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游戏《黑悟空钟馗》里,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底层NPC。
我的剧本,只有一行字：死于开场。
今天,天命男主凌霄来了,他要降妖,而我,就是那枚引出妖魔的祭品。他长剑指心,身后是全村人期盼的目光。
村长高喊：牺牲你一个,幸福全村人,这是你的荣幸！
剑锋没入胸膛的瞬间,我看见了。那所谓的妖魔,不过是村民心中滋生出的黑色丝线,而凌霄身上的,最是粗壮。
我叫幽冥。
好吧,这是我给自己起的名字。
在这款名为《黑悟空钟馗》的游戏里,我只是个背景板,一个连代号都没有的底层女NPC。
我的使命,是在开局剧情中,被天命主角凌霄一剑穿心,作为祭品,引出危害村子的妖魔。
此刻,凌霄的剑,正抵着我的心脏。
他眉眼俊朗,一身白衣,正气凛然,像极了话本里救苦救难的谪仙。
可他口中吐出的话,却比这剑锋还要冰冷。
牺牲你,是你的荣幸。
身后,是全村人的欢呼。
杀了她！杀了她引妖魔出来！
凌霄上仙威武！为民除害！
他们脸上洋溢着得救的狂喜,眼神里是对我的鄙夷和理所当然。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他们的幸福,去死。
这是我的剧情,我无法反抗。
我闭上眼,等待着程序为我设定的死亡。
冰冷的剑锋,刺破皮肉,穿透心脏。
剧痛袭来,但预想中的数据消散并未发生。
【滴——检测到宿主强烈不甘意志,心魔判官系统绑定中……】
【绑定成功！觉醒至高判官权柄！】
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在我脑中响起。
我猛地睁开眼。
世界,变了。
眼前的世界,不再是高清的游戏贴图。
每一个人的身上,都缠绕着或浓或淡的黑色丝线,如同扭曲的毒蛇。
丝线的尽头,汇聚在村子中央那口枯井里,井口上方,一个由纯粹的怨念、贪婪、恐惧构成的怪物正在蠕动。
那就是他们口中的妖魔。
而凌霄,这位天命男主,他身上的黑线最是粗壮,几乎将他整个人包裹成一个黑色的茧。
他的心口,盘踞着一只由傲慢和虚荣构成的狰狞心魔。
【心魔洞察已开启。】
【目标：凌霄。心魔根源：渴望被崇拜,享受世人仰慕,为此可不择手段,视人命为草芥。】
【目标：平安村村民。心魔根源：贪婪、推诿、愚昧。为夺邻人财富,谎称其为妖魔同党,引来主角团灭其满门,后为掩盖真相,将所有罪责推至妖魔身上。】
原来,这才是真相。
没有妖魔,或者说,人人皆是妖魔。
凌霄抽出长剑,带出一捧滚烫的血。
他皱眉看着我：怎么还没死
我没理他,只是伸手,指向人群中那个为他欢呼得最卖力的村长。
你撒谎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村子。
村长脸上的笑容一僵：你个小贱人胡说什么！
我平静地看着他：三天前,你觊觎邻居张屠户家的地契,便散播谣言,说他与妖魔为伍。凌霄上仙来时,你第一个站出来指认,害他家破人亡。
村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血口喷人！
凌霄的眉头皱得更紧,他身后的几个玩家也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凌霄哥,跟一个快死的NPC废什么话,赶紧杀了她,我们还要去交任务呢！
就是,这破游戏剧情又臭又长。
我没死。
胸口的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我继续说道：张屠户死后,你们瓜分了他家的财产,却夜夜被噩梦惊扰,害怕他化作厉鬼寻仇。你们的恐惧和贪婪,喂养了井里的东西。
现在,你们又要牺牲我,来平息你们自己造出的孽。
我的话像一把尖刀,剖开了村子伪善的表皮。
村民们的表情从愤怒变为惊恐,他们身上的黑色丝线疯狂扭动,井里的怪物发出了刺耳的尖啸,身形又庞大了一圈。
凌霄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不是傻子,他看出了不对劲。
但他不能承认。
他是天命主角,是正义的化身,他的判断不能有错。
妖言惑众！
凌霄怒喝一声,再次举剑朝我刺来,我今天便连你这妖女一并斩了！
剑气凌厉,带着必杀的决心。
可这一次,我没有闭眼。
【判决功能已开启。】
【是否对平安村全体村民进行心魔审判】
是。
我心中默念。
下一秒,一股无形的力量以我为中心扩散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术,没有毁天灭地的爆炸。
所有村民,包括凌霄,都僵在了原地。
他们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惧的东西。
我看到,他们身上的黑色丝线,正在被一股柔和的白光净化、驱散。
村长跪在地上,涕泗横流,不断磕头：张屠户,我错了,我不是人！别杀我,别杀我！
其他村民也纷纷崩溃,哭喊着、忏悔着自己犯下的罪孽。
井里的怪物,在黑气消散后,发出不甘的嘶吼,最终化为一缕青烟,彻底消失。
所谓的妖魔,被净化了。
不是被武力镇压,而是被真相瓦解。
凌霄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眼中的世界恢复了正常,但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击,让他的道心出现了裂痕。
