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你能帮我发出去吗? > 第一章

1
午夜惊魂
最后一个回车键敲下去的瞬间,头顶的日光灯管突然滋啦响了一声。
电流的杂音裹着青白色的光落下来,键盘上顿时爬满细碎的影子,像被惊动的潮虫四散逃窜。我盯着屏幕上保存成功的弹窗,指尖还沾着键盘缝隙里积的灰,鼻腔里一股子速溶咖啡混着打印机墨粉的味儿——这是23楼加班到后半夜的标配气息,闷得人胸口发堵。
墙上电子钟的红色数字跳成23:59。整层楼的格子间都浸在黑里,就我的工位亮着,显示屏的蓝光漫过隔板,在对面空桌上投出块菱形的亮斑,像块泡在墨水里的碎玻璃。
可算弄完了。我扯了扯衬衫领口,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响。那声音撞在玻璃幕墙上弹回来,嗡嗡的,倒像是暗处有人学舌。
桌角的外卖盒还没扔,宫保鸡丁的油星在盒盖上凝出层滑腻的膜。我把U盘揣进裤兜,金属边硌着大腿根,忽然想起总监临走时的模样——他拍我肩膀那下格外重,指甲都快嵌进肉里,笑起来眼角的褶子跟刀刻似的:小王啊,这项目成了,给你升职。现在琢磨那笑容,总觉得藏着点什么,像没关紧的水龙头,滴滴答答漏着让人不安的水。
收拾东西时,眼角余光扫到斜对面的工位。
那是林姐的位置。上周三她从天台掉下去后,这儿就一直空着。行政说会清掉离职员工的东西,可她的仙人球还在桌角戳着,绿得发暗,刺儿软趴趴的,盆土板结得像块晒硬的泥饼。更怪的是,她那件灰针织衫居然搭在椅背上,衣角跟着空调风轻轻晃,像刚有人起身走开。
我皱了皱眉。下午路过时明明还没有。
谁在那儿我朝着空位喊了一声,声音在格子间里绕了个弯,变得又细又飘。打印机的指示灯突然闪了下,吐出半张空白纸,哗啦啦的响在这静里显得格外扎耳。
没人应。只有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嘶嘶吐着凉气,风里裹着点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午夜飞行,林姐生前总喷的那款。前调是苦橙叶的清苦,后调却闷得发甜,像烂花瓣泡在蜜里。
我捏着外卖盒往垃圾桶走,脚却不由自主地往林姐工位偏。那盆仙人球的影子在蓝光里拉得老长,刺儿的轮廓像排细针,密密麻麻都指着我。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想去碰那盆土,指尖刚要沾到干裂的泥面,头顶的日光灯管突然暗了半秒。
再睁眼时,椅背上的针织衫没了。
桌面上摊着些文件,边角卷得像被水泡过。最上面的合同封皮印着城东地块开发项目,右下角签着林姐的名字,字迹被什么东西洇湿了,晕成一片模糊的蓝。
后颈突然窜起一股寒意。这个项目,正是林姐出事前盯的。
别装了,哪个同事在开玩笑我拔高了音量,声音却在抖。手心里的外卖盒被捏得变了形,宫保鸡丁的油腥混着香水味钻进鼻子,突然变得跟血腥味似的刺鼻。
打印机又开始咔哒响,这次不是吐纸,是里面的齿轮空转,像有人塞了团湿纸在里头。我盯着那台老惠普,就摆在林姐工位旁边,机身侧面还贴着张泛黄的便利贴,是林姐娟秀的字:记得换墨粉。
上周三晚上,林姐就是在这台打印机前发的最后几条消息。工作群里她连刷三条:文件在左手抽屉里麻烦帮我发给张总急!,可那会儿大家都忙着自己的活,没人搭理。半小时后,保安就在天台发现了她。
警察说是意外。可林姐怕高,走个过街天桥都得扶着栏杆挪,怎么会半夜跑到没护栏的天台
打印机的空转声停了。几秒后,它突然吐出张纸,动作慢得像在憋什么坏。我盯着那张纸缓缓滑出来,心脏在胸腔里撞得生疼——纸上一片漆黑,就中间有个模糊的人影,背对着镜头坐在林姐的工位上,肩膀微微耸着,像在哭。
2
幽灵文件
纸的边缘黏糊糊的,沾着些透明的液体。我捏着纸角凑过去闻,铁锈味混着午夜飞行的甜香,突然想起林姐坠楼时的样子——保安说她落在楼下的遮阳棚上,白裙子浸在血里,像朵被踩烂的白玫瑰。
别吓我了......我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指尖的液体突然变黏,低头一看,纸角的透明液体不知啥时成了暗红色,顺着指缝往下滴,在地板上晕开小小的血点。
打印机又吐出张纸。这次上面有字,用黑色马克笔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学生涂鸦:
帮我把文件发出去
就在抽屉里
他们说我发错了
最后那个了字收尾格外用力,笔尖差点把纸戳破,留下个黑窟窿。
我突然想起林姐的离职申请。她出事前三天交过一次,理由是身体不适,被总监压下去了。那天下午我去茶水间,听见她在总监办公室吵,声音很尖:那文件明明被动过手脚!你们不能让我背锅!
