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落星河:我死后大佬急疯了
傅斯年娶我的时候,对着神父说错了名字。
叶知夏小姐,你愿意吗
满堂宾客哄笑,我才知道他爱的是叶家私生女。
三年婚姻,他冷眼旁观我流产那天病房外情人的笑声。
又在我生日递来离婚协议:你连当替身的资格都没有。
直到他带着新欢回家——与我长得有八分像。
晚晚,帮知夏挑件生日礼物。晚霞里他笑着喊错名字。
我笑着撕掉离婚协议,碎片撒向窗外如雪。
他冷笑:又在玩什么花招
我一步步退后至阳台边缘,展开染血的信:傅斯年,看看我的遗书吧!
然后在他惊恐的眼神中张开双臂——这一次,跳下去的人,终于轮到我了。
正午的阳光浓烈而滚烫,穿透教堂高耸的彩色玻璃窗,切割成无数道耀眼的光束。浮尘在金红交织的光束里无声旋舞,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的琥珀,裹挟着圣坛上百合花过于浓郁的甜香,令人微醺,又隐隐窒息。
我穿着价值连城的圣洁婚纱,站在圣坛前,掌心却一片濡湿的冰凉。侧光勾勒出身边男人完美的下颌线,昂贵的手工礼服挺括得不染一丝纤尘,连一丝多余的褶皱都没有。他是傅斯年,傅氏王国年轻的掌舵者,从踏入教堂的那一刻起,他的背影就像一座移动的冰山,冷冽的气场足以冻结四周流淌的祝福与低语。宾客席上的目光黏稠地爬满我的全身,有艳羡,有探究,但更多的,是秘而不宣的、等着看戏般的灼热。
头发花白的老神父捧着他那本厚重的圣经,声音平稳,苍老中带着阅尽世事的从容。他面向傅斯年,率先开口:傅斯年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林晚小姐为妻,从此无论健康或是疾病、贫穷或是富有,你都与她相守,不离不弃,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
傅斯年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是投入湖面的寒石,掠过圣坛的烛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没有第一时间看向我,反而在神父话音落下的短暂空档里,目光下意识地、极细微地向右后方轻轻扫过。那片区域坐着叶家的人,叶氏集团的几位长辈,和那个被小心安排在叶家核心人物身边的年轻女孩——叶知夏。她穿着一身几乎算得上低调的浅杏色小礼服,与我这身铺天盖地的奢华白纱形成了刺眼的反差。傅斯年的视线与她交汇时,叶知夏似乎微微低下了头,纤长的眼睫如蝶翅般轻轻颤动了一下。
我愿意。傅斯年收回目光,声音低沉悦耳,却像精密仪器奏出的音符,听不出丝毫情感的涟漪。
老神父布满皱纹的脸上现出温和的悲悯笑意,转过来看向我:那么,林晚小姐……
叶知夏小姐,傅斯年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没有任何预兆,如同淬了冰的剑锋,骤然斩断了神父的诵祷,也斩断了教堂里最后一丝残留的温情!他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妥,目光掠过神父的肩头,越过我僵硬的身体,竟是直直锁在了右后方那个浅杏色的身影上,甚至,嘴角下意识地牵起一个我从未得到过的、近乎温柔的弧度,你愿意嫁给我为妻吗
嗡——
时间被这突兀的八个字狠狠地按下暂停键。
教堂里所有微小的杂音——衣料的窸窣、压低的交谈、甚至窗外远处模糊的车鸣——在万分之一秒内全部蒸发。绝对的死寂笼罩下来,像一口沉重的铅棺,压得人无法呼吸。只有那几道彩色的光柱,依然在浮尘中沉默地流动,将我身上价值百万的珠光纱映得冰冷刺目。
下一秒,死寂被打破。先是几声难以置信的抽气,随即压抑不住的笑声如同瘟疫般猛地爆发出来!那笑声起初是试探性的、带着尴尬和错愕的,从后座的几个年轻女宾客身上溢出。但当叶家席位上,叶知夏的妹妹叶晴掩着嘴,笑得肩膀都在抖动,目光扫过我时那赤裸裸的同情和嘲弄几乎凝成实质后,那笑声便彻底失去了束缚,迅速蔓延,如同滚烫的油泼在冰冷的教堂石板上。无数道目光,夹杂着怜悯、幸灾乐祸和毫不掩饰的好奇,利箭般刺向我,几乎要将我这身昂贵的新娘礼服洞穿、撕碎!
