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天劫姻缘录 > 第一章

楔子·天象示警
天启历三百七十二年,钦天监夜观星象,见紫微垣忽现裂痕,帝星摇摇欲坠。
钦天监白发监正尹正中手捧龟甲,跪伏于地,老泪纵横:天道婚契将断,国祚危矣!
满朝文武闻言色变。
老臣叩请陛下!祖制煌煌,乃国祚绵延之根基;国师承天应命,实系国运昌隆之要枢。今当遵先祖之遗训,顺天道之昭彰,速与国师缔结婚盟,以固社稷、安黎元。臣虽不才,愿以残躯叩请,伏望陛下恩准!
尹正中说完,就连磕几个响头,砰砰砰的响声让身旁之人听着就疼。
百官之首左相苏邦国出列怒斥尹正中:老匹夫妄言惑众!今上圣明仁德,敷政惠民,黎元安居乐业,四海晏然,山河万里尽呈盛世之象。尔竟敢信口雌黄、危言耸听,岂容亵渎斯世!
尹正中并不妥协,抬头腰杆挺得笔直,直面苏邦国。
老夫忝任钦天监之职,夙夜不懈,恪遵职守,历事以来未犯毫厘之失。
左相大人,尔为一己之私,竟置苍生于不顾,纵府中闺秀习那污秽伎俩以惑圣躬,更逆天道之契,紊乱纲常。
似此德行,何配居百官之首、承辅弼之任!
皇帝近侍太监总管袁邵身形微躬上前一步,声音尖厉:尔等休得放肆!陛下九五之尊,威仪赫赫,岂容尔等置喙妄议此等僭越之举,已是触犯天威,若再不知收敛,恐难逃国法之严惩!
袁邵这话明显是说给尹正中听得。左相之女苏叶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怎能让人随意编排毁坏名声。况且皇帝要喜欢谁想娶谁本就不是一个天道婚约之名能约束和左右的。
群臣原本心思各异各有支持,但随着袁邵的这一声斥责后,支持尹正中的人都收敛了心思,害怕被皇帝嫉恨上。
年轻的帝王不动声色地打量众人一圈,最后将清冷的目光停留在国师花楹身上。
满朝哗然中,唯有新任国师花楹静坐于皇帝下方,玄色斗篷将她的身形遮的严严实实,斗篷帽下黑纱覆面,全身上下只隐约露出半截布满黑紫纹的手背。
此事关乎祖制与国祚,国师以为当如何定夺
元参语气冷淡,听不出喜恶。
花楹抬头与元参目光相对,从他如冰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不悦。
她二岁与元参相识,同吃同住八年,后面虽有短暂分别但一直保持紧密联系,她能读懂元参每个细微的表情。
他此刻是希望她出面驳回钦天监提议。
花楹恭敬起身行了一礼,在心里暗叹一声,她不能如他所愿。
当循祖制,速缔婚盟,以固国本。
花楹开口时声线流转,如冰泉漱玉,初听似泉水轻叩玉盏,清浅绵长;再闻若玉珠落泉,脆响分明,那股清冽之意顺着耳畔漫开,竟似能驱散周遭烦扰,只余满耳澄明。
天启王朝是君后制,皇帝为君掌兵权与实政,国师为后掌国脉守气运,夫妻共谋天下。
每一任国师都是上一任帝王登基时告慰祖宗祈求上苍天道所定,花楹亦是。
任何人包括现任帝王都无法改变这个结果。
元参听完花楹的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轻勾面上似带笑意,但眼中清冷一片只留鄙夷。
随着袁邵宣布退朝,元参一刻不想停留,拂袖而去。
第二章
覆面人
是夜暴雨倾盆,花楹独自在观星台结印。每度化一处厄运,脸上就多一道裂痕。
突然星盘剧震,北方帝王星摇摇欲坠,花楹一口黑血喷出。
她遥望皇帝寝宫的方向,那里正传来阵阵琵琶声。
撑起一把油纸伞,徒步前往帝王寝宫。
守在门外的袁邵见她踏雨而来,赶忙问安。
国师,这么大雨您怎么过来了
花楹并不回答,示意袁邵通传。
苏叶正在皇帝寝宫,两人正是你侬我侬互诉衷肠的时候,袁邵哪里敢进去禀报,再三推诿阻拦。
花楹想进去又岂是这等凡夫俗子能够拦得住的。
袁邵连她的衣袖都没碰到,她就已经进了门。
隔着屏风可以看见内殿点着一盏足球大小的夜明珠把室内照得犹如白昼。
元参搂抱着一个女子的剪影清楚的投射在屏风上。
花楹看着夜明珠愣愣地出神,这颗宝珠是她十岁那年获得天隐门禁地传承得来的宝贝,在师兄生辰宴上送给了他。
还记得他当时说,我要珍藏起来,等我们大婚的时候就点这颗夜明珠~把我的小丫头里里外外清清楚楚看个遍。
参哥哥,你是不是一定要娶国师呀
女子娇媚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全是委屈。
朕岂能娶那般鬼物
元参熟悉的嗓音传来,那话中的嫌恶和冰冷让花楹浑身冰冷,心脏处传来一阵阵疼痛。这种滋味比她被反噬受内伤吐血还让她难受。
祖母说君后祖制不可为,苏家之女不可当那祸国之人,她说我年岁大了,逼着父亲给我安排婚事。可我不愿意,我心里只有你~~
女子说罢嘤嘤嘤得哭了起来。
阿叶,你救我于水火,是我的福星又怎会是那祸国之人。
朕心悦于你,要娶你为后。既已诚诺就不会食言。
