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误发群聊的灾难
清晨七点五十,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消毒水奋力厮杀后留下的冷冽气味,住院部大楼却早已彻底苏醒,以一种高效而冷酷的节奏开始运转。电梯叮咚作响,吞吐着行色匆匆的白大褂们,脚步声、推车轱辘声、低声交谈声混杂成一首永无止境的背景音。
麻醉科医生苏挽挽,正将自己尽可能严实地缩在电梯最角落,眼皮沉得像坠了两块铅,全靠意志力撑着才没当场表演一个站着入睡。她手里死死攥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那个万恶之源的、拥有五百号人的仁华医院工作交流(无领导)微信群。
噩梦始于三分钟前。
她刚和巡回护士为了一个全麻诱导的用药顺序争得口干舌燥,拖着仿佛被掏空的身体挪出手术室,只想灌下一大杯冰美式续命。指尖习惯性地划过屏幕,点开微信,那个置顶的、备注为地表最强吐槽基地的三人群里,最新一条是闺蜜姜姜半小时前发的表情包。
大脑被疲惫和咖啡因短缺糊成了一锅粥,手指完全不听使唤。她愤懑地敲打着屏幕,把对刚刚那台手术、对巡回护士、尤其是对那个男人的所有怨气,一股脑地倾泻而出。
指尖重重戳下发送键的瞬间,一股冰凉的预感猛地攫住了她。
界面跳转。
那条新鲜出炉、冒着热气的消息,赫然出现在了——那个群名正经得令人窒息、成员列表长得划不到底的仁华医院工作交流(无领导)里。
白色的气泡框,黑色的字,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瞳孔地震。
【麻醉-苏挽挽:傅斯砚那张脸帅得确实让人合不拢腿,但他那张嘴毒得我真想给他的生理盐水里兑点丙泊酚!!谁懂啊家人们!这班一天都上不下去了!(裂开)(裂开)(菜刀)】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电梯仍在平稳上升,数字一下下跳动,但苏挽挽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血液轰隆隆地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四肢百骸一片冰凉的麻木。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同电梯的几位同事投来的目光,从最初的漫不经心,到瞥见手机屏幕后的惊愕,再到一种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混合着同情与你完了的震撼。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这方小小的金属空间。
工作大群也陷入了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没有新的系统消息,没有不知情者的闲聊插入,仿佛五百多人同时被按了静音键,集体围观这场突如其来的职场死刑直播。
苏挽挽的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得她掌心生疼。大脑疯狂运转,试图找出任何一种能挽回这史诗级灾难的办法——撤回对,撤回!超过两分钟了吗好像没有!她颤抖着指尖长按那条消息……
晚了。
就在她指尖触及屏幕的前零点零一秒,一条新的回复,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弹了出来,发送者的头像是一张极简的、在手术无影灯下对焦清晰的手部特写,骨节分明,修长有力,透着一种冷静到近乎傲慢的专业感。
它的备注是——【护理部-傅斯砚】。
他甚至没有用任何表情包。
只有一行字,简洁,凌厉,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穿透屏幕的压迫感:
【护理部-傅斯砚:想腿软今晚来我家,给你机会。@麻醉-苏挽挽】
叮——
八楼,麻醉科和手术室所在的楼层到了。电梯门机械地向两侧滑开,门外等着上班的人群映入了眼帘。
苏挽挽像被钉在了原地,血液彻底凝固,脸颊上的温度足以煎熟一个鸡蛋。
傅斯砚……
他看见了。
他回复了。
他……他@了她!
