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携手,乘着夜色,如一双私奔的情人,直奔凤鸾宫。
宫殿早已荒无一人。
他们寻了往昔颠鸾倒凤,翻云覆雨的床,在黑夜中,一言不发,喘息如火,挣扎着用尽全力,索取对方的灵魂,以慰藉身心。
良宵苦短,不知不觉间,已经天色微亮。
明少商将昏昏欲睡,全身酥软的人抱去宫中的浴池。
这宫中虽然已经无人打扫伺候,但浴池底下有一眼活泉,温水依然四时不断。
“这次的药膏,出自药师谷,希望可以帮殿下抚平背上的伤痕。”
沐浴过,明少商手指轻柔,帮陆梵音拂过背上长长的那一道鞭痕。
陆梵音懒洋洋地趴着,半睡半醒,随口调笑:
“你这次又祸害了多少人,才抢到这药?”
明少商轻轻一笑,“过程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殿下高兴。”
不过是放火烧了药师谷,又追杀了他们门人三天三夜。
在外面烧杀抢掠的细节,自然不需要在长公主面前提起。
明少商上完药,伏下身子,从后面抱住陆梵音,胸膛贴着她的脊背,狭长的眉眼低垂,在她肩后哑着嗓子:
“是少商保护不周,令殿下受苦了。”
“无妨,还以为你下个月才能回来。”陆梵音闭着眼:“是程烨不争气,我只恨自己是个女人。”
她若为男,当年便是太子,还有那兔崽子什么事?
明少商的唇,在她耳畔,气息灼热,低声如蛊如惑:
“女子又如何?少商愿扶公主,问鼎天下。”
陆梵音脸上的温情,瞬间没那么真了。
她睁开眼,回眸与他对视,笑道:“这世上,只有你是真心待我。”
明氏一族,想要的太多了。
她给不了。
“接下来,殿下希望少商怎么做?”明少商温柔问。
“按兵不动。”陆梵音话到嘴边,留了七分,起身更衣。
明少商顺着她起来,帮她系好裙带,又披上孝衣。
“殿下如今被困将军府,不思及早脱身吗?”
“不急。”陆梵音垂着眼眸。
霍星河眼下是白玉京三名金吾卫将军之一,也就是说,他手底下,有三成的城防军队可以动用。
而霍星河的老爹霍海生,则掌北方帅印,统兵八十万。
陆梵音这一次,之所以轻易被殷凤城拿捏,就是因为手中没有兵权。
她一贯在朝堂上立威,以为只要足够强势、凶悍,就可以镇住那些老臣,却忽略了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兔崽子,居然会咬人。
如今,她连长公主的身份都没了,手里只剩明氏一张牌可用。
而明氏在江湖的势力和财富虽大,却短时间内撼动不了朝堂。
她需要有一支军队听从调遣,才能撕下沈清梦的伪装,与殷凤城正面硬杠。
霍星河,正是最好的选择。
明少商被敷衍了,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出来,只是垂眸认真帮她梳头:
“殿下有任何需要,少商随传随到。只是委屈您,要屈居旁人屋檐之下。”
他帮她梳好发髻,揽着她的腰,将她扶坐在自己腿上。
“少商愿意一辈子任由殿下差遣,哪怕只是像现在这样,扮成一把椅子也是好的。”
陆梵音到底被他逗笑了。
“行了,知道你能吵架,能杀人,能暖床了。”
而且手里有剑,家里有钱,脸上有好皮相,有使不完的劲。
他会看她的脸色,也揣摩得到她的心思,最知道什么时候适可而止。
不然,陆梵音也不会选他近身伺候了。
她轻抚明少商的长发,“乖,殷凤城身有重伤,又忙于本宫的丧事,朝堂上,定会有所疏忽,此时,正是架空他的好时机。我要你推林相爷一把,打断他们的合作。顺便,将霍星河手中的金吾卫盘活。”
明少商干净的笑容里,带了一丝恶劣,“做坏事,我最擅长。”
他唇凑过去,想要索个吻。
毕竟要伺候女人,就得委屈自己。
这三年,他就没尽兴过。
陆梵音轻飘飘避开,从他腿上下来。
“时辰不早了,本宫该回去了。”
明少商怀里一空,幽怨瞅着她背影,嘀咕:“用完就扔。”
陆梵音回头:“嗯?”
