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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导语
第1章
洞房花烛
喜烛的光跳跃着,映得满室通红。
我端坐在床沿,头上的凤冠沉重得像一座山,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但这远不及我心口的窒息感。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带着一股寒气。
我不用抬头,也知道是他来了。
我的夫君,大周朝的太子,李彻。
前世的我,在这一刻紧张得连指尖都在发抖,满心都是少女怀春的憧憬。
可如今,我的心脏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不,不是死水。
是死水之下,压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走到我面前,脚步声很沉,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压迫感。
他没有按规矩用玉如意,而是直接伸手,粗暴地掀开了我的盖头。
明亮的烛光刺入眼中,我微微眯了眯眼,适应了光线后,便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
李彻生得极好,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那双薄唇总是紧抿着,透着一股刻薄的寡情。
此刻,他的眼中没有半分新婚的喜悦,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冰冷。
记住你的身份。
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每一个字都砸在我心上。
东宫需要的,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太子妃,不是一个会痴心妄想的沈家女。
他掐住我的下颌,力道很大,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
前世的我被他吓得眼圈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瑟瑟发抖地向他保证,绝无二心。
可现在,我看着他那张俊美却无情的脸,忽然就笑了。
我的笑声很轻,在这寂静的婚房里,却显得格外突兀。
李彻的眉头皱了起来,眼中的不耐烦更深了。
你笑什么
我抬起手,覆上他掐着我下巴的手背。
我的指尖很凉,他的手背却很烫。
我笑……
我慢慢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殿下,您是不是每晚都需要点燃一盏安神香,才能勉强入睡
他掐着我的手,猛地一僵。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除厌恶之外的情绪。
是震惊,是审视,还有一丝被窥破秘密的慌乱。
我笑意更深,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道：
而且,香炉里必须放三片,不多不少,正好三片产自南疆的静心莲花瓣。
否则,您就会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见自己被关在漆黑的宗庙偏殿里,对不对
李彻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惨白。
2
别怕,我在
他掐着我的力道骤然松开,甚至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那双总是带着睥睨众生之感的眼眸里,此刻写满了惊涛骇浪。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个秘密,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梦魇。
自他十岁那年被废后所陷害,在宗庙偏殿被关了整整三天三夜之后,便落下了这个病根。
此事除了他的贴身內侍和母妃,绝无第三人知晓。
而我,前世也是在他死后,整理他的遗物时,才从他贴身內侍的临终遗言中,窥得这一丝隐秘。
我怎么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
我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从床榻上缓缓站起身。
身上的凤冠霞帔繁复而沉重,但我却站得笔直。
我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直视着他震荡未平的眼眸。
殿下,您不用这么紧张。
我的语气很温柔,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野兽。
这个秘密,只有你知,我知。
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紧紧地盯着我,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剖开,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你到底是谁
他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是啊,我到底是谁
我不再是那个天真愚蠢,只知顺从的沈家嫡女沈玉薇。
我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
是来向他,向所有亏欠我的人,讨还血债的。
我,是您的太子妃啊。
我对着他,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温婉贤淑的笑容。
是会陪您一辈子的,最懂您的那个人。
我说着,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胸口。
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衣料之下,那颗因为震惊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殿下,夜深了。
我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
洞房花烛,良辰美景,莫要辜负了。
李彻没有动,他还在巨大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他像一尊雕塑,任由我的手在他胸前游走。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是僵硬的,肌肉紧绷,充满了戒备。
他在害怕。
这个传闻中冷血暴戾,杀伐果决的太子,在害怕我。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阵病态的愉悦。
很好。
恐惧,是驯服的第一步。
我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用气声轻轻说道：
别怕。
今晚,我会守着你。
我保证,你不会再做噩梦了。
我的话音落下,他紧绷的身体,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懈。
