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外卖单备注不要葱姜,要你的微笑。
>我骂了句神经病,却为三倍配送费冲进雨幕。
>开门的IT鬼才凌乱如黑客帝国现场:终于等到你。
>他教我敲代码情书,带我看服务器里的极光。
>直到商业间谍的枪抵住我太阳穴:解锁他的电脑,或看着他死。
>我颤抖着输入他生日——错误。
>输入相遇日期——错误。
>身后传来他沙哑的嘶喊:用我们第一次对话的订单号!
>警报红光淹没视野时,我听见他最后一句:等我出狱,继续教你写情书。
---
暴雨,像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肆意地向人间倾倒着冰冷的洪水。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在快跑外卖明黄色的塑料雨披上,发出沉闷又急促的噼啪声,连绵不绝,几乎盖过了城市里其他所有的声音。林小雨缩在电动车狭小的座垫上,身体随着每一次车轮碾过水坑而剧烈地颠簸。寒意透过单薄的雨披,针一样刺进骨头缝里,冻得她牙齿忍不住咯咯打颤。
手机在防水袋里固执地震动起来,屏幕幽光在灰暗的雨幕里亮起,像一只窥探的眼睛。又一单。她费力地腾出一只手,在湿滑的屏幕上划开接听。配送地址跳出来,是那个熟悉又让她隐隐头疼的地方——城南那片老旧的、迷宫似的筒子楼深处。备注栏里一行字,突兀地闯入眼帘:不要葱姜蒜,要你的微笑,请快一点。
神经病吧!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来,林小雨低声骂了一句,声音被厚重的雨声轻易吞没。这鬼天气,这见鬼的地址,还有这莫名其妙的要求!她下意识就想狠狠点下拒绝按钮。指尖悬在冰凉的屏幕上方,犹豫了仅仅一秒。拒绝意味着罚款,意味着今天可能白跑。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配送费那一栏鲜红的数字上——三倍!是平时三倍的价格!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烫掉了所有的犹豫和怨气。
妈的,为了钱,忍了!她咬紧后槽牙,仿佛要把那点骨气也嚼碎了咽下去。手腕猛地一拧车把,老旧的电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呜咽,车轮卷起浑浊的水花,像一艘破旧的小艇,一头扎进了那片被暴雨彻底搅浑的、墨汁般粘稠的夜色里。
雨水冰冷地抽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电瓶车微弱的光柱在雨幕中艰难地切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光柱边缘被飞溅的水珠折射成一片迷离的碎光。筒子楼的轮廓在雨帘后影影绰绰,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大怪兽。七拐八绕,狭窄的巷道两侧是剥落墙皮的老楼,雨水顺着排水管哗哗流下,形成一道道浑浊的小瀑布。终于,电驴在一个黑洞洞的单元门前停下。门牌号被经年的油污和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林小雨凑近了才勉强辨认出那串数字。
没有门铃,只有一扇老旧的、布满铁锈的防盗门。她抬手,指关节在冰冷的铁皮上用力敲了三下。咚!咚!咚!声音在空寂的楼道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门内一片死寂。只有楼道尽头那盏接触不良的声控灯,在雨声的间隙里神经质地闪烁了几下,投下短暂而昏黄的光晕,旋即又陷入更深的黑暗。林小雨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一种被戏耍的屈辱感混合着刺骨的寒意,慢慢爬上脊背。她深吸一口气,裹挟着雨水的腥冷空气灌入肺里,冻得她一个激灵。她抬起手,准备用上全身的力气再砸一次。
就在她的拳头即将落下的瞬间,门锁内部传来一连串极其轻微、却异常清脆的咔哒声。像是几枚小小的金属棋子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推入了锁槽。紧接着,嘎吱——一声悠长而艰涩的摩擦声响起,仿佛这扇门很久很久没有被打开过了。厚重的防盗门,向内缓缓拉开一道缝隙。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速食面调料包、过期咖啡渣、还有某种电子元件微微发烫的焦糊味道,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呛得林小雨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门缝里透出的光线极其微弱,是一种电子屏幕特有的、偏冷的幽蓝色。
一个身影几乎完全隐没在这片幽蓝的暗影里。他很高,身形瘦削得近乎嶙峋,背脊习惯性地微微佝偻着,像是长久伏案留下的印记。凌乱的黑发像一堆缺乏修剪的杂草,胡乱地覆盖在额前,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林小雨只能勉强看清他下巴的轮廓,线条分明,却带着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他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洗得发灰的深色连帽卫衣,袖口磨损得起了毛边。脚上踩着一双看起来穿了很久的、鞋底边缘有些开胶的拖鞋。
他静静地站在门后,如同一个刚从漫长冬眠中被惊醒的影子,带着浓重的倦怠和一种与周遭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终于等到你。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长期缺乏睡眠或者极少开口说话的沙哑,像砂纸轻轻摩擦过桌面。那声音穿过门缝,穿透哗哗的雨声,清晰地落在林小雨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仿佛她不是送一份外卖,而是他命运剧本里早已写定的角色,此刻终于登场。
林小雨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有些懵。她定了定神,把手里那个裹了好几层塑料袋、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外卖盒往前递了递。您的外卖。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职业化一些,尽管牙齿还在轻微打颤,备注说不要葱姜蒜,商家说本来就没放。
他没有立刻去接外卖,那双隐在浓密刘海阴影下的眼睛,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很沉,带着一种审视代码般的专注和穿透力,让林小雨感到一丝不自在。
谢谢。他终于伸出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短很干净,只是皮肤同样带着缺乏血色的苍白。他的指尖在接过外卖盒时,无意间擦过了林小雨冰冷的手背。那触感很轻,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属于这个冰冷雨夜的微温。林小雨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缩回了手。
钱……钱已经付过了吧她有些慌乱地补充道,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古怪的交接。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他握着那盒还带着林小雨手上雨水的外卖,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沉重的防盗门在他身后,带着同样艰涩的嘎吱声,无声地合拢。楼道里最后一点幽蓝的光线也被彻底吞噬,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震耳欲聋的雨声,将林小雨重新包围。
她站在冰冷的楼道里,刚才指尖那一点微温带来的奇异感觉还未完全消散,就被更深的寒意取代。她搓了搓冻僵的手,转身冲回雨幕中。那个门后的身影,那声沙哑的终于等到你,还有那双隐藏在凌乱发丝后的眼睛,却像一枚微小的芯片,被强行植入了她混乱的脑海,挥之不去。
---
暴雨持续肆虐了整整一夜,城市被浸泡在无边的水汽里。第二天清晨,当林小雨揉着酸胀的太阳穴,习惯性地划开手机屏幕,准备接单时,一个陌生的APP图标突兀地出现在手机桌面的角落。图标设计极其简洁,只是一个深蓝色的、微微旋转的莫比乌斯环,没有任何文字标识。她皱起眉,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下载过这个东西。
流氓软件她嘟囔着,手指毫不犹豫地点向卸载。然而,无论她怎么用力长按,那个蓝色的莫比乌斯环都纹丝不动,像一枚顽固的铆钉死死钉在屏幕上。更诡异的是,屏幕下方甚至没有弹出任何卸载选项。她尝试关机重启,那个蓝色的环依旧静静躺在那里,仿佛从一开始就是手机的一部分。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来。林小雨点开手机设置,翻到应用管理列表,试图找到这个APP的蛛丝马迹。列表很长,她快速滑动着,目光扫过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应用名。没有。那个深蓝色的图标,根本不在列表里。它像一个幽灵程序,存在于桌面的可视层面,却完全躲过了系统的后台管理。
见鬼了!她低咒一声,泄愤似的用力戳了一下那个图标。
屏幕瞬间亮起一片柔和的浅蓝色光晕,像初春宁静的湖面。没有任何启动界面,没有任何登录提示。光晕中心,一行清晰的黑体字缓缓浮现:
>【昨晚的雨很大,辛苦了。微笑收到了,很甜。】
林小雨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鼓般撞击着胸腔。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比昨晚的雨水更加冰冷刺骨。她的手指僵硬地悬在屏幕上方,指尖冰凉。昨晚!微笑!那个神经病一样的备注!
她猛地抬头,视线下意识地投向窗外。对面那栋破旧的筒子楼在雨后湿漉漉的空气里沉默着,那个黑洞洞的单元门,此刻像一张紧闭的、沉默的嘴。是他!昨晚那个门后的黑客帝国!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他怎么做到的他怎么知道她的手机号他怎么绕过所有系统安装这个鬼东西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他一直在看着她昨晚,或者更早这个想法让她毛骨悚然,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几乎是出于一种生物本能,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删掉它!
