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册封大典上,我的未婚夫太子殿下,牵着我那名满京城的才女表妹,当众废我婚约。
他说我嚣张跋扈,配不上未来的国母之位,而表妹温婉贤良,才是他的此生良人。
在满朝文武的同情与讥讽中,我撕了册封诏书,转身走向那个被遗忘在角落,双腿已废、容貌尽毁的残王——曾经的战神,如今的废物九皇叔。
太子妃之位,谁稀罕谁拿去。今日,我楚惊鸿偏要嫁给这个天下人眼里的废物!
世人皆道我疯了,竟从云端自甘堕落进泥里。
可他们不知道,我从地狱归来,舍弃了夫君,只为寻一把能为我复仇的刀!而眼前这个任人欺辱的残王,前世,正是那个蛰伏十年,一朝宫变,屠尽皇室,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的,绝世暴君!
1
放肆!
太子李烨的怒吼,如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大殿。
他英俊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一双眼死死瞪着我,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楚惊鸿,你敢撕毁父皇的诏书,你这是大不敬!
他身边的白莲花表妹楚云儿,柔弱地靠在他怀里,眼眶通红,声音发着颤。
姐姐,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殿下殿下他只是……只是太爱我了。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吧!
好一朵娇弱无辜的白莲花。
前世,我也是这样被她三言两语挑拨,在太子面前丑态百出,坐实了嚣张跋扈的罪名。
可现在,我只觉得可笑至极。
我懒得再分给他们一个眼神,目光径直穿过惊愕的人群,走向那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身影。
九皇叔,萧珏。
他独自坐在冰冷的轮椅上。
一身洗得发白的旧王袍,与这满殿的金碧辉煌格格不入。
他曾是横刀立马,令敌军闻风丧胆的战神。
如今,却是双腿被废,容颜尽毁,连最低贱的宫人都能随意欺辱的废物。
我的脚步,停在他面前。
他缓缓抬起头。
那张被火纹和刀疤彻底毁掉的脸上,一双眼眸却黑得骇人。
那里面没有光,只有沉寂万年的死水,正冷冷地审视着我。
我俯下身,无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味与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一字一句,清晰地问:
九皇叔,你,愿意娶我吗
一言出,满堂死寂,随即轰然炸开!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太子李烨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声音都在劈叉。
楚惊鸿!你宁愿嫁给一个废物,也不愿做我的侧妃你是在羞辱我吗
我终于回头,赏了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太子殿下,你错了。
我不是在羞辱你。
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
我是在告诉你,你,和你身边的这个女人,在我眼里——
连一个‘废物’都不如。
你!
李烨气绝。
我不再理会他,重新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萧珏。
他依旧沉默。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探究、怀疑、警惕,种种情绪无声交织。
他不信我。
我懂。
任谁也无法相信,一个前途无量的准太子妃,会选择跳进一个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泥潭。
我伸出手,轻轻抚上他脸上那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狰狞伤疤。
冰冷,粗粝,像一道凝固的闪电烙印在他脸上。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如铁,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我刺穿。
我却毫不在意,指尖顺着疤痕的纹路,一点点滑下。
我帮你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你,做我复仇的刀。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重量。
这天下,很快就要乱了。
届时,皇叔是想继续坐在这轮椅上任人宰割,还是……
重回巅峰,君临天下
萧珏漆黑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骨节泛白,青筋暴起。
许久,他终于开口,嗓音嘶哑,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碾出来的铁屑。
为什么选我
因为……
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吐出那个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
你的腿,不是在战场上废的,对吗
轰!
我清晰地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
他眼底的死寂骤然崩裂,风暴乍起。
下一刻,一只铁钳般的手指猛地扣住我的手腕,骨节传来不堪重负的脆响。
你到底是谁
我忍着剧痛,迎着他掀起滔天巨浪的眼眸,粲然一笑。
你的王妃。
楚惊鸿。
2
我与萧珏的婚事,在所有人的惊疑不定中,落了定。
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十里红妆。
皇帝一道口谕,便将我像件无用的旧物,丢进了这早已破败的九王府。
府门上的朱漆剥落殆尽,露出木头腐朽的底色。
庭院荒芜,野草疯长,连风声都带着一股萧瑟的悲鸣。
这就是我的新房。
寒气从窗户的每一个破洞里钻进来,如无形的针,刺入骨髓。
桌上那一点豆大的烛火,是这片死寂中唯一会动的东西,苟延残喘地摇曳着,随时都会熄灭。
萧珏坐在轮椅上,背对我。
那身形,即便落魄,依旧挺拔如松,却也孤寂如冢。
他像一尊被全世界遗弃的神像,沉默着,等待着。
我知道,他在等我的解释。
我走到他身后,从怀中取出一个通体雪白的小瓷瓶,轻轻放在他手边的桌上。
瓷瓶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嗒。
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牵机’的解药。我说。
轮椅碾过地板的吱嘎声,刺耳又缓慢。
他转过身,终于正眼看我。
那双曾睥睨沙场的眼,此刻只剩下沉渊般的死寂。
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说得平静。
牵机。
中毒者,先是双腿麻痹,继而筋脉萎缩。
不出三年,五脏六衰而死。
我看着他的眼睛,清晰地捕捉到他瞳孔的微缩。
中毒的迹象,与你对外宣称的战损旧伤,分毫不差。
三年前,北境大胜,回京庆功宴。
太子李烨,亲手为你斟满了那杯酒。
我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你当那是兄弟情深,却不知,那是催你上路的毒药。
萧珏周身的气息,骤然冷冽。
他死死地盯着我,那张俊美苍白的面容上,第一次浮现出震惊以外的情绪。
是杀意。
这件事,是他腐烂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眼前这个女人,仿佛亲眼所见。
你到底是谁
他再次开口,声音里淬着冰,每一个字都像是要将我凌迟。
你的王妃。
我坦然回视,毫无退缩。
一个能让你活下去,更能让你复仇的王妃。
解药他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嘲讽尽显,这三年,我踏遍山河,寻遍名医,皆束手无策。你凭什么
就凭,我指了指那个小瓷瓶,他们解不了,是因为‘牵机’,根本不是凡间之物。