我知道,我的钩子,已经牢牢地嵌入了他的血肉里。
今夜,只是一个开始。
3
敬茶风波
第二日清晨,我醒来时,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只余下一片冰凉的褶皱。
李彻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并不知道。
我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想来,他昨夜也睡得不错。
我唤来我的贴身侍女听雨,开始梳妆。
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脸,还带着一丝少女的青涩,眉眼间却已没了前世的怯懦。
娘娘,您今日的气色,瞧着真好。
听雨一边为我梳着繁复的发髻,一边笑着说。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地勾了勾唇角。
是很好。
因为我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将不同了。
按照规矩,新妇过门第二天,要去给帝后敬茶。
前世的我,就是在这次敬茶中,被淑妃刁难,失了颜面,从一开始就在东宫乃至整个后宫,都抬不起头。
李彻也因此,对我更加厌弃。
这一世,我可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了。
我和李彻一前一后地到了皇后的凤仪宫。
他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见到我,只当是空气。
我也乐得清闲,目不斜视地跟在他身后。
帝后已经端坐于上首,接受了我们二人的跪拜和敬茶。
皇后性情温和,对我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又赏了些首饰。
皇帝则是一副威严的样子,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直到一道娇媚的声音响起。
太子妃妹妹真是好福气,能嫁与太子殿下这般人中龙凤。不像我们这些做妃子的,也只能偶尔得见天颜了。
我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淑妃。
她今日穿了一身艳粉色的宫装,衬得她肌肤雪白,容光焕发。
她是皇帝的宠妃,也是李彻二皇兄的生母,更是前世李彻那位白月光贵妃的亲姑母。
是我们沈家的死敌。
前世,她便是用这句话开头,一步步引着我说错话,最后让我当众出丑。
我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显,只是端庄地回道：
能侍奉殿下,确是臣媳的福气。不过淑妃娘娘能侍奉父皇,才是真正的大福气,是我等小辈都羡慕不来的。
我的话不卑不亢,既捧了皇帝,又堵住了淑妃的话头。
淑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
前世的我,可是被她一句话就吓得面色发白,结结巴巴地不知如何应对。
她眼珠一转,又笑道：妹妹真是好口才。只是,本宫听说,妹妹在闺中时,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不知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真是假
来了。
我知道,她这是要逼我当众献艺,好让我出丑。
前世,我推脱不过,抚了一曲《凤求凰》,却被她指责媚上,失了皇家体统,被皇后训斥。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她得逞。
我微微一笑,正要开口。
却没想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彻,忽然冷冷地出声了。
淑妃。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宫殿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孤的太子妃,还轮不到你来考校。
满室寂静。
4
第一次维护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李彻。
包括我。
我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他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双幽深的眸子,正直直地看着淑妃,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淑妃的脸色瞬间变得青一阵白一阵,很是难看。
她大概也没想到,一向不近女色,甚至对我这个新婚妻子也冷淡至极的太子,竟然会为了我,当众驳了她的面子。
殿下……臣妾,臣妾也只是好奇,并无他意。
淑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解释。
皇帝轻咳了一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好了,玉薇是我皇家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她的品性,朕和皇后都信得过。
无需再多言了。
皇帝开了金口,淑妃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讪讪地闭上了嘴。
皇后也适时地开口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小两口也累了一早上了,都回去歇着吧。
是,儿臣告退。
李彻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我连忙跟上。
走出凤仪宫的大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跟在李彻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他为什么要帮我
仅仅是因为觉得淑妃冒犯了他太子的威严吗
还是因为……昨晚的那个秘密
他走得很快,我穿着繁复的宫装,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眼看着就要到东宫门口了,我心一横,快走几步,拦在了他的面前。
殿下。
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何事
今日之事,多谢殿下解围。我福了福身,真心实意地道谢。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终归是帮了我。
他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
孤帮你,只是不希望东宫的脸面,被一个蠢女人丢尽了。
做好你分内的事,别再给孤惹麻烦。
说完,他便绕过我,径直走进了东宫。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决绝的背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嘴硬的男人。
他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他心里已经对我产生了不一样的情绪。
