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城的冬天如卷起千仞的尖刀,虽是南方,但那是一种渗入骨子里的寒冷,至少应煦从未见过这么冷的冬天,秒针旋转划过的轨迹如同尖刺划过他的心脏,他这过去的一年里失去了好多人呢。
时间对他左拉右扯着,他步步为营,但又举步维艰,又束手无策,在挣扎中死死的徘徊,如同他写给陈照念的纸条一般我现在没有毕诺了,也没有江嘉奈了,也没有你了。但换来的是什么呢像一个小丑一样,甚至被朋友调侃你出去玩都不用带身份证,带一副扑克牌就可以了,里面有你的身份证,还有你的身份证复印件。他小心翼翼,他也无所适从。他甚至茶饭不思,但走了的人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但身边现在还在的人,有一些是会走的。而这些所有的撕心裂肺,全部变成了那抓不住的沙,洒进了时间的长河之中再也找不到了。
（一）
那是2022年的冬,桔城下了很大的雪,也埋了那些少年的心事。应煦昨天晚上背着妈妈用冰箱里的水果给陈照念做了一份道歉用的果盘,他小心翼翼的把葡萄去了籽,把苹果削了皮,切成片。向陈照念递过去,但她只是轻轻的把果盘原封不动的给推了回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向你隐瞒的。应煦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但陈照念没有说一个字,她只是把应煦一晚上准备的东西轻轻的推了回来。应煦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只能看到陈照念起身走出教室。我不在意。她的回应只有四个字,却把应煦钉在了原地,那圆形的果盘仿佛也变成了把应煦困在原地的圈,千兜万转却走不出这个圈。
应煦回到了座位,在草稿纸上狂躁的画着什么,那是一个个重叠的圆。他想站起来,但却不知为何。此刻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如果从一开始他没有向陈照念隐瞒自己和毕诺的事,一切会变得不一样嘛但人生没有如果。教室外还下着大雪,也不知道陈照念一个人去哪里,但那想必是一个与他无关的地方。甚至说他们本来也没有多熟吧！满打满算也才一年多而已。但离谱的是生活的drama,为什么和他有关的人全部都阴差阳错的认识了。还是说这桔城是真的太小了嘛朋友说这圈子是个圈套,看客也许会觉得有趣,但作为当事人他只能感到无地自容。
江嘉奈和元含千趴在四楼的走廊上看着皑皑的白雪,覆盖住了桔城的天,如柳絮因风而起,江嘉奈通过窗子看向窗子里的应煦,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emo,学校的梅花在雪中绽放,虽然有几片在雪中飘落,但梅花在枝头处里怒放着属于它的红。风令花在雪中飞,而我在雪中飞花令。元含千突然想到这样一句歌词。但这世界都是可怜人,又何必可怜人你会为这件事情感到抱歉吗元含千的目光也放到了应煦的身上,也许你不该对陈照念说这些。
又能怎么办呢说都已经说了,而且应煦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现在我和他还可以说是有点小矛盾。江嘉奈佯装的面无表情,可在同龄人中除了应煦,最懂他的就是元含千了。毕竟,你和他曾经那么好的兄弟。元含千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失去了应煦的话,江嘉奈也不会遇到元含千吧。失去了就不要再过于依赖了,抓住眼前的东西,对此刻的他们便知足了。窗子里的应煦低着头玩弄着手指,似是无所事事,但内心应该是波涛汹涌。忽的,他的眼泪跌进果盘里,在红色的火龙果上打了一个旋波儿。