元参心疼不已,抹去了她脸上的清泪,俯身吻她。
袁邵跟着花楹后面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双膝跪地,大声禀告,
皇上,国师求见~~
花楹绕过屏风抬步走进内室。
元参放开苏叶,袖子一挥扫落桌上的鎏金酒盏,酒盏滴溜溜地滚到花楹脚边转了两圈后停下。
放肆,未经通报谁让你进来的。
花楹跪地深深叩首。殿角铜镜映出她此刻模样——玄纱覆面,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到处蔓延着黑紫色的纹路如毒蛇吐信一般,确实状如鬼物。
斗篷阴影里的她嘴唇动了动,轻轻唤了声,
师兄~~
这一声师兄饱含依恋,细听还有几分撒娇之意。
元参好久都没听花楹这么唤他,一时间心绪翻涌,想起了过往种种。
第三章
杏花劫
他从出生就被立为储君,自小就知道自己有个命定的皇后。
十岁去天隐门拜师学艺,在那第一次见到他未来的皇后--花楹。
那时候,她才刚满二岁,长得像观音座下那玉雪可爱的童女,让人看得心都化了。
两个同吃同住同榻而眠八年,他带着她从懵懂无知的稚子长成仙姿玉貌的小少女,两人感情深厚,既是亲人又是命定爱人。
花楹天资卓绝,在一众同门中永远是最优秀的那个。
她十岁就进入天隐禁地获国师传承,以十岁稚龄担任天启国师一职,她是天启朝建朝以来最年轻的国师。
花楹继位国师后开始深居简出鲜少见人,没人知道她在干什么。但天启国运却日渐昌盛,万朝来拜,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元参二十岁生辰宴后,辞别师门远赴西北边关打算踏平蛮夷,一统江山。
战争持续了五年之久,在即将胜利的时候,敌军细作潜入军营盗取军事布防图,导致他中了埋伏重伤濒死,也是那个时候他被苏叶所救。
苏叶美丽、善良拥有良好品格和教养,元参和她年龄相差不大,两人有聊不完的话题,他彻底心动沦陷,两人互许终身。
大军班师回朝,元参第一件事就是找花楹退婚。
两人多年未见,元参越发英姿勃发俊逸非凡,但花楹却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全身上下密布丑陋的黑紫色纹路,那些纹路带着置人迷幻的魔力,世人无法直视又让人心生恐怖之意。
人人皆爱好颜色,元参也不能免俗。
他就算知道她是为了天启朝以身度厄在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创伤,也仍是无法控制内心的不喜。
隔着七八年时光,元参已经无法想象花楹如果没有这些丑陋的痕迹该长成何等模样。
不过他不在意,也不愿花时间去想这种问题。
花楹不知元参所想,仍是对他亲亲热热,依恋异常。
她将衣袖卷起将手腕上深深的纹路给他看,满心的委屈向他诉说,
师兄,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很丑,你会不会不喜欢我
元参强忍不耐,把她的衣袖放下。
别多想,这些痕迹都是你为黎明百姓度厄祈福的勋章,我怎会不喜。
不过历代国师,从没听说过像你这样情况,师傅对此有说过什么嘛
花楹是为了救下重伤濒死的他,强行灵魂离体散了一半修为喂他心头血,才会遭到反噬。
但花楹怕他内疚,打定主意不告诉他,于是抱着他的手臂轻轻晃了晃撒娇道,
师傅说是因为我偷懒,修为不够精进,才会有这样的情况。
元参听她这么说心里更是不喜,他不知道自己娇宠的小姑娘怎么会突然之间变得又丑又懒,好似陌生人。
其实花楹没变,变得是元参。
因为他潜意识把花楹当成了他与苏叶之间的障碍,所以无论花楹怎样他都不会喜欢。
师兄,你说回来要给我带礼物的,我的礼物呢
花楹沉浸在久逢元参的欣喜中,并没有感受到元参的敷衍和不耐烦。仍是撒娇地讨要礼物。
元参本就是来退婚的,又来的匆忙,怎么可能带礼物前来。
他全身掏了个遍,也没有能拿出手的东西。
见院中那支老杏开的正好,随手折了一支杏花插进她的发髻。
元参动作不算温柔,碰落了其中一朵。
花楹想起十五岁的元参也曾在师门折下一枝杏花,笑着插进她的丱发,和她道,楹丫头比花好看。
回忆动容,花楹脸上笑意渐深。
元参觉得小姑娘有点傻,就给她随手折了支花戴上,就能这么情绪外露。
这么开心
花楹点头,弯腰捡起掉落的杏花,递给元参,
师兄,这朵杏花送给你。往后无论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拿着这朵杏花,我就答应你。
元参觉得花楹幼稚,但鬼使神差还是接受了那朵花。
花楹,你想和我成婚吗
元参开口试探。
师兄为何这么问
花楹不解,他们是天道婚约,并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我的意思是说,你喜欢我么