他看到自己的心魔,看到了自己那份肮脏的虚荣。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
现在,轮到你了。
【是否对目标凌霄进行心魔审判】
是。
凌霄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他眼中的我,不再是那个瘦弱无害的女NPC。
而是一个高坐于审判席之上,手握生死权柄的判官。
你渴望被崇拜,享受万众瞩目,为此,你宁愿错杀一百,也不愿承认自己的判断有误。
你的正义,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和鲜血之上的伪善。
凌霄,你可知罪
我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裁决,一字一句,敲击在他的灵魂深处。
不！住口！
凌霄抱着头,痛苦地嘶吼。
他身上的黑气剧烈翻涌,那只由傲慢和虚荣构成的狰狞心魔,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
然而,它还没靠近我,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在绝对的判官权柄面前,任何心魔都只是笑话。
你的剑,斩不了心魔。
我伸出手,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我来教你,什么叫真正的审判。
白光涌入,凌霄眼中的挣扎瞬间凝固。
他看到了自己一路走来,为了维持天命之子的光环,犯下的种种过错。
那些被他当做经验包斩杀的妖魔,有多少是无辜的
那些被他拯救的村庄,背后又隐藏着多少肮脏的交易
他的信念,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噗——
凌霄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萎靡下去,眼神黯淡无光。
他身上的黑气消散了大半,但并未完全消失。
【审判完成度：70%。】
【目标道心受损,心魔暂时压制。】
【获得奖励：判官权柄碎片x10,冥界功法《往生录》x1。】
我收回手,不再看他一眼。
这个世界的真相,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
我的路,才刚刚开始。
凌霄的同伴们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一个女玩家指着我,尖叫道：你对凌霄哥做了什么你这个怪物！
她一边叫着,一边扔出一个鉴定术。
【姓名：】
【等级：】
【种族：】
【警告！检测到不可知存在,请立刻远离！】
女玩家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其他几个玩家也纷纷对我使用探查技能,得到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一连串的问号和血红色的警告。
恐惧,在他们之间蔓延。
她……她不是NPC！她是这个游戏的隐藏BOSS！
快跑！回城上报！这个新手村有问题！
几人手忙脚乱地捏碎了回城卷轴,化作白光消失了。
只留下道心破碎的凌霄,和一群跪在地上忏悔的村民。
我没有理会他们。
系统奖励的《往生录》自动在我脑中展开,无数玄奥的符文流转,化作我的本能。
同时,系统地图上,一个血红色的坐标被标记了出来。
【签到地点已刷新：酆都鬼城。】
【在特定地点签到,可获得额外奖励。】
酆都。
传说中,那是亡魂的归宿,阴司的所在。
也是钟馗的判官殿所在地。
这个游戏,叫《黑悟空钟馗》。
钟馗,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核心人物之一。
我看着瘫软在地的凌霄,心中毫无波澜。
他只是个开始。
我想看看,这个世界真正的神佛妖魔,心中又藏着怎样的心魔。
尤其是那位,本应执掌审判的判官,钟馗。
前往酆都的路,并不平坦。
一路上,孤魂野鬼,妖魅横行。
它们大多是心魔的产物,是人或妖死后,执念不散所化。
在普通人眼里,它们是恐怖的怪物。
但在我眼里,它们只是一个个可悲的灵魂。
我按照《往生录》的法门,一一为他们审判。
我看到一个因饥饿而死的孩子的执念,化作了不断吞噬路人的饿死鬼。
我没有杀它,只是为它凝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它吃下后,流着泪消散了。
我看到一个被丈夫背叛的女人,怨念化作了纠缠情侣的吊死鬼。
我为她展示了她丈夫如今妻离子散,穷困潦倒的下场。
她释然一笑,化作了光点。
每一次审判,都让我对判官权柄的理解更深一层。
我的力量,并非毁灭,而是裁决与救赎。
当然,也有冥顽不灵的。
一只由山匪恶念汇聚而成的虎妖,凶性不改,妄图吞噬我。
对付这种纯粹的恶,我的审判也很简单。
【判决：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言出法随。
虎妖惨叫一声,脚下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无数鬼手将它拖入了无尽的深渊。
【审判成功,获得判官权柄碎片x5。】
随着碎片积累,我能感觉到,我正在从一个NPC,向一个真正的神祇转变。
三天后,我站在了一座宏伟的巨城前。
黑色的城墙高耸入云,城门上,两个血色大字龙飞凤舞。
酆都。
酆都城内,阴气森森,鬼影绰绰。
无数亡魂麻木地在街上游荡,没有鬼差引路,没有轮回之所。
