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活活烧死那晚,未婚夫正用喜秤挑开她的盖头。
重生的系统说:只要原谅他们,你就能夺回一切。
我却转身接过叛军首领的令牌:这一次,我要他们哭着在我坟前磕头。
后来大哥跪断双腿,二哥狱中自戕,未婚夫捧着我的旧嫁衣疯了。
而那个夺走我一切的义女,正被铁链锁着——为我日日舂米。
意识最后浸透在皮肉焦糊的腥气里,噼啪声是殿宇也是我骨骼的坍圮。热浪噬尽最后一寸清醒,他们欢笑的脸在我灼穿的视网膜上明灭——父亲颔首,继母拭泪,兄长们畅饮,我的未婚夫沈诀,正用那杆曾许诺挑我盖头的缠枝金喜秤,缓而珍重地揭起另一抹艳红。
恨意是烧我的另一把火。
再睁眼,竟是暖香融融,锦帐流苏。脑海一道冰机械音划开死寂:怨念检测:极深。绑定重生系统。任务目标:获取前世所有亲眷挚友悔意值与关怀值至满额,即可兑换此生圆满安康,永享荣华。
当前悔意值:父:0,继母:0,兄一:0,兄二:0,兄三:0,未婚夫沈诀:0。
关怀值:全部0。
一串零,像烧透的冷灰。是我那条贱命的价码。
喉间涌起一股铁锈味的腥甜。虚空中仿佛还锁着铁链拖曳在石地上的刺耳声响,掺着那个女人——柳云裳,父亲救命恩人的孤女,娇软带泣的控诉:
妹妹为何推我我知你不喜我,可我…我只有爹爹和哥哥们了…接着是沈诀冷极的声线:朝颜,你太令人失望。
然后是兄长们的怒斥,父亲家法落下的风声,继母别开脸的泪。最后是冷院残羹,下人白眼,和那夜舔上窗棂的、被买通的熊熊烈火。
拒绝。我在脑中冰冷地掷出两个字。
系统骤响尖锐警报:警告!任务拒绝将导致魂飞魄散,永无轮回!
那便散。我赤脚下榻,冰凉的檀木地板刺痛足心,
若圆满要用他们的虚情假意来换,这轮回,我不要也罢。
……
系统陷入漫长死寂,最终,一个截然不同的、低沉缥缈的声音叹息般响起:
…痴儿。既如此,赠你另一条路。汝生母秦氏,并非寻常妇人,她留有遗泽,在城南‘听雨楼’。汝可自取。
声音消散了。我怔立片刻,猛地冲向妆台菱花镜。
镜中脸孔稚嫩。这是回到柳云裳入府半年,那些细碎磋磨刚开端的时候。
门外传来轻叩,侍女碧珠——后来被柳云裳收买,在我饮食中下药的那个——声音带笑:小姐醒了云裳小姐新得了宫花,正给各房送去,请您也去挑呢。
我胸腔一阵翻涌。前世,我便是在这时被她算计,留了道细疤。
告诉她,我听见自己声音平静得可怕,烂糟玩意,自己留着赏玩吧。我嫌脏。
碧珠噎住,噤声退下。
是夜,我循记忆避开护院,悄无声息离了侯府。城南听雨楼,表面是处书局。验过母亲留下的一枚不起眼的玉蝉信物,密室中,玄衣男子单膝跪地,眉目冷峻如寒刃:
属下玄夜,恭迎少主。