我停顿了一下,将我的底牌,缓缓揭开。
此毒,源自西域失传邪典《百毒谱》。
而解药所需的引子‘雪魄冰蚕’,普天之下,只有我外祖家的楚氏商队,能从极西雪山之巅寻来。
我的外祖家,富可敌国。
前世,太子李烨也正是为此,才捏着鼻子娶了我。
萧珏彻底沉默了。
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对得上他暗中查到的那些蛛丝马迹。
关于《百毒谱》,他确曾在皇家密卷中见过一两句语焉不详的记载,只当是无稽之谈。
许久。
久到我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
条件。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铁在摩擦。
很简单。
我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让自己与坐在轮椅上的他平视。
从今天起,你我,做真正的夫妻。
我要你的绝对信任,要你手中所有蛰伏的力量,全部交由我来调动。
而我,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为你医好双腿,为你扫平前路,为你……夺回一切。
夺回一切他眼底的讥讽更深了,楚惊鸿,你的野心,大到能吞天。你就不怕,本王痊愈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你不会。我笃定道。
哦
因为你的恨,和我的一样,我笑了起来,伸手,指尖轻轻触碰他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脸颊,都刻在骨头里,融进了血脉中。
你的复仇是一把出了鞘的刀,饮血之前,需要一个地方安放锋芒。
而我,就是你最好的刀鞘。
我的笑容里,添了几分狡黠。
而且,你不好奇吗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
我收回手,没有给他答案。
无法解释的秘密,才是捆住一个聪明人最牢固的缰绳。
那一夜,他没有再问。
我转身,走向那张只铺了层薄被的破床,寒意已经浸透了我的衣衫。
就在我准备合衣躺下时,身后,传来了他嘶哑的,带着一丝挣扎的声音。
地上凉。
上来睡。
3
太子李烨的报复,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
第三天,一队禁军的铁甲明光,便将这破败的九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将领,是太子的心腹,张统领。
他手持明黄圣旨,下巴抬得能戳破天,领着人径直闯了进来。
尖利的宣读声划破了院中的死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九王妃楚氏,大婚失仪,冲撞太子,实为大不敬。念其初犯,暂且饶恕。然其表妹楚云儿,温婉贤淑,深得朕心,特赐婚于太子,择日完婚。为表皇恩,特命九王妃楚氏,亲自教导楚云儿皇家礼仪,以备大婚之用。钦此!
好一个皇恩浩荡。
这哪里是恩典,分明是把我的脸面剥下来,扔在地上,再让所有人来踩上一脚。
让我这个正妻,去教导即将嫁给我前未婚夫的小三
我楚惊鸿,将成为整个京城最大的笑话。
楚云儿跟在张统领身后,换上了一身云锦华服,莲步轻移,走到我面前。
她故作担忧地看着我,眼底的炫耀和得意却像淬了蜜的毒针。
姐姐,我知道这委屈你了,可……这也是陛下的旨意。云儿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姐姐和九皇叔的。
我尚未开口,一道冰冷的声音先从屋檐下传来。
本王的王妃,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是萧珏。
教导礼仪之事,不劳她费心。
张统领斜睨了一眼轮椅上的萧珏,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九皇叔,这可是圣旨,您是想抗旨吗
他刻意停顿,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
一个……废人,怕是担不起这个罪名。
他身后的禁军中,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像老鼠在角落里窸窣作响。
楚云儿的脸上,更是绽放出一种残忍的快意。
我心中一片冷然,缓缓站起了身。
张统领说的是,圣旨,我们自然要遵。
我走到楚云儿面前,甚至还对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牵起她的手。
妹妹,既然是教导礼仪,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皇家的第一条礼仪,叫尊卑有序。
楚云儿茫然地看着我,还没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下一瞬。
啪!
一声清脆到炸裂的耳光,毫无征兆地甩在她脸上。
整个院子,瞬间死寂。
楚云儿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姐姐,你……你打我
我打你我歪了歪头,笑意更深,妹妹,我这是在教你规矩。
依大周礼制,侧妃见王妃,当行跪拜大礼。你见本王妃,非但不行礼,还一口一个‘姐姐’,平辈论交。这一巴掌,是教你,何为尊卑!
我的声音陡然扬起,目光如刺,直直扎向脸色大变的张统领。
张统领,本王妃奉旨教导太子侧妃礼仪,合情合理,不算抗旨吧
张统领的脸,瞬间憋成了暗紫色。
他奉命来羞辱我,却被我抓着圣旨当令箭,反将一军!
楚云儿终于崩溃了,哭着扑到张统领身边:张统领,你看她!她根本就是存心报复!她……
话未说完。
啪!
又一个耳光,比刚才更狠,更重。
我这一巴掌,直接将她整个人扇得跌倒在地,发髻散乱,狼狈不堪。
第二条礼仪,祸从口出。
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在本王妃面前,自称‘我’,而非‘妾身’。
对朝廷命官,直呼其职,而非尊称‘大人’。
言语轻浮,举止失仪,毫无体统。
这一巴掌,是教你管好自己的嘴!
我向前踏出一步,皮靴的边缘,几乎要碰到她颤抖的指尖。
妹妹,这皇家礼仪,你可学会了
楚云儿吓得牙关打颤,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统领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刀锋直指我的咽喉。
楚惊鸿!你敢当着本统领的面行凶!来人,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拿下!
他身后的禁军甲胄铿锵,正要上前。
谁敢!
一声低喝,不响,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整个院子的喧嚣,戛然而止。
是萧珏。
他依旧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仿佛从未动过。
可他周身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不知何时,他身后多了两道黑色的影子,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魅。
张统领。
萧珏开口了,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裹着冰渣。
本王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太子的人来动了
张统领的瞳孔骤然一缩,死死盯着那两个黑衣人,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
他知道萧珏曾是战神,手下有死士不奇。
可他没想到,一个废了三年的王爷,仅凭一句话,就能让他生出被猛兽扼住喉咙的错觉!
九皇叔!张统领强撑着,声音却有些发颤,你这是要为了一个女人,公然与太子为敌吗!
与太子为敌
萧珏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野兽般的残忍和嗜血。
他,也配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身后的一道黑影动了。
那不是移动,是消失,再出现。
一道微不可察的寒光闪过。
啊——!