我的指尖深深陷入冰冷的掌心,几乎要将自己的皮肉掐破。滚烫的血气轰地一下直冲头顶,又在冰冷的绝望中迅速褪尽。圣坛上的白烛噼啪燃烧着,炽白的火苗在我视线的边缘不断摇晃,扭曲。耳边所有的喧嚣瞬间远去,又被放大了无数倍,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入我的耳膜和心脏。那些笑声,那些目光,汇成一个无声的旋涡,将整个世界都吞噬进去,只留下那个刺穿我心脏的名字——
叶知夏。
他对着神父说:叶知夏小姐,你愿意嫁给我为妻吗
多么可笑。我的新婚丈夫,在全城上流社会目光的聚焦下,在他一生一次的婚礼圣坛前,清清楚楚、毫不犹豫地,对着我这个穿着婚纱的新娘,喊出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我僵硬地转动脖颈,脖颈的骨骼发出生涩的轻响。我的目光终于对上傅斯年的。他似乎也刚从那一瞬间的错愕和某种潜意识的期待中脱离出来,俊美却冷硬的面孔上看不出一丝惊慌或歉意。甚至,在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里,我清晰地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被什么期待落空的冷意,以及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不耐烦。那眼神如此真实,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似乎只是在恼恨这小小的意外打断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或者更确切地说,打断了他方才投射在叶知夏身上的那片刻虚幻的联系。
老神父脸上的悲悯早已被震惊取代,他张着嘴,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只是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笑声淹没的叹息。那叹息如同冬日里最后一片枯叶坠落的声音,充满了无能为力。
我的视线被那灼烫的、充满恶意的嘲讽拉向叶家席位。叶知夏抬起头来。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被当众点名的无措和尴尬。她飞快地、小心翼翼地瞥了我一眼,那目光里似乎有歉意,但更深处,像深潭底掠过的暗影,我仿佛捕捉到了一丝极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得意亦或仅仅是错觉她的嘴角没有笑,只是抿得紧紧的,微微发白。
而站在她身侧的叶晴,笑得更加张扬了。她故意似的侧过头,几乎贴着叶知夏的耳朵说了句什么,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几张席位听见,然后她又肆无忌惮地看过来,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光芒。
高悬穹顶的彩色玻璃,那些描绘着圣徒故事的瑰丽图景,此刻将斑斓而冷漠的光毫无保留地投射在我苍白的脸上。它们成了这场盛大闹剧的无声背景板。
原来这满座的宾客,华美的教堂,流淌的圣歌,铺陈的鲜花,以及这身耗尽顶尖设计师心血、引得无数名媛艳羡的高定婚纱……都不过是一个庞大而精心的陷阱,一个只为衬托叶知夏而存在的巨大布景。而我,林晚,只是立在陷阱中央的一个荒谬的提线木偶。我的存在价值,仅仅是为了在神父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为那个站在叶家席位角落里、穿着浅杏色小礼服的私生女叶知夏,提供一个供傅斯年深情凝望的道具。
冰冷的液体无声滑过我的脸颊,砸落在因紧握而指节发白的冰冷手背上,洇开一点深色的湿痕。滚烫,又冰冷刺骨。泪水里倒映着教堂彩色玻璃瑰丽的阴影,也倒映着我此刻破碎的灵魂。
这场盛大婚礼,在那一刻起,于我而言已经结束了。傅斯年,傅家少奶奶的身份,傅氏集团庞大产业的共享权柄……这些东西骤然变得轻如尘烟,却又重得将我压向无底的深渊。我成了一个带着烫金标签的傅太太,一个徒有虚名的昂贵摆设,一个注定要困死在巨大牢笼里、供那个名字真正的主人投下影子的——苍白躯壳。
我的手指几乎要将那薄薄的一页纸捏碎。A4纸冰凉的触感透过指腹传来,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页眉正中,离婚协议书五个加粗黑体字,像烙红的铁印,刺得我眼球生疼。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若有若无,混合着病房里特有的沉寂气息,沉重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微的滞涩感。