浅蓝色的光晕温柔地包裹着屏幕,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惊慌。几秒钟后,那行问候语如同被水流冲刷的沙画,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复杂而优美的字符,像某种神秘的咒语,又像一首无声的诗歌:
```python
import
time
while
True:
print(想念是无限循环的算法)
time.sleep(1)
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深
```
林小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串天书般的符号。她完全看不懂,但那奇特的韵律感和排列组合中透出的某种冰冷的逻辑,竟奇异地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轮廓——一个坐在幽蓝屏幕前、用代码表达情感、行为方式如同程序运行般精确又难以预测的怪人轮廓。荒谬感暂时压倒了恐惧。
这是什么病毒吗她颤抖着手指,带着一丝绝望的试探,又输入了一句。
屏幕上的字符再次如流水般变化:
```java
if
(你
==
害怕)
{
我.行为
=
保持距离;
}
else
{
我.邀请
=
进来喝杯热咖啡;
}
```
这一次,字符的排列组合似乎透着一丝笨拙的坦诚和小心翼翼的试探。那冰冷的编程语言框架下包裹着的,竟然是一个关于害怕和邀请的选择题林小雨盯着屏幕上那个热咖啡的字眼,昨晚楼道里的寒意和指尖那一点微温的触感,奇异地交织在一起。恐惧的坚冰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种强烈到几乎荒谬的好奇心,如同藤蔓般从缝隙里疯长出来。
这个人,这个用代码说话的怪人……他到底是谁他究竟想做什么
屏幕上的字符安静地停留着,像在耐心等待她的回应。窗外的城市在雨后焕发出一种清新感,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林小雨深吸了一口气,潮湿的空气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她盯着那个else后面的邀请,指尖悬在冰冷的屏幕上,犹豫着,仿佛在触碰一个潘多拉魔盒的边缘。最终,那该死的好奇心,或者说,是那热咖啡三个字带来的、对温暖最原始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她僵硬地移动手指,在虚拟键盘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下:
else。
发送。
---
屏幕上的蓝色光晕温柔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水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漾开的涟漪。那串else的字符悄然隐去,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新代码,也没有任何地址或指示。整个APP界面恢复了那片纯净的浅蓝,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林小雨盯着那片空白的蓝,足足愣了好几秒。什么意思代码运行错误还是他反悔了一股被戏弄的羞恼感涌上来,她烦躁地把手机扔到床上。神经病!她低声骂了一句,决定不再理会这个诡异的APP和那个更诡异的男人。她起身,胡乱套上外套,准备出门继续跑单。
刚走到门口,手机突然在口袋里剧烈地震动起来,不是来电,是那种APP收到重要推送的特殊震动频率。她脚步顿住,迟疑地掏出手机。屏幕亮着,依旧是那个莫比乌斯环的APP界面。上面只有一行清晰的黑体字,像一道指令,带着不容置疑的简洁:
>【现在。门外。】
林小雨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租住的这间老旧公寓的房门。薄薄的木板门,此刻像一个沉默的舞台幕布。她屏住呼吸,脚步放得极轻,一步步挪到门后,动作僵硬地凑近猫眼。
视野被扭曲成一个凸面。楼道昏暗的光线下,一个瘦削颀长的身影安静地立在门外,正是昨晚筒子楼里那个男人。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灰的深色连帽卫衣,帽子松松地罩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微微低着头,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姿态显得有些紧绷和不自在,像是第一次执行某种陌生协议的程序,等待着关键的启动信号。
林小雨贴在冰冷的门板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真的要开门吗放一个能用神秘APP入侵她手机、行为模式如同外星人一样的男人进来这念头本身就像打开了地狱之门。可昨晚那声终于等到你,还有屏幕上那句笨拙的热咖啡邀请,又像某种无法抗拒的引力。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指颤抖着,拧开了门锁。
咔哒。
门开了一条缝。
门外的男人似乎被这轻微的声音惊动,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帽檐的阴影下,那双眼睛终于清晰地显露出来。眼窝有些深陷,瞳仁是极深的墨色,像两潭望不见底的寒水,此刻却奇异地闪烁着一种混杂着紧张、探究和……一丝近乎纯真的期待的光芒。这眼神与他周身散发的孤僻疏离感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瞬间击中了林小雨。
我……他开口,声音依旧低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干涩,带了咖啡。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程序的可靠性,有些笨拙地从卫衣宽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纸杯,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显然是刚买的,还带着温热的触感。
林小雨的目光落在他递咖啡的手上。骨节分明,苍白修长,指甲修剪得异常整洁。就在他手腕内侧,靠近袖口的地方,一道约莫两寸长的、颜色很浅的疤痕蜿蜒着,像一条褪色的旧代码,刻印在苍白的皮肤上。那疤痕的形状有些奇特,边缘并不平滑,像是某种灼伤或者……电击留下的痕迹
她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手腕看太久了,脸颊微微发烫,赶紧伸手接过了那杯温热的咖啡。谢谢。声音细若蚊呐。
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略微放松下来。陆沉。他吐出两个字,像是在进行某种身份验证。
林小雨。她下意识地回应。
陆沉点了点头,墨色的眼眸里那点紧张似乎褪去了一些,但探究的光芒更盛了。他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的意思,只是用那双眼睛安静地、专注地打量着林小雨和她身后狭小的屋子,那目光像无形的探针,扫描着每一个细节,让她浑身不自在。
进来吧。林小雨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感觉自己的声音飘忽得不像自己的。
陆沉像是接收到了明确的指令,这才迈步走了进来。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程序化的精准,每一步都轻而稳,仿佛在计算着落脚点的最优解。他走进这个小小的空间,目光扫过堆着杂物的旧沙发、贴着便利贴的冰箱、还有窗台上几盆有些蔫头耷脑的绿植。他的存在,像一行突兀的、带着强大算力的代码,瞬间侵入了这个平凡而凌乱的生活脚本。
他走到屋子中间,停下脚步,转过身,再次看向林小雨。那专注的目光让她感觉自己像是实验室里等待被解析的样本。
你的手机,他开口,声音平稳了一些,那个APP,是我写的。他陈述着,像是在汇报一个项目进度,安全。只是……想和你说话。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些迟疑,目光微微垂了下去,落在自己沾了些泥点的旧拖鞋上,那点纯真的期待感又浮现出来,像一个等待用户反馈的程序员。
林小雨握着那杯温热的咖啡,指尖的暖意似乎顺着血液流向了心脏。恐惧的坚冰,在那双墨色眼眸里奇异的纯真和手腕上那道神秘的疤痕面前,悄然裂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潘多拉魔盒的盖子,终究还是被她自己亲手掀开了一条缝。
---
陆沉成了林小雨那个简陋出租屋里的一个固定坐标,一个带着代码气息的幽灵访客。他出现的频率并不遵循常人的社交逻辑,有时是暴雨倾盆的深夜,有时是阳光刺目的正午,更多时候,是在林小雨结束了一天疲于奔命的送单工作、瘫在沙发上啃冷面包的时刻。他总像一段被精准触发的程序,悄然出现在门外,手里有时提着一个装着热腾腾食物的纸袋,有时是几本崭新得能割伤人的计算机大部头书籍,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张旧沙发的角落,打开他那台看起来厚重得能当武器用的黑色笔记本电脑,沉浸在他那个由0和1构筑的、旁人无法理解的冰冷世界里。
试试这个。某个雨声淅沥的黄昏,陆沉忽然把电脑屏幕转向林小雨。屏幕上不再是晦涩的代码,而是一个极其简洁的窗口,背景是深邃的星空蓝。光标在输入框里安静地闪烁。
林小雨茫然地看着他:试什么
说话。陆沉言简意赅,墨色的眼眸在屏幕幽光的映照下亮得惊人,对着它。
林小雨将信将疑,凑近麦克风口,带着几分戏谑地开口:喂陆大天才今天又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指教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屏幕上那深邃的星空蓝背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骤然荡漾开绚丽的涟漪。无数细小的、闪烁着七彩光芒的代码碎片如同被惊起的萤火虫,从屏幕深处喷涌而出,它们旋转、碰撞、聚合,最终在她刚刚说出的每一个字的位置,凝聚成一行同样闪烁着柔光的文字:
>【林小雨:喂陆大天才今天又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指教】
每一个字都像是由流动的星辰和跳动的数据光点构成,美得惊心动魄。
哇!林小雨惊叫出声,眼睛瞪得溜圆,刚才那点戏谑荡然无存,只剩下纯粹的震撼和惊喜,这…这是什么魔法
陆沉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几乎不能称之为笑容,更像是一段程序运行成功后返回的确认信号。不是魔法。是算法。情绪可视化。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她刚才说的高深莫测四个字上。那四个由光点构成的字立刻像被赋予了生命,轻轻跳跃起来,散发出更强烈的、带着点俏皮的暖橙色光芒。看,这个词,你用了调侃的语气,情绪标记是‘愉悦’和‘轻微挑衅’,所以它的光谱偏向暖色,动态响应也更活跃。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如同一位指挥家在驾驭着光的交响乐。随着他的动作,那些由她的声音转化成的文字,光芒或明或暗,颜色或冷或暖,如同拥有生命般微微起伏跳跃。他专注地解释着背后的逻辑,那些关于语音识别、情感分析模型、实时渲染引擎的术语,林小雨听得云里雾里,但屏幕上那因她的话语而诞生、而舞动的璀璨星河,却让她着了迷。她忍不住又说了几句,看着自己的声音在屏幕上幻化出不同的色彩和形态,像一个孩子发现了最奇妙的玩具。
这太酷了!她由衷地赞叹,眼睛舍不得离开屏幕。
陆沉看着她兴奋的侧脸,墨色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暖意。他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几个指令,屏幕上的星河流光渐渐淡去,重新恢复成那片深邃的蓝色。想看点更酷的吗他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人类的邀功般的意味。
林小雨用力点头。
陆沉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起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屏幕上的黑色命令窗口里,一行行绿色的代码瀑布般倾泻而下。他专注的侧脸在屏幕幽光中轮廓分明,像一尊沉浸在自己神域中的雕塑。林小雨屏住呼吸,看着他按下最后一个回车键。
