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网膜被灼烧的刺痛还没褪去,耳边就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我缓缓睁开眼,视线里的雕花木梁还在晃动,恍惚间竟和实验室里崩飞的机械零件重叠。
三秒前,我正调试的氢氧混合装置突然爆鸣,浅蓝色的火焰向防护面罩扑来时,我以为自己会和那些精密仪器一起化为灰烬。
三殿下!三殿下您醒了
一个穿着青色服饰的少女扑到床边,她眼眶通红,手里还攥着块染血的帕子,太好了,您要是再不醒,奴婢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三殿下
陌生的称呼在脑海中回响。
我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发现这具身体虚弱得离谱,稍一用力就牵扯得五脏六腑都在疼,房间一股药味,这绝不是医院的消毒水气息。
水……
我沙哑地开口,喉咙干涩。
少女慌忙倒来温水,当水面倒映出那张苍白稚嫩的脸时,我手里的杯子
哐当
一声摔在地上,铜镜里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眉骨高耸,眼窝微陷,分明是副长期病弱的模样,唯独那双眼睛里的惊恐,属于二十一世纪的李修远。
实验室爆炸把我炸到了古代还成了个同名同姓的皇子
混乱中,原主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大炎王朝三皇子李修远,生母早逝,自幼缠绵病榻,是皇宫里最不起眼的存在。
就在昨天,他在御花园假山后被不知名的人推搡,撞在石棱上昏死过去。
然后,我在实验室做实验,意外就穿越过来来了。
殿下,您别吓奴婢啊!
侍女跪在地上收拾碎片。
我盯着她发间的银簪,突然想起实验室里的游标卡尺。
古代的度量单位是寸分,可这簪子的粗细分明接近毫米级……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是谁想害死原主皇子身份听起来尊贵,可在这深宫里,无权无势的病秧子恐怕还不如权臣家的狗。
外面……
什么时辰了
我按捺住心头的疑惑。
强迫自己用理科生的逻辑,梳理现状:首先得活下去,其次要找出凶手,最后……
或许该想想怎么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
回殿下,已过未时
侍女低声回话,太子殿下来看过您,见您未醒就先回东宫了。
太子李承乾记忆里那个温润宽厚的兄长,是原主在这宫里唯一对真心对他之人。
可这温情是真的吗在权力的漩涡里,亲情或许只是最廉价的伪装。
我揉了揉发疼的额角,突然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压低的交谈。
确定那病秧子活不成
放心,撞得那么重,太医都说悬,没了他,太子少个软肋,咱们的计划才好施行。
声音渐行渐远,我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原来要害我的人,竟打着针对太子的主意这比我想象的更复杂。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太子殿下驾到。
我看向铜镜里那张惊魂未定的脸,来不及多想,我抓起枕边的药碗,趁着侍女转身的功夫,故意将剩下的药汁泼在衣襟上,随即身子一歪,重重倒回床上,眯眼观察来人。
明黄色的服饰先映入眼帘,接着是那双绣着金龙的皂靴。
李承乾走到床边时,身上的檀香驱散了药味,他伸手摸向我的额头。
修远,感觉好些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太医说你只是受了惊吓,好生休养便无大碍。
我闭着眼装昏,却能清晰听见他的话语。
记忆里的太子哥哥总是带着笑意,可此刻他的气息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我成为别人攻击他的武器
皇兄……
我故意用虚弱的气音开口,眼角挤出几滴眼泪,我头好疼,好像看见有人影在假山后。
李承乾的手顿了顿:别怕,有皇兄在,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你安心养病,其他的事不用管。
我突然想起现代历史课上的权谋案例,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示弱或许是最好的盾牌。
我装作害怕的样子抓住他的衣袖:皇兄,我怕。
李承乾沉默片刻回答道:修远,记住,无论发生什么,皇兄绝不会让你出事。
他离开后,我躺在床上大口喘气,这场戏演得惊险,可至少暂时打消了他的疑虑。
我攥紧拳头,李修远,从今天起,你的命就是我的了,那些想害你的人,那些藏在暗处的阴谋,我都会一一揭开。
毕竟,我可是能在爆炸中活下来的理工生,玩转这个古代宫廷,未必比解薛定谔方程更难。
卧床静养的日子里,我把原主的记忆翻来覆去地回想。
大炎王朝看似太平,实则内忧外患,北方蛮族虎视眈眈,南方藩王拥兵自重,朝堂上以丞相为首的文官集团和镇国公的武将派系斗得不可开交,太子李承乾虽是储君,却如同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殿下,该喝药了
侍女小翠端着黑漆漆的药碗进来,脸上带着笑意,这是太子殿下令,太医院新配的方子,说对您的身子好。
我盯着药碗里漂浮的药渣,突然想起化学课上的沉淀反应。
接过碗时,指尖不经意划过碗沿,果然,内侧有层极淡的白霜,像是某种东西遇热洁出的结晶。
这药……
是谁送来的。
我舌尖尝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涩味,绝不是寻常药材该有的味道。
是……
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张嬷嬷。
小翠的声音低了下去,她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皇后那个向来视太子母子为眼中钉的女人我将药汁倒在床底的盆栽里,看着原本翠绿的叶片发黄卷曲。
很好,刚解决了暗处的,又来明面上的。
三日后,宫中设宴款待西域使者,我本想称病不去,却被李承乾派来的内侍强行请去。
临行前,侍从小翠塞给我个暖手炉:殿下身子弱,揣着暖和些。
宴会厅里熏香缭绕暗藏杀机。
我缩在角落的席位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目光扫过全场。
皇后坐在上首,眼神时不时往太子的方向瞟,脸上浮现假惺惺的笑意。
丞相捋着胡须,和几位文官低声交谈,眼角的余光总瞟向门口。
镇国公倒是坦坦荡荡地喝酒,可他腰间的玉佩晃动频率,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酒过三巡,西域使者起身献礼。
一个镶满宝石的黄金盒子被抬上来,盒子上刻着复杂的花纹。
此乃我西域巧匠所制机关盒,
使者得意地抚着胡须,盒中藏有稀世夜明珠,若大炎无人能开,便请陛下割让河西三郡,否则……
话里的挑衅让满朝文武哗然,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向众臣:谁能替朕解开此盒
武将们面面相觑,文官们摇头晃脑地研究花纹,却无一人敢上前,皇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阴阳怪气道:难道大炎竟无栋梁之才
李承乾眉头紧锁,正要起身,却被我轻轻拽住衣袖,他回头看我,眼里满是疑惑。
我朝他递了个安心的眼神,起身抱拳道:儿臣愿一试。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有惊讶,有嘲讽,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冷漠。
使者嗤笑一声:三殿下病体初愈,还是好好歇着吧,莫要伤了和气。
我没理会他的嘲讽,走到机关盒前。
指尖拂过冰冷的黄金表面,那些看似杂乱的花纹在我眼中逐渐清晰,这分明是基于斐波那契数列设计的凹槽,只要找到起始点,按照黄金分割比例转动,就能打开。
取纸笔来。
我吩咐道。
太监很快拿来文房四宝。
我蘸着墨汁,在纸上快速画出盒面的纹样,标出几个关键节点,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说我装模作样,有人说我自不量力。
找到了。
我放下笔,指尖按住盒底的菱形宝石,按照计算好的角度顺时针转三圈,再逆时针转半圈。
只听
咔哒
一声轻响,机关盒应声而开,一颗鸽蛋大的夜明珠在盒中散发着幽蓝的光。
满场寂静。
西域使者的脸色骤变,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皇帝龙颜大悦,看着我的笑道:好!好!朕的三儿竟有如此才能!