签了它。傅斯年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语调没什么起伏,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站在窗边逆光的位置。午后的阳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硬朗又冷漠的阴影条纹。他似乎刚从某个重要的商业谈判场上抽身而来,带着一身洗不去的精英气息和隔绝尘世的疏离。
窗外是这座城市最昂贵的私人医院大楼花园。绿意浓稠得化不开,偶尔有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身影在护士的陪伴下缓慢走过,静谧得有些不真实。这与三年前那个喧嚣刺耳的婚礼教堂,对比鲜明得如同一场讽刺剧的上下半场。
傅斯年瞥了一眼我搭在薄被上的手,目光在那因为营养液注射而浮肿微青的手背上停顿了半秒,那里血管清晰可见。林家那份政府招标文件,我已经让法务处理干净了。他语调冷淡地补了一句,像是完成一笔早已谈妥的交易,他们很快会收到结果。你签字,协议生效后,你会得到相应的补偿。
补偿我几乎要笑出声,胸腔里却是一阵猛烈的抽痛。窗外的阳光太亮,亮得我有些眩晕,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那条通往医院主楼后门的小径。小径两旁栽种着密集的常绿灌木。一个纤细的、穿着粉色羊绒大衣的年轻女人身影,正依偎在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怀里,脚步轻盈地往主楼走去,姿态亲昵。那男人的背影……
是叶晴新换的那个模特男友,我曾远远见过一次。那个娇小的粉色身影……像一根冰冷的锥子,猝不及防刺入我的脑海——叶知夏!她似乎也刚结束某个微不足道的身体检查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健康活泼,明媚得几乎灼眼。
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一年前,这个医院顶层的VIP病房。
那时我刚被急促地推入手术室,冰冷的器械泛着无情的寒光。刺鼻的麻醉药味也无法掩盖身体深处不断蔓延的空洞和撕裂般的剧痛。意识混沌沉浮之际,是门外那阵清晰得如同刀刻的笑声,强行钻入我残留的神智里。
姐,你不知道,刚在走廊上遇见斯年哥,他还在安慰我呢!那声音,属于叶晴,带着一种少女特有的、天真的尖利感,混合着一种刻意到令人作呕的娇憨,斯年哥真是的,我都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手熟啦,他还非要亲自来……
然后是叶知夏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响起,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嗔怪,像羽毛轻搔过水面:小晴,别乱说。斯年哥哥他……唉,只是太担心你和我了。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了几分,却依然清晰地穿透了手术室那扇门,林晚姐她……希望孩子能留住吧。她平时那么要强,心里不知道怎么难受呢。
手术室门外冰凉的金属扶手,贴在汗湿掌心时的寒意,直到今日也未曾完全散去。傅斯年就在门外,离那对姐妹不过几步之遥。他听到了吗他当然听到了!他甚至可能默许了这份喧哗在冰冷的手术室外响起。他的女儿没了,他的妻子躺在里面生死未卜……可那又如何他的心,他那点可怜的注意力,依旧固执地投射在姓叶的那两姐妹身上,投射在她们的小手术和娇嗔的闲聊上!
一股血气逆冲而上,堵在喉咙口。我猛地扭头看向傅斯年,眼底大概布满了血丝,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濒临破碎的嘶哑:傅斯年,我的孩子……没活下来。
傅斯年终于把目光完全转向我。窗外过于强烈的光线勾勒着他深刻的眉骨,显得那双眼睛更加深邃,也格外冰冷。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因为货物有所损坏而试图讹诈的、不知分寸的商人。
医生尽力了。他开口,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意外。谁也不想的。他的语调平淡得像是在宣读一份枯燥的财报,不带一丝情感起伏。知夏那晚也受了惊吓。他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目光甚至下意识地朝门口方向掠了一下,仿佛确认什么,她的应激反应比你大得多。
知夏!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舌尖。我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能划破病房的寂静:我的孩子在我肚子里活了七个月!然后死在手术台上!她受了惊吓!她应激反应大!傅斯年!你看着我!你看看你的妻子!那个因为流产躺在病床上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是我林晚!不是叶知夏!