刹那间,整个房间仿佛被投入了深海。所有的光线都消失了,只剩下陆沉那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但那光源射出的,不再是单调的光束,而是无数道柔和而变幻的光带。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极光,从屏幕中流淌出来,轻盈地悬浮在狭小的出租屋空间里。
冰蓝、翠绿、淡紫、橙红……无数种色彩交织、流淌、旋转,在天花板上蜿蜒出蜿蜒的河流,在墙壁上投射出变幻的星云,在林小雨惊愕的脸上投下梦幻的光影。那些光带无声地流动,时而如轻纱般曼妙,时而如奔涌的潮汐般壮阔。空气里仿佛能听到一种无声的、来自宇宙深处的低吟。
林小雨彻底呆住了。她仰着头,微张着嘴,像个第一次看到星空的原始人。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向一道缓缓流淌而过的翠绿色光带。指尖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只留下一圈微小的光晕涟漪,带着一丝清凉的触感。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她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场梦境。
服务器阵列的实时负载数据,陆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我做了映射和渲染。峰值是红色,低谷是蓝色,数据传输是这些流动的轨迹。他指着一条快速穿梭的亮白色光带,它代表此刻正从北美节点流向亚洲主干的加密信息流。
林小雨完全听不懂什么服务器、什么负载、什么节点。她只知道,此刻,在这个她为了省电连空调都舍不得多开、堆满了廉价杂物的狭窄空间里,陆沉用他那双操控代码的手,为她召唤来了整个宇宙的星光。那冰冷的服务器运行数据,化作了她指尖流淌的、触手可及的梦幻极光。
她转过头,看向黑暗中陆沉模糊的轮廓。屏幕幽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那双墨色的眼眸映照着流动的极光,深邃得如同宇宙本身。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崇拜、悸动和难以言喻亲近感的热流,猛地冲垮了她心中最后一道名为防备的堤坝。她不再是那个仅仅为了三倍配送费冲进雨里的外卖员,她感觉自己正被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拉进一个她从未想象过的、瑰丽而危险的漩涡中心。
---
城市的脉搏在昼夜交替中平稳跳动,日复一日。林小雨的生活,却仿佛被悄然接入了另一条高速运转的轨道。陆沉的存在,如同一个强大而隐秘的引擎,驱动着她平凡的世界向着光怪陆离的方向飞驰。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那个莫比乌斯环APP上的文字交流。某个周末的清晨,林小雨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陆沉的专属界面。没有文字,只有一个不断闪烁的、类似雷达扫描的圆形标记,中心一个微小的光点正在缓慢移动。
>【跟着它。】
指令简洁得不容置疑。
林小雨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抓起外套冲出家门。清晨的街道行人稀少,空气微凉。手机屏幕上,那个代表她位置的光点正随着她的奔跑而移动。扫描标记的边缘,另一个微小的光点在不远处闪烁着。她穿过两条街,在一个僻静街角的老旧报刊亭前停下脚步。光点重合了。
报刊亭的玻璃窗上,贴着一张早已过期的电影海报。海报下方,一张不起眼的便签纸用胶带粘着。林小雨的心跳得更快了。她撕下便签纸,上面只有一行打印体的地址和一个时间:城南废弃水塔,下午三点。
下午三点,林小雨站在那座锈迹斑斑、直插灰色云层的巨大水塔下。塔身冰冷,风在高处呼啸。她仰头望着那锈蚀的钢铁巨兽,心里直打鼓。陆沉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震动了。屏幕上是陆沉发来的新指令:
>【抬头,看塔顶西侧第二扇通风窗。】
林小雨依言抬头,眯起眼睛,努力分辨着高处那排黑黢黢的方形窗口。就在西侧第二扇窗口的位置,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金属反光点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一道极其纤细、近乎透明的红色光束,如同神祇的指尖,从那个窗口笔直地射出,精准无误地落在了她脚前半米外的地面上,形成一个硬币大小的、清晰的红点。
林小雨惊讶地张大了嘴。下一秒,那红点开始移动!它像一只灵巧的光笔,在她面前布满灰尘和碎石的空地上,流畅地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完美的心形轮廓。线条精准,弧度优美。画完心形,光束并未消失,而是开始在心形内部快速地书写。光线跳跃着,勾勒出一个又一个字母,最终拼成一行在阳光下清晰可见的字:
>【林小雨,跟我去看真正的世界。】
光束完成使命,倏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小雨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废弃水塔,激光束,光绘情书……这完全超出了她二十多年平凡人生所能想象的浪漫脚本。她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风穿过锈蚀钢架发出的呜咽。那个用代码和光线操控一切的男人,像一位隐身的魔法师,在她生活的舞台上,布下了一个又一个令人窒息的惊叹号。
她掏出手机,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在那个蓝色莫比乌斯环的APP里飞快输入:陆沉!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太疯狂了!
几秒钟后,回复跳出,带着陆沉特有的冷静风格:
>【微型激光发射器,远程控制协议,路径规划算法。小把戏。】
>【真正的世界,在服务器里。今晚,零点。】
>【穿暖和点。】
小把戏林小雨看着这三个字,几乎要笑出声来,心底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滚烫浪潮。这种被当成世界中心、被如此精心算计的感觉,如同最醇厚的烈酒,让她心甘情愿地沉醉其中。
零点,城市陷入沉睡的边缘。林小雨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按陆沉发来的新坐标,来到了城西一片巨大的、被高墙电网严密包围的工业区。门口没有标识,只有冰冷的金属闸门和岗亭里沉默的保安。陆沉像影子一样出现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没有任何文字和图标的纯黑色卡片。他走到闸门旁一个不起眼的读卡器前,卡片轻轻一贴。
嘀——
沉重的金属闸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没有盘问,没有登记。保安甚至没有朝他们看一眼,仿佛他们只是两团无害的空气。林小雨跟着陆沉,踏入了这片寂静得令人心慌的区域。巨大的厂房如同沉默的史前巨兽匍匐在黑暗中,只有少数几扇窗户透出冰冷的、恒定不变的白色灯光。
陆沉带着她,熟门熟路地穿过迷宫般的通道,最终停在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门前。门上只有一个虹膜扫描装置。陆沉凑近,红色的光线扫过他的眼睛。
咔哒。厚重的门无声地滑开。
一股冰冷、干燥、带着强烈金属和臭氧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门后的景象,让林小雨瞬间忘记了呼吸。
这是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穹顶高耸的空间。一排排望不到尽头的黑色机柜,如同钢铁的森林,整齐地排列着,闪烁着密密麻麻、如同繁星般的绿色、红色和黄色的LED指示灯。无数根粗细不一的线缆,从机柜顶端延伸出来,如同巨树的藤蔓,汇聚到天花板上密集的管线桥架中,织成一张庞大而复杂的光纤神经网络。低沉的、恒定的嗡鸣声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那是成千上万台服务器风扇高速运转汇成的、永不停歇的电子脉搏。空气被强力空调维持在一种恒定的低温,冷得林小雨下意识地裹紧了羽绒服。
欢迎来到‘星核’。陆沉的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回到自己王国的平静,全球最大的分布式计算中心之一。这里,是互联网真正的心脏之一。他伸出手,指向远处机柜森林深处,那里似乎有更密集的蓝色指示灯在脉动,我们的‘极光’,就诞生在那里。
林小雨仰望着这片由钢铁、硅晶和光缆构成的冰冷森林,感受着脚下地板传来的微弱震动。这里没有绚丽的色彩,没有流动的光带,只有最本质的、驱动着整个数字世界的原始力量。宏大,冰冷,精密,带着一种令人敬畏又窒息的压迫感。陆沉站在她身边,身形依旧瘦削,但在这一刻,在这片属于他的钢铁丛林中,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掌控一切的气息,强大得令人心折。他不再是那个蜷缩在筒子楼里的孤僻怪人,他是这里的王。
她终于明白了陆沉所说的真正的世界。这个世界没有风和日丽,只有恒定的低温和永不停歇的嗡鸣;没有鸟语花香,只有指示灯冰冷的闪烁和线缆无声的奔流。它是冰冷的,也是强大的;它是隐藏的,却支撑着地表之上那个喧嚣繁华的世界。而陆沉,是少数能在这个世界里自由穿行、甚至掌控规则的人。
一种巨大的、混合着震撼、崇拜和难以言喻吸引力的情感,如同汹涌的暗流,瞬间将林小雨吞没。她看着陆沉在幽暗灯光下专注的侧脸,看着他墨色眼眸中倒映着无数冰冷的指示灯光芒,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爱上了一个怎样的存在——一个站在人类科技力量金字塔尖、却将自己深深隐藏在代码和钢铁迷宫深处的,孤独的君王。这份爱意,如同投入冰海的火种,炽热而危险,让她沉沦,也让她隐隐战栗。
---
星核的巨大与冰冷,在林小雨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陆沉带她进入的那个由代码、数据和钢铁构筑的世界,像一剂强效的迷幻药,让她沉溺其中,几乎忘却了现实的边界。然而,生活的惯性并未完全消失。某个阴沉的午后,她骑着小电驴,穿行在熟悉的街巷送餐。路过一个街心小公园时,公园入口处一块巨大的LED广告屏吸引了她的目光。屏幕正在播放本市午间新闻,端庄的女主播正字正腔圆地播报着一条快讯。
……警方再次发布悬赏通告,寻找代号‘幽灵’的顶级黑客及其同伙线索……主播的声音透过嘈杂的街道噪音传来。屏幕画面切换,出现了一张极其模糊的黑白监控截图。截图里是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身形瘦削的男性背影,正低头快步穿过一条昏暗的小巷。画面分辨率极低,人脸根本无法辨认,只能看到帽檐压得很低,以及那个轮廓……
林小雨猛地捏紧了刹车!
电驴的轮胎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她死死地盯着那块巨大的屏幕,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失控地撞击着胸腔。那个背影!那个瘦削的轮廓,那件深色连帽衫,那低头的姿态……即使模糊得如同隔着一层浓雾,也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侥幸和沉醉!
陆沉!
新闻画面一闪而过,快讯结束,广告重新占据屏幕。林小雨僵在电驴上,周围喧闹的车流人声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和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悬赏通告幽灵黑客同伙这些冰冷的词语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缠绕上她的心脏。
她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指尖因为巨大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她点开那个深蓝色的莫比乌斯环APP,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质问求证还是……告发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激烈碰撞,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碎。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陆沉的消息。没有文字,只有一行简洁的代码:
```python
if
panic_level
>
threshold:
return
Trust
me.
Deep
breath.
Home.
Now.