当时没当回事,现在想起来,那声音里的恐惧像冰锥似的,顺着记忆往心里扎。
我盯着林姐的抽屉,左手最下面那个,她消息里说的地方。抽屉缝里好像有光,幽幽的,像手机屏幕亮着。鬼使神差地,我走过去,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金属拉手,整层楼的灯突然全灭了。
应急灯应声亮起来,绿幽幽的光从天花板角落淌下来,把所有影子都拉得老长。格子间的隔板在绿光里像排墓碑,林姐的工位就在墓碑群中间,抽屉自己弹开条缝,里面的东西隐约能看见。
啊!我吓得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饮水机上,水桶发出哐当的巨响。
抽屉里没有文件,只有一沓厚厚的打印纸,每张都印着那个背对着的人影。越往后翻,人影的角度越偏,到最后几张,那人已经侧过脸来,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遮住大半张脸,只能看见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像被人硬生生扯上去的。
最底下压着个东西,在绿光里闪着冷光——是枚工牌。林姐的照片在幽暗里泛着白光,她穿的还是入职时的证件照,笑得一脸青涩,眼神却直勾勾盯着镜头外的我,瞳孔黑得像两口井。
我突然想起林姐的眼睛。她有双亮闪闪的杏眼,笑起来会弯成月牙,可出事前那几天,她的眼白里满是红血丝,像很久没睡过,看人时总带着种惊惶的闪躲。有次我去她工位借订书机,撞见她对着电脑屏幕发抖,屏幕上是份文件的修改记录,修改人那一栏是空的,修改时间却显示在凌晨三点——那天整个部门都没人加班。
谁在那儿我抓起工牌想扔,手指却像被粘住了,金属牌面冰得刺骨,背面刻的工号0713突然变得滚烫,像被火烤过。这个号我有印象,入职时行政说过,工号按入职日期排,0713就是7月13日,巧的是,我生日也是7月13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椅子转动的声音。
吱呀——吱呀——
声音很慢,带着木头摩擦的涩感,清清楚楚从林姐工位传过来。应急灯的绿光正好扫过那儿,我看见椅子正以个不可能的角度自己转着,椅背上搭着的灰针织衫突然鼓起来,像有人正从里面往外钻。领口的位置凸起来个圆圆的轮廓,像颗低垂的头,跟着转动的节奏轻轻晃。
我的文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轻,带着哭腔,气音里裹着午夜飞行的甜香,你能帮我发出去吗
3
背锅之谜
我猛地回头,却啥也没看见。林姐的工位空荡荡的,只有那盆仙人球在绿光里晃,刺儿的影子在墙上投下密密麻麻的黑点,像无数只眼睛。可桌上的文件变了样,原本散乱的纸被码得整整齐齐,最上面那张的右上角,多了个鲜红的指印,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泥——和林姐那盆里的土一模一样。
那声音还在耳边,越来越近,热气吹得后颈发麻:他们改了文件的日期......把2023改成2022......张总会发现的......