皇后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阴鸷瞪了我一眼,丞相捋胡须的手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李承乾快步走到我身边,眼底的惊喜藏不住:修远,你……
只是侥幸罢了
我适时低下头,表现出怯懦的样子,儿臣在家养病时,曾看过几本杂记,恰好有类似的机关描述。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既解释了我的能力,又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皇帝果然没有深究,反而赏赐了我一堆珍宝,还特许我可以自由出入皇家藏书阁。
宴席散后,李承乾陪我走在回寝殿的路上。
修远,
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好奇,那机关盒的解法,真的是从杂记上看来的
我心中一紧,知道瞒不过这个心思缜密的兄长。
停下脚步,我抬头看他,皇兄,有些学识,说不清来源,却能用在实处,就像这月光,我们不必知道它为何发光,只需知道它能照亮前路就够了。
李承乾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你说得对,不管你从哪里学来的,只要能用在正途,皇兄都支持你。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最近宫里不太平,你自己多加小心,张嬷嬷送来的药,以后别喝了。
我心中一暖,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点头应道:嗯,我听皇兄的。
回到寝殿时,小翠见我回来,递上一封密信:殿下,这是刚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行字:北境急报,蛮族叩关。
我捏紧信纸,知道平静的日子到头了,这场乱世棋局,我终究要亲自落子了。
而我的第一个棋子,就是那些被世人轻视的理工知识。
————
北境的战报像雪片般飞入京城,每一封都带着血腥气。
蛮族骑兵突破雁门关,烧杀抢掠,边军节节败退,连损三员大将,朝堂上吵成一团,文官主和,武将主战,却没人能拿出可行的退敌之策。
皇帝急得寝食难安,召集众臣议事,我以养病为由没去,却让小翠买通了殿外的小太监,实时传回殿内的动静。
蛮族骑兵凶悍,我军甲胄根本抵挡不住他们的弯刀
镇国公的怒吼声隔着宫墙都能听见,臣请求率兵出征,定将蛮夷赶回老家!
镇国公三思!
丞相慢悠悠地开口,国库空虚,粮草不足,此时开战无异于自取灭亡,依老臣看,不如暂许和亲,割让几座城池,待国力恢复再做打算。
放屁!
镇国公气得拍案我大炎男儿岂能靠女子苟活
争吵声越来越大,最后还是李承乾出面安抚,父皇,儿臣以为,和亲割地绝非长久之计,但硬拼也非上策,当务之急是找到克制蛮族骑兵的法子。
太子说得轻巧,
皇后冷笑道,蛮族来去如风,弓箭都射不着,有什么法子能克制
就在这时,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三殿下,太子殿下让您即刻去大殿!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换上朝服赶到大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皇帝揉着眉心:修远,你有法子
儿臣不敢说有十足把握,
我上前一步,目光扫过众臣,但或许能试试。

皇帝来了兴致,你说说看。
蛮族依仗骑兵优势,无非是机动性强、冲击力大。
我沉声道,要破他们,需两样东西:一是能远程打击的利器,二是能阻挡骑兵冲锋的屏障。
镇国公皱眉道:远程利器无非弓箭,可蛮族骑兵速度太快,弓箭手根本瞄准不了,屏障更是笑话,他们的马蹄能踏碎巨石!
臣有办法改良火药
我抛出重磅炸弹,寻常火药威力不足,但若调整硝石、硫磺、木炭的比例,再加入少许金属粉末,就能制成威力巨大的‘炸雷’,足以炸毁骑兵阵型。
满朝文武哗然,火药在这个时代多用于烟花,没人想过能用于战场。
一派胡言!
丞相厉声呵斥,火药易爆,稍有不慎就会伤及自身,你想让我军将士白白送命吗
丞相大人放心,
我从容应对只要控制好配比和储存方式,就能保证安全,儿臣愿亲自监造,若出半点差错,任凭父皇处置。
皇帝沉吟片刻,看向李承乾:太子以为如何
儿臣相信修远。
李承乾毫不犹豫地开口,他既能解开西域机关盒,或许真有办法改良火药,不如让他试试,若不成,再另做打算。
有了太子的支持,皇帝最终点头同意:好!朕给你调派工匠和材料,限你三日之内做出样品!