```
恐慌等级超过阈值返回信任我。深呼吸。回家。现在。
林小雨看着这行冰冷的代码,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他知道!他一定知道她看到了什么!这行代码不是安慰,更像是一个程序化的应急指令!她的手机,她的一切,都在他的监控之下吗那个废弃水塔的激光,那个进入星核的虹膜门禁……他展现的每一次奇迹,此刻都化作了指向他的、冰冷的罪证和笼罩在她头顶的巨大阴影!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几乎让她窒息。她环顾四周,只觉得每一道投向她的目光都带着审视,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都可能是便衣警察。她猛地拧动车把,小电驴像受惊的兔子般窜了出去,慌不择路地朝着出租屋的方向冲去。她只想立刻躲回那个小小的、安全的壳里。
一路风驰电掣,冲回熟悉的楼道。她手抖得厉害,钥匙几次都对不准锁孔。好不容易打开门,她反手砰地一声将门狠狠关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后背。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挡住,室内光线昏暗。她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手机屏幕还亮着,陆沉那条代码指令如同魔咒般悬浮在幽蓝的背景上。
Trust
me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陆沉……你到底是谁
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一下,打断了她的绝望低语。屏幕上跳出陆沉的新消息,这次是文字:
>【别怕。新闻是假的。陷阱。等我。】
>【在家锁好门。别信任何人。尤其是自称警察的。】
>【我很快回来解释一切。】
假的陷阱林小雨看着这几行字,混乱的大脑根本无法处理。恐惧如同藤蔓,死死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陆沉的形象在她心中彻底分裂了:一面是那个为她召唤极光、写下光之情书的孤独天才;另一面,则是警方悬赏通告里那个模糊不清、代号幽灵、需要同伙的危险黑客。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她该相信他代码里的Trust
me,还是相信新闻里冰冷的悬赏通告
她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房间里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巨大的、噬人的未知。她感觉自己正站在深渊的边缘,脚下是万丈悬崖,而唯一能拉住她的人,却可能是那个亲手将她推下去的人。
---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和混乱中变得粘稠而缓慢。林小雨蜷缩在出租屋的角落,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声响,仿佛也隔绝了整个世界。陆沉发来的那句等我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就被无边的黑暗吞没,再无回音。手机安静得可怕,那个蓝色的莫比乌斯环APP也沉寂着,不再有任何指令或信息。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像钝刀子割肉,折磨着她的神经。
第三天傍晚,暮色四合,房间里的光线彻底暗沉下来。林小雨像一尊失去生气的雕像,依旧蜷在角落的地板上,手里紧紧攥着冰冷的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就在她几乎被绝望和恐惧彻底压垮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声音。
不是熟悉的、轻微的脚步声,也不是礼貌的敲门声。
是粗暴的、用硬物刮擦门锁的声音!刺耳!急促!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林小雨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死死盯住房门,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是警察还是……陆沉警告过的陷阱
咔哒…咔哒咔哒……刮擦声变成了金属拨弄锁芯的细微声响。门外的人显然是个开锁的行家,动作精准而迅速。
林小雨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巨大的恐惧让她喉咙发紧,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她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手脚并用地向后退,直到冰冷的墙壁抵住后背,退无可退。
咔哒——吱呀——
老旧的锁芯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楼道里昏黄的光线如同探照灯般射了进来,刺破了室内的黑暗。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个压迫感十足的轮廓。他穿着深色的夹克,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一步就跨了进来,反手将门在身后轻轻带上。啪嗒一声轻响,门锁落下,如同给这间小小的屋子扣上了棺材盖。
黑暗重新笼罩。林小雨缩在墙角,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能闻到一股陌生的、混合着烟草和皮革的冷硬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林小雨一个低沉、沙哑、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男声在黑暗中响起,像生锈的铁片刮过玻璃。这声音让林小雨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那人没有开灯,似乎对屋内的布局了如指掌。他径直朝着林小雨蜷缩的角落走来,脚步声沉稳而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林小雨的心尖上。他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黑暗中,林小雨能感觉到两道冰冷锐利的视线,如同手术刀般落在自己身上。
你认识陆沉。这不是疑问,是冰冷的陈述。
林小雨抖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抽气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黑暗中响起一声极轻的、带着金属摩擦感的嗤笑。看来是认识了。那男人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很好。省了我不少麻烦。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黑暗中欣赏着林小雨的恐惧。然后,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告诉我,他把他那台‘钥匙’藏在哪里了或者……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阴冷,……带我去‘星核’的核心控制室。
钥匙星核核心控制室林小雨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陆沉最后那句警告在疯狂回响:别信任何人!尤其是自称警察的!这个人,绝对不是警察!
我……我不知道……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什么钥匙……什么控制室……
不知道男人似乎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黑暗中,林小雨听到轻微的金属滑动声。紧接着,一个冰冷坚硬、带着死亡气息的圆形物体,毫无预兆地、重重地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那触感如同毒蛇的吻,瞬间冻结了林小雨所有的血液和思维!
再想想,林小姐。男人的声音贴着林小雨的耳朵响起,气息冰冷,带着浓重的烟草味,或者,我换个方式问——你是想现在脑袋开花,还是想看着你那位天才情郎,被我的人一点一点,拆成零件他顿了顿,那冰冷的枪口恶意地在林小雨的太阳穴上碾了碾,听说他心脏不太好不知道能拆几轮
陆沉!心脏!拆成零件!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小雨的灵魂上!她猛地一颤,不是因为顶在太阳穴上的枪,而是因为男人话语中透露出的、对陆沉身体状况的了如指掌!那个秘密……陆沉只在最脆弱的时候,像呓语般跟她提过一次!
巨大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更尖锐的、撕裂般的痛楚取代!陆沉有危险!这个男人和他背后的人,不仅知道陆沉的身份,甚至知道他最致命的弱点!他们是真的要他的命!
不……林小雨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混合着冰冷的汗水流下脸颊。
看来是想通了。男人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抵在太阳穴上的枪口稍稍移开了一点,但威胁的意味丝毫未减。带路吧,林小姐。去‘星核’。去拿那把‘钥匙’。他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宣判,别耍花样。我的枪,和他的命,都指着你呢。
冰冷的枪口离开了太阳穴,但死亡的阴影却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沉重得让林小雨几乎无法呼吸。男人粗暴地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像铁钳,毫不费力地将她从冰冷的地板上拽了起来。林小雨踉跄了一下,膝盖发软,巨大的恐惧和心痛让她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
走!男人低喝一声,声音里透着不耐烦,猛地推了她一把。
林小雨像一具被操控的木偶,跌跌撞撞地被推出了出租屋的门。楼道里昏黄的声控灯应声亮起,瞬间照亮了身后挟持者的脸。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脸,没有任何特征,扔进人堆里瞬间就会消失。只有那双眼睛,冰冷、锐利、如同鹰隼般没有任何人类的感情,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她,让她如坠冰窟。
男人用一件宽大的外套罩住了自己持枪的手,枪口隔着衣料,稳稳地顶在林小雨的后腰,那冰冷的触感和坚硬的轮廓清晰无比。他紧贴在她身后,如同附骨之疽。
去路边,打车。他低声命令,语气不容置疑,去‘星核’。你知道该怎么说。
深夜的城市街头,车辆稀少。林小雨浑身冰冷,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后腰传来的致命威胁让她不敢有丝毫异动。她麻木地招手拦下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
师傅,去城西工业园,靠近……靠近‘恒力重工’那个大门。林小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报出了陆沉带她进入星核时伪装的身份地点。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从后视镜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的林小雨和她身后那个面无表情、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发动了车子。
车子在寂静的街道上飞驰。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却无法在林小雨眼中留下任何痕迹。她的世界只剩下后腰那一点致命的冰冷,和脑海中陆沉苍白的面容。他心脏不好……那个男人说拆成零件……这些画面如同最残酷的凌迟,一遍遍切割着她的神经。眼泪无声地滑落,又被她死死咬住嘴唇忍住。
她该怎么办带他们去星核交出陆沉的钥匙那意味着什么陆沉会死吗还是整个世界会因此陷入混乱可不带他们去……陆沉现在可能已经在他们手里了……那个冰冷的枪口仿佛已经抵在了陆沉的心脏上!
绝望如同粘稠的沼泽,将她一点点吞噬。
出租车在城西工业区边缘停下。司机显然对这片区域讳莫如深,收了钱就匆匆开走了。林小雨被男人推搡着,再次走向那片被高墙电网包围的冰冷区域。夜晚的星核区域更加死寂,巨大的厂房如同匍匐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只有零星的白色灯光如同巨兽冰冷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
和上次一样,男人挟持着她,轻易地通过了那道需要特殊权限的金属闸门。保安依旧如同摆设。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全身。男人显然对这里的布局非常熟悉,他推着林小雨,熟门熟路地在巨大的厂房之间穿行,目标明确地走向上次陆沉带她进入的那栋核心建筑。
沉重的金属大门紧闭着。门上的虹膜扫描装置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开门。男人将林小雨往前推了一把,枪口隔着衣服重重顶了一下她的后腰。
林小雨踉跄一步,站在冰冷的虹膜扫描器前。她看着那点微弱的红光,身体僵硬。上一次站在这里,是陆沉带着她,走进了那个光怪陆离的服务器极光世界。而这一次……
快点!男人不耐烦地催促,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戾气。
林小雨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臭氧味道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决绝。她慢慢凑近扫描器。红色的光线扫过她的眼睛。
嘀——验证失败。权限不足。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寂静的通道里响起,异常刺耳。
妈的!男人低骂一声,猛地一把将林小雨拽开,力道大得让她差点摔倒。废物!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神像要杀人。随即,他不再理会林小雨,迅速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连接着几根纤细导线的黑色装置。他动作娴熟地将导线末端的金属贴片按在虹膜扫描器周围光滑的金属门板上。
嗡……装置发出轻微的低鸣,指示灯疯狂闪烁。几秒钟后,扫描器上方的状态灯诡异地由红转绿。
咔哒。厚重的金属大门,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条缝隙!
男人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狞笑。他不再看林小雨,一手持枪,另一只手猛地拉开大门,闪身就冲了进去!门内是熟悉的、由无数闪烁指示灯构成的黑暗森林,恒定的嗡鸣声扑面而来。
林小雨被男人粗暴的动作甩在冰冷的金属门框上,肩膀一阵剧痛。她看着男人消失在门内那片幽暗的机柜森林中,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进去了!他要去拿那个钥匙了!陆沉……陆沉在哪里!
就在这巨大的恐慌几乎将她撕裂的瞬间,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门内入口处的一个角落。那里堆放着几个不起眼的备用服务器配件箱。而在其中一个箱子的阴影里,她看到了!
一个蜷缩的身影!
陆沉!