明少商立刻站起来,粲然一笑,躬身行礼:“恭送殿下。”
陆梵音的脚步忽然停住了,“对了,你是不是抢了药师谷?”
明少商眸子一亮,“不是抢,是洗劫。”
他拿出一只特制的腰封,在指尖晃了晃,“药师王的随身宝贝,百毒带。”
那腰带上,有许多特制的小口袋,藏了各种各样的江湖上罕见的奇药。
有害人的,也有救人的。
明少商小心翼翼打开腰封,“殿下要哪种?发情的,还是化尸的?”
陆梵音用衣袖捂着鼻子,离得远远的,防止不小心被他坑了:
“这里是大内,要有分寸。就一点痒粉好了。”
说完,她想了想,生怕一点点不奏效,“算了,全给我吧。”
-
回了永宁宫,陆梵音照例跪在灵堂最后一排。
相国夫人余氏,在一众命妇簇拥下进来。
她斜睨陆梵音一眼。
王氏立刻呵斥:“清梦!你昨晚简直无法无天!还不快过来向夫人认错!”
“是。”陆梵音乖顺过去,行礼道歉。
“相国夫人在上,妾身昨夜在外面思过一夜,已经深知自己错在哪里,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妾身这一回。”
她不道歉还好,这么一说,余氏更恼。
“宽恕?”
她碍于此刻在宫中,不便发作。
“好啊,看在你诚心悔过,我也不是那么心胸狭隘之人,这件事,暂且就这么过了。”余氏咬着牙根子。
“谢夫人。”陆梵音躬身上前,伸手相扶,“夫人这几日辛苦,清梦扶您慢行。”
“不必了。”余氏将她推开,自顾自人带着身后一群簇拥的命妇,去了前面第一排跪着。
陆梵音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回头又对王氏笑,“母亲,媳妇扶您。”
她又伸手。
王氏骄矜,哼了一声,倒是给她扶了。
陪灵继续。
殿上哭声一片。
管事太监告知:“各位夫人,今日起,会有各地驻守的大人、邻国的使臣前来吊唁,所以,辛苦各位了。”
言下之意,请各位姑奶奶哭得再大点声。
众命妇会意,不敢不卖力。
然而,跪在最前面的余氏,哭着哭着,忽然左扭一下,右扭一下,忍不住这挠挠,那挠挠。
她周围靠近的命妇,也开始抓耳挠腮。
痒粉随着夫人们的动作,顺着衣袖传播。
扭来扭去的人,越来越多。
外面前来吊唁的人,正一波接一波。
管事太监看在眼里,不停地清嗓子,“咳!咳!”
可是,根本不管用。
半个灵堂的妇人,都开始扭来扭去,左抓抓,右挠挠。
陆梵音旁边,王氏也跪不住了。
“痒,怎么这么痒?”
陆梵音好心,帮她挠,“母亲,是不是因着平素不洗澡,虱子又咬您了?我帮您抓一下。”
王氏:???
“你胡言乱语什么!!!”
可话都说出去了,再看四周,附近的命妇都一阵嫌弃,纷纷往远处挪了挪。
如此,霍将军夫人王氏身上有虱子这件事,一个传一个,很快传到了前面。
余氏正痒得难受,又不知到底该抓哪里。
竖起耳朵一听,原来是王氏昨晚将虱子传给她了!
这让她如何有颜面回去见相爷!!!
堂上,场面越来越难看,再这样下去,实在是丢了皇室的体面。
管事太监无奈,“哪位夫人若有不适,且先下去沐浴休整。”
他打算换一拨人来顶上。
余氏狼狈被人扶了出去。
陆梵音正乐得看戏。
忽听外面通传:“北辰皇朝使者,吊唁梵音长公主——”
她一个激灵,扶起王氏就走,“母亲,清梦陪您去沐浴更衣。”
说着,绕开正殿,从侧面的柱后,拿王氏挡住自己,匆匆低着头,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