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梵音将额头抵在他肩头,深深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
他熏了香,连味道,都与从前不同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每日每夜都守在她身边的莫离了。
“胜铁衣,你若不说,我都险些忘了你的本名了。”
陆梵音从他怀中出来,重新倚在榻上,看着他。
胜铁衣被她看得有些局促,一贯清秀的面容,浮起一层薄红,低着头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兄长和三弟突然亡故,死因不明。原本只是回家安慰父母,谁知,中途听闻京中有变。属下想了许久,一个人,一把刀,力量太过微薄,不能终日护殿下周全,于是,便顺从父母的意愿,承袭了云山书院,希望以微薄之力,能助殿下柳暗花明。殿下若不喜,属下愿意随时回来,持刀立于左右”
他说完,抿着唇,等着陆梵音责罚。
陆梵音用手背垫着额角,眸子里亮晶晶的,用欣赏的目光望着他:
“所以,这些日子,朝中那些书呆子同心戮力,以迂回之策,与萧鸷周旋,保存了朝堂肱骨的有生之力,系你所为咯?”
胜铁衣之微微点了一下头,“不敢,全仗书院的百年声名。可惜属下从小不曾在书院长大,许多方面比起大哥和三弟,实在是相去甚远,幸好殿下这么多年不弃,一直有督促属下上进。”
陆梵音看着他如今这一身看似素净,却实则矜贵,暗藏锋芒的一身布衣,是云梦胜氏的做派没错了。
“以后,不要再以属下自称了。反倒是本宫,还有诸多要依仗云山书院,得处处尊称你一声胜先生。”
胜铁衣一阵惶恐,抬起头:“殿下生气了?”
陆梵音欠身坐起来,逗猫逗狗一样抬手,勾了一下他下颌,“哪儿生气了?要不,私下里,还是唤你莫离先生?”
胜铁衣用力抿着薄唇,秀气的脸,笑意藏不住,但是又习惯性地在她面前压抑着,只好微微颔首,将目光看向别处。
陆梵音看着他如今的模样,心里某个地方,仿佛空了一块。
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莫离了。
她的那把杀人刀,如今封入了鞘。
他要担负起更大的担子,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接着,听见碧喜挑高声音:
“启禀陛下,云山书院的胜先生在里面拜见殿下。”
胜铁衣立刻从香妃榻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袍,退开三步站好。
大门打开,萧鸷进来,睨了他一眼,“大白天,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关什么门?”
陆梵音:“我让碧喜关门的,风凉,我头发还没干,冷呢。对了,谢谢皇上开恩,准他来见我。”
萧鸷一笑,“呵,客气什么?他自你在襁褓之中就守在左右,如今回来了,朕若是不让他见,他怕是也要半夜翻墙来见。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大大方方。”
他坐到陆梵音的榻上,刚好是胜铁衣刚刚坐过的地方,拉过陆梵音的手:
“反正,你们两个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而且朕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对不对?”
他到底还是顾忌着云山书院左右朝堂风云的能力。
陆梵音牵着唇,笑了笑,“你小不小气,还用得着旁人说?心里没点逼数儿?”
说着,狠狠用一根手指,戳他心口窝子。
萧鸷给她怼习惯了,完全不生气,反而觉得这是恩爱的一种表现。
他道:“对了,如今外面百花正艳,你有孕在身,整日窝在殿中也对皇儿不好,所以朕已经吩咐下去,为你摆一场百花宴。那些满朝文武,也许久没见过你了。若再不给见见,只怕日日都有翻墙的。”
陆梵音翻了个白眼,“你当本宫爱见那些老东西?”
自古宴无好宴,席无好席。
萧鸷这一出,哪里是让她散心,分明是给她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