张统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他持刀的那只手腕,一道血线猛然炸开,手筋被齐整地挑断!
佩刀当啷一声,砸在青石板上,声音刺耳。
血腥的一幕,让所有禁军都僵在了原地,如坠冰窟。
本王是废了。
萧珏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淡漠得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本王的人,可没废。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门口的方向。
滚回去告诉李烨,我的人,他再敢动一下试试。
带着你的圣旨,和你的人。
萧珏的声音骤然转厉,带着滔天的杀意,化作一个字。
滚!
张统领和一众禁军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抬起昏死过去的楚云儿,连滚带爬地逃离了九王府。
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我看着萧珏,他脸上的伤疤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狰狞,可我却觉得,此刻的他,比那个道貌岸然的太子,要顺眼一万倍。
他转过头,恰好对上我的目光。
他眼中的森寒,似乎融化了一丝。
他看着我的手,低声问。
手,疼吗
我这才感觉到,刚才用力过猛,手心火辣辣的一片,甚至有些发麻。
我却笑了,迎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
不疼。
很爽。
4
九王府的反击,如同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得太子李烨颜面尽失。
他不仅没能羞辱我,反而折损心腹,更让楚云儿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据说,李烨在东宫砸了所有能砸的瓷器。
可他终究是怕了萧珏那赫赫战功堆出来的铁血煞名,暂时偃旗息鼓。
明着不敢来,暗地里的毒蛇却已悄然出洞。
七日后,宫里来人了。
为首的,是皇帝跟前最得宠的王公公。
他那张老脸笑成了一团,态度恭敬得让人发毛,身后还跟着一位气质出尘的太医。
九王爷,王妃娘娘,陛下对王爷的伤势日夜挂怀,特派神医张院判,前来为王爷诊治!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呐!
张院判,太医院院首,一手金针术出神入化。
皇帝会这么好心
我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寒意。
这哪里是恩典。
分明是更恶毒的催命符。
他们要借神医之手,来确认萧珏是否真残,甚至……永绝后患。
果不其然,楚云儿也跟在后面。
她换了身素净衣裙,脸上薄施脂粉,憔悴得恰到好处,一副受尽委屈却依旧心怀良善的白莲模样。
姐姐,之前是云儿不懂事,惹您生气了。
今日听闻陛下派神医为皇叔治腿,云儿特地求了太子殿下,前来探望,盼着皇叔能早日康复。
她演得情真意切,带来的名贵补品堆成了小山。
我懒得看她,只吐出三个字。
有心了。
张院判上前,三指搭上萧珏的脉搏。
他捻着胡须,眉头时紧时松,姿态摆得十足。
片刻,他起身,对王公公摇了摇头。
王爷的腿,是陈年旧伤,经脉尽毁,又遭寒毒侵体,药石无医。
王公公立刻配合地追问:当真没有法子了
张院判抚须的手微微一顿,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许。
也非全然无望。老夫习得一套失传的‘七星针法’,或可死马当活马医,只是过程凶险万分,非有超凡意志者不能承受。
萧珏连眼皮都没抬。
施针。
张院判从药箱里取出一套金针,在烛火上慢条斯理地炙烤。
我的视线,死死锁住其中一根。
那根针最细,针尖在火光映照下,凝着一点幽蓝,比烛火的影子还要深沉。
是毒。
能瞬间封喉的剧毒。
他们要一击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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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端起早已备好的药碗,走到萧珏身边,声音放得极柔。
王爷,先把药喝了,也好有力气。
这碗药,是我为他配的,用以压制他体内牵机之毒。
萧珏看了我一眼,没有半分迟疑,一饮而尽。
楚云儿的酸话飘了过来。
姐姐对皇叔可真是体贴入微。只可惜,皇叔这腿……怕是回天乏术了。姐姐这后半辈子,可要怎么熬呀
我置若罔闻。
我的整个世界,都缩成了张院判那只捻着毒针的手。
他捏紧了那根淬着幽蓝的细针,对准萧珏腿上的一处死穴,手臂肌肉绷紧,即将发力刺下。
就是此刻!
我脚下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惊呼一声,身体直直向前扑倒。
手中的空药碗脱手而出,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重重撞在张院判的手腕上!
啊!
张院判一声痛呼,手腕剧震,那根毒针瞬间脱手。
我倒下的身体,则顺势撞翻了旁边盛放针灸用具的小几。
哗啦——!
金针、火盆、烈酒,滚了一地。
火苗触及酒精,轰然窜起!
走水了!救火!