此时陈照念也正好从前门走了进来,却没有看应煦一眼。刀一般剜在了应煦的心头,步步如刀。年末了,有些事真的也不得不画上句号,少年的性子是春水的涟漪,柳枝轻轻一拂便会随波剧烈的荡漾。应煦也想坚强,但让他如何做到。
最好的兄弟,喜欢的女生,全部都离他而去。剩他一个人,连风都不愿意与他同出同归。他削了一个多小时的水果,伴随着泪水的咸涩,已经是吃不了了。
明明是撕心裂肺,但他却说不出一个字。灰色,应煦的眼中看到的只有满满的灰色。曾经都是作为树洞的江嘉奈早已离他而去。他到哪里都是一个人,似乎他已经融不进任何一个圈子了,这故事还没完,但是却没有人来陪他演了。
应煦第七次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袋中。他不知道如何向陈照念去表达这件事,他喜欢陈照念千真万确。可是毕诺,他也没有办法否认自己对毕诺仍有感情。应煦清楚他和毕诺是两年前的事了。陈照念有抑郁症,虽不公开,但他周围的人也都是知道的,他不会陷入自我怀疑吧。江嘉奈确实是无心之言,但却如一根刺一般深深的扎进了陈照念的心。
应煦一路走来又有谁能懂他有多坎坷。直至中午他也没能把那张纸条写好,他完全没有吃饭的胃口,只是一个人在桌子上趴着准备午休。雪没有停,学校里的梅花依旧盛开,梅花是红色的,似是在雪地中盛放的火焰。
宁静上课。元含千才走进应煦的教室,敲了一下他的桌子,递上一份盒饭。我朋友让我给你的。元含千微不可察的笑了一笑。你是照念的朋友吧！应煦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光。他记得元含千和陈照念一起走过。
我是她的朋友,但这是别人给你买的。元含千转身离去。在那个下午,应煦想过很多个可能的人,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江嘉奈,曾经最好的朋友,也只能是曾经的。
为什么还要再浪费时间为什么还要再自我欺骗应煦不知道该如何向自己陈述着糟糕的生活。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应煦他想他和陈照念的故事就到这,伴随着下课的铃声一起到风里去吧。
（二）
他的青春里留满了遗憾,梦也随着时间在变淡,他是非常幸运的。应煦自己认为,十几分之一的概率和他喜欢的陈照念分在了同一个班。他认为这是上帝的眷顾自己,他可是在某音上花了2块99买了一个十字架去祈福,果然有用。
他和陈照念会在同一个班级,令他喜上眉梢,应煦没法忘记,高一那天考完学考之后他在学校的大榜上,发现自己的名字和陈照念的名字一起挨着出现在了C10班的花名册内。Yeah.应煦向身边陪着他的江嘉奈比了个剪刀手。
应煦被自己的喜悦冲乱,都忘了看江嘉奈在哪个班。我得快点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陈照念了。应煦一口气从一楼跑到王楼,一上来就找到了陈照念。照念,你知道我们又被分到一个班了吗应煦还喘了好几口气。
嗯,真是太好了。陈照念也笑得很开心,给应煦递了一瓶酸奶。真希望我们可以一直玩到高三毕业。希望,在漫漫人生长河之中,又会有多少人希望落了空。时间的大海,已经沉没了太多的小船,在未来,一定都不一定一定,更何况是希望。2022年6月14日的晚上,桔城一中某个教室里面,炎热的夏天伴随着聒噪的蝉鸣,教室中十六度的冷气丝丝的吹着,那便是应煦记忆中最美好的夏天。
但美好的近乎是过于梦幻了。有时候应煦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真的有这么美好,还是回忆给那一层滤镜太重了连带着那桔城的天都是美的,那么不真实,像梦但又像是真的。
他们会一起去食堂吃饭,应煦把陈照念最喜欢吃的东西夹到她的碗里。晚上应煦偶尔会打球,陈照念便会顺路去商店,给他买好冰凉贴。十六岁那年的夏天,炎炎的烈日,有陈照念都不燥了。