旁边一个同样要下电梯的住院医,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侧身从石化状态的苏挽挽身边挤过去,投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世界重新开始运转,伴随着一种灾难降临后的、诡异的喧嚣。电梯外的人疑惑地看着里面僵持的人群,而工作大群里,在那条核弹般的回复之后,依旧保持着一种暴风雨前的、极度恐怖的宁静。
没有一个人敢接话。
没有一个人敢发任何表情。
苏挽挽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飘出的电梯,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她不敢抬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目光黏在她的背上,灼热,探究,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兴味。
手机终于从僵直的手中脱落,啪地一声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屏幕朝下,像她此刻彻底完蛋的社会性生命。
完了。
全完了。
2
公开处刑的晨会
她,苏挽挽,职业生涯的尽头,不是累死在手术台上,而是因为公开意淫(并企图谋杀)全院闻名的活阎王、护士长傅斯砚,而被公开处刑。
晨交班的会议室里,空气稠得能拧出水。苏挽挽把自己缩成一团,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恨不得能隐身到墙壁里去。每一个进来的人,目光都会若有似无地在她身上扫一圈,然后迅速移开,伴随着压抑的低咳或是意味深长的挑眉。
她死死盯着面前的交班本,上面的字迹扭曲跳跃,一个也看不进去。傅斯砚还没有出现。这种等待凌迟的感觉,比直接给她一刀还要折磨人。
当那个高大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时,整个会议室的气压骤然又低了十个百分点。
傅斯砚穿着熨帖得一丝不苟的护士长制服,白大褂敞着,露出里面深蓝色的刷手服,更衬得肩宽腿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冷淡禁欲、仿佛全世界都欠他八百万的样子。他手里拿着护士交班报告,步伐沉稳地走到前面,甚至没有朝苏挽挽的方向瞥一眼。
可他越是这样正常,苏挽挽就越是毛骨悚然。
正常交班流程开始,夜班护士声音平板地汇报着病人情况。傅斯砚偶尔会打断,提出一两个精准到苛刻的问题,声音不高,却自带威压,让被问到的人不由自主地绷紧神经。
苏挽挽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声音大得她怀疑全世界都能听见。她拼命降低存在感,祈祷这该死的晨会赶紧结束。
终于,护士交班完毕。短暂的沉默降临。
就在苏挽挽以为噩梦暂时告一段落时,傅斯砚合上了手中的报告夹,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穿过人群,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脸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如同探照灯般聚焦过来。
苏挽挽的呼吸停了。
傅斯砚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响起,不高,却清晰得可怕,带着一种冰冷的、玩味的嘲讽。
另外,补充一点。他顿了顿,确保每个字都砸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某些医护人员,如果专业知识不过关,连丙泊酚的临床用途和禁忌都搞不清楚……
他的目光锁死她,看着她脸颊一寸寸变得绯红。
我不介意,亲自、给你补补课。
轰——的一声,苏挽挽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被这句话掀飞了。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诡异的、她死都不会承认的战栗感,瞬间席卷了全身。
周围死寂一片,落针可闻。她甚至能听到旁边同事极力压抑的抽气声。
下一秒,傅斯砚已然收回了目光,仿佛刚才只是随口提了句天气,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冷漠腔调:散会。
人群如同得到特赦,瞬间动了起来,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没有人交谈,但那种无声的、爆炸性的信息却在空气里疯狂交换。
苏挽挽几乎是弹跳起来的,一把抓起桌上的本子,头也不敢抬,像只被猎枪惊起的兔子,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只想以最快速度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她一头扎进走廊,脚步虚浮地朝着办公室方向猛冲,只求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还没走出十步,一条手臂突然从旁边消防通道的门后伸了出来,精准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一股大力传来,天旋地转间,她被人猛地拽进了昏暗无人的楼梯间。
砰!