花楹仰头直视元参,黑纱覆面下独留一双美目在外。
这是一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眼睛,眼中似乎蕴含无穷法则,苍穹银河尽在眼中。
元参看了她一眼就被卷入星际旋涡,突然间就不敢直视她的眼。
喜欢~
花楹给出肯定答案,但脸上神色却冷了下来。刚才那一刻她清晰感受到帝星红鸾已动,眼前却出现山崩地裂之景象,实乃不祥之兆。
她出口警示,师兄,你红鸾星动但非正缘,天道婚约无关欢喜都要遵守。
第四章
魂梦错
元参想到这就生气,那天他都没来得及开口退婚,就被花楹抢白一通,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现在看着花楹跪着的倔强身影就更来气,她是真的长大了,再也不是事事顺着他的小姑娘了,现在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唱反调了。
花楹久等不来元参叫她起来便自行站起,对着苏叶语气平和地道:苏小姐天雨路滑,早些回去免得家人担心,我让袁邵送你。
袁邵不敢动,小心翼翼用眼神余光观察元参脸色,见他没说话爬起来引着苏叶往外走。
苏叶走了几步,又恋恋不舍地转头,眼含泪珠地看着元参,唤了一声,参哥哥~
花楹不懂苏叶在哭什么,她又没阻碍他们两人在一起,履行天道婚约后,元参娶她为妃不就好了么为何一定要做出这副哭唧唧的样子
苏小姐,为何哭我与师兄成婚后,自是同意他迎娶你为妃,履行天道婚约和他娶你为妃并不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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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叶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哭得梨花带雨,苏家女绝不做妾,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与人共侍一夫。
花楹更是听不懂了,冷声质问,
苏小姐做为左相之女难道不知皇帝自幼便有婚约即是这样,何故与他不清不楚。
苏叶捂着脸痛哭,语气哽咽道,非我所愿,情不知所起而一往而深。
元参看她哭得伤心不已心疼极了,本就对花楹越俎代庖安排元参送苏叶回府不满,这下就更恼怒了。
够了。袁绍好生送苏小姐回府。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但这次却动了真火。等两人出门后,他用了三分内力一掌拍向花楹。
花楹并没有防备,等意识到的时候,掌风已袭至眼前,她不轻不重挨了一掌。
元参这一掌是控制好内力的,他想给花楹一个教训但也没想伤害她,但他没想到花楹散去一半修为救他,又日日受到反噬,早就身受重伤,一掌下去打了个实打实,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这是元参第一次对花楹动手。花楹愣住了,元参也愣住了,两人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花楹抹了下唇角的血迹,先开口。
师兄,抛却天道婚约不说,儿时誓言犹在耳边,你说等我及笄继任国师,就来迎娶我。
我十岁继任国师,一心为你守好国运,一直等到十五岁及笄。
可彼时你在战场,我天天担惊受怕,日日为你祈福,终是盼到你得胜归来。
可你确要迎娶她人为妻还为了她向我动手
就因为我现在形若恶鬼,过往情谊你就可尽数抛下
元参原以为自己现在对她只有厌恶,但看她难过虚弱的样子,又突然心生愧疚和不忍。将她扶坐在凳子上,别扭地开口,
你怎么不避开,我没想打伤你。
你刚才不该那么咄咄逼人,苏叶没有错,你要怪就怪我。
花楹语气颓然,她满心满眼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少年郎,一个转身爱上了旁人,让她情何以堪。
师兄,天道婚约不可破,天启皇后苏叶当不得。
元参静默片刻,才缓缓道,让我再想想吧。
我能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她吗
花楹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她不懂他们这么多年相伴的情谊怎么会比不过一个后来者。
元参似乎陷入了回忆,半天才开口回答这个问题,