整个城市,仿佛一座巨大的停尸房,充满了腐朽与绝望的气息。
这,就是冥界
和我预想中的秩序井然,完全不同。
这里,比人间还要混乱。
我径直走向城中心那座最宏伟的宫殿。
判官殿。
殿门紧闭,上面布满了蛛网和灰尘,仿佛已经数百年没有开启过。
我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门。
吱呀——
刺耳的声音在死寂的城市里回荡。
殿内,一片漆黑,只有王座之上,有一双猩红的眼睛,猛地睁开。
一股恐怖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向我压来。
那力量,远超我之前遇到的任何存在。
【警告！检测到高阶心魔聚合体！】
【目标：钟馗。】
【心魔根源：（权限不足,无法探知）】
黑暗中,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缓缓站起。
他身穿残破的官袍,手持一柄锈迹斑斑的巨笔,脸上布满了疲惫与阴鸷。
他就是钟馗。
但,他似乎已经堕落了。
你是谁
钟馗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充满了不耐和暴戾。
为何扰我清净
我直视着他血红的双眼,平静地回答：
我来,审判你。
审判我
钟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自嘲。
哈哈哈哈！又一个！又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你们这些阳世之人,懂什么叫审判你们连善恶都分不清！
他猛地一挥手中的判官笔。
一股磅礴的阴气化作墨色的锁链,向我缠绕而来。
这是他身为判官的权柄,能够束缚三界一切魂魄。
然而,锁链在靠近我三尺之内,便寸寸碎裂,化为乌有。
我的权柄,源于系统,凌驾于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上。
钟馗的笑容凝固了。
他血红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讶。
你……挡住了我的阴司锁
我一步步走上大殿,每一步,都让殿内的黑暗退散一分。
你的权柄,早已被心魔侵蚀,变得污浊不堪。
你困于此地,名为审判,实为逃避。
钟馗,你愧对『判官』二字。
我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钟馗心上。
他脸上的阴鸷瞬间化为暴怒。
住口！
他怒吼着,身影瞬间出现在我面前,巨大的判官笔带着万钧之力,向我当头砸下！
这一击,足以让山河破碎,鬼神辟易。
我却不闪不避。
只是伸出手,再次发动了我的能力。
心魔洞察！
在我的视野里,钟馗不再是那个威严的判官。
他变成了一个浑身被黑色锁链捆绑的囚徒。
每一条锁链,都代表着一桩他无法公正裁决的冤案,一个他无力改变的悲剧。
这些锁链的另一头,连接着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他的心魔,不是贪婪,不是虚荣,而是无力和失望。
是对这个善恶不分的世界,最深沉的绝望。
【心魔洞察权限提升。】
【目标：钟馗。心魔根源：曾为当世状元,却因相貌丑陋被帝王羞辱,含恨而死。死后被封为冥界判官,欲以手中之笔,判尽世间不公。然,天道不仁,神佛伪善,妖魔亦有苦衷,人心最是难测。千年审判,万般皆苦,最终发现自己所谓的『公正』,不过是更大的笑话。心力交瘁之下,滋生心魔,自我放逐于判官殿。】
原来,这才是他的故事。
一个屠龙的勇士,最终被恶龙的血染黑了全身。
判官笔携着雷霆之势,停在了我的额前。
钟馗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他看着我,眼中充满了震惊和痛苦。
你……你看到了什么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声说出了一句话。
一句话,足以让他彻底崩溃。
你审判了世间恶,却无人审判你心中的不公。
钟馗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几步,手中的判官笔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血红的双眼,流下了两行墨色的泪。
不公……是啊,不公……
他喃喃自语,身上的暴戾之气尽数散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悲哀。
我本想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可这世道,早已烂到了骨子里！
神佛高坐云端,对人间疾苦视而不见；妖魔被逼无奈,只为求一线生机；而人,为了私欲,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审了千年,判了万年,可这世间的恶,为何只增不减！
他抱着头,痛苦地跪倒在地,像一头绝望的困兽。
判官殿随之剧烈震动,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我知道,这是审判他的最好时机。
但我没有那么做。
简单的净化,治标不治本。
我要的,不是一个被抹除心魔的傀儡,而是一个真正理解审判意义的盟友。
我走到他面前,捡起那支判官笔,递给他。
世界的恶,你审不完。
因为,恶念源于心。心魔不除,罪恶不休。
钟馗抬起头,迷茫地看着我。
心魔