退朝后,李承乾拉住我:修远,火药之事非同小可,你真有把握
皇兄放心,
我自信一笑。
这是最基础的化学配比,只要原料纯度够,一定能成。
接下来的三天,我在工部的作坊里,工匠们一开始对我这个病弱皇子充满怀疑,直到我准确报出各种原料的纯度要求,甚至画出精确的图纸时,他们才渐渐信服。
按照现代黑火药的最佳配比,硝石
75%、木炭
15%、硫磺
10%,我指导工匠们混合原料,为了增加威力,我还让他们加入磨碎的铁屑,这是利用金属粉末在爆炸时的破片效应。
第三天傍晚,第一批改良火药终于制成,我带着样品来到城外的演武场,皇帝和众臣都来围观。
看着那黑乎乎的粉末,镇国公一脸不屑:这玩意儿能炸碎石头
我没说话,让人将火药装入陶罐,插上引信,埋在一块巨石下。
所有人都退到百米外,我亲自点燃引信。
导火索燃烧,我心中紧张不已。
就在引信燃尽的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烟尘冲天而起。
烟尘散去,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块半人高的巨石竟被炸得粉碎,碎石飞溅到几十米外。
天哪
有文官吓得瘫坐在地。
镇国公瞪圆了眼睛,喃喃道:这……
这简直是神物!
皇帝激动得浑身发抖,抓住我的手:好!好!修远,你立了大功!有此神物,何愁蛮族不灭!
我心中松了口气,知道第一步成功了,但这还不够,光有炸药还不行,还得有能精准投掷的工具。
父皇
我趁热打铁道,儿臣还能造出一种‘投石机’能将这‘炸雷’投到百米之外,正好克制蛮族骑兵。
哦还有此等利器
皇帝更加兴奋,快!快造出来!
————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边指导工匠批量生产炸药,一边绘制投石机的图纸,利用杠杆原理和配重设计,我将传统投石机的射程提高了近一倍,还增加了瞄准装置,大大提高了精准度。
李承乾几乎每天都来作坊看进度,有时会带来北境的战报,眉头紧锁:蛮族已经逼近云州,再不出兵,恐怕……
皇兄再等等,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投石机的齿轮还在作坊里转动。
我拿着刚画好的图纸去东宫时,正撞见李承乾将一份奏折拍在案上,宣纸散落满地,最上面那张的墨迹被揉得发皱,落款处
丞相
王嵩
四个字。
他竟说你私造军械意图不轨
李承乾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还说那‘炸雷’是不祥之物,会惊扰上苍,要求父皇立刻销毁所有成品!
我捡起奏折,王嵩这老狐狸,明着是攻讦我,实则是想断了太子对抗蛮族的依仗,他与皇后一党早就暗中勾结,若北境失守,太子必然被追责,到时候他们就能扶持皇后的幼子上位。
皇兄别急,
我将图纸铺平,在投石机的配重位置加重了几笔,他要闹,咱们就陪他闹一场。
三日后的早朝,王嵩穿着一身新的官服,颤巍巍地跪在大殿上。
陛下!三殿下所造之物名为‘炸雷’实乃祸国殃民的凶器。
他声泪俱下,额头磕得青肿,昨日城外试爆,天雷滚滚,已惊得京中百姓夜不能寐,臣夜观天象,见紫微星黯淡,恐是上天示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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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文官立刻附和,有说火药会污染土地的,有说投石机耗费民力的,甚至有人编造出
炸雷一响,瘟疫必降
的谣言。
皇帝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目光在我和王嵩之间来回游移,他虽渴望退敌之策,却也迷信天象之说,更忌惮文官集团的舆论压力。
修远,你有何话说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我出列站定,目光扫过那些文官:丞相大人说炸雷是凶器那刀枪剑戟是不是凶器将士们保家卫国,是不是也该放下兵器
王嵩噎了一下,随即道:殿下强词夺理,刀枪乃正道兵器,那炸雷声响如雷,状似妖法,岂能相提并论
妖法
我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个巴掌大的火药包,臣倒想请教丞相,硝石硫磺皆是山中产物,木炭更是寻常燃料,三者混合为何就成了妖法莫非在丞相眼中,天地万物皆有妖性
这话说得极重,几乎就是指着鼻子骂他质疑天道。
王嵩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却说不出话来。
至于惊扰百姓
我转向皇帝臣愿立下军令状,十日之内,教会将士使用炸雷和投石机,待北境大捷,百姓只会拍手称快,何来惊扰之说
镇国公突然出列陛下,三殿下所言极是,臣愿率部先行北上,只要有这等利器,定能守住云州!
武将们纷纷附和,大殿上顿时分成两派,剑拔弩张。
皇后坐在屏风后,突然幽幽开口陛下,臣妾倒觉得丞相大人一片忠心,三殿下年纪轻轻,万一……
皇后娘娘是担心臣能力不足
我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桀骜不如这样,臣请命随军出征。若不能退敌,任凭父皇处置,若侥幸得胜,还请陛下严惩造谣生事者,以正视听。
这话掷地有声,连皇帝都愣了一下,李承乾急忙道:修远,你身子……
皇兄放心
我朝他递了个眼神臣虽体弱,却也知家国大义,只要能为大炎尽一份力,哪怕战死沙场,也在所不辞!
一番话慷慨激昂,连原本中立的官员都露出赞许之色。
皇帝被我的气势所感染,一拍龙椅好!朕准你所请!加封李修远为北境监军,即刻率工匠和新式军械随军出征!王嵩。
王嵩脸色惨白,瘫在地上。
你身为丞相,不思退敌之策,反而造谣惑众。
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退朝时,王嵩经过我身边,目光圆度三殿下,老臣等着看你凯旋归来。
我微微侧身,避开他的视线丞相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听说您府里的假山,用的是雁门关的青石
王嵩的脚步猛地顿住,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我轻笑一声,转身跟上李承乾的脚步。
东宫的长廊里,李承乾按住我的肩膀,眼底满是担忧修远,战场凶险,你何必……
皇兄,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望着远处飘扬的龙旗,王嵩一党盘踞朝堂多年,不拿出点真本事,镇不住他们的,而且……
我压低声音:臣在王嵩府里的眼线回报,他与蛮族暗通款曲,那些青石里藏着边关布防图。
李承乾瞳孔骤缩:此话当真
臣已让人盯着,只等他露出马脚。
我从袖中取出改良后的火药配方,这是更稳定的配比,皇兄留在京城,务必盯紧作坊,别让宵小之辈动了手脚。
他接过配方,指尖微微颤抖:你万事小心,若事不可为,立刻……
皇兄放心,
我拱手行礼,臣还要回来和你一起看北境的捷报呢。
走出东宫时,马夫牵着马车等在门口,马车上放着我连夜整理的物理、化学笔记,我上马车前,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墙。
王嵩,皇后,蛮族……
这场棋局已经开始,我手中的棋子或许不多,但每一颗,都藏着改变时代的力量。
马蹄声哒哒,朝着北门而去。
大军行至云州城外三十里时,正遇上蛮族的先锋部队。
黑压压的骑兵像潮水般涌来,马蹄声震得地面发颤,蛮族士兵的嘶吼声隔着很远都能听见。
大炎的士兵握紧长枪,脸色却难掩恐惧,连日来的战败早已消磨了他们的锐气。
镇国公勒住马缰,看向我:三殿下,这是您第一次亲临战场,要不先退到后方
我摇摇头,指着远处的山坡国公爷请看,那处地势陡峭,骑兵难以展开,咱们先退到山上,再用投石机轰击。
镇国公虽有疑虑,但还是依言下令撤军,蛮族骑兵见状,以为我们怯战,更加嚣张地追了上来。
就是现在!