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箱,身体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头歪向一边,凌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他身上的那件深灰色卫衣胸口的位置,赫然浸染开一大片深色的、还在缓缓扩大的污迹!在机柜指示灯幽暗的光芒映照下,那深色显得无比刺眼,如同盛开的、绝望的花朵!
林小雨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陆沉——!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不受控制地冲破了她的喉咙!
---
那声凄厉的尖叫如同无形的利刃,瞬间撕裂了机房内恒定的嗡鸣声。正冲向机柜森林深处的男人猛地顿住脚步,惊愕地回头!
就在他回头的刹那,蜷缩在阴影里的陆沉,身体如同被注入了强效电流般猛地弹起!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哪里还有半分重伤垂死的模样!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墨色的眼眸在幽暗的光线下,燃烧着冰冷刺骨的火焰,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
砰!一声闷响!陆沉的手肘如同精准计算的攻城锤,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在男人持枪手腕的关节处!
呃啊!男人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手腕传来清晰的骨裂声!剧痛让他再也握不住枪,那把致命的武器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滑出去老远!
陆沉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一招得手,身体如同鬼魅般欺近!膝盖带着千钧之力,闪电般向上猛顶!
噗!沉重的膝撞狠狠顶在男人的下腹!力道之大,让男人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的虾米,瞬间弓起了身体,眼珠暴突,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剩下嗬嗬的倒气声!
陆沉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冻彻骨髓的寒冰。他抓住男人因剧痛而低垂的头颅,另一只手闪电般锁住对方的下颌,双臂如同精密的液压钳,猛地一错!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在寂静的机房内格外清晰!
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一滩烂泥般软倒下去,彻底失去了声息。整个过程,从暴起到结束,不过短短两三秒钟!快!狠!准!如同最精密的杀戮程序被瞬间执行完毕!
林小雨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枯叶,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她看着陆沉像丢垃圾一样松开手,任由那具身体瘫倒在地。陆沉缓缓直起身,胸膛微微起伏,呼吸有些急促,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抬起手,随意地抹了一下嘴角,那里似乎有一丝极淡的血迹。他墨色的眼眸扫过地上不再动弹的男人,冰冷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清除了一段冗余的代码。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了门口僵立如石雕的林小雨。
那目光不再有往日的专注、探究,或是偶尔流露的笨拙温柔。那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带着审视和巨大压力的冰冷目光。像扫描仪,一寸寸扫过林小雨惊魂未定的脸,最后定格在她那双写满惊恐和茫然的眼睛上。他一步步朝她走来,脚步踏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沉重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林小雨紧绷到极限的心弦上。
林小雨看着他走近,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溅到的几滴暗红,看着他墨色眼眸中那片深沉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冰冷和……失望巨大的恐惧和刚才目睹瞬间杀戮的冲击,让她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陆沉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停下。他很高,此刻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肃杀的气息,让林小雨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那只刚刚拧断了一个人脖子的、骨节分明的手,此刻却只是摊开掌心,静静地伸向林小雨。
掌心向上。空无一物。但林小雨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手机。那个深蓝色的莫比乌斯环APP。他一直都知道。他一直都在看着!包括她被挟持,包括她的恐惧,包括她……可能存在的背叛
林小雨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她看着陆沉摊开的掌心,那干净得没有一丝血迹的掌心,却比任何东西都让她感到害怕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绝望。她颤抖着,如同交出自己的灵魂般,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已经变得无比沉重的手机,慢慢地、慢慢地放到了陆沉冰冷的掌心里。
陆沉的手指收拢,握住了手机。他的目光依旧锁在林小雨的脸上,那深沉的墨色里,翻涌着太多林小雨看不懂的情绪——冰冷,审视,失望,或许还有一丝……深藏的疲惫他薄唇紧抿,没有说一个字,只是握着她的手机,转身,朝着机柜森林的更深处走去,身影很快被闪烁的指示灯和巨大的黑色机柜吞没。
林小雨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顺着冰冷的金属门框滑坐到地上。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在空旷冰冷的巨大空间里显得格外微弱。脚下不远处,是那个脖子被拧断、无声无息的男人尸体。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浓烈的臭氧味。刚才那兔起鹘落、血腥残酷的几秒钟,彻底粉碎了她心中那个为她召唤极光、写下光之情书的孤独天才形象。她从未真正认识过陆沉。她爱上的,或许只是一个由代码和谎言精心编织的幻影。而幻影破灭后露出的真相,是如此的冰冷、残酷,带着死亡的血腥气息。
---
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藤,死死缠绕着林小雨的心脏,勒得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陆沉消失在机柜森林深处的阴影里,只留下她和脚边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混合着臭氧的冰冷气息,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不知道陆沉要去做什么。是销毁证据还是启动某种可怕的程序她只知道,自己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逃离这个冰冷的钢铁坟墓,逃离那个瞬间就能拧断人脖子的魔鬼!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林小雨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踉跄着冲向那扇敞开的厚重金属门。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槛的瞬间——
砰!砰!砰!
连续几声沉闷的枪响,毫无预兆地在机柜森林的深处炸开!声音被巨大的空间和密集的机柜吸收、扭曲,显得格外诡异和恐怖!
林小雨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陆沉!
她猛地回头,惊恐的目光投向那片闪烁着无数指示灯的幽暗深处。枪声!里面还有别人!陆沉他……
巨大的惊恐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近乎本能的担忧瞬间攫住了她!理智在尖叫着让她快跑,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法挪动分毫。陆沉刚才那冰冷失望的眼神,和他瞬间拧断敌人脖子的狠厉动作,交替在她脑海中闪现。他是魔鬼!他是危险本身!可……那几声枪响……他会不会……
就在林小雨内心天人交战、僵立在门口的瞬间,机柜森林深处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声响和压抑的怒吼!
他在那边!别让他跑了!
堵住A区出口!
小心!他有……
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被强行中断了。
紧接着,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密集机柜的间隙中猛地冲出!正是陆沉!他的动作依旧快得惊人,但林小雨清晰地看到,他左臂的深灰色卫衣袖子上,赫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暗红色的血迹正迅速在布料上洇开!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呼吸粗重而急促,显然刚才的搏杀并不轻松。
他一眼就看到了僵在门口的林小雨,墨色的眼眸中瞬间爆发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惊愕、焦急,还有一丝……愤怒他似乎完全没料到她还在这里!
走!陆沉朝着她嘶吼,声音因为急促而撕裂般沙哑。他一边吼,一边朝着林小雨的方向疾冲过来,同时猛地回头,朝着追兵的方向甩手掷出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银色的、U盘大小的金属块!
金属块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叮当一声落在追兵前方的金属地板上。
卧倒!追兵中有人惊恐地大叫!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轰然响起!并非巨大的冲击波,而是一团刺眼欲盲的、惨白色的强光瞬间爆发!如同一个小型的太阳在机房内炸开!伴随着强光,是无数细碎的、如同冰晶破裂般的高频噪音!白光瞬间吞噬了追兵的身影,也吞噬了林小雨全部的视线!
呃啊!林小雨只感觉双眼一阵剧痛,瞬间失明!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嗡鸣,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她失去视觉和听觉、陷入彻底混乱的瞬间,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跑!陆沉嘶哑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层层噪音,直接在她混乱的意识里炸开!
林小雨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她被那只手拖着,身不由己地跟着向前冲去!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惨白和旋转的光斑,耳边是尖锐的嗡鸣和身后隐约传来的追兵痛苦的嚎叫。她只能依靠手腕上那只冰冷的手传来的牵引,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对她而言)狂奔。
陆沉似乎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他拖着林小雨,在巨大的机房内左冲右突,利用密集的机柜作为掩护。身后追兵的怒骂和脚步声被强光爆震弹干扰,暂时被甩开了一段距离。
他们冲出了核心机房区,穿过迷宫般的通道。冰冷的空气刮过林小雨灼痛的脸颊。不知跑了多久,陆沉猛地推开一扇沉重的防火门,刺骨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他们冲出了建筑!外面是一片堆放着废弃建材和集装箱的空地,远处是包围整个园区的、闪烁着警示红灯的高压电网!
这边!陆沉的声音带着喘息,拉着林小雨冲向空地边缘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废弃油罐后面。这里形成了一个狭小的、相对隐蔽的死角。
刚一停下,陆沉就猛地松开了林小雨的手腕,身体晃了一下,后背重重地靠在冰冷的油罐铁皮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冷汗涔涔,被血浸透的左臂无力地垂着,鲜血顺着指尖不断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嗒…嗒…声。他胸口的起伏剧烈得吓人,脸色白得像纸,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林小雨靠着油罐的另一边,双手撑着膝盖,同样喘得厉害。眼睛的剧痛和灼烧感稍微缓解了一些,但视线依旧模糊,只能看到陆沉那边一片晃动的人影和刺目的血色。刚才那一路狂奔的恐惧和此刻陆沉重伤的模样,让她大脑一片混乱。
你……你怎么样她喘息着,声音嘶哑颤抖。
陆沉没有回答。他猛地抬起头,墨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锐利如刀,死死盯向他们刚刚冲出来的那栋建筑出口。几个模糊的身影已经追了出来,正在空地上四处张望搜寻!
没时间了!陆沉的声音低哑急促,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决绝。他猛地转向林小雨,那双墨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锁住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般的急迫:听着!去‘星核’的主控室!B7区!用终端!输入最高权限指令!
他一边急促地说着,一边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极其艰难地从自己同样被血浸透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极其轻薄、如同透明卡片般的银色物体,边缘闪烁着微弱的蓝色流光。
拿着!他不由分说,将那张冰冷的银色卡片用力塞进林小雨同样冰冷的手里!卡片触手冰凉,带着陆沉手上的血迹。这是‘钥匙’!唯一能中止‘归零’协议的物理密钥!插进主控终端!输入指令:`System
Override
-
Cancel
Zero_Hour`!快!必须在他们重启备用系统前完成!否则……一切都完了!
他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分量砸在林小雨心上。主控室B7区最高权限指令归零协议钥匙物理密钥中止林小雨完全懵了!这些词语如同天书!她只是一个送外卖的!她怎么可能懂这些!