王公公的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侍卫们乱作一团,手忙脚乱地扑打着火苗。
楚云儿吓得尖叫着缩到墙角,花容失色。
一片兵荒马乱。
无人察觉。
那根脱手的毒针,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悄无声息,却又迅疾如电。
最终,它深深扎进了张院判自己的脖颈。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双目暴突,身体僵直。
一层死气沉沉的灰败,瞬间覆满了他的脸。
火,很快被扑灭了。
张院判,也彻底没了气息。
王公公颤抖着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
死……死了!张院判死了!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变故惊得呆立当场。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满脸都是后怕与无辜。
哎呀,都怪我,笨手笨脚的……张院判他,怎么就……
没有人怀疑我。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而太医院院首,死于他自己带来的毒针。
天衣无缝。
侍卫们抬着张院判的尸体,如同抬着一块烫手山芋。
王公公和楚云儿失魂落魄地跟着,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不祥之地。
这场所谓的恩典,以最惨烈的方式,草草收场。
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这时。
一只手,毫无预兆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那只手冰冷如铁,力道比上一次重了数倍,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我被迫回头,撞进萧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里,再无先前的探究与审视。
取而代之的,是滔天巨浪般的震惊,和一种……我看不懂的,近乎恐惧的情绪。
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唇翕动。
声音压得极低,几乎细不可闻,却又一字一句,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你刚才给我喝的药,是‘雪魄冰蚕’的粉末。
我的血,有那么一瞬,仿佛凝固了。
他怎么会知道
而张院判针上淬的毒,叫‘日轮花’。
雪魄冰蚕,至阴至寒。日轮花,至阳至烈。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力压制却依然泄露的颤抖。
此二物,单用,皆是绝命剧毒。
可若是……先服雪魄冰蚕,再引日轮花之毒入体,以毒攻毒……
他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无形的利刃,剖开我的伪装,直刺我最深的秘密。
便能解了‘牵机’。
他抓着我手腕的力道,骤然收紧。
骨头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他一字一顿,用尽全身力气问我,那眼神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看穿。
这个解法,出自《百毒谱》最后一页,世间仅一人知晓。
你,到,底,是,谁
5
我看着萧珏,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将我吞噬的风暴。
我的心,在狂跳。
我千算万算,算到他聪明,却没算到他竟然聪明到这个地步。
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却不想,早已在他面前,暴露得一干二净。
重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我说出来,他会信吗
不,他不会。
他只会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或者,是某个势力派来,拥有着可怕图谋的妖物。
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信任,会瞬间崩塌。
我不能说。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他锐利的目光,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凄楚而决绝的笑容。
王爷,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和悲怆。
是,我不是楚惊鸿。
萧珏的瞳孔,猛地一缩。
至少,不完全是。我继续说道,开始编织一个弥天大谎,一个足以让他信服的谎言。
我的母亲,长公主殿下,在嫁给楚将军之前,曾是皇家秘密组织‘天机阁’的阁主。
天机阁萧珏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说过。
天机阁,不问朝堂,不涉党争,只为皇室,窥探天机,预知未来。我看着他,眼神真诚无比,母亲天生异能,能看到未来的片段。她看到了楚家的覆灭,看到了太子的背叛,也看到了……你的结局。
她知道自己无法逆天改命,所以在临终前,将毕生所学,以及她所预见的一切,都封印在了一枚玉佩中,留给了我。
她说,这玉佩,会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开启。册封大典那天,我被李烨背叛,万念俱灰之时,玉佩碎了,母亲留下的所有信息,都涌入了我的脑海。
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得比哭还难看。
所以,我知道‘牵机’,知道《百毒谱》,知道你的过去,也知道你的未来。
我不再是那个骄纵无脑的楚惊鸿,我是……继承了母亲遗志和预知能力的,复仇者。
这个故事,半真半假。
将我重生的秘密,偷换概念,变成了母亲的预知。
这既能解释我为何知道那么多秘密,又能为我披上一层神秘而强大的外衣。
萧珏死死地盯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可是,没有。
我的眼神,坦荡、悲伤、而又坚定。
许久,他紧攥着我的手,终于,缓缓松开了。
他眼中的风暴,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恍然,还有一丝……同病相怜的释然。
长公主……他低声念着这个称呼,陷入了久远的追忆。
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女。
而我的母亲,是先帝最宠爱的长公主。
小时候,只有那位光芒万丈的公主姑姑,会对他这个不起眼的皇子,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原来,她早就预见了一切。
原来,她早已为他,留下了一线生机。
所以,你选择我,不只是为了复仇,也是……为了完成你母亲的遗愿他的声音,不再那么冰冷。
是。我点头,母亲说,你是潜龙在渊,他日必将一飞冲天。只有你,能颠覆这腐朽的王朝,也只有你,能护住我。
而我,我看着他,目光灼灼,能成为你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
他沉默了。
良久,他自嘲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残废的双腿。
一把断了的剑,一个破了的盾吗
不。我摇头,眼神坚定,很快,就不是了。
我将那瓶真正的解药,放到他手中。
现在,我们是真正的同盟了,对吗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终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
那一刻,我看到他眼底的冰山,终于开始消融。
他第一次,主动向我伸出手,不是质问,不是威胁。
他将我拉到他身边,让我坐在他的腿上,用那只冰冷的手,轻轻擦去我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泪水。
以后,别哭了。
不好看。
6
张院判的意外身亡,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太子李烨损失了一枚重要的棋子,气得暴跳如雷,却查不出任何证据,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而我和萧珏,则迎来了难得的平静。
他开始安心服药解毒,我则利用楚家商队的关系网,为他暗中招揽旧部,培植势力。
我们的关系,也从最初的互相试探,变得亲密无间。
他会默许我霸占他大半个床铺,也会在我看账本到深夜时,为我披上一件外衣。
而我,则会亲手为他做羹汤,在他毒发痛苦时,整夜陪着他。
我们像一对真正的夫妻,相濡以沫,彼此慰藉。
但这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打破它的人,是我的好表妹,楚云儿。
她被册封为太子侧妃的日子,定下来了。
大婚前夕,她以答谢我教导之恩为由,在京城最有名的邀月楼,设下了一场诗会,邀请了京中所有的名门贵女和才子佳人。
帖子上,指名道姓,要我务必参加。
我知道,这是鸿门宴。
她上次丢了那么大的脸,这次,是想把面子,从她最擅长的领域——才华上,找回来。
她要当着全京城人的面,证明她楚云儿,才是真正的第一才女。
而我,楚惊鸿,不过是个粗鄙不堪的武将之女。
萧珏握着我的手,眉心紧蹙:不必去,让暗卫打断她的腿。
我被他简单粗暴的逻辑逗笑了。
杀鸡焉用牛刀我捏了捏他的手心,王爷,你看过捧杀吗
你想怎么做
她想当第一才女,我便让她当。我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只是,站得越高,才会摔得越惨,不是吗
诗会那天,我盛装出席。
楚云儿果然是全场的焦点。
她穿着华美的宫装,众星捧月,吟诗作对,引来一片叫好之声。
她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却还是装作亲热地迎上来。
姐姐,你来了。今日诗会,以‘雪’为题,姐姐才思敏捷,不如也为大家作诗一首,以助雅兴
她这是在逼我出丑。
谁不知道我楚惊鸿自小习武,大字不识几个。
我却微微一笑:妹妹的诗,已是绝妙。姐姐才疏学浅,就不献丑了。不过,我倒是想起,前些日子,偶然得到了一本前朝孤本,里面有几首咏雪的残篇,写得极好。
说着,我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
其中有一句,我记得最清,叫‘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我觉得,用来形容妹妹今日之风采,再合适不过了。
楚云儿的脸色,瞬间变了。
因为这句诗,正是她今日准备的压轴之作!