他以为他是在警告我。
可在我听来,这不过是他色厉内荏的伪装罢了。
李彻,你已经开始在意我了。
你自己,或许都还没有发现。
回到我的寝殿,听雨立刻迎了上来,一脸的喜气洋洋。
娘娘,您看见没刚才殿下为了您,连淑妃娘娘的面子都驳了！
看来殿下心里,还是有您的！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是不是有我,现在还不好说。
但我知道,我在他心里的位置,已经不再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了。
把那套青玉棋具拿出来。我对听雨吩咐道。
听雨有些不解,但还是依言取了出来。
我拿起一枚黑色的棋子,放在棋盘的正中央。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让他,心甘情愿地,一步步走进我为他设好的局里。
夜幕降临,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入睡。
而是命人备了些他爱吃的点心,温了一壶清酒,坐在窗边,一边赏月,一边等他。
我知道,他今晚一定会来。
5
他的软肋
子时将近,李彻的身影才出现在寝殿门口。
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深夜的寒气,眉宇间透着一丝疲惫。
看到我还没睡,还为他准备了酒菜,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你怎么还没睡
臣妾在等殿下。
我起身,走到他面前,很自然地为他脱下外袍。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有拒绝。
我将外袍递给听雨,然后拉着他的手,走到桌边坐下。
殿下处理公务辛苦了,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我为他斟满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沈玉薇,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我莞尔一笑：殿下不信臣妾
我拿起酒壶,也为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举杯一饮而尽。
这下,殿下可放心了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端起了酒杯。
我为他夹了一块他最爱吃的桂花糕。
这也是我从前世知道的。
他幼时不得宠,经常吃不饱饭,是一位善良的老嬷嬷,偷偷省下自己的份例,做桂花糕给他吃。
后来老嬷嬷被人害死,他便再也不碰这东西了。
但他内心深处,是怀念这个味道的。
果然,看到那块桂花糕,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警惕。
你……
殿下尝尝看,这是臣妾下午亲手做的,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
我打断了他的话,依旧笑得一脸温婉。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一定觉得,我像一个无所不知的鬼魅,将他所有的秘密都窥探得一清二楚。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
他拿起筷子,夹起那块桂花糕,却迟迟没有放入口中。
他在犹豫,在挣扎。
我在赌。
赌他对那段唯一温暖过的童年时光的怀念,能战胜对我这个未知的恐惧。
许久,他终于还是将那块桂花糕,送入了口中。
在他咀嚼的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层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有一丝脆弱的情绪,一闪而过。
我知道,我赌对了。
桂花糕,安神香,宗庙偏殿……
这些都是他的软肋。
而我,要做的,就是精准地,一下又一下地,戳在他的软肋上。
让他疼,让他怕,让他对我产生依赖。
直到他再也离不开我。
味道如何我明知故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又夹起了第二块。
一碟桂花糕,很快就被他吃完了。
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但气氛,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剑拔弩张。
他吃完后,我为他递上一方热毛巾。
他擦了擦手,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
殿下今夜,不留下来吗
我开口留他,语气坦然,没有丝毫女儿家的羞怯。
他脚步一顿,转过身看我。
烛光下,我的眼神清澈而坦荡。
殿下的噩梦,不是还没好吗
我微笑着,抛出了我的杀手锏。
有臣妾在,包管殿下一夜安眠。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晦暗不明。
最终,他没有再走。
他留下了。
那一晚,我们同床共枕,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只是像承诺的那样,在他身边,静静地陪着他。
后半夜,我感觉到他似乎又陷入了梦魇,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我没有叫醒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凉。
但在我的掌心里,却慢慢地,安稳了下来。
第二天,他醒得很早。
我睁开眼时,他正侧躺着,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厌恶和警惕。
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复杂的东西。
6
示之以弱
自从那晚之后,李彻宿在我宫里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白天,在人前,他依旧是那个冷漠的太子,对我视若无睹。
晚上,他会准时来到我的寝殿,吃我为他准备的宵夜,然后在我身边安然入睡。
他不再做噩梦了。
而我,也成了他唯一的,戒不掉的安神香。
东宫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开始纷纷猜测,我是不是得了殿下的恩宠。
连听雨都觉得,我的好日子要来了。
只有我自己清楚,这远远不够。
李彻只是对我产生了依赖,还远远谈不上信任,更别说是爱。
他就像一只孤狼,警惕地守着自己的领地,只肯在最疲惫的时候,靠近我这个看似无害的热源取暖。
一旦他发现我有任何威胁,他会毫不犹豫地亮出獠牙。
所以,我必须让他觉得,我是无害的,是脆弱的,是需要他保护的。
机会很快就来了。
中秋家宴,宫中大排筵宴。
所有皇子公主,后宫妃嫔都要出席。
宴会上,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酒过三巡,二皇子李洵,也就是淑妃的儿子,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李彻面前。
太子弟弟,平日里总见你忙于政务,今日佳节,可要与皇兄我,多喝几杯啊。
李洵脸上挂着笑,眼底却闪着不怀好意的光。