防火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合上,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光线和声音。
苏挽挽的后背轻轻撞在微凉的墙壁上,惊魂未定地抬头,瞬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傅斯砚就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周身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他微微俯身,逼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丝极清冽的须后水的气息。
跑什么他低声开口,嗓音比刚才在会议室里低沉沙哑了许多,像带着小钩子,刮过她的耳膜,苏医生。
苏挽挽心脏狂跳,手脚冰凉,连舌头都打了结:傅,傅护士长……对,对不起!我发错了!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靠得更近,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过她的额头,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一种让她头皮发麻的兴味。
不是哪个意思他慢条斯理地追问,目光从她因紧张而剧烈起伏的胸口,缓缓移到她烧得通红的脸上,不是说我帅得让你合不拢腿……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她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唇上,语气陡转,带上了十足的恶劣。
……还是说,不想给我下药了,嗯
苏挽挽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粗糙的墙面,身前是傅斯砚带来的、几乎要灼伤人的热意和压迫感。楼梯间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那双总是冷冽的眼睛此刻像淬了火,牢牢锁着她,让她无所遁形。
我……我没有……苏挽挽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否认和巨大的羞耻感,傅护士长,我真的只是手滑……我马上、马上在群里澄清!向大家道歉!对不起!
她试图从他手臂下的空隙钻出去,却被他轻易地用另一只手臂拦住了去路,彻底困在了他和墙壁之间。
澄清傅斯砚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又苏又麻,却让苏挽挽汗毛倒竖,澄清你不是觉得我帅,还是澄清你不想给我下药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滚烫的耳垂,激起她一阵剧烈的战栗,苏医生,全院都看见了,现在撤回,是不是有点……欲盖弥彰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咖啡清苦味,混合着他身上固有的冷冽气息,形成一种极其矛盾的、令人头晕目眩的蛊惑。
苏挽挽快要哭了,是急的,也是吓的。那、那你想怎么样
傅斯砚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像是在欣赏什么有趣的猎物。我想怎么样他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玩味,不是你在群里公开‘表白’,甚至不惜动用专业药物来表达你的……强烈情感吗
那不是表白!苏挽挽脱口而出,声音都带了哭腔,那是吐槽!是抱怨!你平时那么凶,要求那么苛刻,我……
哦傅斯砚挑眉,又逼近了一寸,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所以,是抱怨我平时对你不够‘好’
他的逻辑简直有毒!苏挽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他步步紧逼,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就在这时,苏挽挽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姜姜两个字疯狂跳跃,伴随着外面走廊隐约传来的、似乎刻意压低的惊呼和议论声。
完了,她的英勇事迹肯定已经以光速传遍了全院每一个角落。
傅斯砚自然也听到了动静,他侧头瞥了一眼紧闭的防火门,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随即又看向眼前恨不得缩进墙里的女人。
他忽然稍稍退开了一点,给了她一丝喘息的空间,但那双眼睛依旧锁着她,语气不容置疑:下班别走。
苏挽挽猛地抬头,眼睛里全是惊恐:……干嘛难道真的要现场教学丙泊酚用法
傅斯砚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却足以让苏挽挽心跳漏拍的弧度:你不是想‘腿软’吗给你机会。办公室等我。他说完,根本不给苏挽挽拒绝的余地,直接拉开防火门,大步走了出去。
门外隐约的议论声瞬间消失,只剩下傅斯砚沉稳离开的脚步声。
苏挽挽腿一软,顺着墙壁滑坐到了冰冷的水泥地上,把滚烫的脸埋进膝盖里。
她死了。
社会性死亡之后,可能还要面临物理性死亡。
傅斯砚绝对是她克星!
3
强制共餐的惩罚
……
一整天,苏挽挽都活在一种巨大的、公开处刑的羞耻和恐惧中。
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含义丰富的目光。去手术室,器械护士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我懂的神秘微笑;去病房访视,病人家属看着她,小声交头接耳:就是那个麻醉医生吧群里那个……;甚至在食堂打饭,打饭阿姨的手都比平时抖得更有深意,给她多舀了半勺红烧肉,眼神慈爱得像在看即将英勇就义的壮士。
闺蜜姜姜的信息轰炸就没停过,从最初的卧槽!!姐妹你火了!!到中间的傅阎王没把你当场解剖了吧再到后来的等等!他让你下班去办公室!有情况啊姐妹!这分明是霸总剧本开场!!。
苏挽挽一条都没回,她没脸回,也没心情回。
霸总傅斯砚那是活阎王!他肯定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教导她什么叫谨言慎行!说不定办公室角落里就放着一排丙泊酚等着她呢!