是她从一本古籍里抄来,准备一鸣惊人,奠定自己才女之名的杀手锏!
楚惊鸿这个草包,怎么会知道
周围的才子佳人听到这句诗,都纷纷点头,赞叹不已。
好句!真是好句!
气势磅礴,意境开阔,堪称千古绝唱!
楚云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要是承认这诗是她的,那就是公然剽窃前人。
要是不承认,那她今日的风头,就被我这个草包抢光了。
她骑虎难下。
我看着她,故作惊讶地问:妹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莫非……这句诗,你竟也知道
一个与楚云儿交好的贵女,立刻站出来替她解围。
云儿才高八斗,知道这句诗有什么奇怪的倒是你,楚惊鸿,一个武夫,从哪弄来的孤本别是偷来的吧!
就是,这诗句如此绝妙,定是云儿所作!你这是嫉妒云儿,故意拿本破书来污蔑她!
众人纷纷附和。
楚云儿见状,立刻挺直了腰杆,眼中含泪,委屈地看着我。
姐姐,我知道你对我有怨。可你……你也不能这样凭空污蔑我的清白!这首《白雪歌》,确实是云儿偶得灵感所作!
她这是要,死不承认了。
很好。
我等的就是这个。
哦原来是妹妹所作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真是太巧了。
我将手中的孤本,递给旁边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学士。
那就有劳李大学士,为大家鉴定一下,这本前朝岑参诗人的《岑嘉州诗集》孤本,究竟是真是假。
还有,请您翻到第七页,看看那首完整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和我这位表妹的‘大作’,有几分相似
李大学士接过诗集,只看了一眼,便激动得浑身发抖。
天哪!这……这竟是失传百年的岑参手稿!笔迹、印章、纸张,皆是真品!真品啊!
他颤抖着手,翻到第七页。
当他看到那首完整的《白雪歌》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抬起头,用一种极其失望和鄙夷的眼神,看着楚云儿。
楚侧妃,这诗集里,不仅有‘忽如一夜春风来’,还有‘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诗中意境,描写的乃是西域边塞风光,军旅之情。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从未去过边塞,是如何写出如此苍凉雄浑的诗句的
你!你简直是斯文败类!无耻之尤!
李大学士的怒吼,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楚云儿身上。
鄙夷、嘲讽、不屑。
楚云儿的脸,血色尽褪。
她完了。
她第一才女的名声,在今天,彻彻底底地,摔成了碎片。
7
楚云儿剽窃之事,如一场风暴,席卷了整个京城。
她从云端跌落泥潭,成了人人唾弃的笑柄。
太子李烨大为震怒,觉得颜面尽失,将她禁足在府中,再不复往日恩宠。
而我,楚惊鸿,这个无意中揭穿了伪才女的草包,反倒得了个实诚坦率的好名声。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事件,我成功将李大学士这位文坛泰斗,拉到了萧珏的阵营。
文臣之心,已得一二。
接下来,就是武将。
萧珏的腿,在解药的调理下,日渐好转。
虽然还不能行走,但已经恢复了知觉。
这是一个好兆头。
但我们都知道,光有健康的身体,还不够。
想要扳倒太子,必须掌握真正的力量——兵权。
太子李烨,掌管着京城三大营之一的神策军。
这是他地位稳固的最大依仗。
而我,则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一支力量——驻扎在城外,负责拱卫京畿的龙骧军。
龙骧军的统帅,是镇国公,一个年迈昏庸,只知享乐的老头。
但他手下的副统帅,叫陈庆之。
此人,曾是萧珏麾下最勇猛的先锋大将。
三年前,萧珏倒台,陈庆之也受到牵连,被明升暗降,调入龙骧军,成了一个有职无权的副手。
他,就是我们的突破口。
我让楚家商队,故意散播出消息,说北蛮部落近期将有异动,可能会突袭边境。
这个消息,半真半假。
北蛮确实不安分,但远不到突袭的程度。
我只是需要一个引子,一个让太子犯错的引子。
太子李烨急于立功,以洗刷楚云儿带给他的耻辱。
他听到消息,不经查证,便立刻向皇帝请命,主动要求率领神策军,前往边境防患于未然。
皇帝本就对他近期的表现不满,见他有心戴罪立功,便准了。
李烨大张旗鼓地带着神策军,浩浩荡荡地开赴北境。
京城的防卫,瞬间空虚了一半。
机会,来了。
我将一枚刻着苍鹰的令牌,交到暗卫手中。
把它,交给陈庆之。
这是当年,萧珏亲手为他麾下四大战将打造的信物。
见令牌,如见主帅。
三日后的深夜,京城西郊,一场大火,冲天而起。
起火的,是皇家粮仓。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城中大乱。
镇国公被从温柔乡里叫醒,吓得手足无措,只知道派人救火,却不知,这只是调虎离山。
一支百人规模的山匪,趁乱冲向了不远处的皇家马场,那里,有上千匹最精良的西域战马。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就在山匪即将得手之际。
杀!
一声爆喝,陈庆之率领三千龙骧军,如神兵天降,将这群山匪团团包围。
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匪首被陈庆之当场斩于马下。
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枚令牌。
神策军的令牌。
天亮之后,镇国公和陈庆之,带着匪首的尸体和那枚令牌,入宫面圣。
皇帝看着那枚熟悉的令牌,龙颜大怒。
太子前脚刚走,他的神策军后脚就在京城作乱,烧毁粮仓,抢夺战马。
这是要干什么
造反吗!
恰在此时,八百里加急军报从北境传来。
北蛮安分守己,并无异动。
太子李烨,谎报军情,擅调兵马,已是欺君之罪!
如今,又添一条纵兵行凶的罪名。
皇帝气得当场摔了奏折,下令将刚刚抵达边境的李烨,立刻押解回京,听候发落!
同时,下旨嘉奖陈庆之。
陈庆之护驾有功,调度有方,即日起,接替镇国公,正式掌管龙骧军!