我……我不会……我不知道……林小雨看着手里那张染血的冰冷卡片,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恐惧让她语无伦次。
你必须会!陆沉猛地低吼,声音因为激动和剧痛而撕裂!他身体晃得更厉害了,几乎要站立不住,只能死死用背抵住油罐支撑。指令!记住指令!`System
Override
-
Cancel
Zero_Hour`!输入它!插进密钥!快走!!他几乎是咆哮着,用尽最后力气推了林小雨一把!
就在这时,空地上搜索的追兵似乎发现了油罐这边的动静!
在那边!
抓住他们!
脚步声和呼喝声迅速逼近!
陆沉猛地站直身体,一把将林小雨护在身后!他那双墨色的眼眸里,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他深深看了林小雨最后一眼,那一眼仿佛穿透了时空,复杂得让林小雨心碎。
跑!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最后的嘶吼!同时,他仅存的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掏出了另一个银色的、略大一些的金属块!他毫不犹豫地,用染血的拇指狠狠按下了上面的红色按钮!
不——!!!林小雨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
刺眼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噪音再次爆发!比上一次更加猛烈!如同愤怒的神罚降临!瞬间吞噬了陆沉决绝的身影,也吞噬了冲过来的追兵!
巨大的冲击波伴随着强光和噪音,将林小雨狠狠地掀飞出去!她像一片枯叶般撞在冰冷的油罐上,剧痛传遍全身!在意识陷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秒,她只看到那片毁灭性的白光中心,陆沉挺直的、如同标枪般的背影,和他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枚带来终结的银色金属块。他染血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将钥匙塞给她时,那冰冷而绝望的触感。
---
冰冷,坚硬,带着浓重的铁锈和尘土的气息。林小雨的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地从漆黑冰冷的海底一点点上浮。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又重新胡乱拼凑过,每一寸肌肉都叫嚣着剧痛。她呻吟一声,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天旋地转。过了好几秒,眼前的景象才勉强聚焦。她发现自己仰面躺在地上,后背硌着冰冷的碎石和金属碎片。头顶是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油罐底部,扭曲的钢铁在昏暗的天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浓烈的血腥味,还有一种……皮肉烧焦的恶臭。
强光爆震弹的余威让她耳中依旧充斥着尖锐的嗡鸣,头痛欲裂。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手臂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低头一看,小臂上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肉翻卷,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染红了破烂的衣袖。
陆沉!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入她混乱的意识!她猛地扭头,看向爆炸的中心!
那里只剩下一个焦黑的浅坑。坑的边缘,散落着一些难以辨认的、扭曲变形的金属碎片和几块沾着焦黑痕迹的深灰色布料碎片。没有完整的躯体,没有……陆沉的身影。
只有一片刺目的、被高温灼烧过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毁灭性爆炸的威力。
他……消失了像水汽一样,彻底蒸发在了那团强光和烈焰之中为了……掩护她逃走
巨大的空洞感和一种撕心裂肺的钝痛瞬间攫住了林小雨的心脏,让她窒息。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和血污,滚烫地滑落。她甚至来不及悲伤,一种更深的、源自陆沉最后命令的恐惧就攫住了她。
钥匙!指令!归零协议!
她颤抖着,用没有受伤的手,慌乱地在身上摸索。掌心传来坚硬冰冷的触感。那张染着陆沉血迹的、薄如蝉翼的银色密钥卡片,竟然还被她死死攥在手里!
卡片冰冷依旧,边缘的蓝色流光微弱地闪烁着,像陆沉最后消失前眼中那一点微弱的光芒。上面沾染的暗红色血迹已经凝固,刺眼地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
`System
Override
-
Cancel
Zero_Hour`!
陆沉嘶吼着让她记住的指令,如同魔咒般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回响!归零协议那是什么中止它!否则一切都完了!陆沉用生命换来的机会……她必须……
求生的本能和陆沉最后的嘱托,如同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她。回去回到那个如同地狱般的核心机房面对那些凶残的追兵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她怎么可能做到!
可如果不回去……陆沉就白死了!他说的一切都完了……那会是什么林小雨不敢想象。
她挣扎着,忍着全身的剧痛,扶着冰冷的油罐铁皮,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视野依旧有些摇晃,手臂的伤口疼得她直抽冷气。她望向那栋如同钢铁巨兽般蛰伏的核心建筑入口。门敞开着,像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暗巨口。里面,隐隐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呼喊声和某种设备尖锐的警报声!
追兵还在!他们一定在重启系统!
没有时间了!
林小雨低头,看着掌心那张染血的银色密钥卡片。陆沉最后决绝的眼神,他推她时染血的指尖,他消失在白光中的背影……一幕幕在她眼前闪现。一股混杂着巨大悲伤、愤怒和不甘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
陆沉……她喃喃念着他的名字,声音嘶哑,带着血泪的味道。她猛地握紧了那张冰冷的卡片,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染着他鲜血的卡片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却奇异地带来了一丝支撑的力量。
她深吸了一口混杂着硝烟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气,眼神中最后一丝犹豫和恐惧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取代!她咬紧牙关,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扇敞开的、通向地狱也通向最后希望的大门,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机房内的景象比她离开时更加混乱。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闪烁,将冰冷的钢铁丛林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气。地上躺着几个被强光爆震弹波及的追兵,正痛苦地翻滚呻吟。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显然还有更多的人在搜寻和行动。
林小雨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借助庞大机柜的阴影,屏住呼吸,弓着腰,在迷宫的缝隙中艰难穿行。陆沉最后嘶吼的方向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B7区!主控室!
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模糊了视线。她不敢擦,只是凭着模糊的记忆和直觉,朝着机房更深、更核心的区域摸索。警报声和追兵的呼喝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她。每一次拐角都像是一次生死考验。
终于,在绕过一排发出巨大嗡鸣声的机柜后,前方豁然开朗。一扇厚重的、明显区别于其他区域的银色金属大门出现在视野尽头。大门上方,一个醒目的、闪烁着红光的标识牌:`B7
-
主控中心`。
找到了!林小雨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强压下剧烈的喘息,正准备冲过去。
站住!一声厉喝如同惊雷般在身后炸响!
林小雨的身体瞬间僵住!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她猛地回头!
两个穿着同样深色作战服、手持微型冲锋枪的男人,如同鬼魅般从一个机柜后闪身而出!黑洞洞的枪口,带着死亡的冰冷气息,稳稳地指向了她!其中一个脸上还带着被强光灼伤的痕迹,眼神凶狠如狼!正是之前追兵中的两人!
把手举起来!慢慢转过来!脸上带伤的男人厉声命令,枪口微微下压,瞄准了林小雨的腿,显然是要防止她逃跑。
完了!林小雨的大脑一片空白!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灭顶!她离主控室大门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十米!却如同天堑!陆沉用命换来的机会,就要断送在这里了吗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面对着两个凶神恶煞的枪口。她的右手,还紧紧攥着那张染血的银色密钥卡片,藏在身后破烂的衣袖里。
手里拿的什么交出来!另一个追兵眼尖,厉声喝道,枪口指向她的右手。
林小雨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她看着那两个黑洞洞的枪口,看着追兵脸上毫不掩饰的杀意,陆沉最后消失在那片白光中的画面如同最残酷的烙印,灼烧着她的灵魂。不能交!死也不能交!
没……没什么……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下意识地将攥着卡片的手往身后又藏了藏。这个微小的动作瞬间激怒了对方!
找死!脸上带伤的追兵眼神一厉,手指毫不犹豫地扣向了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嗡——!!!
整个机房空间内,所有的警示灯骤然从疯狂闪烁的红色,变成了恒定刺目的深紫色!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却响彻整个空间的电子合成音,盖过了所有的警报和噪音,如同神谕般降临:
>【警告!‘归零’协议最终阶段启动!系统自毁倒计时:00:05:00】
>【警告!所有人员请立即撤离!重复!所有人员请立即撤离!】
深紫色的光芒笼罩一切,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如同鬼魅!那冰冷的声音和刺目的倒计时数字,如同死神的宣判!
两个持枪的追兵瞬间脸色大变!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他们显然知道这个归零协议意味着什么!
妈的!怎么启动了!脸上带伤的追兵惊骇地看向同伴。
管不了那么多了!快撤!另一个追兵声音都变了调,再也顾不上林小雨,转身就朝着最近的紧急出口方向狂奔!脸上带伤的追兵也仅仅犹豫了一瞬,狠狠瞪了林小雨一眼,也扭头跟着同伴亡命奔逃!
致命的枪口,瞬间离开了林小雨!
巨大的变故让她愣在原地足足一秒!深紫色的光芒刺得她眼睛生疼,冰冷的倒计时如同丧钟敲响在耳边!00:04:45!00:04:44!
陆沉说的一切都完了……就是这个!系统自毁!他拼死要她中止的东西!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注入林小雨伤痕累累的身体!她像离弦之箭般冲向那扇厚重的银色主控室大门!门旁有一个闪烁着红光的掌纹识别器和一个虹膜扫描装置!她不是陆沉,她没有权限!
怎么办!
她焦急的目光扫过大门。就在虹膜扫描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书本大小的嵌入式金属面板引起了她的注意。面板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标准的USB
Type-C接口!接口旁边,用极其细微的激光蚀刻着一行几乎看不清的英文小字:`Physical
Key
Override`(物理密钥覆盖)!
是这里!陆沉塞给她的物理密钥!
林小雨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张染血的、边缘闪烁着微弱蓝光的银色密钥卡片,对准那个USB接口,狠狠地插了进去!
嘀——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响起!厚重的银色主控室大门,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液压声,缓缓地向内滑开!
林小雨没有丝毫犹豫,闪身冲了进去!
主控室内空间不大,但充满了科幻感。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弧形操作台,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指示灯和各种接口。操作台的核心,是一个嵌入式的、足有三十寸的黑色触摸显示屏。此刻,整个屏幕被刺目的深紫色占据,巨大的倒计时数字无情地跳动着:
00:03:59
00:03:58
屏幕下方,一行冰冷的白色小字不断闪烁:`Zero_Hour
Protocol
-
Final
Countdown`。
就是这里!陆沉嘶吼的指令!`System
Override
-
Cancel
Zero_Hour`!