前世,他就是在这场宴会上,故意将李彻灌醉,然后设计让他醉后失仪,冲撞了父皇,被禁足了三个月。
也因此,李彻错过了当年秋搜的最佳时机,让李洵在父皇面前大大地露了脸。
这一世,我绝不会让他得逞。
李彻不善饮酒,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秘密。
他正要开口拒绝,我却先一步站了起来。
我从李彻手中拿过酒杯,对着李洵盈盈一拜。
二皇兄说的是。只是殿下前几日偶感风寒,太医嘱咐了要戒酒。臣媳身子尚可,可否由臣媳,代殿下敬二皇兄一杯
我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李洵面子,又为李彻挡了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李洵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贤惠的太子妃！既然弟妹都这么说了,那皇兄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他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没有犹豫,也将杯中酒喝干。
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像火在烧。
但我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臣媳先干为敬。
李洵见我如此爽快,兴致更高了。
好！弟妹好酒量！来,满上！
就这样,一杯接着一杯。
李洵是有心要灌我,或者说,是想通过灌我,来羞辱李彻。
我来者不拒。
很快,我的脑袋就开始发晕,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
但我知道,我还不能倒下。
我强撑着,又喝下了一杯。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我的手腕,忽然被一只大掌握住了。
那只手,温热,而有力。
是李彻。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我的身边,从我手中夺过了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够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寒意。
他看着李洵,眼神冷得像冰。
二皇兄,我的太子妃不胜酒力,这杯酒,孤来替她喝。
7
第一次心疼
李彻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仰头便喝了下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都知道太子殿下从不与人拼酒,更别提是替一个女人挡酒。
李洵的脸色有些挂不住,讪讪地笑道：太子弟弟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和弟妹开个玩笑罢了。
玩笑
李彻冷笑一声,深邃的眼眸里寒光乍现。
孤的太子妃,金枝玉叶,不是给你拿来开玩笑的。
再有下次,休怪孤不念兄弟情面。
他这话说得极重,完全没给李洵留半分余地。
整个宴会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皇帝皱了皱眉,似乎对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不满。
皇后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情面不情面的。彻儿,你也是,快坐下。
李彻却没有动。
他转过身,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父皇,母后,儿臣的太子妃醉了,儿臣先带她回去休息。
说完,也不等帝后批准,他竟直接打横将我抱了起来。
一阵惊呼声四起。
我惊得酒醒了大半,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怀抱很宽阔,也很温暖,带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
我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砰。
一下一下,敲得我的心也跟着乱了节拍。
他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我,一步步走出了宴会大厅。
身后那些或惊讶,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
回到东宫,他将我轻轻地放在了床榻上。
听雨连忙端来了醒酒汤。
李彻接过碗,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
寝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坐在床边,用勺子舀起一勺醒酒汤,递到我的唇边。
喝了它。
他的语气依旧算不上温柔,但动作却很轻。
我顺从地张开嘴,喝了下去。
酸涩的汤药滑入腹中,胃里的翻江倒海似乎好了一些。
他一勺一勺地喂我,直到一碗汤见底。
我躺在床上,借着酒劲,半眯着眼睛看他。
烛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眉头微蹙,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殿下,是在为我生气吗
我轻声问道。
他放下碗,没有看我。
沈玉薇,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他的声音冷冷的。
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博取孤的同情
我心中一凛。
他看穿了我的计谋。
我沉默了。
他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那眼神,像要把我看穿。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我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我是真的有些醉了,情绪有些控制不住。
因为我是你的太子妃啊。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帮你,谁帮你
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
我不心疼你,这世上,还有谁会心疼你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眼角滑落。
有几分是演的,但更多的,却是真的。
前世,他被灌醉后失仪,被禁足,被所有人嘲笑。
那个时候,谁又曾心疼过他
他看着我的眼泪,那双总是结着冰的眼眸,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为我擦去眼泪。
但手伸到一半,又停在了半空中。
最终,他只是化成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睡吧。
他为我掖了掖被角,转身吹熄了蜡烛。