对。我直视着他的眼睛,神佛也好,妖魔也罢,皆有心魔。而我的权柄,就是审判心魔。
钟馗,你愿意……看着我如何做吗
钟馗沉默了。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怀疑,有好奇,也有一丝……死灰复燃的希望。
许久,他接过了那支判官笔。
好。他沙哑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神佛,有何不同。
他默认了我的存在。
这算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妥协。
【叮！核心人物钟馗关系转变：敌对→中立。】
【解锁签到地点：判官殿。】
【是否进行签到】
是。
【签到成功！获得奖励：鬼器三生石碎片,判官权柄碎片x50,冥界地位提升：代理判官。】
一股暖流涌入体内,我的力量再次得到了提升。
更重要的是,代理判官这个身份。
这意味着,我可以调动一部分酆都城的权柄了。
我心念一动,整个判官殿的灰尘蛛网瞬间消失,腐朽的气息被一扫而空,变得庄严肃穆。
钟馗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牛头人身的鬼差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钟馗大人！不好了！黑风山那只泼猴,又开始闹事了！
黑风山。
泼猴。
我立刻想到了这个游戏标题的另一位主角——黑悟空。
钟馗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熟悉的厌烦和暴戾。
那只疯猴子,怎么又不安分了！
牛头鬼差哭丧着脸：他……他打伤了我们十几个兄弟,说……说要拆了您的判官殿,为他那死去的孩儿们讨个公道！
公道钟馗冷笑一声,一只无法无天,只知破坏的妖猴,也配谈公道
他看向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代理判官,此事,你怎么看
这是在考验我。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闭上眼,发动了刚刚得到的权柄。
因果追溯。
我的意识瞬间跨越空间,来到了黑风山。
我看到了。
看到了那只石猴。
他不像传说中那般威风凛凛,反而浑身是伤,毛发枯槁。
他跪在一片焦土之上,那里,曾经是他的花果山,如今只剩下无数小猴子的尸体。
他仰天长啸,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和悲痛。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一群身穿金色铠甲的天兵天将。
他们的领头者,正是凌霄。
他站在云端,居高临下地看着石猴,脸上带着冷漠的笑意。
孽畜,此乃天罚。
画面到此为止。
我睁开眼,心中已有了答案。
他不是在无理取闹。
我看着钟馗,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的孩儿们,被天兵屠戮殆尽。而领头的,是我之前审判过的那个『天命主角』,凌霄。
钟馗愣住了。
天兵凌霄
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冥界与天界,早已信息不通。
牛头鬼差也一脸茫然：可是……天庭为什么要这么做花果山虽然是妖山,但从未主动招惹过是非啊。
因为,我平静地吐出两个字,剧情。
在这个游戏世界里,黑悟空的存在,本身就是叛逆与混乱的象征。
他是天命主角凌霄升级路上,必须要打败的BOSS。
所以,天庭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让他彻底疯狂,堕入魔道的理由。
灭其满门,是最好的选择。
钟馗沉默了。他那只握着判官笔的手,青筋暴起。
他审判了千年,最恨的,就是这种为了所谓大义而施加的暴行。
天庭……好一个天庭！
他咬着牙,眼中怒火重燃。
但这怒火,不再是针对黑悟空,而是针对那高高在上的神佛。
走！钟馗猛地站起身,去黑风山！
本官倒要看看,这天,是否已经黑透了！
当我们赶到黑风山时,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黑悟空状若疯魔,手持一根黑色的铁棒,正在与一群鬼差厮杀。
他每一棒挥出,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鬼差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
在他的身后,是无数小猴子的尸体,血流成河。
而在战场的另一边,凌霄正带着一群玩家,冷眼旁观。
看到了吗这就是妖魔的本性。凌霄对他身边的女玩家说道,无可救药,只有彻底净化。
女玩家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凌霄哥说得对！这种怪物,就该被天雷劈死！
他们就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剧,甚至还在开盘下注,赌黑悟空能撑多久。
钟馗看到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
住手！
他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
整个战场的厮杀为之一顿。
黑悟空和鬼差们都停了下来,纷纷看向我们。