我大喊一声。
早已埋伏在山坡上的工匠们立刻转动投石机,二十架改良后的投石机一字排开,随着

的口令,二十个裹着炸药的陶罐呼啸着飞向敌阵。
蛮族骑兵还在狂笑,突然看见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剧烈的爆炸声就接连响起。
轰隆隆
——
火光冲天而起,战马受惊,骑兵阵型瞬间大乱,有的被气浪掀飞,有的被碎石砸中,惨叫声不断。
大炎的将士们看呆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炸雷!是炸雷!
镇国公瞪圆了眼睛,喃喃道:神了……
真是神了……
国公爷,乘胜追击!
我提醒道。
镇国公抽出腰间的大刀:儿郎们,杀啊!
士气大振的大炎士兵冲下山坡,与混乱的蛮族骑兵厮杀在一起,我站在山坡上,指挥投石机继续轰击敌军后方,阻止他们重整阵型。
这场战斗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蛮族先锋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打扫战场时,士兵们围着炸出的大坑啧啧称奇,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殿下,您这炸雷真是太厉害了!
一个满脸烟灰的士兵激动地说,以前咱们三个打一个都费劲,今天一个炸雷就把他们炸没了!
我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看见镇国公脸色凝重地走来。
殿下,出事了。
他递给我一封密信,王丞相派人送来的,说……
说京城急报,皇后娘娘病重,让您立刻回京。
我心里咯噔一下,皇后病重这时候分明是王嵩的调虎离山之计!
国公爷觉得,我该回去吗
我问道。
镇国公冷哼一声:回去个屁!这分明是奸臣的诡计!殿下放心,有老夫在,定能护住您!
我点点头,将密信撕碎传令下去,今晚加强警戒,明日继续北上,直取蛮族老巢!
就在这时,一个伺候慌慌张张地跑来:报!蛮族主力大军杀过来了!大约有五万人!
镇国公脸色一变五万咱们只有两万兵力,这可如何是好
我望向远处的群山,突然想起地理课上学过的峡谷地形,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脑中成型。
国公爷,
我指着西边,那处峡谷狭窄,两侧是悬崖峭壁,正是伏击的好地方。
镇国公眼睛一亮:殿下是想……
没错,
我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咱们把他们引进峡谷,然后……
我做了个握拳摊开的手势。
夜幕降临时,大军悄悄转移到黑风口两侧的悬崖上,工匠们连夜在峡谷底部埋满了炸药,引信连接到悬崖上的隐蔽处。我站在崖边,看着下方漆黑的峡谷。
天快亮时,蛮族大军果然浩浩荡荡地进入了峡谷,他们的首领大概以为我们吓破了胆,根本没料到会有埋伏。
放!
随着我的一声令下,悬崖上的火把同时点燃了引信,导火索
滋滋
地燃烧。
几秒钟后,地动山摇的爆炸声在峡谷里回荡。
火光接连亮起,将整个峡谷照得如同白昼,巨石从悬崖上滚落,砸向混乱的敌军,蛮族士兵的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炸药的爆炸声混杂在一起。
镇国公站在我身边,可能是有点激动,说话有点颤抖:殿……
殿下真是天降奇才啊!
我望着下方的火海,心中却没有胜利的喜悦,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战争的残酷,那些被炸毁的不仅是敌人,还有无数鲜活的生命。
但我知道,不能停,想要结束战争,有时候必须先学会战争。
当最后一声爆炸平息时,峡谷里已经没有了活口。
我转身对镇国公说:传捷报回京城,就说……
云州之围已解,蛮族主力尽灭。
镇国公愣了一下殿下不趁胜追击,彻底铲除蛮族
不必了,
我望着北方的天空,斩草除根容易激起更大的反抗,留着他们,反而能成为牵制朝中奸臣的棋子。
镇国公恍然大悟,对着我深深一揖:老臣佩服。
我知道,这场胜利只是开始,京城的棋局,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阶段。
而我,必须尽快回去,因为那里有我需要守护的人,也有我必须战胜的敌人。
马蹄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朝着京城的方向,我能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前方等待着我。
————
大军凯旋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京城,百姓们自发地涌上街头,想要一睹这支大败蛮族的军队风采。
我坐在马背上,看着道路两旁欢呼的人群,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这场胜利虽然辉煌,但也让我彻底暴露在了明处,接下来的京城之路,恐怕会更加难走。
刚到城门口,就看到李承乾带着一群官员等候在那里,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太子常服,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容,看到我后,快步迎了上来。
修远,你可算回来了!
李承乾握住我的手,力道有些大,北境大捷,你立下了不世之功啊!