九龙岭一役,我九死一生,是她救了我。她的出现就像一束光,把我从暗无天日的幽冥司拉了回来。那时我就发誓,一定要找到她,善待她,珍爱她,此生绝不负她。
花楹目瞪口呆,九龙岭上元参到底遇险几次难道她救了他一次,苏叶也救了他一次
还待问个清楚,就见袁绍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地,
陛下不好了,苏小姐回府被相府老妇人训斥后撞柱了,现在昏迷不醒。
元参神色焦急,大声吩咐,愣着做什么,叫上所有御医,摆架相府。
苏小姐被救了回来,元参不顾皇帝之尊在相府陪护了三天,直到她清醒。
元参因为此事下定决心迎娶苏叶为后,朝堂为了此事闹翻了天。
外面闹得再厉害也没有影响花楹,她受伤闭关但早以占卜推演未来之事。
她勘不破和自身有关的命运,推演不出她和元参的未来,但可观天启王朝国运还可绵延百年。
可她看到的天崩地裂景象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花楹想不明白这事,所以至始至终都保持沉默没有出面。
她的态度不明,元参就算打定主意娶苏叶,也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私下来占星台求见了几次,可一次都没见到花楹。
几天不眠不休照顾苏叶,心爱女人的眼泪,群臣的施压,花楹不甚明朗的态度都让元参着急上火,没多久他就病倒了,发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间,元参似乎回到了北疆战场上。他看见自己的胸口插着三支狼牙箭。恍惚间见一青衣女子脚踩莲花踏月而来,眉间朱砂灼如烈火。
她剜心取血滴入他唇间。腕上玉镯盈盈生光,似刻着天隐二字。
花楹~元参喃喃低语,伸手抓住那只皓腕,却在睁眼时看到苏叶含泪的杏眼。
参哥哥,你醒了,担心死我了。
元参坐起身,喝了一口苏叶递上来的参汤,仍觉得头痛欲裂。他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真的是烧糊涂了。
阿叶,我没事,时候不早了,你身体也刚恢复,我让人送你回去。
苏叶最近处在风口浪尖,确实不适合留得太晚,听话地先回。
袁绍,国师来过吗
元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这个奇怪的梦,心里突然记挂起好几天不见的花楹。
他无法看清梦里那人长相,只感觉那人给他的感觉好生熟悉。
小时候仙姿玉貌的花楹如果没有那骇人的纹路是不是就该长这样
此刻他迫切地想见到花楹,可他也不知道见她之后他又想确认点什么。
回陛下,国师闭关未出。
她伤势很严重吗有没有让太医去看过
元参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语气里有多担心,但袁绍听出来了。
陛下,国师闭关不允许别人打搅,这么多年不管受何种伤都从不请太医。
国师受过很多伤
元生疑惑地问。
陛下出征这几年,国师在占星台闭门不出,没听闻受伤。
但前年,天玺尊者来过一次占星台待了将近一个月才离开,后有流言传出说国师受了很重的伤,命悬一线。
再后来陛下回来,国师出门就黑袍遮身,黑纱覆面,肌肤隐见反噬痕迹,可见传闻不假。
师父早已不问世事,究竟发生何事才能让他老人家出世且待在占星台这么久
元参带着疑惑披衣而起,随我走走,睡久了难受。
第五章
天道怒
一路行至占星台,元参让袁绍在下面候着,自己拾级而上登顶占星台观星楼。
夜凉如水,银辉漫过苍冥,将观星楼染成半透明的霜色。晚风掠过忽有轻雾自观星楼漾开,雾中渐显一抹素白身影,恍是月神踏云而来。
她立在楼顶,裙裾垂落如流霜泻地,裙摆绣着细碎的银纹,风动时便似有月华在其上流转。发间未簪金玉,只以一支白玉簪绾住青丝,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被月光镀上淡银的边,随呼吸轻轻颤动。
她抬手拂过鬓边碎发,衣袖轻扬间,一只玉镯莹莹生光,还有细碎的荧光自袖中飘落,似星子坠入人间,又似流萤绕身。让人一时分不清是神女落了凡尘,还是月色化作了神女。
偶有晚归的夜鸟掠过,翅尖点破月影,她便抬眸望向飞鸟远去的方向,目光悠远如隔世,仿佛能透过这漫漫长夜,望见亘古的星河。
风渐起,她却似浑然不觉,只静静立在月下,身影清瘦如竹,气质清冷如霜,却又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温柔。
仿佛这世间的喧嚣都与她无关,她只是月下的一抹魂,是月色凝成的魄,生于星河,长于月色,终将在晨光熹微时,随最后一缕月华,悄然隐入云端。
元参看得心惊,这样的花楹是他不熟悉的,此刻他不敢惊扰。
陛下~你来了。随我去殿内坐坐吧。