我终于反应过来要跑,拼尽全力往消防通道冲。身后突然响起高跟鞋踩地板的声音,噔噔噔,又急又密——不对,我今天穿的是运动鞋。那脚步声跟得很紧,鞋底敲瓷砖的脆响混着针织衫摩擦的窸窣声,像有人贴在我后背追。更怕人的是,我听见指甲刮桌面的声音,沙沙,沙沙,从林姐那儿一路追过来,在这静悄悄的办公室里划出刺耳的线,像在标我的逃跑路线。
经过总监办公室时,虚掩的门缝里突然透出光。我下意识瞥了一眼,心脏差点停跳——总监的办公桌上,摆着份和林姐桌上一样的合同,只是封皮上的签名被划掉了,改成了我的名字,字迹歪歪扭扭像用左手写的。总监的转椅正对着门口,椅背上搭着他那件深灰西装,领口别着的钢笔在绿光里闪着冷光,笔尖朝下,像刚写完什么。
消防通道的门就在眼前,绿色的安全出口灯在黑里格外扎眼。我伸手去拉门把手,指尖却摸到只冰凉的手,皮肤像泡过水的纸,软塌塌裹着骨头,死死攥住我的手腕。
别跑......那声音贴在我耳朵上,带着股潮湿的霉味,帮我最后一次......就看一眼监控......
我吓得浑身发抖,猛地回头——应急灯的绿光里,林姐的脸就在我眼前。她额头有个碗大的洞,暗红的血混着脑浆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灰针织衫的领口。她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映着我惊惶的脸,可视线却越过我,死死盯着我身后。
我僵硬地转过头。
林姐的工位上不知啥时坐了个人,穿着总监那件深灰西装,背对着我们,正弯腰往碎纸机里塞东西。纸张被绞碎的咔嚓声在这静里格外清楚,像有人在啃骨头。碎纸机出口堆着些白纸渣,上面沾着点红的,像干了的血。
他们说我发错了文件......林姐的指甲掐进我的肉里,疼得我差点叫出声,可那明明是他们改的......在茶水间的监控死角......那天保洁请假,就总监去过......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他还戴了手套!黑色的皮手套!我在垃圾桶里看见过!
碎纸机突然停了。那个穿西装的人影慢慢转过身,绿光打在他脸上——那不是总监。他脸上没有五官,就一片漆黑,像被打印机的墨从头到脚涂过,只有西装领口露出的皮肤惨白惨白的,像纸糊的。他左手戴着只黑皮手套,指尖还沾着点墨渍,正慢悠悠擦着碎纸机的刀片。
他手里举着最后一张纸,上面印着我的名字,用红笔圈着,红得像血。名字下面还有行小字:城东项目负责人,文件修改人。
下一个......那黑影开口了,声音不是总监的,也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是好多声音叠在一起,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像无数根针扎进耳朵,该你背锅了。
应急灯突然闪了一下,灭了。
黑暗一下子把啥都吞了,只有碎纸机的指示灯还亮着,红得像只睁着的眼睛。我听见自己的尖叫和碎纸机重新启动的声音混在一起,还有高跟鞋踩在碎纸上的咯吱声,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朝我走来。
那午夜飞行的甜香变得浓稠,像化不开的糖浆,裹着铁锈味灌进喉咙,我突然想起林姐抽屉里的工牌——她的入职日期是7月13日,我的生日也是7月13日。更怕人的是,上周总监找我谈话时,曾漫不经心地说:小王啊,你这生日好,跟咱们公司成立日同一天,7月13号,注定要为公司效力。
当时只当是句玩笑,现在想起来,那语气里的阴冷像毒蛇似的缠上心脏。
碎纸机入口传来咔哒声,像有什么硬东西被塞了进去。我摸索着后退,手指碰到个冰凉的金属片,是我的工牌,不知啥时掉在了地上。背面的工号被什么东西划得乱七八糟,就剩07两个数字,像在笑话我的蠢。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U盘突然发烫,烫得像块烙铁。我想起那个项目文件,想起总监拍我肩膀时的眼神,想起林姐最后发的消息——原来她不是在求帮忙,是在提醒。我猛地想起自己的电脑还没关,桌面上有个隐藏文件夹,是上周帮IT修电脑时无意中发现的监控备份,里面正好有茶水间的录像。