我翻身下马,对着他拱手行礼能得胜归来,全靠将士们奋勇杀敌,还有皇兄在京城运筹帷幄,臣不敢居功。
你就别谦虚了。
李承乾拍了拍我的肩膀走,随我进宫面圣,父皇肯定要好好赏赐你。
跟着李承乾走进皇宫,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都对着我躬身行礼,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我知道,这都是因为北境的那场胜利,让我这个原本不起眼的病弱皇子,成了大炎王朝的功臣。
来到太和殿,皇帝正坐在龙椅上,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看到我进来,他立刻说道:修远,你回来了,快过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我走到殿中央,跪下磕头儿臣参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起来,快起来。
皇帝笑着说,你在北境立下大功,朕要好好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站起身,沉吟了一下说道:父皇,儿臣什么都不想要,能为大炎效力,是儿臣的荣幸,只是,儿臣在北境发现,边军的装备实在太差,很多士兵连像样的盔甲都没有,儿臣恳请父皇,能拨出一些银两,改善边军的装备。
皇帝愣了一下,随即赞许地看着我,好!好!修远有此胸襟,朕很是欣慰,朕准了你的请求,即刻起,拨款一百万两白银,用于改善边军装备!
谢父皇!
我再次跪下磕头。
从太和殿出来,李承乾笑着说,修远,你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好啊,父皇现在对你可是赞不绝口。
我笑了笑:皇兄过奖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不管怎么说,你这次立了大功,王嵩他们肯定不敢再轻易找你的麻烦了。
李承乾说。
我摇了摇头皇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王嵩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还是要多加小心。
果然,没过几天,朝堂上就又起了风波,王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些所谓的
证据,说我在北境滥用职权,克扣军饷,还说我私藏了蛮族的财宝。
陛下,三殿下虽然在北境打了胜仗,但他在军中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发指啊。
王嵩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说,臣这里有一些边军士兵的证词,恳请陛下过目!
皇帝接过王嵩递上来的证词,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怀疑。
我知道,这是王嵩的阴谋,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诋毁我的名声,让我失去皇帝的信任。
父皇,儿臣冤枉啊!
我立刻跪下说道,儿臣在北境一心为国,从未有过克扣军饷、私藏财宝之事,这些所谓的证词,肯定是王丞相伪造的!
你胡说!
王嵩立刻反驳道,这些证词都是边军士兵亲笔所写,怎么可能是伪造的三殿下,你就不要再狡辩了!
我看你才是在狡辩!
我怒视着王嵩,王丞相,你说我克扣军饷,有什么证据你说我私藏财宝,那些财宝在哪里
王嵩被我问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陛下,
我转向皇帝,儿臣恳请父皇派人去北境调查,还儿臣一个清白!
皇帝沉吟了一下,说道:好,朕就派镇国公去北境调查此事,如果真如王嵩所说,朕定不饶你!如果是王嵩伪造证词,陷害忠良,朕也绝不会轻饶。
镇国公立刻出列领命,臣遵旨!
王嵩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他也不敢再说什么。
看着王嵩那副狼狈的样子,我心中冷笑,想要陷害我,没那么容易!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边等待着镇国公的调查结果,一边继续研究,我知道,只有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能在这个波诡云谲的朝堂上立足。
几天后,镇国公从北境回来了,他在朝堂上禀报道:陛下,臣经过调查,发现三殿下在北境治军严明,关爱士兵,从未有过克扣军饷、私藏财宝之事,那些所谓的证词,确实是伪造的,而且,臣还发现,王丞相与蛮族暗中勾结,将边关的布防图卖给了蛮族!
这个消息一出,满朝哗然。王嵩脸色惨白,立刻跪下说道:陛下,臣冤枉啊!这都是镇国公和三殿下陷害臣啊!
你还敢狡辩
镇国公拿出一封书信,这是臣在斩杀的蛮族首领的帐篷里找到的,上面有你的亲笔签名,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王嵩看着那封书信,彻底瘫软在地。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一拍龙椅:王嵩!你这个卖国求荣的奸贼!朕真是瞎了眼,竟然会重用你这样的人!来人啊,将王嵩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侍卫们立刻上前,将王嵩拖了下去,王嵩一边挣扎,一边大喊:陛下,臣冤枉啊!饶命啊!
但他的呼喊已经无济于事。
解决了王嵩这个心腹大患,我心中松了一口气,但我知道,这并不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皇后还在,她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果然,没过多久,皇后就开始在皇帝面前吹枕边风,说我功高盖主,恐有不臣之心。皇帝虽然没有立刻相信,但心里也难免会有一些想法。
我察觉到了皇帝的变化,心中有些担忧,我知道,我必须想办法打消皇帝的疑虑。
这天,我去东宫找李承乾,和他商量对策。
皇兄,皇后在父皇面前说我的坏话,父皇现在对我已经有了一些疑虑,我们该怎么办
我问道。
李承乾皱了皱眉头:这个皇后,真是阴魂不散,修远,你放心,我会去跟父皇解释的。
皇兄,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摇了摇头皇后在父皇身边多年,父皇对她还是有一些信任的,而且,我现在功高盖主,确实容易引起父皇的猜忌。
那你想怎么办
李承乾问道。
我沉吟了一下,说道:皇兄,我想请求父皇,让我辞去所有职务,专心研究学术。
李承乾愣了一下:修远,你说什么你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皇兄,我这也是无奈之举。
我叹了口气,只有这样,才能打消父皇的疑虑,也能让皇后找不到攻击我的借口,而且,我确实对学术研究更感兴趣。
李承乾沉默了很久,才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就支持你,但是,你要记住,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谢谢皇兄。
我感动地说。
第二天,我就向皇帝递交了辞呈,请求辞去所有职务,专心研究学术。