林小雨冲到操作台前,巨大的屏幕光映照着她惨白、血污、却写满决绝的脸。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尖因为紧张和失血而冰冷。她必须在倒计时结束前输入指令!
她回忆着陆沉最后嘶吼的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单词。她强迫自己冷静,手指重重地按在冰冷的触摸屏上。
S
-
Y
-
S
-
T
-
E
-
M
-
[空格]
-
O
-
V
-
E
-
R
-
R
-
I
-
D
-
E
-
[空格]
-
-
-
[横杠]
-
[空格]
-
C
-
A
-
N
-
C
-
E
-
L
-
[空格]
-
Z
-
E
-
R
-
O
-
_
-
H
-
O
-
U
-
R
`System
Override
-
Cancel
Zero_Hour`
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小心翼翼地输入,生怕按错任何一个键!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操作台上。手臂伤口的剧痛一阵阵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终于!最后一个字母R输入完成!
林小雨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盯着屏幕,期待着倒计时停止,期待着紫色的警告消失!
一秒。两秒。三秒。
屏幕没有任何变化!深紫色的倒计时依旧冷酷地跳动着:
00:02:45
00:02:44
指令下方,弹出一行刺眼的红色错误提示:
>【错误:指令无效或权限不足。请确认指令格式及权限密钥状态。】
无效权限不足!林小雨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为什么!陆沉明明告诉她就是这个指令!密钥也插上了!为什么无效!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她拍入深渊!她失败了!陆沉白死了!一切都完了!
不——!!!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身体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整个人瘫软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操作台边缘!剧痛传来,鲜血瞬间模糊了视线,混合着绝望的泪水,滴落在染血的密钥卡片上。
倒计时无情地继续:
00:02:30
00:02:29
深紫色的光芒笼罩着整个主控室,如同地狱的入口。林小雨瘫在操作台前,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意识开始模糊。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死亡数字,看着自己模糊的血迹在冰冷的台面上晕开。
陆沉……对不起……我做不到……
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深渊之际,她模糊的、被泪水和血水朦胧的视线,似乎捕捉到了操作台下方,靠近她瘫倒位置的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那里似乎……有一个非常微小的、几乎与金属台面融为一体的物理按钮按钮旁边,同样用激光蚀刻着一行几乎无法辨认的微小字符:
>【终极覆写
-
生物密钥认证】
>【微笑】
微笑!
林小雨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垂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个闪电般的念头劈开了她绝望的黑暗!
昨晚暴雨夜!那张诡异的外卖单!备注栏里那行字!
不要葱姜蒜,要你的微笑,请快一点。
陆沉……他……他等的……从来就不只是一份外卖!他等的……是她的微笑!从一开始就是!
主控室上方,一个隐藏的、极其微小的摄像头,镜头悄无声息地转动了一下,对准了瘫倒在地上、满脸血泪的林小雨。一点微弱的红光在镜头深处亮起。
时间仿佛凝固了。深紫色的倒计时在屏幕上无声地跳动:
00:01:05
00:01:04
林小雨靠在冰冷的操作台下,全身的伤痛和冰冷的绝望几乎要将她撕碎。视线被额角流下的鲜血和泪水模糊,世界只剩下旋转的光斑和那片吞噬一切的深紫色。
微笑……
那个词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电流,穿透了意识的混沌,击中了记忆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
暴雨夜。湿透的黄色雨披。冰冷刺骨的楼道。那扇嘎吱作响打开的门缝后,那双隐藏在凌乱发丝下的、墨色深潭般的眼睛。还有那声低哑的、带着奇异笃定的话:
终于等到你。
以及……那张诡异的外卖单备注:
不要葱姜蒜,要你的微笑,请快一点。
原来……一切的开端,一切的伏笔,早已埋下。他等的,从来就不只是一份热气腾腾的外卖。他穿越冰冷的代码和钢铁丛林,像一个固执的程序等待唯一的启动信号,等的,是她的微笑。
而现在,这个微笑,成了中止毁灭的最后密钥。
巨大的荒谬感冲击着她,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撕心裂肺的悲伤。陆沉……那个站在科技力量巅峰、却将自己囚禁在孤独堡垒里的男人,他所有精密的算计、所有冰冷的外壳之下,藏着的,竟然是这样一份笨拙到令人心碎、又纯粹到近乎偏执的渴望。
泪水更加汹涌地涌出,混合着鲜血,滑过她冰冷的脸颊。倒计时如同死神的秒表,冷酷地跳向终点:
00:00:45
00:00:44
时间不多了。没有犹豫的余地。
林小雨靠着冰冷的操作台,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努力地、艰难地……扯动了自己的嘴角。
那不是一个快乐的微笑。它被巨大的悲伤、绝望、恐惧和深入骨髓的疼痛扭曲着。嘴角的弧度很僵硬,很勉强,甚至带着一丝凄楚的意味。泪水依旧在流淌,鲜血染红了半边脸颊。这个微笑,丑陋,狼狈,充满了人世间最沉重的苦难。
然而,就在这个扭曲的、带着血泪的笑容浮现的瞬间——
主控台上方,那个微小的摄像头,捕捉到了这个画面。镜头深处那点微弱的红光,骤然变得明亮、稳定!
嘀——
一声清脆、悦耳、如同天籁般的电子提示音,瞬间盖过了所有刺耳的警报!
操作台巨大的主屏幕上,那刺目的深紫色倒计时骤然定格!
00:00:30
紧接着,深紫色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屏幕闪烁了几下,重新恢复了柔和的深蓝色背景。一行清晰、优美的白色字体缓缓浮现:
>【终极生物密钥认证通过。】
>【‘归零’协议中止。】
>【系统覆写权限已移交。】
>【欢迎回来,林小雨女士。】
深蓝色的光芒温柔地洒满整个主控室,警报声和闪烁的红灯瞬间消失。死神的脚步,被一个带着血泪的微笑,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林小雨瘫在操作台下,怔怔地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意志。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眼前一黑,她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只有手中,还紧紧攥着那张染着陆沉和她自己鲜血的、冰冷的银色密钥卡片。
---
消毒水的味道,干净得有些刺鼻。林小雨的意识在虚空中漂浮了不知多久,终于被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气味拉扯回来。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单调的白色天花板。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感让她忍不住蹙眉。她微微转动眼珠,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单人病房里,手臂上打着点滴,额角和手臂的伤口都被仔细地包扎好了。窗外,是城市灰蒙蒙的天空。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意识的堤坝。冰冷的主控室、深紫色的倒计时、染血的密钥卡片、扭曲的微笑……最后,是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欢迎回来,林小雨女士。
还有……陆沉消失在强光中的身影。
心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窒息般的绞痛,比身上的任何伤口都要痛上千百倍。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瞬间模糊了视线。
你醒了一个温和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林小雨猛地一惊,循声望去。病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面容儒雅、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眼神平静而深邃,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你是谁林小雨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浓的戒备。她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却被全身的酸痛扯得倒抽一口冷气。
别紧张,林小姐。男人温和地笑了笑,递过来一杯温水,我是沈钧,‘星核’计算中心的安全顾问。同时也是……陆沉的朋友。他在说出朋友两个字时,语气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停顿。
林小雨没有接水杯,只是死死地盯着他。陆沉的朋友安全顾问在经历了那地狱般的一切后,她对任何与星核、与陆沉有关的人都充满了本能的警惕和不信任。
沈钧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将水杯轻轻放在床头柜上。你伤得不轻,但都是皮外伤,需要静养。关于发生在‘星核’的事情……他斟酌着措辞,警方已经介入调查。初步结论是,有一伙境外的商业间谍,试图窃取我们中心的核心技术机密‘归零协议’,并与内部少数败类勾结。他们挟持了你,企图利用你进入主控室。陆沉……是为了阻止他们,保护你,才……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和悲痛。
林小雨听着他滴水不漏的官方说辞,心底却一片冰冷。商业间谍内部败类保护她多么完美的剧本!完美地掩盖了所有真相,掩盖了陆沉的真实身份,也掩盖了那个可怕的归零协议到底是什么!
他……死了吗林小雨的声音抖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在割喉咙。
沈钧沉默了几秒钟,脸上惋惜的神色更浓了。现场……非常惨烈。那种强光爆震弹威力很大,又在相对封闭的空间……很遗憾,林小姐,陆沉他……为了阻止那些暴徒,引爆了装置,和他们……同归于尽了。我们只找到了部分……无法辨认的残骸。他垂下眼帘,声音低沉而哀伤。
同归于尽……无法辨认的残骸……
这几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林小雨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她猛地闭上眼睛,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压抑的呜咽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凄凉。即使早有预感,但当死亡被如此冰冷地宣判时,那种痛楚依旧如同凌迟。
沈钧静静地坐着,没有打扰她,只是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目光看着她哭泣。直到林小雨的哭声渐渐转为低低的抽泣,他才再次开口,语气变得更加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安抚:
林小姐,我知道这对你打击很大。陆沉……他是个难得的天才,也是个……孤独的人。他很少对谁敞开心扉。但他对你……很特别。沈钧的目光落在林小雨缠着纱布的手上,仿佛能穿透纱布,看到她掌心紧握过的那张密钥卡片。
他留给你的东西……沈钧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味道,那张物理密钥卡片,是‘星核’最高权限的象征,也是他……最后的托付。它关系重大,牵扯到很多核心机密。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希望……你能把它交给我。由中心统一保管。这也是对陆沉遗志的尊重。
来了!林小雨心中警铃大作!她猛地睁开红肿的眼睛,泪眼模糊地看向沈钧。那张儒雅温和的脸,此刻在她眼中却如同戴上了一张精致的假面!交给他这张陆沉用生命塞进她手里、染着两人鲜血的卡片这张能中止那个可怕归零协议的钥匙这绝不可能!