4
真相浮现
黑暗里,有人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脸往碎纸机方向按。我闻到自己头发烧焦的味,看见入口处转动的刀片上沾着片灰布,是林姐的针织衫。
你的文件......也错了哦。林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次没了哭腔,只剩种诡异的笑,他们说,是你改的。
我拼命挣扎,手指在地板上乱抓,摸到支掉在地上的马克笔。不知哪来的力气,我拧开笔帽,在身前的地板上疯狂涂抹,墨水混着血珠在黑里晕开——我写的是林姐告诉我的,茶水间监控死角的位置,文件被改的具体日期,还有那黑影西装口袋里露出的半截U盘,上面的标签和总监桌上的一模一样。
碎纸机的刀片离我的脸就几厘米时,整栋楼的火警突然响了。
刺耳的警报声撕破黑暗,红色的警示灯开始旋转,照亮了办公室的每个角落。我看见林姐的身影在红光里变得透明,她的手还抓着我的头发,可力气越来越小,最后化成一缕烟,散在打印机那边。那台老惠普突然自己启动,吐出一沓文件,都是城东项目的原始合同,上面的签名清清楚楚,是总监的名字。
那个黑影在警报声里扭曲起来,西装下的身子像被揉皱的纸,慢慢缩成一团,最后钻进碎纸机的出口,变成堆黑色的纸渣。纸渣里混着枚工牌,是总监的,照片上的他笑得一脸和善,胸前的工号也是0713。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都是冷汗。火警的喷淋系统开始喷水,冰凉的水浇在脸上,才让我稍微清醒点。林姐的工位上,那盆仙人球被水浇得发亮,盆土裂开的缝里,露出半截U盘,和我口袋里的一模一样。我捡起来插进电脑,里面是总监和张总私下交易的录音,清清楚楚记着他们怎么改文件,怎么计划让林姐背锅,最后又怎么盯上我这个7月13日生日的替罪羊。
第二天早上,清洁工打开办公室门时,看见我的工位上放着杯没喝完的咖啡,杯壁上凝的水珠里,映着个模糊的女人影子。林姐的仙人球开了朵惨白的花,花瓣边上泛着红,像沾了血。
打印机里卡着张纸,上面印着三个人影,背对着镜头坐在空荡荡的格子间里。最左边的穿灰针织衫,中间的是深灰西装,最右边的,穿件皱巴巴的白衬衫,袖口还沾着没干的墨渍。
而我的工牌,挂在碎纸机的入口处,照片上的我,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和林姐最后那张打印纸上的人影,一模一样。
行政来清理现场时,在林姐的抽屉里发现一沓文件,上面详细记着城东项目的资金流向,还有几段模糊的录音,是总监和张总在茶水间的对话,提到换文件找个替罪羊就用新来的小王。
警察带走总监的时候,他一直在尖叫,说林姐的鬼魂缠着他,说打印机里会吐出带血的纸。没人信他的话,只有我看见,他被塞进警车时,领口露出的皮肤惨白惨白的,像纸糊的,左手手腕上有圈深深的勒痕,和碎纸机的皮带印一模一样。
张总也没跑掉。警察在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搜出了改文件的原始记录,还有一笔从城东项目来的赃款,数能判他十年以上。被带走那天,他突然发疯似的往23楼天台冲,嘴里喊着不是我改的!是那东西逼我的!,最后被两个警察死死按住,挣扎间,,他西装口袋里掉出只黑皮手套,指尖沾的墨渍和林姐说的分毫不差。
公司里流言蜚语没断过。有人说林姐是冤死的,变了厉鬼回来报仇;有人说23楼本就不干净,以前是家医院的太平间,盖写字楼时没清干净地基;还有人说,每天午夜打印机自己吐出来的纸,其实是死人的冤状。
只有我知道,那些纸不是冤状,是证据。
新总监上来,头件事就是换了23楼所有的日光灯管,又把那台老惠普打印机扔到废料堆。可邪门的是,第二天一早,打印机又出现在林姐工位旁,机身侧面的便利贴换成新的,上面写着:文件已备份。