凌霄也注意到了我们,当他看到我时,瞳孔猛地一缩。
是你！
他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怨毒。
还有……钟馗
他显然认得这位冥界判官,但看到钟馗和我站在一起,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黑悟空也看到了钟馗,他赤红的双眼充满了仇恨。
钟馗！你终于肯出来了！
你身为判官,为何坐视天庭行凶！为何对我孩儿们的死无动于衷！
你这判官,不当也罢！
他怒吼着,举起铁棒,就要向钟馗砸来。
等等。
我开口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让狂怒的黑悟空动作一滞。
他看向我,这个站在钟馗身边的陌生女子,眼中充满了警惕。
我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凌霄。
凌霄,你以天罚为名,屠戮无辜,可知罪
凌霄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身边的玩家们却炸开了锅。
你谁啊敢这么跟我们凌霄大神说话！
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NPC,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凌霄哥,别跟她废话,她跟这妖猴是一伙的,一起净化了！
凌霄被众人吹捧,心中的恐惧稍减,傲慢再次占据了上风。
他冷哼一声：我乃奉天帝之命,清除魔障,何罪之有
倒是你,他用剑指着我,身为冥界之人,却与妖魔为伍,我看你才是真正的魔！
他说得义正言辞,仿佛真理在握。
黑悟空听到这话,更是怒不可遏,但他没有立刻动手,他在等。
等我的回答。
或者说,等我的审判。
奉天帝之命
我笑了。
好一个奉天帝之命。
我转头看向黑悟空,他那双赤红的眼睛里,除了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和迷茫。
他并非天生魔头。
他只是一个失去了所有孩子的,可怜的父亲。
黑悟空,我轻声问道,你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的孩儿们吗
黑悟空身体一震,死死地盯着我。
我没有等他回答,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凌霄。
因为,你的存在,挡了别人的路。
你是他剧本里,必须要被打败的BOSS。只有你疯了,魔化了,他才能名正言顺地杀了你,拿到他想要的奖励,成就他『斩妖除魔』的威名。
你的痛苦,你的愤怒,都是他们设计好的剧情。
你的孩儿们,不过是……剧情的牺牲品。
我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每一只妖,每一只鬼的耳中。
整个黑风山,死一般的寂静。
黑悟空手中的铁棒,哐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呆呆地看着我,又看了看自己孩儿们的尸体,眼神中的愤怒渐渐被无尽的悲哀所取代。
剧……情
他重复着这个词,仿佛不明白它的意思,又仿佛瞬间明白了所有。
原来,他所有的痛苦,都只是别人笔下的一个笑话。
胡说八道！
凌霄终于慌了。
他没想到,我竟然能看穿这个世界最底层的规则。
一派胡言！我乃天命所归,顺天而行！你这妖女,休想动摇我的道心！
他色厉内荏地吼着,但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
他身后的玩家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她说的是真的假的我们玩的是个被安排好的剧本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啊。以前玩游戏,不都是这样吗为了让主角变强,总要死几个亲人朋友。
卧槽,这么一说,也太恶心了吧！
玩家们的议论,像一根根针,扎在凌霄心上。
他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光辉形象。
闭嘴！都给我闭嘴！
他疯狂地咆哮着,她是魔！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然而,这一次,响应他的玩家寥寥无几。
就连他最忠实的那个女玩家,也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钟馗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但他身上那股属于判官的威严,却越来越盛。
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彻底倒向了我这边。
凌霄,你的心魔,又壮大了。
我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
一个被天命束缚的可怜虫而已。
【是否对目标凌霄进行最终审判】
是。
这一次,我没有再给他任何机会。
判决：剥夺天命,打落凡尘,永世体验你所施加于他人之痛苦。
言出法随。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凌霄体内被强行剥离。
那是属于天命主角的气运,是这个世界规则的偏爱。