他呈上母亲手书。字迹潦草,言说组织交托,望我永不动用,但若真有万不得已…后面字迹被一滴干涸的墨渍晕开。
万不得已。譬如现在。
我握紧那枚触手生凉的玄铁令牌:起来。第一令:查柳云裳所有底细,前世今生,巨细无遗。第二令:我要可用之财,可信之人。第三,我望向窗外沉夜,给我备一处宅院,要最隐秘的。
是。玄夜毫无迟疑,起身时目光极快地掠过我苍白的脸,却未多言一字。
调查结果很快送来。柳云裳,根本不是什么恩人之女。其父是个欠了巨债的赌棍,那场救命袭击疑点重重。她所有柔弱善良,全是戏码。
我听着,心口那片冷灰,一寸寸凝成坚冰。
我开始病了。闭门不出。柳云裳来過几次,带着汤药,被我让玄夜的人暗中泼掉。父亲命人送补品,兄长们隔门说些泛泛的安慰,沈诀被拦在院外几次,最终留下一句
既如此,你好生将养,脚步声渐远。
关怀值纹丝不动。悔意值更是天大笑话。
只有一次,二哥楚暮的声音带了些许不耐:朝颜,云裳生辰宴在即,她望你出席,你纵有病,也莫要太拂人面子,她终是客。
客。快要登堂入室,把我这正主挤去焚身而死的客。
我隔着门扇,指甲掐进掌心,声音却虚弱:二哥放心,妹妹…纵是爬,也定会爬去贺她生辰。
生辰宴那日,侯府张灯结彩。我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白衣裙,未施粉黛,走进花团锦簇的宴厅。霎时一静。
柳云裳一身绯红罗裙,簪着沈诀新赠的珊瑚步摇,迎上来:妹妹肯来,姐姐真高兴。快入席,你病体未愈,吹不得风。她伸手欲挽我臂,指尖暗掐。
我猛地抽手,似受惊踉跄后退,撞翻身后案几杯盏,哗啦脆响中惨白着脸高呼:
别碰我!求求你!我再不敢与你争了!那玉镯不是我偷的!衣裳也不是我故意划破的!别让他们把我关进柴房!我怕黑!我怕冷!
满场死寂。
我泪如雨下,浑身发抖,字字泣血: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活着碍你的眼…我这就去死…这就去…说着便要向厅柱撞去。
被侍女慌忙拉住。
我瘫软在地,呜咽不止,字句破碎却清晰:…为何推我落水诬陷我…为何用针扎我却说我自己弄伤…为何买通婢女说我诅咒父母…为何…连最后一件生母给的肚兜都要抢去剪烂…
每一句,都是一个他们曾亲眼所见、给我定罪的往事。
父亲脸色铁青。继母捂着心口。兄长们怔忡。沈诀盯着我,眸色深沉翻涌,扶着柳云裳的手无意识松开了。
柳云裳煞白着脸:妹妹疯魔了!满口胡吣!快扶下去歇息!
我没疯!我猛地抬头,死死瞪她,眼神枯寂如灰烬,柳云裳,你午夜梦回,可曾听见柴房老鼠啃咬骨头的声音可曾闻见皮肉烧焦的臭气那都是我…都是我啊…!