什么密钥林小雨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神却异常清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被那些人打晕了,醒来就在这里了。她矢口否认,将脸扭向一边,不再看沈钧。
沈钧脸上的温和表情似乎凝固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冷光,快得如同错觉。他沉默了几秒钟,病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就在林小雨以为他要翻脸或者采取更强硬手段时,沈钧却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恢复了那种悲悯而理解的姿态。
唉……我理解。你受了惊吓,需要时间。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笔挺的西服,好好休息吧,林小姐。不要有太大压力。关于陆沉的事……我很抱歉。中心会处理好后续事宜,包括……他的身后事。如果你想起什么,或者需要帮助,随时联系我。他将一张只印着名字和一串私人号码的纯白色名片,轻轻放在床头柜的水杯旁。
他没有再追问密钥的事,也没有任何威胁的言语,只是深深地看了林小雨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病房。
门轻轻合上。
病房里只剩下林小雨一个人。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了她。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巨大的悲伤。她蜷缩在病床上,将脸深深埋进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枕头里,无声地痛哭起来。泪水迅速浸湿了枕套。
陆沉……那个用代码为她写情书、为她召唤服务器极光的男人……那个最后时刻用身体挡在她面前、消失在强光中的身影……他真的……就这样消失了吗像一段被彻底删除的程序,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精疲力竭,她才慢慢抬起头。红肿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目光扫过床头柜,落在沈钧留下的那张纯白色名片上。
沈钧。安全顾问。陆沉的朋友。
林小雨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扭曲的、充满讽刺和悲凉的符号。他以为他掩饰得很好他以为他那套滴水不漏的说辞能骗过她他最后那个看似理解、实则暗藏机锋的眼神……还有他迫不及待想要拿回钥匙的企图……都让林小雨感到彻骨的寒意。
陆沉用生命守护的秘密,绝不仅仅是一个商业机密那么简单。那个归零协议……到底是什么沈钧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陆沉……他真的死了吗
一连串冰冷的疑问如同毒蛇,缠绕上林小雨的心。她伸出没有打点滴的手,颤抖着拿起那张纯白色的名片。指尖用力,将硬质的卡片边缘捏得微微变形。
真相,被重重迷雾和冰冷的谎言包裹着。陆沉消失了,但那张染血的密钥卡片,还在。那是他留下的唯一线索,也是唯一能撬开这冰冷铁幕的……钥匙。而她,这个被卷入风暴中心的普通女孩,已经无法回头。
她擦干脸上的泪痕,眼神中最后一丝软弱被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取代。掌心仿佛还残留着那张银色卡片冰冷的触感和……陆沉指尖的血迹。
陆沉,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我会找到答案。
---
日子在一种表面的平静和内心的惊涛骇浪中,缓慢而沉重地向前推进。林小雨在医院住了两周。沈钧后来又来过两次,每次都是那副温和关切、滴水不漏的姿态,话里话外依旧围绕着那张物理密钥,但都被林小雨用沉默或记不清了搪塞过去。沈钧似乎也并不着急,更像是在试探和观察。
出院那天,天空飘着细密的冷雨。林小雨独自一人走出医院大门,拒绝了沈钧派车送她的好意。她身上穿着出院时医院提供的简单衣物,口袋里除了寥寥无几的生活费,只有那张被反复摩挲、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纯白色名片,以及……藏在贴身衣物里、那张冰冷而沉重的银色密钥卡片。
她没有回那个可能已被监控的出租屋。用仅剩的钱,在城北一片鱼龙混杂、租金低廉的老旧城中村里,租下了一个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水龙头的单间。没有窗户,终日昏暗。潮湿的霉味和隔壁劣质烟草的气味是这里的常客。这里,成了她暂时的藏身之所。
她换掉了手机卡,用假身份信息买了一部最便宜的二手手机。白天,她重新戴上黄色的头盔,骑上那辆伤痕累累的电驴,淹没在无数外卖骑手中,像一滴水融入大海。送单,接单,爬楼,穿行在城市的毛细血管里。汗水浸透廉价的工装,风雨打在头盔上噼啪作响。她强迫自己像个真正的、只为生计奔波的骑手,沉默,高效,不起眼。只有在深夜,回到那个散发着霉味的蜗居,卸下所有伪装,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悲伤才会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蜷缩在冰冷的木板床上,一遍遍回忆着陆沉最后消失的画面,心痛得无法呼吸。
那张染血的密钥卡片,是她唯一的慰藉,也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不敢轻易研究它,怕触发什么未知的信号被追踪到。她只能等待。等待一个机会,或者……等待一个信号。
陆沉消失后的第四个月,冬天最冷的时节。一场罕见的大雪覆盖了城市。林小雨送完最后一单热奶茶,已是深夜。寒风裹挟着雪片,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她拖着冻僵的身体回到城中村,在狭窄湿滑的巷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走到租住的筒子楼下,昏暗的声控灯应声亮起。就在她准备掏钥匙开楼下那扇破旧的单元门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门旁的墙壁上,似乎多了一点东西。
那是一个用白色粉笔画出的、极其简单的符号:一个圆圈,里面套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等边三角形。符号画得很潦草,像是顽童的随手涂鸦,被风雪侵蚀得有些模糊。
林小雨的脚步猛地顿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这个符号!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起来!她猛地环顾四周!风雪呼啸,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雪花在昏黄灯光下无声飘落。
她强压下几乎要冲出喉咙的尖叫,用冻得通红的手指,颤抖着拂去符号上覆盖的薄雪。没错!就是它!那个在陆沉教她用代码写情书的那个晚上,他随手在餐巾纸上画给她看的、代表他某个早期匿名项目LOGO的符号!他说那代表逻辑的牢笼与破界的光,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希望和尖锐恐惧的电流瞬间贯穿了林小雨的全身!是他吗他还活着!还是……陷阱!
她死死盯着那个在风雪中显得无比脆弱的白色符号,如同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寒冷被巨大的激动驱散,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带着雪的味道。然后,她没有上楼,而是转身,毫不犹豫地冲进了茫茫风雪之中。按照陆沉曾经半开玩笑般告诉她的紧急联络点序列,她朝着城中村深处、靠近废弃铁道线的方向狂奔而去。
风雪更大了。废弃的铁轨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枕木在雪下若隐若现。两旁是荒草丛生的斜坡和几栋早已无人居住、门窗洞开的破败红砖房,像被遗弃的骨骸。林小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铁道旁第三根废弃的信号灯柱下。灯柱早已锈蚀不堪,顶端歪斜。
她喘息着,白色的哈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她绕着灯柱仔细寻找,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灯柱背风面、靠近地面的锈蚀铁皮上,她看到了!
又一个白色的粉笔符号!同样的圆圈套着三角形!只是这一次,在三角形的顶点,多了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铁道线延伸的方向。
是他!一定是他!
林小雨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爆炸!她沿着铁轨,在及膝深的积雪中艰难跋涉。风雪迷眼,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狂喜和恐惧交织,让她浑身发烫又冰冷刺骨。
走了大约两百米,铁道线旁出现了一个半塌的、用于存放工具或道班工人临时休息的红砖小屋。小屋没有门,只有一个黑洞洞的门口,像一个张开的口。箭头指向了小屋。
希望如同火焰般在林小雨心中燃烧!她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破败的小屋!
陆沉!她冲进门口,带着哭腔和狂喜的呼唤脱口而出!
小屋内部一片漆黑,弥漫着灰尘和腐朽木材的味道。借着门外雪地反射进来的微光,林小雨只能勉强看到堆在墙角的破旧杂物轮廓。空无一人。
狂喜的火焰瞬间被冰冷的雪水浇灭。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没人是陷阱!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就在她后退的瞬间,小屋深处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压抑到极致的咳嗽声!
林小雨的身体瞬间僵住!她屏住呼吸,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片黑暗。
一个身影,极其缓慢地、扶着冰冷的砖墙,从阴影里挪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沾满泥污和雪水的破旧军大衣,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身形佝偻得厉害,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每挪动一步都异常艰难,伴随着压抑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露出的下半张脸,瘦削得颧骨高高凸起,下巴上布满了杂乱的胡茬,嘴唇干裂发白。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行将就木般的衰败气息,如同风雪中一截即将燃尽的枯木。
他缓缓抬起头。
帽檐的阴影下,那双眼睛……那双曾经如同寒潭般深邃、如同星辰般倒映着服务器极光、最后燃烧着冰冷火焰的墨色眼眸……此刻只剩下两潭死水般的灰败。眼窝深陷,布满了疲惫和病态的红血丝。但那熟悉的轮廓,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几乎被痛苦彻底淹没的微弱光芒……
陆……沉林小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巨大的心痛。
那个如同枯木般的身影,在听到她声音的瞬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灰败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地、贪婪地锁住林小雨的脸!那目光,如同濒死之人看到了唯一的救赎!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连串更加剧烈的、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的呛咳!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而痛苦地弓起,摇摇欲坠。
林小雨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在陆沉即将摔倒的瞬间,张开双臂,用尽全力将他冰冷瘦削的身体紧紧抱在了怀里!
陆沉!陆沉!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滚烫的泪水汹涌地落在陆沉冰冷肮脏的军大衣上。
陆沉的身体在她怀中剧烈地颤抖着,冰冷的、如同冰块般的气息透过破旧的大衣传递过来。他伸出枯瘦的、布满冻疮和污垢的手,似乎想回抱住她,却虚弱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将头无力地靠在林小雨的肩上,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传来的、活人的温暖和气息,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粗重而痛苦的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药物苦涩的气息。
他还活着。但眼前这个形销骨立、气息奄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男人,哪里还有半分昔日那个站在数字世界之巅、挥手间召唤星光的IT鬼才的影子这短短几个月,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地狱般的折磨又是怎样从那个毁灭性的爆炸中逃出生天,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般躲藏至今
巨大的心痛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重逢的喜悦。林小雨紧紧抱着他冰冷瘦弱的身体,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彻底消散在风雪中。她泣不成声,只能一遍遍重复着他的名字。
别……哭……陆沉终于艰难地挤出几个气若游丝的字,声音嘶哑干裂得如同砂纸摩擦,……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