失去气运的瞬间,凌霄身上的白衣失去了光泽,俊朗的容貌变得平凡,修为更是飞速倒退,从一个高高在上的仙人,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不！我的力量！我的气运！
凌霄惊恐地尖叫着,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更让他恐惧的是,无数幻象在他眼前浮现。
他变成了被他错杀的妖魔,被千夫所指。
他变成了黑悟空的孩儿,被天兵无情地屠戮。
他变成了我,被他自己一剑穿心,献祭给全村。
无尽的痛苦和绝望,将他彻底淹没。
他惨叫着,在地上疯狂打滚,最终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审判完成。】
【获得奖励：判官权柄碎片x100,解锁新能力：因果裁决。】
凌霄的玩家同伴们,看得目瞪口呆,噤若寒蝉。
他们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存在。
她能轻易地废掉一个天命主角,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跑！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作鸟兽散,比兔子还快。
我没有阻止他们。
因为,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我废掉了凌霄,等同于向这个世界的规则制定者宣战。
果然,天空之上,风云变色,雷霆汇聚。
一股浩瀚、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意志,笼罩了整个黑风山。
那是天道的意志,或者说,是这个游戏系统管理员的意志。
【警告！检测到非法程序（BUG）！】
【正在进行数据清除……】
一个冰冷的,不属于我系统提示音的机械声,在天地间响起。
一道粗壮的紫色天雷,撕裂云层,向我当头劈来！
这一击,是规则的抹杀,是整个世界的排斥。
钟馗脸色大变：小心！
他想上前,却被那股意志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黑悟空也抬起头,看着那道天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我却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只是抬起头,看着那毁灭性的雷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现在才想清除我晚了。
我伸出手,发动了刚刚得到的能力。
因果裁决！
我裁决的,不是天雷。
而是它与我之间的因果。
我与这道天雷,本无因果。
是天道强行将它与我联系在一起。
而现在,我将这因与果,彻底斩断。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道足以毁灭一切的紫色天雷,在离我头顶三寸的地方,凭空消失了。
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天地间,那股冰冷的意志,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它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它的清除程序,会失效。
我抬头望向天空,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那背后操控一切的存在。
你的规则,对我无效。
从今天起,这个世界的善恶,由我来定。
天空中的雷云翻涌得更加剧烈,似乎在酝酿着更恐怖的攻击。
但最终,它还是缓缓散去了。
不是它不想,而是它不能。
斩断因果,意味着我跳出了它的规则之外。
除非它愿意付出让整个世界崩溃的代价,否则,它无法再直接对我进行抹杀。
它,怕了。
危机解除。
钟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震撼和敬畏。
他终于明白,我所说的审判,是何等高维度的力量。
黑悟空也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我面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着我,单膝跪下。
我,孙悟空,愿奉您为主,追随您,审判这不公的天道！
他舍弃了黑悟空这个代表着仇恨的名字,重新叫回了孙悟空。
这意味着,他放下了仇恨,选择了新生。
【叮！核心人物孙悟空关系转变：敌对→追随者。】
【获得奖励：判官权柄碎片x200,鬼器生死簿（残页）。】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孙悟空,又看了看一旁神情复杂的钟馗。
一个,代表着规则之外的极致力量。
一个,代表着规则之内的审判权威。
如今,他们都站在了我这一边。
我扶起孙悟空：起来吧。我不需要追随者,我需要的是战友。
孙悟空站起身,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不再是仇恨的火焰,而是战斗的意志。
我看向钟umbi：钟馗,冥界,该整顿了。
钟馗重重地点了点头：是时候了。
酆都城的上空,阴云密布了千年。
今天,也该散了。