皇帝虽然有些意外,但在我的坚持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辞去职务后,我搬到了京郊的一处宅院,开始了我的归隐生活,虽然离开了朝堂,但我知道,我的心依然牵挂着这个国家。我相信,只要我还在,就一定能为大炎王朝做出贡献。
然而,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逼近。
————
京郊一片竹林深处一所宅院内,我将那些兵书战策锁进木箱,案头摆上的是改良的曲辕犁图纸和算筹,小翠跟着我搬来这里,每日除了洒扫庭院,就是看着我在院子里摆弄各种奇奇怪怪的物件。
殿下,您这铁架子真能让水车转得更快
她蹲在旁边,看着我用生铁打造的齿轮组,满是好奇。
我正往齿轮上涂抹牛油润滑,闻言抬头笑了笑不仅能转得快,还能省一半的力气,等做好了,咱们就去村头试试。
这处宅院原是皇家废弃的别苑,周围住着十几户农家,我刚搬来时,村民们见我穿着讲究,都敬而远之。
直到有次暴雨冲垮了堤坝,我用杠杆原理搭起简易起重机,半天就把石块运到了河堤上,他们看我的眼神才渐渐热情熟悉起来。
如今每日清晨,都有村民来敲门,张家大叔会拎着新摘的蔬菜,李家婶子常送来刚烙的饼,他们有啥难处也愿意跟我讨论。
东家的纺车转不动了,西家的水井总抽不上水,我都能用些简单的机械原理帮他们解决。
这天午后,我正在院子里调试温度计,用琉璃管和水银制成的细管里,银色的液柱随着阳光移动上升。
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抬头就看见李承乾穿着便服站在竹篱外,身后跟着两个侍卫。
皇兄
我有些意外,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上去,您怎么来了
他笑着走进院子,目光扫过那些齿轮、杠杆和图纸,眼底闪过一丝好奇:看你过得倒是自在。
谈不上自在,就是图个清静。
我请他在石桌旁坐下,小翠端来新沏的茶。
父皇近来身体不大好。
李承乾喝了口茶,朝中的事多,我也没来得及常来看你。
我握着茶杯父皇龙体要紧,皇兄不必挂心我。
怎么能不挂心
他看着我,你虽归隐,但朝堂上总有关于你的议论,有人说你是怕了皇后,才躲到这乡野之地。
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去。
我笑了笑,我现在倒觉得,能让地里多打几担粮食,比在朝堂上争来斗去实在多了。
他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递给我:这是江南织造局送来的新式织布机图样,说是总出故障,你帮着看看
我接过图纸展开,上面画的织布机结构笨拙,许多部件明显不合理。
我拿起炭笔,在空白处快速勾勒修改,将其中三个齿轮的齿数调整成等差数列,又在踏板处加了个省力杠杆:这样改改试试,织布速度至少能提三成,还不容易卡线。
李承乾看着我笔下的图纸,忽然叹了口气:修远,你真打算一辈子待在这里
皇兄,我心意已决。
我放下炭笔,这朝堂就像个巨大的漩涡,我性子直,不适合在里面打转,倒是这些机械器物,实实在在,只要原理对了,就一定能成。
他定定地看了我半晌,终究没再劝,只是从怀里掏出个锦囊递给我这里面是江南水师的布防图,前几日收到消息,倭寇在东南沿海活动频繁,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我拿起锦囊。
倭寇,这个词在史书里看过无数次,那些提着长刀的海盗,曾让沿海百姓饱受蹂躏。
皇兄放心,若真有战事,我一定支持。
我不是逼你出山。
李承乾眼神诚恳只是觉得,这些东西或许你用得上,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皇兄都支持你。
他没多留,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打开锦囊里的布防图。
泛黄的宣纸上,江南的海岸线弯弯曲曲,标注着十几个卫所和炮台,可那些炮台的位置,大多建在平坦的沙滩上,根本不符合防御工事的选址原则,倭寇的战船吃水浅,很容易从侧翼偷袭。
夜幕降临时,我坐在灯下,对着布防图写写画画,把那些不合理的炮台位置圈出来,在旁边标注上
应建在制高点,视野覆盖三里海域需增设隐蔽暗堡,配备连发弩写着写着,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三殿下!不好了!
是村头的张大叔,他声音发颤,刚才收到消息,说东南沿海被倭寇占了,好多村子都被烧了!
我握着笔的手顿住了。
小翠端着油灯走进来,看见我脸色发白,担忧地问:殿下,您怎么了
我没说话,只是将布防图和那些批注仔细折好,放进怀里。
这一夜,我坐在案前,对着那些机械图纸却一个字也画不下去,脑海里反复出现布防图上的海岸线,出现李承乾担忧的眼神,出现史书里倭寇屠城的记载。
————
三日后,一辆马车驶出竹林,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车帘掀开时,能看见我身上重新换上的藏青色锦袍,怀里揣着的,是连夜修改好的海防图。
刚到宫门口,就见李承乾的贴身侍卫守在那里,见了我立刻迎上来:三殿下,太子殿下在东宫等您。
东宫的书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李承乾正对着一堆奏折发愁。
见我进来,他猛地站起身,眼里的红血丝看得真切:修远,你可算来了!
皇兄,东南战况如何
我直接问道。
他指着墙上的地图,声音沙哑:倭寇已经攻破了三个卫所,现在正围攻泉州城,水师提督战死了,派去的援军被他们的快船截杀,根本靠近不了海岸。
我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泉州湾的位置这里水浅滩多,大型战船无法靠岸,倭寇的小快船却能自由出入,咱们的水师战船太大,灵活性不够,肯定吃亏。
那该怎么办
李承乾急道朝堂上都吵翻了天了。
有人说要坚壁清野,有人说要招安倭寇。
他顿了顿还有人说,该请你出山。
我从怀里掏出修改后的海防图:招安是饮鸩止渴,坚壁清野只会让百姓流离失所,要破倭寇,得先改战船,再练新兵。
图上用红笔标注着新型战船的设计缩小船身,增加吃水深度,在船两侧开炮孔,甲板上加装可旋转的投石机,最关键的是,我在船尾画了个螺旋桨的雏形,旁边写着
用脚踏动力驱动,可提升三成航速。
李承乾看着图纸,呼吸渐渐急促
这些真能做出来
只要有足够的工匠和材料,一个月内就能造出样品。
我肯定地说,而且我还改进了火药配方,做成颗粒状,威力更大,也更稳定,适合装在炮弹里发射。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修远,父皇已经下旨,封你为东南海防经略使,总领抗倭全权事宜!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皇帝会如此干脆。
父皇说了
李承乾眼眶发红,以前是他糊涂,听了谗言,如今国难当头,只有你能救大炎。
正说着,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陛下驾到
我们赶紧迎出去,就见皇帝被人搀扶着走来,脸色蜡黄,脚步虚浮,比起上次见他时苍老了许多。
修远,
他握住我的手朕知道,以前委屈你了,现在东南百姓在水火之中,你可愿再为朕,为大炎出一次力
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恳切的眼神,想起那些在竹林外送来蔬菜的村民,想起史书里倭寇犯下的罪行,我深吸一口气,屈膝跪下:臣,李修远领旨,定不辱使命!