煎熬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
同事们都用一种壮士一路走好的眼神默默与她道别,迅速溜得干干净净,仿佛多留一秒都会被阎王的怒火波及。
苏挽挽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心脏跳得像揣了只兔子,还是只得了癫痫的兔子。
她视死如归地走向傅斯砚的办公室。
门虚掩着。
她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敲了敲。
进。里面传来那个熟悉的、冷淡的声音。
苏挽推开门,傅斯砚正坐在办公桌后对着电脑屏幕,似乎在看一份电子病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边,柔和了他平时过于冷硬的线条。他脱了白大褂,只穿着刷手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截锁骨。
看起来……好像没有要立刻行刑的意思
把门关上。傅斯砚头也没抬。
苏挽挽乖乖照做,然后像个小学生一样杵在办公室中央,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他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傅斯砚终于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保存文档,关掉屏幕,然后才抬起眼,看向她。
他的目光很沉,带着审视,却没了早晨在楼梯间里的那种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苏挽挽僵硬地坐下,屁股只沾了一点边。
苏挽挽,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平稳,工作时间,在工作大群发表不当言论,编排同事,甚至提及违禁药品使用,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
来了来了,秋后算账开始了。苏挽挽头皮发麻,低下头:知道……非常严重,违反纪律,我、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处罚是一定要处罚的。傅斯砚语气公事公办,写一份五千字的深刻检查,明天晨会当众宣读。
五千字!当众宣读!苏挽挽眼前一黑,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另外,傅斯砚顿了顿,看着她瞬间垮下去的小脸,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鉴于你专业思想上出现了严重偏差,对科室同事(特指我)产生了危险且不切实际的想法,需要进行纠正和再教育。
苏挽挽猛地抬头,眼神惊恐:……怎么纠正果然还是要用丙泊酚吗!
傅斯砚身体微微前倾,手臂搭在桌面上,十指交叉,看着她:从现在开始,直到我认为你‘教育合格’为止,你的午餐和晚餐,归我管。
……啊苏挽挽彻底懵了,这算什么处罚陪吃罚酒
有意见傅斯砚挑眉。
没、没有……苏挽挽下意识摇头,完全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很好。傅斯砚似乎满意了,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那就从今晚开始。走吧。
去、去哪
吃饭。傅斯砚说得理所当然,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看她还在发呆,微微蹙眉,需要我重复第二遍
苏挽挽一个激灵,赶紧抓起自己的包,跟了上去。
她一路晕乎乎地跟着傅斯砚下了楼,走出了医院大门,看着他熟练地解锁了一辆黑色的SUV,拉开副驾驶的门,示意她上去。
直到车子平稳地汇入晚高峰的车流,苏挽挽才稍微回过神一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偷偷瞟了一眼开车的傅斯砚。他侧脸线条冷峻,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似乎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惩罚就是……强制共进晚餐
这惩罚怎么透着那么一股子……不对劲呢
傅斯砚带她去了一家看起来就很贵的私房菜馆,环境清幽,包厢隔音极好。他显然对这里很熟,点的菜也都是清淡可口、照顾她口味的,甚至还包括一道她前几天无意中跟同事念叨过想吃的甜品。
吃饭的过程……诡异得平静。
傅斯砚没再提早上的糗事,也没刻意刁难她,只是偶尔问几句工作上的事,或者评论一下菜色。但他的存在感太强了,即使不说话,也让苏挽挽无法放松,全程脊背挺直,吃得小心翼翼。
期间他手机响过一次,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直接按掉,说了句没事,推销的。
苏挽挽却眼尖地瞥到,屏幕上来电显示似乎是李院长……他连院长的电话都敢挂!