最后一声,尖利凄绝,我晕厥过去。
被抬回冷院救治时,我听见系统微不可察的叮一声。眼角虚空数据一闪:父悔意值+5,继母+3,兄一+2,兄二+1,兄三+1,沈诀+10。
微薄得可笑。但裂痕已生。
那日后,侯府气氛诡异。我的病更重了,彻底隔绝。只在无人时,于妆匣底层,摸出一枚玄夜给的药丸——服下可令人脉象虛弱垂危,代价是三日蚀骨锥心之痛。
我毫不犹豫吞下。
玄夜的身影在那三日里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最阴暗的角落,如同沉默的影子。每次剧痛袭来,冷汗浸透里衣时,我总能感觉到窗外那道凝定的气息,像寒夜里唯一一块不动摇的礁石。
他不询问,不安慰,只是守着。偶尔递进来的一盏温水,温度总是恰到好处。
三日后,侯府接到我病危的消息。同时,玄夜安排的人,将柳云裳与其真正生父——那个本该已死的赌棍父亲暗中联络的证据,以及她模仿我笔迹、伪造诅咒书信的练习稿,遗落在父亲书房门口。
父亲震怒,秘密拘审那赌棍。
我躺在冷院硬榻上,气息奄奄,听着玄夜低声回报:侯爷雷霆之怒,夫人当场昏厥,三位公子难以置信,沈世子砸了书房半面多宝格。
柳云裳呢我声音嘶哑。
禁足在她院中。侯爷下令彻查昔日所有事。
够了。这足够在他们心里种下终生无法拔除的毒刺。
悔意值开始飙升,脑海里提示音几乎连成一片,数字疯狂跳动,很快就逼近满额。关怀值亦然。
系统音重现,带着一丝急迫:任务即将完成!请宿主接受他们的歉意与关怀,即可……
我笑了,用尽最后力气,对着虚空无声嘶吼:我、不、要。
我楚朝颜,永不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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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走你们的圆满荣华,我不稀罕。
气息断绝。身体冰冷下去。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破门而入的、父亲惊惶的脸,继母崩溃的哭喊,兄长们煞白的面色,还有沈诀,他冲在最前,试图抱起我逐渐僵冷的身体,指尖抖得不成样子。
真可惜啊,看不到你们之后的表情了。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再次醒来,鼻尖萦绕的不再是焦臭,而是清冽的松香与药草苦味。身下是柔软干燥的被褥。
我睁开眼,对上玄夜沉静的黑眸。他守在榻边,姿态警惕如夜枭,眼下有极淡的青影,似是许久未好好休息。
少主昏迷了七日。他声音平稳,递来一盏温水,动作却比以往更显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侯府那边,翻了天。
就着他的手啜饮几口,温水润泽了干裂的喉咙。我略一动,浑身骨骼便叫嚣着酸软无力。
柳云裳呢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赌棍招认了一切。侯爷震怒,已将其移交官府,攀诬侯府、欺诈行恶,够他死在牢里。柳云裳,他顿了一下,侯爷亲自下令,鞭笞三十,锁于偏院柴房,等候发落。
鞭笞三十。对于惯会娇柔作态的她,怕是去了半条命。
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早已沉寂,那串悔意值与关怀值的数字,想必早已爆表。可惜,毫无意义。
他们,我垂下眼睫,来看过我
侯爷、继夫人、三位公子、沈世子,都来了。日夜不休守在外面,直到您……‘断气’。
玄夜语气里有一丝极淡的讥诮,
您‘去’后,继夫人哭晕数次,侯爷一夜白头,楚小将军(三哥)砸了偏院的门,要活剐了柳云裳,被拦下了。沈世子,
他停了一下,抱着您的……旧物,在您院外枯坐了三日,水米不进。
我听着,心湖死寂。
备车,我掀被下榻,双腿虚软,却撑着一股戾气站得笔直。玄夜立即伸手,稳稳托住我的肘部,一股温厚的内力缓缓渡来,支撑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我一怔,没有挣脱。去瞧瞧。
