪光灯几乎能把人的眼睛闪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新的文件,递到我面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法律给了你知情权,她的声音有点硬,但不再是冰,但父亲……不是靠编号和法律条文就能转正的。
我低头看着那份文件——《共同监护意向书》。
谢长渊,她看着我的眼睛,说出了那句我梦里都不敢想的话,你要赢的不是权利,是真心。你敢签吗
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那不止是一份协议,那是我从编号9527通往父亲这座孤岛的唯一船票。我拼命点头,像个傻子,笔尖狠狠扎下去,几乎要戳破纸背。名字写得歪歪扭扭,丑得要命。
法槌再次重重敲响,法官的声音带着疲惫却也一丝松动:基于生物学事实与特殊情况,核准谢长渊部分知情权与探视权。具体监护安排,由你们双方自行协商。
没人在意法官后面说了什么。我和沈昭月一前一后走出法庭,像逃离一场噩梦。记者还想围上来,被保镖艰难地挡住。
我们没说话,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莫名地,就走到了医院那间熟悉的B超室门口。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子,
somehow却让人安心。
医生看着我们俩,没多问,只是示意沈昭月躺下。冰凉的耦合剂,探头在肚皮上滑动。屏幕上雪花闪烁,然后,那个熟悉的小身影再次出现。
他好像又长大了一点。这一次,他没有表演心跳加速,只是安静地蜷缩着。
然后,屏幕里,那只小小的手,慢慢地、慢慢地伸展开,五指清晰,轻轻地、准确地贴在了宫壁对着探头的那一侧。
像一个隔着万水千山的击掌。
像一个沉默却震耳欲聋的回应。
我看着那只小手,喉咙里像被烧红的炭块堵着,发不出任何声音。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隔空点在那冰凉的屏幕之上,正对着他小小的掌心。
沈昭月侧过头看着屏幕上的影子,没看我,嘴角却极轻微地、极其快速地弯了一下,然后立刻绷紧,恢复成那个冷飒的财经主播。但她放在身侧的手,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最终却没有握紧。
以继续为您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