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年后,国某个不知名州的偏僻小镇内,我收起自己的古琴。
大提琴手和管乐手背着乐器路过我,开心地和我击掌:「rry
christas!」
我是乐团里唯一的亚裔乐手,用的也是中国乐器,但这一年以来我们磨合得不错。
每次演出后我获得的报酬足以支撑我当月衣食住行的费用,让我不至于靠着存款坐吃山空。
今晚我又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锁上门后我踏入落满积雪的小道。
路灯下雪霰纷纷扬扬,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道路两侧的住户都挂起圣诞节的装饰,看起来就像水晶球里的微缩世界。
这样的生活,我很满意,除了有时会思念故乡外,没有任何不好。
我想我会一直孤单,一直轻松,一直自由。
直到我听见那声呼唤:「妤今。」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幻听了,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妤今。」
更深情,更隐忍,带着颤音。
我转过身,隔着飞舞的雪花,看到傅时璟站在路边,黑色长大衣勾勒出他清隽挺拔的身姿,肩部堆满积雪。
不知道他已经等了多久。
我不关心,我拔腿就跑。
「妤今!」傅时璟在我身后狂追:「这一年里我四处找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失忆了,只记得你,记得我们在办结婚证的路上出了车祸」
他说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信。
我百分百肯定这又是他制造的骗局——之前他装失忆时,假装记得所有人,唯独忘记我,冷眼看着我急得天天哭泣。
现在他更新了玩法——假装忘记所有人,唯独记得我。
我吃亏在不如傅时璟人高腿长,他在我公寓楼下追上我,攥住我的手臂把我拽入怀中。
「我真的很想很想你,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太陌生太恐怖,我只信任你。」傅时璟紧紧凝视我,满眼真挚不似作伪。
我冷笑一声:「演技越发好了啊。」
「什么演技?」他英挺的眉头紧皱着:「我不是在演戏,妤今,我我真的出了很严重的车祸,你看」
他挽起袖子,袒露受伤的手臂,十多厘米长的缝合线如蚯蚓般蜿蜒其上。
「左臂骨折,右腿骨裂,脊椎」
「够了。」我制止他脱衣展示伤痕的动作:「大冬天的,算了吧。」
傅时璟脸上浮现一丝喜色,立刻拉住我的手:「你在担心我?妤今,我就知道你会心疼我。」
我连忙收回手:「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被当成流氓的同伙。好吧,姑且算你真的出过严重车祸,但那又不是我造成的,别来找我。」
说完这话我扭头便走。
傅时璟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我在重症监护室醒来后,唯一想见的人是你。」
「我不停喊你的名字,那些围在我病床边的陌生人都惊呆了,他们不断声称自己是我爸、我妈、我舅舅、我表姐」
「可我不认识他们,我只记得你,妤今,我记得你是我的妻子,我们结婚五年了,我们很相爱。」
我仰头叹息,感慨这一幕和五年前年何其相似。
那是我们契约婚姻的第一年,傅时璟刚刚接过傅氏集团,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被自己的叔叔伯伯算计刁难。
他心情最差时,独自在夜晚冒雨散步。
无边丝雨细如愁,我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话,努力劝他开心一点。
他一言不发,终于肯在亮着绿灯的十字路口停下来,等我。
我高兴地追上去,勾住他的小尾指:「回家好吗?我给你煲你最喜欢的荪竹鸽子汤,好不好?」
他薄唇紧抿,眼中却荡漾浅笑,轻轻「嗯」了一声,在我听来如同天籁。
如今一切都倒了过来。
我在前方疾走,他在后面追赶,不停求我回头。
我猛然停下,他立刻跟着止步,在光晕下紧张又殷切地看着我。
现在他不仅肩上落满雪,发丝上也沾着雪。
就好像这短短几分钟里,已经过完了一生,追随我从青丝走到白发。
我勾起笑容,轻声问:「回家,我给你煲你最喜欢的荪竹鸽子汤,好不好?」
傅时璟身形晃了晃,肩膀剧烈颤抖,他双手捂住脸,激动地「嗯」了一声。
我却发出冷笑:「骗你的,我永远都不可能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