黑暗中,我感觉到他躺在了我的身边。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与我隔着一段距离。
而是伸出手臂,将我轻轻地,揽入了怀中。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抱我。
我的计谋,成功了。
但也付出了代价。
第二天,我便病倒了。
许是昨夜吹了风,又喝了太多酒,我发起高烧,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的。
我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火两重天的世界。
一会儿冷得发抖,一会儿又热得像要被烤干。
昏昏沉沉中,我感觉一直有人在我身边。
有人用温热的毛巾,一遍遍地擦拭我的额头和手心。
有人将清凉的药液,一点点地喂进我的嘴里。
我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看看那个人是谁。
可是眼皮重得像有千斤,怎么也抬不起来。
我只闻到一股熟悉的,清冷的龙涎香味。
是李彻。
这个认知,让我混乱的意识,有了一丝安定。
我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
我被打入冷宫后,也是这样,生了一场大病。
但那个时候,没有人在我身边。
只有一个年老眼花的嬷嬷,偶尔送来一碗馊掉的米粥。
我躺在冰冷的床板上,高烧不退。
最后,是活活地,病死的。
绝望和痛苦,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不……
我无意识地呢喃着,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不要……
别怕,我在这里。
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随即,我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圈住。
那个怀抱,驱散了所有的寒冷和恐惧。
我下意识地往那个热源缩了缩,像一只找到了港湾的小船。
我好像听见,他在我耳边,轻轻地叹了口气。
沈玉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之后,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烧退了,人也清醒了。
听雨守在我的床边,见我醒来,喜极而泣。
娘娘,您终于醒了！您快吓死奴婢了！
我动了动,感觉身体还有些虚弱。
我睡了多久
整整三天三夜！
听雨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
这三天,太子殿下一直守着您,亲自给您喂药擦身,连早朝都告了假。昨晚看您烧退了,才被陛下派来的人,强行叫走的。
我愣住了。
李彻,照顾了我三天三夜
还为了我,告了假
这在前世,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李彻,你终究,还是动心了。
我的病,来得凶险,去得也快。
能下床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书房见李彻。
他正在处理公务,看到我来,只是抬了抬眼皮,淡淡地说了一句：病好了
托殿下的福,已经大好了。
我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拿起墨锭,为他研墨。
听说,臣妾病着的这几日,都是殿下在照料。
听雨那丫头多嘴。他头也不抬,语气听不出喜怒。
臣妾,谢过殿下。
不必。你毕竟是太子妃,若是病死在东宫,孤脸上也无光。
他依旧是那副嘴硬的样子。
我笑了笑,也不戳穿他。
只是安静地为他磨着墨。
书房里很安静,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有一瞬间,我几乎要沉溺在这种虚假的温情里。
但理智很快将我拉了回来。
我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他的这点动心,脆弱得不堪一击。
在皇权和利益面前,随时都可能被牺牲。
我必须,让他对我的感情,变得更深,更牢固。
牢固到,足以让他为了我,对抗全世界。
晚上,他依旧留宿在我的寝殿。
夜深人静时,他从身后抱住我。
他的吻,带着一丝试探,轻轻地落在了我的脖颈上。
我没有动,身体却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
他察觉到了我的僵硬,动作停了下来。
黑暗中,我能听到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我知道,时机到了。
这是我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步。
我必须成功。
我转过身,主动迎上他的唇。
8
致命的诱惑
我的主动,让李彻的呼吸猛地一滞。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我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大胆。
我学着前世那些话本里描写的样子,生涩地回应着他。
我的吻,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李彻,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吗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懂你吗
今晚,我就让你看清楚。
看清楚,我为你织就的,这张名为爱的网,有多么的密不透风。
他似乎被我的热情所感染,也或许是压抑了太久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他开始反客为主,吻变得炽热而急切。
他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在我身上游走。
就在我们即将突破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
我忽然,用力地推开了他。
殿下。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情动,还是因为害怕。
臣妾……臣妾还没有准备好。
李彻的动作戛然而止。
寝殿里,瞬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我们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交织。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因为隐忍而微微颤抖。
我也能感觉到,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我。
我害怕极了。
我怕他会因为被拒绝而龙颜大怒。
我怕他会像前世一样,对我露出那种厌恶至极的表情。
但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必须这么做。
欲擒故纵。
延迟满足。
这是情绪拉扯中最关键的一环。
我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地得到我。