加班的人少多了。到晚上十点,整层楼基本空了,就我还在工位上待着。不是活儿多,是林姐的仙人球还在,那朵惨白的花开得越来越旺,花瓣上的红痕像会动似的,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我开始拾掇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林姐出事前一周,在茶水间垃圾桶里捡过半张撕碎的体检报告,上面写着良性肿瘤,建议尽快手术;她抽屉最里头藏着张照片,是个穿中学校服的男孩,背面写着儿子,等妈妈忙完这个项目就带你去游乐园;还有她的考勤记录,连着三个月全勤,加班时长加起来超过三百小时。
这些碎片拼在一起,像幅泡在泪里的画。一个想活下去、想陪儿子长大的妈,最后成了利益链上的牺牲品。
某天深夜,我正备份城东项目的所有资料,打印机突然又启动了。这次吐出来的不是黑影,也不是血字,是张游乐园门票,日期是上周六——林姐本来答应带儿子去的日子。门票背面有行娟秀的字:麻烦交给保安室老王,他知道我儿子的学校。
5
希望重生
我捏着那张门票,突然想起保安老王。他是个寡言的老头,总穿件洗得发白的保安服,林姐出事那天,是他第一个发现的,也是他坚持要报警,说这姑娘不是会寻短见的人。
第二天我把门票给老王时,他浑浊的眼睛突然红了。小林这孩子,命苦。他叹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个铁盒子,里面全是林姐托他保管的东西:给儿子买的变形金刚、没拆封的肿瘤药、还有封写了一半的信,开头是对不起,妈妈可能要食言了。
她儿子在郊区寄宿学校,老王抹了把脸,我每周去看他一次,说他妈妈出差了。
我这才明白林姐为啥非要把文件发出去。她不是要证明自己没错,是想给儿子留条后路。那些被改的文件里,藏着总监和张总的罪证,只要发出去,就能拿到笔赔偿金,够她儿子读完大学。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23楼天台,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林姐就站在我旁边,穿件干净的白连衣裙,额头上的伤口没了,眼睛亮得像星星。
谢谢你。她笑着说,手里牵着个小男孩,正是照片上那个,他收到门票了,说放假就去。
小男孩怯生生朝我挥手,手里拿着个变形金刚,是林姐藏在铁盒子里的那个。
文件……我想说啥,被她打断了。
都过去了。她的影子慢慢变透明,像被风吹散的雾,以后别加班到太晚,回家陪陪家人吧。
天台的风突然停了。我低头一看,自己站在办公室地板上,晨光透过玻璃幕墙照进来,在林姐工位上投下片暖乎乎的光斑。那盆仙人球的花谢了,盆土裂开的缝里,冒出棵小小的嫩芽,嫩得发绿。
打印机安安静静待在原地,机身侧面的便利贴换成了:再见。
我收拾好东西,最后看了眼23楼。格子间的隔板在晨光里像排等着晒太阳的人,林姐工位上,那棵嫩芽正对着我,好像在说,黑总能过去,只要有人记得,有人愿意伸手。
走出写字楼时,保安老王朝我挥挥手,他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说是给林姐的儿子送排骨汤。阳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像镀了层金。
从那以后,我再没在23楼加班到午夜。但我知道,每个深夜,那台打印机还会吐文件,不是为了吓人,是为了提醒那些还在格子间里忙的人:别光顾着往前跑,忘了为啥出发。
偶尔路过林姐的工位,会看见新来的小姑娘给仙人球浇水,嘴里哼着歌。嫩芽已经长得挺高了,绿得发亮,像个小小的希望,在23楼的晨光里,安静地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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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