吃完饭,他开车送她回她租住的公寓楼下。
明天中午十二点,食堂门口,别迟到。他落下车窗,交代了一句,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却不带多少冷意。
……哦。苏挽挽愣愣地点头,看着黑色的SUV利落地掉头驶离,尾灯消失在夜色里。
她站在楼下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才慢慢消化掉这魔幻的一天。
所以,她不仅没死,没被公开处刑(除了那份还没写的五千字检查),反而……得到了一个长期饭票(虽然是强制性的)还是傅斯砚亲自发的
这走向不对啊!
4
暧昧升温的团建
……
接下来的日子,苏挽挽过上了水深火热又……莫名其妙有点甜的日子。
水深火热在于,那份五千字的检查简直要了她半条命,熬了两个通宵才憋出来,当众宣读的时候,她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傅斯砚就站在下面听着,面无表情,但她总觉得他眼里有笑意!
而且,他对她的专业再教育严格得令人发指。手术台上,他对她的要求比以前更加苛刻,一个微小的失误都会引来他冰冷的注视和毫不留情的指正。但奇怪的是,每次指出错误后,他总会用最简洁精准的语言点出关键,让她茅塞顿开。私下里,他甚至会丢给她一些罕见的病例资料或者最新的学术文献,美其名曰提升专业素养,避免再产生危险想法。
莫名其妙甜在于……那个强制共进餐食的惩罚。
傅斯砚说到做到,几乎雷打不动地押着她一起吃午饭和晚饭。食堂吃腻了,就换各种馆子,他似乎对这座城市哪里有好吃的了如指掌,总能找到合她口味的地方。他依旧话不多,但会不动声色地把她爱吃的菜挪到她面前,会在她不小心吃到辣椒呛得眼泪汪汪时,面无表情地递过一杯冰饮,然后淡淡地说一句慢点吃。
她偶尔抱怨一句夜班好累,第二天桌上就会多出一杯她最爱的那家网红奶茶,还是全糖去冰加椰果,贴着的标签上手写着提神(傅),笔锋凌厉,一如本人。
医院里的风言风语从一开始的苏医生完了逐渐变成了苏医生和傅护士长是不是有点什么,再到后来的卧槽傅阎王原来也会给人递水买奶茶!对象还是苏医生!。
闺蜜姜姜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每天的例行拷问:今天傅阎王又用什么借口‘教育’你了牵手了吗抱了吗他那么帅你不扑上去还是不是女人!
苏挽挽被问得面红耳赤,心里乱成一团麻。
她越来越看不懂傅斯砚了。
说他是在整她吧,那些细微的照顾又做不得假;说他是在追她吧,哪有这样霸道强硬、动不动就冷着脸教育人的追法
直到那次团建。
医院组织去郊外爬山。苏挽挽体力一般,爬到半山腰就气喘吁吁,渐渐落在了队伍后面。傅斯砚作为负责人之一,本来一直在前面带队,不知何时也放慢了脚步,不远不近地跟在她旁边。
她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滑倒,被他一把扶住胳膊。
看路。他声音还是冷的,但握住她胳膊的手稳健有力,并没有立刻松开。
旁边有几个小护士经过,发出暧昧的窃笑声。
苏挽挽脸一红,想挣开,他却握得更紧了些,语气不容置疑:山路陡,我带你一段。
他就这样一路半扶半牵地把她带上了山顶。他的手心很烫,熨帖着她微凉的皮肤,存在感强得让她根本无法忽视,心跳一路失序。
山顶风景很好,大家忙着拍照合影。苏挽挽偷偷找了个角落喘气,看着傅斯砚被几个院领导围着说话,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英俊挺拔。
心外科那个一直对傅斯砚有点意思的医生林薇,笑着拿了两瓶水走过去,递给他一瓶。傅斯砚正听着院长说话,似乎下意识地就要抬手接过。
苏挽挽心里莫名地紧了一下,下意识地别开了眼。
却听到傅斯砚冷淡疏离的声音传来:谢谢,不用。
她惊讶地看过去,只见傅斯砚甚至没看那瓶水,只是对院长略一颔首,便径直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在周围或明或暗的注视下,他停在她面前,无比自然地把手里那瓶还没开封的、她最喜欢的牌子的矿泉水拧开,递给她。
喝点水。他的语气平淡无奇,仿佛只是顺手。
然后,他就在她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摆明了一副我就守在这儿的姿态。
林医生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周围的目光更加灼热了。
苏挽挽握着那瓶水,瓶身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情绪汹涌而上,冲得她鼻子发酸。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这个嘴毒心冷、霸道又别扭的男人,在用他独一无二的方式,笨拙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圈地盘。