消息传来,我正在为萧珏行针。
他的腿上,银针密布。
我拔下最后一根针,轻声问他:感觉如何
他缓缓地,动了动自己的脚趾。
虽然依旧僵硬,但,那是一种新生的力量。
他看着我,眼中光芒璀璨,像是揉碎了漫天星辰。
很好。
很快,我就可以,亲自去拿回属于我的一切了。
8
太子李烨被狼狈地押解回京,直接打入了天牢。
神策军的兵权,被皇帝收回,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禁军统领。
经此一役,太子党羽元气大伤,朝堂势力被重新洗牌。
而陈庆之,这位曾经的废将,一跃成为手握重兵的新贵。
他明面上是皇帝的人,暗地里,却只听命于九王府。
我们不动声色地,就将京城一半的兵力,握在了手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个月之内。
快得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当然,有一个人,反应过来了。
那就是当今皇后,李烨的亲生母亲。
这个在后宫之中,隐忍了数十年的女人,才是太子背后,真正的靠山。
她知道,儿子的倒台,绝非偶然。
她将怀疑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我和萧珏身上。
一个本该死在冷宫里的废物王爷,一个被当成弃子的落魄王妃。
是这两个所有人眼中的蝼蚁,掀翻了她的天。
皇后没有直接发难。
她用了一种更阴险,更毒辣的方式。
她开始在宫中,散布关于我的流言。
听说了吗那九王妃,根本不是凡人。
是啊,她能预知未来,还能役使鬼神,不然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秘密
她就是个妖妃!是她克倒了太子,迷惑了陛下!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流言如瘟疫般,从宫内传到宫外。
很快,我妖妃的名声,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百姓愚昧,最是信奉鬼神之说。
一时间,九王府门口,被人扔满了烂菜叶和臭鸡蛋。
甚至有激愤的百姓,高喊着烧死妖妃,以清君侧。
这是诛心之计。
皇后要毁了我的名声,将我置于万民的对立面。
她要借天下悠悠之口,逼死我。
要不要,我让陈庆之,把那些长舌头的人,都抓起来萧珏的声音,带着一丝杀气。
他的腿,已经能勉强站立片刻。
这几日,他一直陪着我,寸步不离。
我摇摇头,看着窗外那些激愤的人群,眼中一片冰冷。
堵,是堵不住的。唯一的办法,是让他们,再也开不了口。
你想怎么做
皇后想玩阴的,那我们就,比她更阴。我转头,对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王爷,你不好奇,当今皇后,为何能独宠后宫二十年,屹立不倒吗
萧珏的眸光,微微一动。
我母亲曾对我说过一个秘密。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皇后娘娘的寝宫里,藏着一个‘好东西’。
三日后,是皇后的生辰。
她广邀命妇入宫赴宴,我也在其中。
宴会上,皇后对我关怀备至,言语间,句句不离鬼神之说,不断地向我施压,想让我当众出丑。
我却始终微笑以对,不卑不亢。
宴至一半,一名小太监,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不好了!娘娘!您的寝宫,走水了!
皇后脸色一变,立刻带着人赶了过去。
火势不大,很快就被扑灭。
但寝宫里,已经被翻得一片狼藉。
皇后看着满地狼藉,脸色铁青。
就在这时,一名救火的太监,从烧焦的床榻下,拖出了一个黑色的木箱。
木箱已经被烧坏了一角,露出了里面,一抹明黄色的衣角。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明黄色。
那是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颜色。
王公公(之前去九王府宣旨的大太监)颤抖着手,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赫然是一件,绣着五爪金龙的——龙袍!
还有一方,玉玺!
私藏龙袍玉玺,形同谋逆!
皇后噗通一声,瘫软在地,血色尽褪。
不……不是我的!是有人陷害我!陛下!是有人陷害臣妾啊!她疯狂地尖叫着。
皇帝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地盯着皇后,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只有被背叛的暴怒和杀意。
陷害他冷笑一声,你的寝宫,守卫森严,除了你,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种东西放进来
来人!皇帝怒吼道,将这个意图谋逆的毒妇,给朕打入冷宫!彻查皇后党羽,凡有牵连者,一律,格杀勿论!
皇后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了下去。
她到死,都想不明白。
这龙袍,究竟是怎么,出现在她的床下的
我站在人群之后,看着这一幕,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当然是我放的。
那龙袍,是我让楚家商队,早就仿制好的。
至于我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去的……
我抬起头,看向角落里,那个因为惊吓过度,而瑟瑟发抖的小宫女。
那是皇后最信任的贴身侍女。
也是,我的人。
我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萧珏。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边。
他握住我冰冷的手,低声问:这就是你母亲,告诉你的秘密
我眨了眨眼,无辜地看着他。
对啊。母亲说,皇后娘下,野心勃勃,早有不臣之心。你看,是不是,很准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无奈又纵容的笑。
是,很准。
我的王妃,料事如神。
9
皇后倒台,太子被废。
朝堂之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皇帝在这场巨大的震荡中,大病一场,精神也日渐萎靡。
他开始变得多疑、暴躁,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充满了不信任。
他废了太子,却迟迟不立新储。
因为他发现,剩下的几个皇子,要么平庸无能,要么野心勃勃,没有一个,能让他放心。
朝局,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而我和萧珏,则趁着这段时间,彻底清除了皇后和太子的残余势力,将朝中六部,都换上了我们的人。
萧珏的腿,也已经完全康复。
他不再需要轮椅,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只是,在人前,他依旧扮演着那个双腿残废的废物王爷。
因为,时机,还未到。
我们在等,等一个让他,能以最震撼的方式,站起来的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西境传来急报,叛军作乱,连下三城,兵锋直指京畿!
领头的叛军首领,是三皇子。
他是皇帝所有儿子里,最不起眼,也最被忽视的一个。
谁也没想到,他竟在西境,暗中招兵买马,积蓄了如此强大的力量。
他打着清君侧,诛妖妃的旗号,一路势如破竹。
京中守军,在太子倒台后,士气低落,根本无力抵抗。
一时间,朝野震惊,人心惶惶。
皇帝在朝堂之上,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众爱卿,谁能为朕,分忧解难
满朝文武,一片死寂。
新提拔上来的官员,都是文臣,纸上谈兵尚可,真要上阵杀敌,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
就在这死寂之中。
一个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臣,愿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珏,坐着轮椅,从大殿的角落里,缓缓滑了出来。
立刻有言官站出来反对。
陛下,万万不可!九王爷双腿已废,如何能领兵打仗这岂不是儿戏!