越是得不到的,才越是心痒难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是在我心上凌迟。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好。
只有一个字。
没有愤怒,没有质问。
只有一个字,好。
然后,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我,躺下了。
我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他……就这么算了
我悄悄地转过头,看着他宽阔的背影。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戾气,似乎消散了不少。
那一晚,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从那之后,李彻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依旧话不多,依旧冷着一张脸。
但他看我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审视和戒备。
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ar察的……温柔。
他会记得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他会在我冷的时候,不动声色地为我披上外衣。
他会在我被宫中其他人刁难时,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我。
他就像一只被驯化了的野兽。
虽然还保留着几分野性,但已经学会了,如何收起自己的利爪。
而我,则继续扮演着我那温柔贤淑的太子妃角色。
我为他洗手作羹汤。
我为他红袖添香。
我为他解忧,为他分劳。
我将自己,变成了一张无孔不入的网。
将他整个人,都牢牢地包裹住。
让他习惯我,依赖我,离不开我。
所有人都说,太子殿下对太子妃,是越来越宠爱了。
只有我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假象。
是建立在谎言和算计之上的空中楼阁。
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我真正在等的,是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我们的关系,真正地,牢不可破的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皇帝病重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让这个一向强壮的君王,倒下了。
一时间,整个朝堂,暗流涌动。
所有的皇子,都开始蠢蠢欲动。
尤其是二皇子李洵。
他仗着自己母妃得宠,外祖家又是手握兵权的将军府,一直以来,都将太子之位,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如今皇帝病重,更是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开始在朝中,大肆地,拉拢人心,培植自己的势力。
甚至,他还将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那日,我去给皇后请安。
回来的路上,偶遇了李洵。
他将我拦下,屏退了左右。
弟妹,近来可好
他笑得一脸和煦,像个关心弟媳的好兄长。
多谢二皇兄挂心,一切都好。我福身行礼,态度疏离。
弟妹何必如此见外。
他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
父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弟弟虽然是储君,但性子太过冷硬,不懂变通,怕是难当大任啊。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二皇兄慎言,此等话语,也是能随便说的
这里又没有外人。
他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弟妹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你与其跟着那个不知何时就会被废的太子,不如……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在策反我。
他想让我做他的内应,帮他对付李彻。
然后,许我一个,未来皇后的位置。
真是可笑。
我看着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忽然觉得有些恶心。
二皇兄的好意,臣媳心领了。
我后退一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只是,臣媳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此生此世,绝无二心。
还望二皇兄,自重。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他阴冷的声音。
沈玉薇,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回头。
后悔
我最后悔的,就是上辈子,没能亲手,将你们这些人的心,都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色的。
回到东宫,我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彻。
他听完后,沉默了许久。
我能看到,他握着笔的手,青筋暴起。
他竟敢！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眼中,是滔天的怒意和杀气。
我知道,他不是在生李洵的气。
他是在生自己的气。
气自己,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气自己,竟让别人,动了觊觎之心。
我走到他身后,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
殿下,别生气。
我将脸贴在他的背上,柔声说道。
有臣妾在,谁也伤害不了你。
也谁都,抢不走你的东西。
我的话,像一剂镇定剂,让他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他反手,握住了我的手。
玉薇。
他第一次,这样叫我的名字。
嗯
孤,定不负你。
他的声音,郑重得,像一个誓言。
我笑了。
我知道,我等的那个机会,来了。
皇帝的病,时好时坏。
朝堂上的争斗,也愈演愈烈。
李洵的动作,越来越大。
他甚至勾结了边关的将领,谎报军情,试图调动京城的兵马,为自己所用。
这一切,都被李彻看在眼里。
他不动声色,暗中布局。
只等着,给李洵致命一击。
决战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那日,是冬至。
天,阴沉得可怕。
李彻穿上朝服,准备去上朝。
临走前,他走到我面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等我回来。
好。
我为他整理好衣领,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殿下,此去,务必小心。