花楹并未转身,自顾自往殿内行去,进入殿中将黑袍套上戴上帷帽,黑纱覆面后才转身面对元参。
元参还没从刚才的一幕中回神,看她又遮得严严实实,伸手想取下她的面纱,见我何需黑袍遮身,黑袍覆面。
花楹避开他的动作,给他倒了杯茶,取了茶点。
像我这般鬼物,恐污了陛下的眼。
元参被她噎了一句,心知他对苏叶之言被她听了个正着,心里一时不得劲起来。
但又想起刚看到她手腕间的玉镯,和他梦中的神似,顾想求证一番。
你手上的玉镯很好看,给我看一下。
玉镯,什么玉镯陛下定是看错了。
花楹否认,她不喜佩戴首饰。
元参将她的两只手都扯了过来察看,花楹确实未佩戴任何首饰。
元参只以为月色太美,让他看错了去,压下心底的失落闷头喝茶。
陛下这么晚过来,是要和我说退婚改立苏叶之事
元参今夜前来其实并非为了此事,但花楹讲话不阴不阳,连句师兄都不喊,他生病二日也不来探望,让他心里存了气。于是也没啥好气,不为此事,还能为何而来
为了她你宁愿违背祖制,背负骂名,甚至可能承受江山动摇,百姓遭难的后果
元参沉思很久,缓缓吐出一个字,是。
如果没有救命之恩,你还想娶她吗
没有如果,她美丽善良我爱上她很正常。不管她有没有救过我,我都想娶她。
花楹彻底歇了求证他九龙岭被救真相的心思,谁救他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他只是爱苏叶,苏叶又刚好救了他而已。并不是因为苏叶救了他,所以他才爱上她。
花楹心痛如绞,眼中泛起泪花,但宽大的帷帽把她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挡住了元参的视线,他看不见花楹的伤心难过,也错过了九龙岭获救的真相。
陛下,如果我告诉你,你不和我成婚,我将神力大损受天道反噬,活着就如生在炼狱,这样你还坚持娶苏叶为后么
花楹嗓音很淡漠,似乎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会死嘛
元参问。
花楹摇头,我无法占卜自身,但每一任国师都和国运相连,天启朝气运还未衰竭,我应该不会死。
不会死就行,我不娶你,你也是我小师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但苏叶不行,我不娶她,她会死。
花楹似听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轻笑出声,我们这么多年感情,原来在你心里就只值我不死就可以了呀。
元参脸色很难看,冷着声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走吧,我不同意你娶苏叶为后。天道婚约必须履行。
花楹,你何必缠住我不放,我不爱你,我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祖制传下的天道婚约是否可信,谁都不知道。
我根本不信这道婚约受天道约束,你也休想用这个谁都不知道真假的传说来束缚我。
元参不知道花楹为什么这么固执,两人再谈也不会有好结果,气闷地转身就走。
花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全是苦涩,师兄,我不想解除婚约,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因为我爱你呢。
第二天上朝,元参一意孤行宣布旨意,
朕要与国师解除天道婚约,立苏叶为后!责钦天监选吉日祭天以告先祖。
钦天监监正尹正中瘫倒在地,哭嚎着反对,被侍卫当堂拖了下去。
元参铁了心要这么办,任何人都无法阻拦。祭天日期就定在三天后。
祭天当日,晴空万里,元参将解除天道婚约立苏叶为后焚香祷告告知先祖后,挥剑斩断祭天绳索的瞬间,祭坛炸裂,九霄劈下紫雷直冲元参而来。
花楹扑向元参,将他牢牢护在身下,覆面黑纱被狂风掀起,露出爬满整张脸的狰狞纹路。
花楹口吐鲜血,喊影卫将昏迷的元参带离,自己盘腿打坐,双手结印对抗天雷。
一场声势浩大的天雷,引发了大面积火灾,烧毁了皇城大片房屋,让百姓流离失所到处都是哭嚎声。
元参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二日后,他睁眼就问花楹何在。
袁绍揉了揉熬红的双眼,哑着嗓子道,
陛下您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国师为护百姓以身抗雷,身受重伤,已回师门闭关。
带我去见她。
国师闭关前给您留下话,她说天道婚约已解,她已经没有能力再庇护苍生,也无法胜任国师一职,自请离去,以后都不会再来占星台了。
我不娶她,她国师都不当了,百姓生死也不顾了真是好的很!