不是回侯府。是去官府大牢,以及,侯府那间柴房。
玄夜没有多问,沉默备车。车厢内,我望着窗外。他坐在对面,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窗外,但我知道,他所有的感知都聚焦在我身上,如同最忠诚的守卫。
牢狱阴暗潮湿。那赌棍蜷缩在角落草堆里,遍体鳞伤,出气多进气少。我站在栏外。他似有所觉,浑浊的眼珠转动,看到我,猛地惊恐瞪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放心,我开口,声音清晰冰冷,我不杀你。你就在这烂泥里,慢慢熬着,一天天等着烂掉、臭掉。
他剧烈颤抖起来。
我转身离开,毫不停留。玄夜跟在我身后半步,像一道隔开所有污秽的屏障。
侯府偏院的柴房,远远便闻见血腥混着衰败的气息。门开着,两个婆子守在门外,见我来,脸色煞白,噗通跪地。
我走进去。柳云裳瘫在一堆肮脏的柴草上,背上衣衫褴褛,渗着暗红的血污和黄浊的脓水。她头发散乱,脸孔灰败。
听到脚步声,她艰难地抬起头。看清是我,瞳孔骤缩,惊骇之后是疯狂的怨毒:楚…朝…颜…!你没死!你装神弄鬼……
我蹲下身。怎么我活着,你很失望我轻轻替她拂开黏在脸颊的乱发,指尖触到她溃烂的伤口,她痛得嘶嘶抽气,别急,你爹在牢里等着你。你们父女,总会有团聚的一日。
她猛地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是你!是你害我!爹爹和哥哥们不会放过你的!沈诀哥哥——
他们我轻笑出声,你的好爹爹,正在书房对着我生母的牌位忏悔。你的哥哥们,大概在忙着说服自己,过去三年是如何瞎了眼。你的沈诀哥哥,我凑近她,一字一句,
他正抱着我小时候玩旧的布老虎,在我院子外头哭呢。你说,他们现在,更恨谁
柳云裳的呼吸陡然急促,怨毒凝固在脸上,慢慢转为极致的恐惧。
好好活着,我站起身,这柴房你且住着。往后,还有的是‘好日子’等你。我瞥向门外那两个婆子,看好了。若让她轻易死了,你们便替她。
婆子磕头如捣蒜。
我走出柴房,阳光刺眼。侯府闻讯而来的人,已远远站了一圈。父亲继母,三位兄长,还有沈诀。他们站在光亮里,我却觉得他们比那柴房里的阴影更加黯淡腐朽。
父亲嘴唇哆嗦,苍老了许多:
颜儿……爹……爹对不起你……他上前一步。
我后退一步,避开。
侯爷慎言,我语气疏离,
民女姓秦,随母姓。与侯府,早已恩断义绝。
继母哀泣一声,几乎站不住:我的儿,你受苦了……娘糊涂啊!她的眼泪落得情真意切,可我只看她前世转身的背影。
大哥楚霆,喉结滚动,声音干涩:朝颜,回家吧。兄长……定补偿你。
二哥楚暮脸色苍白,避开我的目光。
三哥楚骁,眼窝深陷,猛地一拳砸在旁边树干上,血迹斑斑。
最后是沈诀。他瘦得脱了形,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褪色的布老虎。他看着我,眼底是汹涌的绝望和痛悔,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个音。
补偿我缓缓扫过他们每一张写满痛苦和悔恨的脸,
拿什么补偿是柴房里那三年冻馁是你们每一次不分青红皂白的斥责是沈诀你那句‘令人失望’还是……
我抬手,轻轻指了指自己心口,这里,被你们一刀一刀,亲手剐烂烧尽的……那块东西
他们所有人,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尽。
不必了。我转身,走向侯府朱红的大门。
颜儿!父亲嘶声。
妹妹!兄长们急呼。
沈诀终于挤出声音,破碎不堪:朝颜……求你……
我没有回头。
跨出侯府门槛的那一刻,阳光毫无遮挡地落在我身上。有些烫,却终于干净了。
玄夜的马车安静地候着。我上了车,帘子垂下,隔绝了身后所有嘶哑的哭喊。他随后上来,坐在我对面。马车驶动。
都过去了,少主。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有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嗯。我应了一声,靠在车壁上,闭上眼。这一次,不是坠入黑暗,而是疲惫后短暂的休憩。我知道,有他在,很安全。