消息传到朝堂时,自然又是一片波澜,皇后一党虽不敢明着反对,却在暗地里处处使绊子,工部的工匠被借故调走一半,军器监的硫磺突然
失窃,连粮草都迟迟拨不下来。
大敌当前,,这些人简直是胡闹。
镇国公气得在府里转圈,老臣这就去宫里参他们一本!
国公爷稍安勿躁,
我正在绘制炮弹的模具图,头也没抬地说,他们越是阻挠,咱们越要沉住气,工匠不够,咱们就从民间招募铁匠木匠;硫磺没了,咱们去山里自己采;粮草短缺,就让泉州城周边的百姓捐粮,战后加倍偿还。
镇国公愣了愣,随即抚着胡须笑了:还是殿下有办法!老臣这就去办!
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住在了造船厂,招募来的工匠大多是民间的能工巧匠,虽然不懂什么力学原理,但动手能力极强。
我把图纸画得极其细致,用木头做出缩小的模型,一点点教他们理解齿轮的咬合、杠杆的支点、浮力与排水量的关系。
有个老铁匠看着螺旋桨的模型,摸着后脑勺问:三殿下,这玩意儿转起来真能让船往前走
我笑着给他演示您看,就像水里的鱼尾巴,左右摆动能游,螺旋状转动也能推水前进,而且更快更稳。
他眼睛一亮我明白了,这就跟我家摇橹一个理儿,就是把左右摇改成转圈了!
工匠们的热情被调动起来,白天叮叮当当作响,晚上点着油灯赶工。
有次我巡视到深夜,看见几个工匠围着图纸争论,说船舷的装甲太厚会影响速度。
我走过去,拿起炭笔在装甲内侧画了几道加强筋:这样既能减轻重量,又能增加硬度。
他们看着我画的结构,恍然大悟,纷纷竖起大拇指:殿下真是神了。
半个月后,第一艘新型战船的骨架渐渐成型。
远远望去,狭长的船身,甲板上的投石机和炮孔透着肃杀之气。
李承乾来看过两次,每次都要在船上待上大半天,临走时总会留下些银子,让我给工匠们改善伙食。
这天傍晚,我正在检查炮弹模具,忽然接到急报,倭寇攻破了泉州外城,知府派人拼死送出求救信,说城里粮草只够支撑三天了。
我捏着那封染血的信,心里白板交际。
通知下去,
我转身对侍卫说,今夜全体工匠加班,战船提前下水,明日一早,随我出征!
夜色渐浓,造船厂的灯火却亮如白昼。
锤声、锯声、号子声交织在一起,我站在船坞边,望着那艘即将乘风破浪的战船,知道这场与倭寇的较量,不仅是为了守护疆土,更是为了证明那些看似无用的知识,终将在危难之际,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
天还没亮,造船厂就响起了号子声。
三艘赶制出来的新型战船被推入海中,溅起的水花。
工匠们红着眼圈挥手,他们的手掌磨出了血泡,胳膊累得抬不起来,却硬是在一夜之间完成了原本要三天的活儿。
我站在破浪号
的甲板上,望着身后陆续集结的二十艘改装战船,深吸了一口海风。
镇国公披着重甲站在我身边,手里的长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殿下,风向正好,咱们出发吧!
出发!
我一声令下,船尾的脚踏轮开始转动,螺旋桨搅碎海面,战船朝着泉州湾驶去。
行至半途,瞭望手突然高喊:前方发现倭寇船队!大约有五十艘快船!
我举起望远镜,这是我用两片琉璃镜片做的简易望远镜,虽然成像不算清晰,却能看清远处倭寇战船的轮廓。
他们的船身狭长,桅杆上挂着黑色的骷髅旗,正朝我们驶来。
传令各船,呈倒
V
字形编队。
我对着传令兵喊道,左舷炮准备,目标敌船。
战船迅速变换阵型,倭寇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阵法,依旧排成一字长蛇阵冲过来。
放!
随着我的口令,二十门火炮同时轰鸣,改良后的颗粒火药威力惊人,铁弹带着呼啸声砸向敌船,只听
咔嚓
几声脆响,最前面的三艘倭寇战船桅杆应声断裂,船帆塌下来,瞬间失去了动力。
哈哈哈!打得好
镇国公抚着胡须大笑。
倭寇船队顿时大乱,他们没想到我们的火炮能打得这么远、这么准。
趁着他们混乱之际,我下令:右满舵,靠近敌船,投石机准备。
战船灵活地转向,逼近敌船,甲板上的投石机早已装填好炸药包,引线被点燃,冒着青烟的炸药包,精准地落在倭寇的战船上。
轰隆,轰隆
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冲天。
倭寇的战船本就简陋,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轰击,很快就有十几艘船起火沉没,海面上漂浮着木板、尸体和散落的兵器,血腥味混着硝烟味弥漫开来。
剩下的倭寇见状,吓得掉头就跑。
想跑没那么容易!
我冷笑一声,传令各船,全速追击!
新型战船的优势在这时完全体现出来,脚踏轮驱动的螺旋桨让战船速度远超倭寇的快船,我们紧追不舍,火炮和投石机交替攻击,又击沉了十几艘敌船。
最后只剩下几艘倭寇战船狼狈地逃向深海。
穷寇莫追
我下令停止追击,咱们先去解泉州之围。
战船调转方向,朝着泉州城驶去,远远地,就看见泉州城头上飘扬的大炎旗帜,城墙上的士兵们看见我们的战船,纷纷欢呼起来。
是援军,是援军来了。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战船靠岸时,泉州知府带着一群官员早已等候在码头,他们个个面带菜色,眼窝深陷,显然是饿了很久。
下官参见三殿下,参见镇国公。
知府跪倒在地,激动得泪流满面殿下和国公爷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起来吧
我扶起知府城里情况怎么样百姓们还好吗
回殿下,城里粮草已经断了三天,百姓们只能煮树皮充饥。
知府哽咽着说,幸好殿下及时赶到,再晚一步,这泉州城恐怕就被倭寇公婆了。
别说了
我打断他,传令下去,立刻开仓放粮,先让百姓们吃饱肚子,另外,派人救治伤员,清理战场。
是!下官这就去办。
知府连忙领命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在泉州城休整,我让人修补战船,补充弹药,同时派人打探倭寇的动向。
得知我们大败倭寇的消息后,周边的百姓纷纷赶来支援,有的送来粮食,有的送来木材,还有的年轻人主动要求参军。短短几天,我们的兵力就扩充了一倍。
半个月后,探子回报,逃跑的倭寇在深海里聚集了残余势力,还联合了其他几股倭寇,准备卷土重来,报仇雪恨。
来得正好。
我眼神一凛,这次,咱们就彻底把他们消灭干净,永绝后患!