元参咬牙切齿,花楹怎可如此对他。
陛下,气大伤身,千万保重龙体。
您昏睡的这两天各地纷纷上报灾情,水灾火灾旱灾都有,官员们一时束手无策,都等着您来决断呢。
元参压下立马去找花楹的心思,宣百官觐见,争分夺秒处理公务。
但天罚人力无法抗衡,天启朝百姓死伤无数,大臣们无能狂怒,每天在朝堂上上演全武行。苏相被百官弹劾罢官。
国运昌盛的天启朝出现亡国之相。愚昧的人不敢把过错怪罪帝王,就把所有过错算在苏叶身上。
苏叶不但成为苏家的罪人更是天启朝的罪人,她被拘禁在家庙听候发落。
天罚尤在,百姓怨声载道,万民血书上表帝王,要求处死妖后苏叶立国师为后。
元参爱重苏叶,又怎肯对心上人举起屠戮的大刀。
他被逼无奈之下写下罪己书,向上苍,向百姓承认自己违背祖制违背天道婚约做了那背信弃义之人,不配为君为子为夫,打算禅让新帝。
罪己书刚交给袁绍,钦天监监正尹正中就来求见。
陛下,罪己书,不可昭告天下。臣观星相天启国运未竭,变数在东方。
天隐门就在东方,陛下可去找国师相帮,或能破解此局。
元参自嘲一笑,
花楹不同意退婚,是我一意孤行,她恐不会见我更不愿帮我。
尹正中跪地劝说,陛下,国师敬您,爱您,为了你可以不顾自己生死,又心怀大义,不会袖手旁观的。
元参心里冷笑,她心怀大义她为了我可以不顾生死
大家难道看不出她是在做戏,她祭天救他是有目的的,救了他,离开他,把烂摊子甩给他,然后她就等着看他懊悔,看他低头向她服软,然后如她的意娶她。
陛下……
尹正中唤他,元参回神,吩咐袁绍带上那朵杏花备车去天隐门。
元参回到师门,被负责宗门打理的师侄带去了自己房间。
师伯,掌门明天才能出关。您今天在这休息一晚。
她在哪闭关
掌门就在她自己房间闭关。
师侄汇报过就自行退下了,元参踱步去了花楹房间。
两人房间就在对门,三步路的功夫,房门上有简单的禁制,但这难不倒元参,她下禁制的手法他熟悉的很。
他解了禁制,进入房间,又重新下了结界。
房间里昏暗无光,元参目力再好,也只能看见花楹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心下一惊,有一种恐慌感莫名袭来,她不会没气了吧
疾走几步走近床榻,伸手摸上了她的脉搏,微弱的脉搏跳动,温热的皮肤都告诉他,他这是在杞人忧天。
他静静地坐在她床边就这样陪着她,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心无杂念地陪过她了。
坐了一会困意袭来,元参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在梦中见证了一个人的一生。
有一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少年在海底救了一个被锁链锁住的小女孩。
村里所有人都说这个女孩是妖孽是灾星,但他还是把她带回了小渔村辛苦养大了她,两人渐生情愫结为了夫妻。
女孩成年后容颜再无变化,不老不死。少年深爱着小姑娘为了她一辈子吃尽苦头。
直到临死还握着女孩的双手说,
楹丫头等我死了,你离开这,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秘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果有来世,允我再来找你~
参哥哥,我好像知道什么是爱了。这辈子你为我吃尽苦头,你若一直不弃,我允你生生世世,保你世代荣华。
梦中白发苍苍的男人,带着对妻子的不舍心疼依恋和满腔爱意闭上了双眼。
天空中云层密布,金光乍现,后又传来飘渺之音,
恭迎天启神女回归。
女孩朝东方长叩了三个响头,父亲,我已允诺元参生生世世,他若不弃,我自当守诺。女儿还不能回去。
诺~神音响彻壹方天地。
天启神女又朝东方结结实实地叩了三个头。
元参在梦中极力想看清楚天启神女的容貌,可惜不管他怎么努力,都似隔了层面纱。
元参急得大叫,可突然被拉进了一处祭坛。祭坛下方有一名青衣女子盘腿闭眼打坐。
意识到有外人闯入,她惊地睁大了双眼,看到是他,好奇地问。
你怎么会进来的
姑娘是你
元参这次看清了青衣女子的长相,仙姿玉貌比之神女都不为过。他确信是他梦中的那个姑娘。
我们这是再次梦里相会了
花楹被元参说的莫名其妙,她神魂受损,灵魂出窍在天隐门禁地闭关疗伤,元参怎么也进来了