是啊陛下,九王爷心意可嘉,但身体……恐难当此重任啊!
皇帝也面露难色。
他何尝不知萧珏曾经的威名。
可如今的战神,早已折翼。
萧珏没有理会那些议论,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龙椅上的皇帝,眼神,平静而坚定。
陛下,臣的腿虽废了,但臣的脑子,还没废。
臣,熟悉西境地形,也了解三皇子的为人。此战,唯有臣去,方有胜算。
他的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皇帝犹豫了。
就在这时,我从殿外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木盒。
陛下,王爷不仅能去,而且,定能凯旋。
我将木盒,呈了上去。
皇帝疑惑地打开。
里面,是一双,用精钢打造的——腿。
或者说,是假肢。
此物,乃臣妾遍寻天下奇匠,为王爷量身打造的‘机关腿’。虽不能与常人无异,但足以让王爷,在战场上,重新站起来!
我话音刚落。
萧珏,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他卸下身上沉重的披风,露出了那双冰冷的,闪着金属光泽的腿。
他试着,向前,迈出了一步。
动作有些僵硬,但,无比沉稳。
一步,两步,三步……
他一步步地,走到了大殿中央。
阳光,从殿外照进来,打在他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战甲。
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废物。
那个曾经令四海臣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回来了!
满朝文武,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龙椅上的皇帝,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老泪纵横。
好!好!好!
朕的九弟,终于,又站起来了!
九皇叔,朕命你为征西大元帅,总领全国兵马,即刻出征,平定叛乱!
朕,在京城,等你凯旋!
萧珏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臣,领旨!
10
萧珏出征了。
他带着皇帝的授权,整合了京畿所有的兵力,浩浩荡荡地开赴西境。
没有人看好他。
一个靠着假肢站起来的废人,带领着一群乌合之众,如何能抵挡三皇子势如破竹的十万叛军
所有人都觉得,这不过是皇帝病急乱投医的最后挣扎。
他们都在等着,等着萧珏兵败身亡的消息传来。
然而,战报传回,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第一战,萧珏在青石峡,利用复杂地形,设下埋伏,以三千轻骑,大破叛军先锋三万人!
第二战,他命陈庆之佯攻叛军主营,自己却亲率一支奇兵,绕道百里,奇袭了叛军的粮草大营。
叛军军心大乱。
第三战,决战于渭水之畔。
萧珏身先士卒,穿着那双精钢假肢,立于阵前。
他一人一骑,竟硬生生地,冲破了叛军的阵型!
那一日,渭水被染成了红色。
那一日,所有人,都重新记起了,被战神二字支配的恐惧。
三皇子兵败如山倒,最终被生擒。
从出征到凯旋,仅仅用了一个月。
当萧珏押解着三皇子,回到京城时,万人空巷。
百姓们高呼着战神的名字,狂热而崇拜。
皇帝亲自出城迎接,拉着萧珏的手,当众宣布,要恢复他的一切爵位,封他为摄政王,代天子,执掌朝政。
一时间,九王府,成了整个大周,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权倾朝野。
夜里,我为他卸下那双冰冷的机关腿。
他的真腿,早已恢复如初。
这一切,不过是我们演给天下人看的一场戏。
一场,让他能以最合理,最震撼的方式,拿回权柄的戏。
累吗我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他腿上的薄茧。
不累。他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入怀中。
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带着一丝硝烟的味道。
惊鸿,我们成功了。他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很快,我就可以,为你报仇了。
我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却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是,我们成功了。
他成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而我,也成了人人敬畏的摄政王妃。
可是,我看着他眼中,那越来越浓郁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和冷漠。
我突然有些不确定。
我从地狱里,亲手拖出来的,究竟是一个复仇的盟友,还是一个,比前世的李烨,更可怕的,绝世暴君
我的沉默,让他察觉到了什么。
他捧起我的脸,强迫我与他对视。
在想什么
我在想,王爷以后,会如何处置废太子李烨,和楚云儿
他笑了,那笑容,带着一丝残忍的冷意。
你想他们怎么死
我不想他们死。我摇摇头,我想让他们,活着。
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好。他点头,都依你。
三日后。
一道摄政王令,从九王府发出。
废太子李烨,废侧妃楚云er,被剥去所有身份,贬为庶人,终身圈禁于当年关押萧珏的,那座破败的冷宫。
永世不得出。
我去看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像两条狗一样,在抢夺一块发了霉的馒头。
曾经不可一世的太子,曾经娇弱美丽的才女,如今,衣衫褴褛,形容枯槁。
他们看到我,眼中爆发出滔天的恨意。
楚惊鸿!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李烨疯狂地朝我扑来,却被无形的禁制,弹了回去。
楚云儿则瘫在地上,怨毒地诅咒我。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
我只是平静地告诉了他们一个,我埋藏了两世的秘密。
李烨,你知道吗当年给萧珏下‘牵机’之毒,是你母后一个人的主意。
她早就知道你父皇忌惮萧珏的兵权,所以,她先下手为强,为你清扫障碍。
她算好了一切,却没算到,你愚蠢到,会为了一个女人,把我,推向了萧珏。
是你,亲手毁了你自己的一切。
李烨呆住了,脸上血色尽褪。
我又看向楚云儿。
还有你,你以为,你父亲,你母亲,是真的为你好吗
他们只是利用你,来攀附太子。你的才华,你的美貌,在他们眼里,都只是换取家族荣耀的筹码。
如今,楚家因为你的‘剽窃’丑闻,早已被逐出京城,流放三千里。你的父母,现在,应该正在黄沙漫天的路上,为你陪葬呢。
楚云儿的眼中,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我看着他们,一个疯了,一个傻了。
大仇得报。
我心中,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意。
只有一片,空洞的茫然。
我转身离开,身后,是他们绝望的哀嚎。
回到王府,萧珏正在等我。
他看着我,缓缓开口:现在,你满意了
我点点头。
那接下来呢他追问,这江山,这皇位,你想要吗
只要你想要,我便为你,取来。
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野心和占有欲。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
王爷,你还记得,我们最初的交易吗
他一愣。
我帮你夺回一切,你,做我复仇的刀。
现在,仇已报,我们的交易,结束了。
第十一章
刀鞘之择
萧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交易结束
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
楚惊鸿,你把我当什么了一把用完即弃的刀
强大的压迫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几乎让我窒息。
我知道,我这句话,触碰到了他最敏感的逆鳞。
这个男人,骨子里是何等的骄傲。
他可以忍受残废,可以忍受屈辱,但绝不能忍受,被当成一个工具。
尤其,是被我。
是。
我抬起头,迎上他暴怒的目光,清晰地,吐出了一个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的眼中,风暴汇聚,杀意,毫不掩饰。
我甚至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就会掐断我的脖子。
但我没有退缩。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
我从地狱归来,舍弃了太子妃的尊荣,选择了你这个世人眼中的废物。