阿煦今天下午要出校门,你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回来吧。陈昭念脸上笑意盈盈。那我和你一样。应煦抬起头,那笑意从眼底一直通到了心尖。应煦和陈照念的故事在他心里已经写了好几个版本了。无一例外,他们都幸福的走到了一起。应煦不认为有什么东西能横亘在他们中间,阻断他们灵魂的串联。那就一桶水果茶吧。陈照念笑着提出了建议。
你喜欢的东西,那我就OK了。应煦的笑容在嘴角就没有下来过。陈朝念对于应煦来说就是最特殊的存在。应煦相信他对于陈照念来说也是的,他总相信人的感情是相互的。
晚安,早睡。应煦和陈照念的关系,在日积月累下迅速的升温。那段时间过得飞快,高一学期总结的那一天
,应煦邀请陈朝念一起去吃日料。店子是本地的朋友推荐的,应该不会出错。是一家很偏的巷子里
但需要预约。应煦的朋友已经帮他们定好了座位。
那店子很干净,柔和的灯光洒在木质的桌子上,营造出一种宁静的氛围。朋友早就给应煦推荐好了菜品。应煦先点了一份新鲜的刺身拼盘。鱼肉在精湛的刀功下被切得薄如蝉翼。在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三文鱼金枪鱼,北极贝龙虾,四种不同的肉质晶莹剔透。应煦又和陈照念点了一些寿司和天妇罗。店员小哥还送了一份草莓大福。
那是七月末的中午,桔城一中的暑假,只有二十几天,两人对视着乎的还是陈照念先笑出声来。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就,看着你发呆呀。应煦木讷的挠挠头,那是应煦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仿佛时间也随他们两个定格,那蘸上芥末的虾肉也闪着光,窗明几净,店里还有其他个人,又好像只有他们两个。
照念,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出来好好吃点东西吧。应煦看着陈照念的眼睛。嗯,可惜没带手机真应该拍张合照纪念一下。陈照念也有些可惜。她夹着一片三文鱼肉,蘸了一下边上的醋,送入口中。阿煦,还真的挺好吃的呢！我本来还以为她不好吃的呢。陈照念吃了一口之后,立刻惊喜的给应煦安利。你快尝一下。陈照念一筷子塞进了应煦的嘴巴里。不知是因为芥末过于辣了,还是陈照念的动作太过犯规了,应煦满脸通红。
应煦急忙嚼了几口就咽了下去。真的好好吃。应煦对陈照念比了一个大拇指。有些尴尬,应煦变转头看向窗子,外面有人穿着校服,也有人披着西装,有人神色匆匆,也有人气力神闲。应煦品尝了一下面前的草莓大福。够吗不够我再点。等所有菜品上齐了,应煦轻声问陈朝念。不用了,今天我已经很惊喜了,回家我就把钱A给你。陈照念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不用了,就当是我请你吃饭了。不中,咱俩亲兄弟,明算账。
那一顿饭吃了很久,应煦记得吃的也很开心,那一个下午他们聊了很多过去,现在,未来。笑容也时不时同窗外金色的阳光一起荡漾着。应煦记得,那新鲜的北极贝进入口中,入口即化。他一抬眼,便看到了陈照念满脸的幸福与满足。说他不沉溺于那一瞬间,只能是骗人。应煦多么奢望每一分钟都可以放大到一年,过完这一个多小时,他这一辈子也就满足了。
吃完饭之后,应煦把陈照念送上车,叮嘱她要看管好随身的行李物品,回家之后给他发消息,给他报平安,事无巨细。好了好了,我要上车了,暑假快乐。陈照念冲着应煦摆了一下手。暑假快乐,我可以……抱你一下吗这几个字还未说出口,陈照念便跟着人流,一起上的这辆大巴。应煦往回走,离开车站的路上,他回头了五次,但没有哪一次撞上了女孩的眼睛。
（三）
那会儿他们才刚认识,把时间的转折步回到2021年的夏季。那时他们才刚刚遇见彼此,更不会预料到他们会成为彼此特殊的那一个。像什么有点像停电关机的手机触碰到了数据线,那一刻,屏幕才能亮起来。应煦和陈照念又像那风儿和风铃,只是因为你来到,我才为你轻轻的演奏。