他走了。
我站在东宫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漫天的风雪里。
我知道,从今天起,这大周的天,要变了。
也知道,我为他,为自己,布下的这张弥天大网,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我回到寝殿,屏退了所有人。
我从妆匣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很小的,很精致的瓷瓶。
打开瓶塞,倒出了一粒红色的药丸。
我看着那粒药丸,眼神复杂。
这是我重生以来,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张底牌。
也是最凶险的一张。
赢了,我和李彻,将坐拥整个天下。
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我闭上眼,将那粒药丸,放进了口中。
然后,静静地,等待着。
9
以身为饵
药丸入喉即化,带着一股奇异的甜香。
很快,一股燥热便从小腹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的皮肤开始泛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我知道,药效发作了。
这种药,名为合欢散,是前世宫中禁药。
无色无味,却能引出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更可怕的是,它会让人产生幻觉,将眼前之人,错认为心中至爱。
前世,李彻的那位白月光贵妃,就是用这种药,爬上了龙床。
而今日,我要用它,来为李彻,铺平最后一段路。
也为我自己,赌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
我躺在床上,任由药效在体内横冲直撞。
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象。
我看见了前世的我,穿着囚服,被关在阴冷潮湿的地牢里。
我看见了我的父兄,浑身是血,倒在战场上。
我看见了李彻,搂着他的白月光,笑得那么温柔。
他说：玉薇,你这双眼睛,最是下贱。
不……
不是这样的……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心,好痛。
痛得像是要裂开。
就在我快要被痛苦吞噬的时候。
寝殿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冲了进来。
是李彻。
他回来了。
他的朝服上,沾染着点点血迹,像是刚从一场厮杀中归来。
他看到我躺在床上的样子,瞳孔猛地一缩。
玉薇！
他冲到床边,一把将我抱进怀里。
你怎么了谁对你下的手！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恐惧。
我抬起迷离的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
这张脸,我爱了整整两世。
也恨了整整两世。
李彻……
我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
你终于回来了。
我在。
他紧紧地抱着我,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我在这里,别怕。
药效越来越猛烈。
我的理智,正在一点点地被吞噬。
我只知道,我好热。
我需要一个,冰凉的,可以依靠的怀抱。
我开始,不受控制地,撕扯自己的衣服。
也开始,去撕扯他的。
他抓住了我的手,声音沙哑得厉害。
玉薇,你清醒一点！
清醒
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觉了。
我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我想要的。
是我,爱了两辈子,却求而不得的人。
我爱你……
我哭着,吻上了他的唇。
别不要我……求求你,别不要我……
我将前世,所有未能说出口的爱恋和卑微,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也从来没有见过,我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的样子。
他没有再推开我。
他只是,用一种,我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怜惜,有痛苦,还有……一丝压抑了许久的,疯狂的爱意。
他终究,还是没有抵挡住,这致命的诱惑。
他反客为主,将我狠狠地压在了身下。
玉薇。
他在我耳边,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语气,一遍又一遍地,唤着我的名字。
你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
不知过了多久。
窗外的天,已经大亮。
我悠悠转醒。
身上的燥热已经退去,只剩下一种,被碾压过后的酸痛。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李彻,已经走了。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白玉瓷瓶。
旁边,还有一张字条。
上面是李彻龙飞凤舞的字迹。
解药。等我。
我的心,猛地一沉。
解药
他知道,我中了药
那他昨晚……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闪过。
他昨晚,是不是,一直都是清醒的
他是不是,早就看穿了我的计谋
他是不是,只是在将计就计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冰窟窿里。
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我错了。
我终究,还是低估了他。
低估了这个,未来会成为一代暴君的男人。
听雨端着水盆走了进来,看到我醒了,连忙放下水盆。
娘娘,您醒了。殿下吩咐了,让您醒了之后,就把这个喝了。
她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那个白玉瓷瓶。
我看着那个瓷瓶,久久没有说话。
我的计划,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李彻,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正当我心乱如麻的时候。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一个內侍,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宫里来人了！
说是……说是要捉拿您这个……下毒谋害太子的妖妃！
10
致命豪赌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捉拿我
谋害太子
我看向那个惊慌失措的內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谁的人
是……是淑妃娘娘和二皇子殿下的人！
淑妃……李洵……
我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他们的反扑。