我为你治腿,为你谋划,为你扫平一切障碍,让你从一个泥潭里的囚徒,变成今天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我把你,磨成了这世上,最锋利的一把刀。
而我,我指了指自己,就是你的刀鞘。
现在,刀已出鞘,饮血归来。你还要我这个刀鞘,做什么呢
我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他的心里。
他看着我,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痛楚所取代。
所以,从始至终,你对我,都只有利用,没有半分真心他嘶哑地问。
真心我笑了,笑得凄凉,王爷,我们这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最不该有的,就是真心。
真心,是软肋,是会致命的毒药。
就像你,如果不是因为对太子,还存着一丝所谓的‘兄弟真心’,又怎会喝下那杯毒酒,落得那般下场
他沉默了。
我的话,字字诛心,却也是,血淋淋的事实。
所以,你要走他看着我,眼中,竟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ar的,恐慌。
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我转身,向门口走去,王爷,保重。
我走得很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我知道,我必须走。
因为我看到了,他眼中那越来越浓的,属于帝王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前世,我就是死于帝王的爱情。
那份爱,沉重、偏执、令人窒息。
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萧珏,可以是我的盟友,可以是我的刀,但绝不能,再成为我的夫君,我的牢笼。
就在我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栓的那一刻。
身后,传来了他带着一丝颤抖和乞求的声音。
别走。
我脚步一顿。
楚惊鸿,留下来。
我不要这江山,也不要那皇位。
我只要你。
以前,是你选了我。现在,换我选你,好不好
我背对着他,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以为,我早已心硬如铁。
却不想,还是会为他这句,近乎卑微的话,而心痛。
我猛地拉开门,逃了出去。
我怕我再多留一秒,就会心软。
我离开了九王府,用楚家商队的关系,隐姓埋名,去了江南。
江南,烟雨朦胧,是个适合遗忘和重新开始的地方。
我开了一家小小的茶馆,每日里,听着南来北往的客商,谈论着京城的风云变幻。
我听说,摄政王萧珏,手段铁血,肃清朝堂,令百官闻风丧胆。
我听说,他拒绝了皇帝的禅位,也遣散了所有想塞进他后院的女人。
我听说,他疯了一样地,在找一个女人。
一个,伤透了他心的,摄政王妃。
半年后的一天。
我的茶馆里,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常服,长身玉立,风尘仆仆。
脸上,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我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静静地看着我,煮茶,倒水。
我假装不认识他,手,却在微微发抖。
客官,要喝点什么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露出的,是那张,我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脸上的伤疤,已经淡了很多。
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前,更深,更沉。
里面,盛满了,我看不懂的,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茶,不好喝。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没有你煮的好喝。
12
我的心,狠狠一颤。
茶杯,从我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就像我故作平静的心。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艰涩地开口。
你以为,你真的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他自嘲地笑了笑,楚惊鸿,你太小看我了,也,太小看你自己了。
从你离开王府的那一刻起,我的人,就一直跟在你身后。
你开茶馆,你听故事,你假装岁月静好。我都知道。
我只是,不敢来见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脆弱。
我怕你,真的不要我了。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战神,这个如今权倾天下的摄-政王,此刻,在我面前,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心翼翼,满眼不安。
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你来做什么我明知故问。
来娶你。
他说得,理直气壮。
我拒绝。
我回答得,干脆利落。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也不生气。
他只是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那是一方,用上好的和田玉雕刻的——玉玺。
传国玉玺。
这是聘礼,够不够
我被他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把传国玉玺,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带了出来,当成聘礼
他是疯了吗
萧珏!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压低声音,又急又气。
我知道。他定定地看着我,我说了,我不要这江山,我只要你。
你若不肯跟我回去,我便舍了这摄政王之位,留在这江南,陪你开一辈子茶馆。
你……我气结。
这个男人,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得这么绝。
楚惊鸿,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我错了。
我不该用帝王的方式去爱你,不该想把你变成笼中的金丝雀。
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这半年来,我想了很多。我想,我爱上的,不是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弱女子,而是那个,能与我并肩而立,甚至,把我踩在脚下的,楚惊鸿。
所以,回来吧。
回到我身边,做我的王妃,做我的软肋,也做我的铠甲。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天下,都随你折腾。就算你把天捅个窟窿,我也会,为你补上。
他滚烫的唇,落在我的额头。
嫁给我,好吗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着他话语里的真诚。
两世的冰冷和仇恨,在这一刻,仿佛都被他的体温,融化了。
我终于明白。
我重活一世,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逃避。
而是为了,能有一个人,让我卸下所有的伪装和防备,让我,可以安心地,做回我自己。
而这个人,就是眼前的萧珏。
我抬起头,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印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好。
我看到,他眼中的星辰,瞬间,被点亮了。
那光芒,比这江南的烟雨,比那京城的繁华,更让我,心动。
后来,我跟他回了京城。
他没有登基为帝,而是辅佐年幼的七皇子,成了大周历史上,最有权势,也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摄政王。
而我,成了他唯一的,也是最后一任,摄政王妃。
我们再也没有,提过交易二字。
因为我们都知道,从我走向他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早已不是一场交易。
而是一场,跨越了两世的,救赎。
他救赎了我的仇恨。
我救赎了,他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