幸会,你好,我叫陈照念,很高兴能够与你遇见彼此。坐在应煦前桌的陈照念转过头来,微笑着伸出了右手。你好,你好,我叫应煦。应煦赶忙向面前的女孩伸出手,仿佛握住的是未来两年的忧与喜,当时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又会一起经历多少个日出与日落。
日子如白衣苍狗,一晃便是好几个星期。应煦戴着耳机,靠在九月份的阳光下打盹。秋天的阳光照在十五六岁少年的碎发上,说不上是帅气还是可爱。嘿,在干嘛呢陈照念轻轻地走到应煦的身边,将他的耳机摘下。
应煦一个机灵,有些手足无措,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陈照念不禁笑出声来。一点学生的样子都没有。陈照念取笑他。一时间应煦从耳朵根一直红到了脖子。陈照念,你最好是有事。应煦硬是强忍着尴尬,假装生气。那我说我想你了,想来找你说会话,可以吗陈朝念笑笑,弯下腰,与坐着的应煦同一高度。应煦甚至能感到陈照念的鼻息,那一瞬间,仿佛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应煦将手搭在陈照念的肩上,轻轻的将她推开,嘴角却怎么样也压不下来了。我一点都没有生气。应煦淡淡的笑着。你看你,才换座位几天你就找过我几次。既然他没有生气,陈照念就开始数落他。
陈照念在数落,但应煦心里的石头就是安安稳稳的放下了,他也想去找陈照念聊天,八卦,学习,生活还有好多好多,说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和她。
但他不知道她是否有空,在应煦的视角里,陈照念时而和她身边的朋友聊天,时而低头看书和写作业。
每当他站起来,陈照念好像都有事情可以做,如果应煦去的话,会打扰到他吗她会嫌自己很烦吗应煦也知道他不应该精神内耗,但是。
自己已经会被陈照念给影响到情绪了。这种感觉不像之前和毕诺的感情,那么实,但陈照念与他的感情更痛。那是犹如心脏在被上百根麻绳一直在搓捻着,又像是有上千只虫子在啃食着他的内心。那以后我可以随时来找你吗应煦是纠结了一会儿,才问道。嗯,我的心欢迎你光临。陈照念点点头,说了一句从一个爱好说唱的朋友那里听来的歌词。谢谢,那感谢你,你的心一定要为我留下一席之地哦。阳光照在男孩课桌的贴纸上,上面写着：少年须有凌云志,自信人生二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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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早已经立了,但那天上的骄阳还在,与教室里旋转的风扇一样,少有缺席的时候。在应煦的青春里,有太多太多美丽的风景,但它多年以后能够记起的,有一个毕诺,有一个陈照念,还有一个江嘉奈吧。他多希望他的人生可以是一辆绿皮火车,慢慢的行驶着,每一页都可以细细的看完。诺,还你。陈照念笑的眉眼弯弯,将应煦的耳机递回来,她便转身回到座位,只给他留下了一个背影。
但应煦也是入神痴痴的看着她离开,陈照念不是像大多数的女生那样留着长发,甚至她的头发并不比应煦长多少,大多数的人都说她很帅,很飒。那一刻应煦多希望未来也可以有她的陪伴。只是又有多少承诺的花,一片片的凋落在了时间的大海里。逝者如斯夫,从来都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照念。应煦开口,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发出声音,一时间他待在原地,就像一只笔,画着他自己。