我重新制定了作战计划,决定主动出击,将倭寇一网打尽。
我们兵分三路,一路从正面吸引倭寇的注意力,一路从侧翼偷袭,还有一路绕到倭寇后方,切断他们的退路。
————
战斗在一个清晨打响。
这一次,倭寇学乖了,他们不敢再轻敌,排出了严密的阵型,但他们终究不是我们的对手,在我们的三面夹击下,很快就败下阵来。
激战了整整一天,倭寇的船队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数几个头目带着残兵败将逃得无影无踪。
海面上恢复了平静。
终于结束了。
镇国公长舒一口气,从此以后,东南沿海再也不会受倭寇的侵扰了。
我望着远方的大海,心中感慨万千,这场胜利,来之不易啊。
泉州之围解除,倭寇被彻底击溃的消息传回京城,举国欢腾。
皇帝下旨,嘉奖所有参战将士,我被封为
镇海王,食邑三千户。
但我并没有留在泉州享受这份荣耀,而是在安排好后续事宜后,就带着小翠和几个亲信返回了京郊的宅院。
回到竹林深处的宅院,看着熟悉的竹篱、石桌和那些未完成的机械物件,我心中感到一阵安宁。
殿下,您真的不要那‘镇海王’的爵位吗
小翠不解地问,那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我笑了笑:爵位和权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想要的,只是一份清静,能让我安心研究这些机械物件。
小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继续去打扫院子了。
我重新拿起那些机械图纸,开始研究起来。
我改进了水车,让它效率更高,我设计了新的纺车,让织布变得更轻松,我还琢磨着制造一种能自动播种的农具,减轻农民的劳动强度。
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李承乾偶尔会来看我,我们一起在石桌旁喝茶,聊聊天。
他会跟我说朝堂上的事,我会跟他讲我的新发明。
修远,你真的打算一辈子待在这里
李承乾又一次问我这个问题。
是啊
我笑着说,这里挺好的,有竹林,有百姓,还有我喜欢的气械物件。
李承乾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喜欢,我就不勉强你了,只是,朝堂上还有很多事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
皇兄放心
我看着他,如果国家真的有需要,我一定会挺身而出的,但现在,我更想在这里做些实事。
李承乾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你就安心在这里研究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几年过去了。
在这几年里,我发明的改良水车,纺车和播种机在全国推广开来,极大地提高了农业和手工业的生产效率,百姓们的生活越来越好。
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差,最终驾崩了,李承乾顺利登基,成为大炎王朝的新皇帝。
李承乾登基后,并没有忘记我这个弟弟,他多次想让我回京担任要职,但都被我婉言拒绝了。
皇兄,我还是喜欢这里的生活。
我对他说,朝堂上的事,有你和其他大臣打理就够了,我在这里,能为百姓们做些实事,就很满足了。
李承乾无奈,只好作罢,但他还是经常派人来看我,送来一些稀有的材料和书籍,支持我的研究。
又过了几年,大炎王朝在李承乾的治理下,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出现了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我依旧住在京郊的宅院里,每天研究着我的机械物件,偶尔,我会去村里看看,和村民们聊聊天,看着他们因为我的发明而过上更好的生活,我心中就充满了成就感。
这天,我正在院子里调试一台新发明的织布机,小翠匆匆跑进来殿下,宫里来人了,说皇帝陛下请您去宫里一趟。
我有些疑惑,李承乾很少在这个时候请我进宫。
知道是什么事吗
我问。
不知道,来人说,是有要事相商。
小翠说。
我点了点头好吧,我这就去准备一下。
换好衣服,跟着来使进宫。来到皇宫,发现朝堂上的大臣们都在,气氛有些凝重。
修远,你来了。
李承乾看到我,点了点头。
皇兄,出什么事了
我问。
李承乾叹了口气:北方的蛮族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集结了大军,在边境挑衅,还杀害了我们的使者。
我心中一沉,没想到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又要面临战争了。
皇兄打算怎么办
我问。
我已经下令集结军队,准备出兵征讨。
李承乾说,但蛮族的骑兵十分凶悍,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我想请你出山,帮我想想办法。
看着李承乾恳切的眼神,想起那些在边境受苦的百姓,我深吸一口气:皇兄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接下来的日子,我又一次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我根据北方的地形和蛮族的作战特点,设计了新的战车和武器,还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
几个月后,一切准备就绪,李承乾亲自率领大军出征,我作为军师随行。
有了新的武器和战术,大炎军队如虎添翼,在与蛮族的战斗中,我们屡战屡胜,很快就击溃了蛮族的主力。
蛮族首领见大势已去,只好率领残余势力投降。
平定北方后,大炎王朝彻底统一了天下,迎来了真正的太平盛世。
回到京城后,李承乾再次想让我留在朝堂,担任丞相一职。
但我还是拒绝了。
皇兄,天下已定,我也该回去了。
我笑着说,我还是喜欢京郊的那个小院,喜欢研究那些机械物件。
李承乾知道我的脾气,也不再勉强。他只是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修远,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大炎的今天。
皇兄言重了
我也握住他的手,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回到京郊的宅院。
我脱下朝服,换上布衣,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
只是,偶尔想起那些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日子,想起那些为了国家和百姓而牺牲的将士们,我的心中还是会涌起一阵波澜。
我知道,我的根已经深深地扎在了这片土地上,无论我在哪里,无论我做什么,我都会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里的百姓,尽我所能。
我坐在石桌旁,拿起一张图纸,继续研究着我的新发明。
这,就是我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