昨夜,李彻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露了李洵勾结边将,意图谋反的罪证。
人证物证俱全。
皇帝大怒,当场下令,将二皇子李洵打入天牢。
淑妃也被禁足在自己的宫中。
我以为,大局已定。
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后招。
而且,这个后招,是冲着我来的。
娘娘,怎么办啊他们人多势众,已经把东宫给围起来了！听雨急得快要哭了。
我深吸一口气,从床上下来。
身上的酸痛还在,但我顾不得了。
我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眼角还带着一丝未褪的红晕。
这副样子,确实很像一个,纵欲过度的妖妃。
我拿起眉笔,为自己描眉。
手,很稳。
事已至此,害怕是没用的。
我必须,冷静下来。
李彻不在。
现在,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我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李洵倒台,淑妃一派,已经是穷途末路。
他们这是要,狗急跳墙,拉我下水。
只要坐实了我下毒谋害太子的罪名,李彻就会背上一个管教不严,私德败坏的污点。
在这个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刻,任何一点污点,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甚至,会影响到,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好一招,釜底抽薪。
娘娘,他们……他们闯进来了！听雨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放下眉笔,转过身。
只见一个穿着掌事太监服饰的人,带着一队侍卫,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领头的那个太监,是淑妃宫里的人,姓王。
前世,就是他,亲手给我灌下了那杯毒酒。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沈氏,王公公捏着嗓子,尖声说道,你可知罪
我看着他,冷冷地笑了。
我何罪之有
哼,还敢狡辩！
王公公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
这是从你寝殿里搜出来的,你这个毒妇,竟然用魇镇之术,诅咒太子殿下！
我看着那张符纸,眼神一凛。
栽赃陷害。
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就凭一张来路不明的符纸,就想给我定罪
是不是,也太儿戏了些
是不是儿戏,跟我们走一趟,就知道了。
王公公一挥手。
来人,把这个妖妃,给咱家拿下！
两个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我的胳膊。
听雨想上来阻拦,被一个侍卫,一脚踹开。
娘娘！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听雨,眼中的温度,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王公公,你好大的胆子。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寒意。
没有陛下的旨意,没有皇后的懿旨,你竟敢,擅闯东宫,捉拿太子妃
你就不怕,太子殿下回来,要了你的狗命吗
王公公似乎被我的气势震慑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复了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哼,太子殿下
他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阴恻恻地说道：
咱家劝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太子殿下现在,正在金銮殿上,被百官弹劾,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上你
还有……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恶毒。
你以为,你给太子下的那点药,我们都不知道吗
那‘合欢散’的滋味,不错吧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们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看来,他们是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或者说,给我送药的那个人,早就背叛了我。
我忽然想起,那个给我药的嬷嬷,是皇后宫里的人。
皇后……
难道,这一切,连她,也有参与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只知道,我这次,是真的,陷入了绝境。
四面楚歌,无路可退。
王公公看着我惨白的脸色,得意地笑了起来。
带走！
我被两个侍卫,粗暴地拖着,往外走。
东宫的下人,跪了一地,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我被拖出了东宫的大门。
外面,天色阴沉,寒风刺骨。
淑妃和李洵,就站在外面。
不,应该说是,废太子李洵。
他穿着一身囚服,头发散乱,狼狈不堪。
但他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像一头,濒死的野兽,要做最后的反扑。
沈玉薇,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今天,我就要让你,和你的太子,一起下地狱！
他的脸上,是疯狂的,扭曲的笑容。
我看着他,忽然,也笑了。
是吗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看看最后,到底是谁,会下地狱。
我的笑容,似乎刺痛了他。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给本……给我掌嘴！
王公公应了一声,扬起手,就要朝我的脸上扇来。
我闭上了眼睛。
我以为,这一巴掌,是躲不过了。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我只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睁开眼。
只见王公公,捂着自己的手腕,跪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而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一身玄色的蟒袍,身姿挺拔如松。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他的眼中,却像是,燃着两簇,能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的,地狱之火。
是李彻。
他来了。
他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