在食堂里,应煦听江嘉奈说了一个有关影子的故事,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好痛。从前有一个男孩和他的影子,在有光的地方,影子总是陪在他的身边,但一旦没有光了,影子也会消失,但有光时,男孩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他的影子,有天没有光了,男孩才想起来跟影子一起玩,可是这个时候影子也不见了,在黑暗中男孩只有他一个人,与孤独伴行。江嘉奈说完就低头吃饭了,留下应煦一个人在思考着什么
好多个夜里,应煦都会躺在床上翻陈照念的QQ空间,里面有很多猫咪的照片,但应煦知道陈照念是没有养猫的,她会喜欢猫吗陈昭念生日的时候送她的猫怎么样呢
应煦向来优柔寡断,可这个决策他并没有过多犹豫,便敲定了下来。应煦思来想去,问了朋友,才选定了轻柔和顺的布偶猫。3000多块钱的猫,他还问江嘉奈借了一点才买下来。这种猫对治愈陈照念的抑郁症,也许有帮助吧。应煦先放在自己家里养了好些天,等到陈照念生日那天,才准备告诉她这个惊喜。
应煦永远也忘不了陈照念当时眼睛里的欣喜。陈照念生日那天没有宣扬,所以知之之人也并不太多,但那一瞬间,应煦看到陈照念眼睛里的光是那么的明亮。阿煦,那以后我们就一起养这只猫吧,你是他的爸爸,我就是他的妈妈。陈照念爱不释手的捧着手里的布偶猫,傻傻的笑着。阿念,你给它起个名字吧。应煦温柔的说。小寿星。
叫它狗剩吧,我们村长说过,贱名好养活。陈照念不经大脑思考,就随便胡诌了一个名字。额,未免有些太不尊重了吧。应煦弱弱的说。阿煦,那你给他起一个名字吧。陈照念挠了挠头,眨巴着眼睛对应煦说。那就叫它影子吧,希望未来我不能陪在你身边的时候,它可以像我的影子一样,陪在你的身边。在陈照念生日之前,应煦就是一直这么叫这只布偶猫的。
阿煦,你还有三个月生日,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陈照念突然发问。嗯,我什么都不缺了,不过你可以为我留长头发吗应煦笑得很淡,但眼里透露出了兴奋与遐想。可惜陈照念并没有捕捉到。对不起啊,阿煦,我已经很久没有留过长头发了,但我会尽量去尝试的。
（四）
从第三人称的视角出发,如果他真的可以。2023年的冬天,高考倒计时也只有一百来天。应煦失去了好多好多的人呢,还失去了一只猫。
那个冬季难得的出了太阳。应煦带着影子在院子里晒太阳,突然接到了一个自称是元含千的人加他好友。那个人还自称认识他,故弄玄虚,应煦也是和他聊了几句。无限的孤独太深刻了,他也想找个人聊上几句。在不经意间,影子却跑出的院门,但应煦却并没有察觉。
下午便是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小镇子被大雪给掩埋住了。如果要出门的话,必定会全身湿透了,等应煦再次找到影子的时候,它已经再也不能够钻进应煦的怀里了。那是在梅花树下,有三四朵花瓣粘在了影子的身上。应煦只是把影子搂进自己的怀里,一个人跪在雪地上,雪是白色的,花是红色的,少年穿着黑色的羽绒服。
那天的雪地,少年用自己的胸口温暖着自己怀里的布偶猫,眼泪滴在白雪之中,却融化不了任何一点冰。那一天应煦学会了阅读空气,空气是冰冷的,他的眼神里面好像藏了九十九句话,有多少字的意思,就有多少次的弯曲,仿佛痛苦就是他的气质,矛盾但是却又显得单一。
空气里偶尔会飘下几片雪,落在少年的发梢上,裹挟着十二月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不如意。对现在的应煦来说,连个撑伞的人都没有。应煦在那一刻多么希望可以有人给他递个纸巾。给你。那是一道清亮的男声,熟悉但又有些陌生。应煦,好久不见,不过你应该也没把我忘记吧。戴着眼镜的男生在他身边蹲下,替应煦撑着伞,遮住了他自己和应煦头顶上的那一片天空。江嘉奈,确实挺久没见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何贵干啊应煦用笑容掩饰尴尬,却带着一丝防御与戒备。