难道他也灵魂离体他一个凡人灵魂离体,是不要命了么
你快回去,灵魂离体恐伤你身。有事等我闭关结束再说。
花楹一挥手把他送了出去,元参回头喊她,姑娘,姑娘。
花楹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是不省心。
元参只觉得那姑娘瞪他的表情无比熟悉,怎么那么像小师妹呢小师妹不开心瞪他的时候,表情好像就是这样的。
元参这一觉睡得异常辛苦,他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站起来舒展筋骨。
回头看了一眼仍在床上安睡的花楹,只觉自己好笑,他怎么会把那样的神女当成是花楹,他真的是疯了,梦他都能当真了。
花楹被元参打搅,也很快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元参坐在旁边陪着她。
师兄~花楹唤他,嗓音里有着一丝少见的娇憨,一如儿时那般。
伤严重吗
元参关心地问了一句,站起身想去点灯。
花楹拉住了他的衣袖,别点,我怕你看见我害怕。
元参听花楹这么说,心里一时不是滋味,他不该说那样的话伤了她的心。
看到了百姓遭受的苦难,他才知道她愿以身度厄庇护苍生,是多么大义。他当时怎会猪油蒙了心窍说出这种话。
他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她的脑袋,真心实意向她道歉,
对不起。我就算不想娶你也不该说那样的话。你满身伤痕是荣誉的勋章,它一点都不丑。
花楹听言并没有多少开心,有些伤痕一旦造成,那么永远无法愈合。
他的理智接受了她,但他的情感还是排斥她,他不想娶她是赤裸裸的事实。
你为什么不想娶我
花楹语气里有一丝固执,似乎听不到满意答案就不罢休。
元参又坐了下来,他们两人差了八岁,思维上有代沟也正常,他打算和她深入聊一聊。
花楹,我对你没有爱情,所以不想娶你。
爱情是什么
花楹又继续问元参。
元参一个直男,其实很难回答这么感性的问题。但他极力想向花楹说明白这个事。
就是不见她会想她,她受伤会心疼,想把最好的东西给她,为了她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也想和她生儿育女。
花楹有些懵懂,如果如元参这么说,那么她觉得他们两人应该很相爱。他说的每一项她都可以为他做到。而他从小到大就是那么对她的,所以为什么不娶她。
你离开那么多年不想我吗
想元参无法欺骗。
看我受伤不心疼
心疼。
不舍得把最好的东西给我
舍得
如果我要死你不愿意舍弃自己的生命救我
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不想和我生儿育女
是的,我不想!
你骗人,你明明说过等我长大就娶我,还要生两个宝宝。
元参长十张嘴都说不清。
是因为我丑么所以你才不愿意和我亲近……可你说了这是勋章不丑。
花楹,你不要钻牛角尖。我只把你当妹妹,我们就算不是夫妻也是一辈子的亲人,我会永远疼你,宠你。
花楹满是不解,为什么要从夫妻变为兄妹她不想当妹妹呀,她想和他生儿育女。
哦,原来你不是来娶我的
元参气笑了,她是真的打定主意要他服软然后娶她。
我不娶你,你也得回去当国师。你就能忍心看到百姓遭受天罚,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我功力尽散,护不住任何人。你想让我庇护百姓,只能助我恢复功力。
花楹抬眸看他,在暗沉的房间中,她的眼里有一抹奇异的亮色。元参看得心脏怦怦直跳。花楹的眼睛太漂亮,太漂亮,像梦中的青衣神女。
你有没有去过九龙岭
九龙岭你最后一役的地方算去过吧!
元参不满,去过就去过,没去过就没去过,算去过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叫算去过
人没去过,神魂去过,算不算
花楹也就空长个年纪,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皮,除了变得不像以前一样听话其他都一模一样。
元参被她气死,都不知道问她干嘛他就是没事自己找气受。
以前还乖点,做错事知道道歉知道拍马屁,现在真是……
真是什么
你说呀,你怎么不说!