下山的时候,她心里那点别扭和不确定忽然就烟消云散了。她故意走得很慢,磨磨蹭蹭又落在了最后。
傅斯砚果然也放缓了脚步,走在她身侧。
经过一段陡峭的下坡时,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手指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勾住了他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指。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苏挽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后悔自己的莽撞。
下一秒,他反客为主,温热的大手将她的整只手牢牢地包裹在手心里,握得紧紧的。
他没有低头看她,依旧目视前方,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红了。
苏挽挽低着头,嘴角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5
甜蜜日常的终
……
关系确定之后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翻天覆地的变化。傅斯砚依旧是那个严谨到刻薄的傅护士长,苏挽挽也依旧是那个偶尔会犯点小迷糊的苏医生。手术台上,他照样会因为一个无菌操作不规范而冷脸训人;下班后,他却会一边嫌弃她笨手笨脚,一边接过她手里切得歪歪扭扭的食材,做出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
他依旧毒舌,却会把她的值班表记得比自己的还熟,提前帮她订好夜宵;她依旧会偶尔在极度疲惫时腹诽他,但那些吐槽再也没有发错过地方,只变成了夜深人静时,窝在他怀里带着笑意的咕哝,换来的是他一个带着无奈和纵容的吻,以及一句低沉的睡你的觉。
那份当初让她痛不欲生的五千字检查,后来被傅斯砚从她抽屉里翻出来,当着她的面塞进了碎纸机。理由是:写得漏洞百出,逻辑混乱,留着丢人现眼。
苏挽挽气得扑上去捶他,却被他笑着搂进怀里。
再后来,全院都习惯了。习惯了傅护士长身边总跟着一个有点怂又有点甜的苏医生,习惯了傅阎王那张冰山脸上偶尔因为某个身影而冰雪消融的瞬间,习惯了手术室里一个眼神交汇间无声流淌的默契与温情。
某个阳光很好的休息日,苏挽挽窝在傅斯砚家客厅的沙发里,一边吃着薯片一边看医学论坛,脚丫子很不老实地搭在他腿上。傅斯砚在处理一些文书工作,一只手敲键盘,另一只手自然地握着她的脚踝,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
苏挽挽看着论坛上一个关于麻醉剂量计算的讨论帖,忽然想起那个万恶之源的起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傅斯砚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瞥了她一眼:笑什么
苏挽挽眼睛弯成了月牙,故意拖长了声音:唔……我在想,傅老师当初说的,要亲自教我麻醉剂量的事儿……到底还算不算数啊
傅斯砚敲键盘的手顿住了。
他合上电脑,放到一边,然后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带着某种危险的信号。
苏挽挽,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倾身靠近,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你是在质疑我的教学能力,还是……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唇角,带走一点薯片的碎屑,声音压得低低的,充满了蛊惑。
……在暗示我,现在就该给你‘补课’
苏挽挽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和他眼里毫不掩饰的炽热,脸一下子红了,心脏没出息地狂跳起来,嘴里的薯片瞬间不香了。
我、我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她秒怂,想往后缩,却被他拦腰捞了回来。
晚了。傅斯砚低笑,吻落在她的颈侧,气息灼热,苏医生,求知欲是好事。不过……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卧室走去。
实践,才是最好的老师。
苏挽挽把通红的脸埋进他结实的胸膛,听着他有力而急促的心跳,嘴角却翘得老高。
嗯,这堂课,她大概……一辈子都学不完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