回到酆都,我和钟馗的第一件事,就是重开判官殿,升堂审案。
无数滞留的亡魂,终于有了申诉冤屈的地方。
钟馗坐在主位,我则站在一旁。
他审阳间法理,我断阴间心魔。
一个被奸人所害的书生,怨气冲天,无法投胎。
钟馗查明因果,判其仇人来世为牛为马,偿还罪孽。
我则看穿他心中的不甘,并非源于仇恨,而是源于壮志未酬。
我为他演化出他若在世,会如何施展抱负,造福一方百姓的景象。
书生看完,泪流满面,释然一拜,安心地走上了轮回桥。
一个为保护村子而战死的士兵,死后却因杀戮过重,被困于地府。
钟馗敬其忠勇,但法理难容。
我却看到,他心中并无戾气,只有对家人的思念。
我动用权柄,让他入梦与家人一见,了却牵挂。
士兵心魔消散,身上的煞气化为功德金光,被接引至英灵殿。
我和钟馗的配合,天衣无缝。
一个维持秩序,一个净化心灵。
酆都城,渐渐恢复了它应有的样子。
鬼差各司其职,亡魂井然有序,轮回重开,死气沉沉的城市,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钟馗身上的阴鸷之气,也一天天减少,重新变回了那个铁面无私,却心怀慈悲的判官。
他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考验,变成了真正的信赖与认可。
他甚至,主动向我提出了一个请求。
幽冥,请……审判我吧。
我看着钟馗,他眼神坦然,没有丝毫躲闪。
他已经准备好,直面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黑暗。
你确定吗我问道,审判的过程,会很痛苦。
我确定。钟馗笑了笑,那张丑陋的脸上,竟有了一丝洒脱,困于心魔千年,我已经受够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接受。
好。
我点了点头,将手,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是否对目标钟馗进行最终审判】
是。
这一次,我没有用强硬的判决。
而是用最温和的引导。
我将他拉入了他的心魔世界。
那里,是他当年含恨而死的金銮殿。
相貌丑陋的状元,被高高在上的帝王肆意羞辱。
满朝文武,皆是冷眼与嘲笑。
这是他痛苦的根源。
过去的千年里,他无数次回到这里,每一次,都是以暴怒和杀戮收场。
但这一次,他没有。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绝望的自己,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了他。
你没有错。
错的,是这个只看皮囊的世道。
两个钟馗,在幻境中相拥。
现实中,钟馗的身体剧烈颤抖,墨色的眼泪再次流下。
但这一次,泪水中没有了怨恨,只有释然。
【审判完成。】
【目标心魔净化,权柄回归,道心圆满。】
钟馗身上的所有黑气,在这一刻尽数消散,化作点点金光,融入他的体内。
他那身残破的官袍,变得崭新而威严。
锈迹斑斑的判官笔,也重新绽放出摄人的寒光。
他,回来了。
真正的冥界判官,钟馗。
他对着我,深深一揖。
多谢。
也就在这时,整个冥界,剧烈震动起来。
天空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裂缝,无数金甲天神,簇拥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帝王虚影,降临在酆都之上。
天道的最终反击,来了。
大胆妖孽！扰乱天地秩序,篡改三界法则,罪无可赦！
帝王虚影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却蕴含着言出法随的无上威严。
他就是这个世界的最高神祇,玉皇大帝。
也是天道规则的最高执行者。
他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天兵天将,旌旗招展,杀气腾腾。
整个冥界,都在他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钟馗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手持判官笔,怒视着天帝。
玉帝！你为一己私欲,视苍生为刍狗,设定所谓『天命』,操控众生,你才是有罪之人！
放肆！天帝身旁,一个托塔天王怒喝道,钟馗！你已堕入魔道,竟敢顶撞陛下！
魔道钟馗仰天大笑,若说真话便是魔,那我钟馗,今天便堕了这魔道又如何！
孙悟空也从黑风山赶来,他手持铁棒,与钟馗并肩而立,战意滔天。
一群伪善的家伙！今天,俺老孙就要捅破你这天！
天帝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我身上。
你,就是那个变数。
他缓缓抬起手,交出你的权柄,自毁神智,朕,可以留你一具全尸,让你入轮回。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恩赐。
仿佛,这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好的下场。
我笑了。
如果我说不呢
那便……天帝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神魂俱灭,永不超生！
话音落下,他身后所有的天兵天将,同时举起了武器。
一场决定这个世界命运的最终之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