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你和陈照念的关系,当时。江嘉奈咽了一下口水。我那个时候以为你是喜欢毕诺的。应煦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么说那倒也没错,你是来找我和好的吗一切的故事说来也简单。应煦是喜欢陈照念的,但他也没有放下毕诺。应煦最好的朋友,江嘉奈当时只是随口提了一下毕诺和应煦的感情。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照念那玻璃般的心脏便节节的破碎。那一瞬间他们关系的叶脉便被像冰刀一样寒冷尖锐的内耗给划破了。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江嘉奈,很高兴认识你。江嘉奈对他示好的伸出手,应煦摸了摸藏在他怀里的影子,眼角挂着泪。幸会,我叫应煦,很高兴再次遇见你。应煦也如释重负的对着江嘉奈伸出手。日后还请多多指教。那雪还在下,甚至似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江嘉奈,你愿意和我在这里等这场雪停下吗应煦沉思了一会儿,但江嘉奈这个称呼,却是钉的江嘉奈怔了三五秒。应煦他之前可很少这么叫他的。嗯,我就是过来陪你的。江嘉奈点点头,递给应煦一只耳机,里面播放着痛仰。听吗
也许应煦和江嘉奈再也回不到以前那般亲密无间,但是在2023年的尾巴上,他们曾经一起等一场大雪停,南方的雪花是随意飞舞的,只是一柄伞是抵挡不住的。两个少年并肩而立,雪花会打湿他们的肩头,也会染白少年的发梢,若有知己共雪边,不枉梅花度少年。
（尾声）
我叫江嘉奈,是一个普通的男青年,去年冬天,我去给我之前最好的朋友应煦当伴郎。看到他一身西装的样子,真帅。他的妻子并不是他年少时喜欢的女孩,但也温柔漂亮。陈照念还没有结婚,她说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抑郁症又加重了,下个月还要去复诊,但好奇怪啊,今年春天陈照念竟然长发及肩了。从初中开始,她一直都是短头发的,我问她为什么,她竟然说要实现一个十年前的朋友的生日愿望
今天难得又回桔城,和袁涵谦一起去校门口吃了烤肉。这么多年了,还是高中时候的味道。元含千今天喝高了,在半醉半醒间一直在喊着他高中喜欢女生的名字。我扶着他回了我家,把他扔在了沙发上。嘿,这小子还挺沉。坦白吧,今天我情绪不太好。
应煦割腕了,还是我们这边少有的成功案例。他说他也没什么好挂念的,但有几样东西他给我寄了过来,一只布偶猫,一本日记,还有几株早已干了的梅花。我打开他的日记开始,看从高二一直写到了这些日子。
To阿念
你不要影子了吗不要阿煦了吗今天中午我喂了影子,晚上他还是来缠我,我猜它是想妈妈了。
……
不知道这一篇是写给谁的,影子永远的离开了我。但还好嘉奈回来了,他回来真好,但如果是阿念就更好了。今天下了很大的雪,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今天看杂志才知道,原来那首诗还有下半句,白头若是雪可替,世上何来苦心人是啊,人的感情,时间的蹉跎,怎么可以用一场雪来代替呢但我会用时间,用我的一切来维护我觉得珍贵的感情的。
……
To嘉奈。我要离开了,一切都在不言中,替我照顾好这只猫吧,它也叫影子。如果可能顾着点阿念,我知道你混的好。唉,我对不起我家老婆,但好在我俩还没要孩子。这一界有什么我挂念的事情,你就帮我留点心吧。有空啊,同着纸钱呐,酒呐,一起捎过来吧。
在今天回来之前,我就知道他的死讯了。我拉着元含千喝酒吃肉。也算是给我接风洗尘,也算是借酒寄相思。在这个地方已经难得有挂念的人了。如果有一天世界会毁灭,我会慢慢的看着它凋谢吧。好吧,我格局也并没有这么高,但。
那些过往和曾经全部都把它放进盒子里了,最好是要上个锁,再把密码给忘记了。悟以往之不谏,知之来者之可追。应煦的离开,我真的很痛,可是谁不得接着生活呢
江嘉奈
2033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