我做错什么了
我不同意退婚是错
不同意你娶苏叶是错
还是喜欢你是错
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我现在是你和苏叶相爱的绊脚石,拦路虎,对么
元参不想和她吵架,赶忙转移话题。
怎样才能助你恢复功力
双修。
元参听完这话脸上一片肃穆,现在婚约都不提了,直接提更无理的要求了。
不可能,我答应过苏叶。
花楹从床上起来,抱着他脖子跨坐在他身上。
元参被她的举动弄懵了。两人严丝合缝的贴合在一起,寂静的房间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元参感觉花楹的吻轻轻落在他的唇上,那么软那么甜。黑暗中花楹身上熟悉的异香无孔不入的钻入他的鼻尖。她真的好香,没有人比她更香甜。
元参喉结滚动,该死的有了反应。他化被动为主动,不满足浅尝辄止的吻,强势地撬开了花楹的牙关。
花楹的滋味好的不可思议,元参有点迷醉。她的手探进了他的衣襟,手上微凉的温度让他陡然回神。
他下意识推了她一把,手下没收力,花楹猝不及防踉跄两步一个屁股蹲摔地上。
元参本想去扶她,但一想到她刚才的行为就想教育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严厉地斥责,花楹,你现在怎会如此不知廉耻。
哦,你不愿意双修,我恢复不了神力,如何救世
我不救世,你不是又要说我无情无义,见死不救。
花楹慢吞吞站起来,声音里全是无辜。
元参怀疑她纯粹就是装的。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花楹穿上斗篷戴上帷帽黑纱覆面后点燃烛火,解了房门的禁制,一副赶人的模样。
元参从佩戴的荷包里掏出一枚小小的杏花标本递给了她。
花瓣早已褪去了枝头时的鲜活粉白,却留存着半透明的薄韧质地,边缘还带着自然舒展的微卷,像把春日的一段温柔凝固成了永恒。
花楹颤抖着手接过,这就是元参对她提的要求么
天隐门有一门秘法,可救苍生~
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元参目光灼灼地望着花楹。
一枚杏花即可。
你会死吗
肉体凡胎的花楹当然会死,但是天启神女不会,她会永生永世活着。
花楹摇了摇头,
不会。
师兄,我与苏叶于你孰轻孰重
元参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这让他怎么比,一个是从小呵护长大的妹妹一个是放在心尖的爱人。
花楹迟迟没有等来答案,也就不再追问。元参已经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第六章
登神阶
天隐门禁地前,里三层外三层站满围观的百姓,国师要为苍生祭天祈福,人人都想来看一看这稀奇。
花楹一改往日装扮,着一身淡雅青衣,墨色长发松松挽成垂挂髻,仅用一支玉簪固定。腰间别一只小巧的玉铃铛。
她缓缓走来,走动时衣摆轻扫过地面,像春水漫过青石板,悄无声息却满是柔缓。
暴露在外的肌肤,密布黑紫横纹,让人一看就头晕目眩,不敢直视。
周围百姓自发让出过道,纷纷伏地叩拜。
花楹燃香,向东方恭敬地三叩首,
父亲,女儿知错了。
我用千年时光明白什么是爱。
我对元参承诺已了,我爱他所以愿意成全他,祝他有情人终成眷属。
百姓应我遭难,我愿以身梵净厄运,渡化百姓,成就大义。
请父亲成全,收回天罚。
父亲~父亲~
花楹以头呛低,又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诺~
天空阴云散去,只闻袅袅神音。
元参头痛欲裂,为何这场景似曾相识。
参哥哥~你怎么了。
苏叶扶住元参。
元参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苏叶,他推开她向花楹跑去。
陛下,不可~不可扰乱祭天。
钦天监监正尹正中上前想要阻止,但元参已经一阵风似的奔向花楹。
花楹,不要秘法了,我同意双修,我们回去,快点回去。
元参此刻的心很慌,很疼,他死死抓住花楹的手不放。
花楹摇了摇头,
在我燃香禀天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仪式不完成,天罚尤在,百姓怎么办
师兄,放手吧。以后和苏叶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会祝福你的。
元参在花楹的话里听出了诀别的意思,他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你不会死的,对不对,对不对
元参整个人都在抖,不安笼罩着他,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只要他放手,他一定会后悔终身。
花楹推开他,一个刻着天隐两字的玉镯出现在她手腕上。
元参更加惊恐,是他梦里神女的玉镯,为什么现在出现在花楹手上。
他明明看过她的腕间,没有这手镯的。
花楹,你手腕间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问题无需花楹回答,因为她已经用它打开了禁地大门。
这是天隐禁地的钥匙,难怪刻着天隐两字,只是他眼拙只以为是玉镯认不出来这是何物而已。
花楹走了进去,元参亦步亦趋,后面百官和一众百姓跟着进来。
元参看着这个地方,只感觉熟悉。这里是他梦里来过的地方,那青衣神女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花楹走上祭台,从怀里掏出一株干枯的杏花,看着元参突然轻笑:师兄,这是你十五岁时为我折的杏花,你说我比花都好看。现在我送给你。
话落琉璃火自她心口燃起,灼烧中那些紫纹寸寸剥落,露出原本如玉的容颜,仙姿玉貌是真正救他的姑娘。
元参疯魔般冲上去想要去抓她的衣袖,却只握住一把星灰。
当最后一缕火光熄灭时,夜空突然洞开。白玉天阶自云端垂落,花楹的魂魄踩着星芒拾级而上。途经元参身侧时,一枚干枯的杏花瓣从她袖中飘落。
史官颤抖着记录:天启历三百七十二年冬,国师焚身祭天。有樵夫见神女踏月归去,腰间玉铃响彻三十六重天。
尾记
新帝元参终身未娶,晚年常对空座喃喃:楹丫头比花好看。每当春风拂过宫墙,总有人看见白发天子在杏树下寻找什么,而树梢最高处,永远留着一段折而未断的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