我彻底接手了生母留下的听雨楼。它脉络深广,超乎想象。玄夜辅佐在我身侧,从无半分逾越,却总能在我需要时递上最精准的情报,最妥帖的方案。
他教我识人辨势,教我掌控这庞大的机器。夜深处理卷宗时,他的手边总会无声无息多一盏温热的参茶或一碗甜汤。我抬头,只能看到他离去时玄衣的一角消失在门廊阴影里。
一次清算旧账,遭遇顽固反扑,刺客的冷箭破窗而入,直取我面门。我甚至来不及反应,一旁如雕塑般的玄夜已旋身将我严实护在怀里,箭镞噗一声没入他肩胛。
他闷哼一声,反手掷出匕首,窗外传来一声惨叫。血迅速染红他玄色衣袍,颜色更深。
玄夜!我扶住他。
无碍,少主。他脸色苍白,额角沁出细汗,眼神却锐利依旧,先确认我毫发无伤,您没事就好。
替我换药包扎时,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到我的皮肤,冷硬如铁,却带着一丝极力控制的、细微的颤。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人,烛火噼啪,空气凝滞得让人心慌。
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柏气混着血腥味。他始终垂着眼,呼吸微重。
下次不必如此,我声音有些发紧,你的命也很重要。
他沉默片刻,抬眼看我,目光深得像夜海:护佑少主,是属下存在的意义。您的安危,高于一切。包括我的命。最后半句,他没说,我却听懂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仓促别开脸。
那些前世的故人,依旧试图闯入我的生活。
父亲几次递帖求见,帖子都被原封不动退回。他后来试图在听雨楼外守候,被玄夜请走。听闻他身体日益衰败,常对着我生母的遗物一坐就是一整天。
继母大病一场,之后常年吃斋念佛,说是要为我赎罪。
大哥楚霆被政敌攻讦,焦头烂额,其中不乏听雨楼的手笔。
二哥楚暮在一次押送粮草途中意外坠马,断了一条腿,仕途尽毁。据说他坠马前,似乎看到了什么骇人的幻影,惊惧大叫着我的名字。
三哥楚骁最是激烈,他试图强闯我的宅院,被玄夜一招击退。他红着眼睛在外嘶吼:朝颜!你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我在院内修剪花枝,手指都未曾抖一下。
后来,他主动请缨去了最苦寒的边关,再无音讯。
至于沈诀。他疯得最彻底。侯府与国公府的联姻自然作废。他整日抱着我那旧嫁衣,或是那个布老虎,在京城四处游荡,见到身形与我略似的女子便冲上去辨认,一次次失望,一次次癫狂呓语。
有时他会醉倒在我的宅院外,哭着说对不起,说着火好大,说着回来。
玄夜通常会面无表情地提一桶冷水浇醒他,命人拖走。
有一次,沈诀挣扎着抓住玄夜的衣摆,嘶问为什么她能信你。
玄夜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
因我从未疑她,负她,伤她。沈诀如遭雷击,瘫软在地,嚎啕大哭。
他们每一个人,都活在了自己亲手打造的无间地狱里,日夜被悔恨啃噬。
柳云裳她没死成。伤好后,被玄夜派人秘密提走,打断了腿,毒哑了嗓子,用玄铁链锁着,扔进了听雨楼最阴暗的米仓,日日舂米。
粗糙的木杵磨烂她娇嫩的手心,血水和米糠混在一起。她时常会惊恐地望向门口,生怕出现的是我。但我从未再去。
又一年春,听雨楼后院的海棠开得正好,如烟似霞。我倚在窗边看书,玄夜无声走近,将一碟新制的海棠糕放在我手边。
城外庄子的新米送来了,很干净。他说。阳光给他冷硬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光。
我拈起一块糕,甜香软糯。阳光暖融融地落在身上。
远处似乎又传来隐约的、疯癫的哭嚎声,被春风一吹,就散了。
我抬眼,对上玄夜沉静的目光。他眼中映着小小的我,再无阴霾。有些东西,在无声的守护和血火的淬炼里悄然改变,不再需要言明。
玄夜,我咬了一口糕,微微笑了,今年的海棠,开得真好。
他看着我唇角浅淡的笑意,冷峻的眉眼似乎也柔和了刹那,低低应了一声:嗯。
窗外,海棠纷扬落下,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