我的胸腔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力气,肺部像破旧的风箱般呼呼作响。视线迅速变得模糊,是生理性的泪水,更是心被活生生剜出来碾碎的痛。
傅斯年的眉头终于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绝非愧疚或痛惜,而是被低等生物激怒后的纯粹不耐。他的眼神冷硬,像打磨光滑的黑曜石片,带着穿透人心的审视和毫不留情的鄙夷。他的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吐出的话语精准地切割着我的每一寸神经:
林晚。他叫着我的名字,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带着足以冻结空气的寒意,清醒点。我的容忍,已经到头了。
他微微俯身,强大的压迫感笼罩下来,那冰冷的目光如有实质,刮骨般扫过我的脸,停在我此刻因激动而毫无血色的唇上。
你以为,你这些年扮演的‘替身’,很成功吗
他唇角的弧度扯开一丝残酷的嘲讽,几乎带着轻蔑的笑意:不。你连当替身最基本的神韵都学不会。你只会让我每一次看到你……他微微一顿,像是在选择一个最恶毒的词,都更加厌恶。替身
傅斯年的喉间溢出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那笑容一闪即逝,留下的是更深的冰寒和轻蔑。
林晚,他缓缓地直起身,挺拔的身影在我病床前投下巨大而充满压迫感的阴影,你连当一个合格的‘替代品’的资格都没有。签字吧。结束这场……你我都不堪重负的闹剧。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像判决,又像是解脱。
冰冷的绝望像藤蔓,缠着我的心脏一路勒紧。我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全是尖锐的嗡鸣。傅斯年的脸在我的视线里扭曲、变形,最终只留下那双冰封万物的眼睛。我看着他转身,毫不犹豫地拉开病房门,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光线里。
留下身后一地狼藉的我,和掌心那张如同烙铁般滚烫的离婚协议书。那张薄薄的纸,就是三年来这场可笑婚姻的唯一总结。
它斩断了最后一丝微弱的、自欺欺人的火苗。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把空气都染成了浓郁稠厚的蜂蜜色。宽敞得有些空旷的餐厅里,长条餐桌上却只摆着两人份精致的西式餐点。上好的骨瓷餐盘反射着细碎的光芒,旁边是那盒被我提前精心挑选的巧克力生日蛋糕,深褐色的丝绒蛋糕盒上系着漂亮的银白色缎带。
奶油裱花散发出的甜香本该令人愉悦,此刻却只是让我胃里翻搅得更加厉害。
叮铃——
门禁系统的电子铃声突兀地响起,划破了餐桌上过分精致的安静。我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我放下银叉,金属碰在瓷盘上发出轻微但清晰的脆响。
门外传来电子锁开启的咔嗒声,然后是脚步踏在玄关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不止一个人。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这条新买的真丝睡裙——一条温柔的玫瑰粉,也许潜意识里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多几分生日该有的模样丝滑的布料贴着皮肤,触感冰凉。
傅斯年率先走了进来。高挑的身形,剪裁利落的黑色薄款羊绒大衣衬得他肩宽腿长。他似乎心情很好,进门时甚至带着一丝极少见的松快感。紧随其后的身影,被室内的灯光照亮,我脸上的微笑瞬间冻结在了唇角。
那是个年轻女人,穿着一条当下最流行的香芋紫仙女裙,裙摆层层叠叠。她的身材纤细,巴掌大的脸蛋上,精心描绘过的眉眼带着一种初入社交场的羞涩和好奇。当她把目光转向我时,那张脸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
我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掴了一掌,指尖冰凉一片,血液涌向大脑又急速褪去,留下耳鸣般的空响。
鼻子,嘴巴,脸型……甚至微微下垂的唇角那一点点无辜的弧度……竟然和我有七八分相似!像到什么程度她走进来的第一瞬间,我看着灯光打在她脸上,脑子里甚至下意识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是不是我家哪个远房表亲或者……有人偷偷拿我的照片去整容了
唯一明显不同的,是她眼睛的形状,那双眼睛更大、更圆一些,不像我的眼角微微有些上挑。但此刻那双眼睛清澈明亮,闪烁着近乎天真的光泽,那是……我从少女时代结束后就再也没能在自己身上找到的、没有被傅斯年冰冷的眼神冻过的东西。
我喉咙发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视线艰难地从那张酷似我的脸上移开,看向傅斯年。
他的表情坦然自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惬意。他脱下大衣随手搭在玄关柜上,对着那个女孩温声介绍,目光却落在她的方向:知夏,这是林晚。那语气,带着熟稔和某种……我从未听过的轻松随意。
叫我林晚他竟然叫她……
一阵恶寒瞬间爬满我的后背。
那年轻女孩——傅斯年口中的知夏——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防备的、极其甜美的笑容,落落大方地向我微微欠身,声音也带着少女的清甜:傅太太您好!打扰您了!斯年哥说今天正好有空,就带我……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看了傅斯年一眼,眼神里全是依赖和信赖,说来挑件生日礼物呢!我真是太幸运了!
礼物生日礼物今天是……
阳光透过巨大的观景窗,肆无忌惮地泼洒进来,金灿灿地滚满了客厅。临近傍晚,天际线处已染上了一抹极其淡薄的橘红。
傅斯年很自然地抬手,非常随意、甚至带着几分熟稔的轻快,搭在了我左侧肩头。那只骨节分明、掌心带着薄茧的手,此刻隔着柔软的睡裙薄薄的面料,传来的触感却是彻骨的冰凉。
我身体猛地一僵,浑身的汗毛几乎都炸开,一股寒气瞬间从被他触碰的地方窜遍四肢百骸。
然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并未看着我。他的目光越过我的发顶,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让人看了心惊的柔和暖意,直接落在了几步之遥的那个酷似我的女孩脸上。
他唇角的弧度加深,声音低沉而温和,像是午后吹过林间最轻柔的风,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在空旷的、落满晚霞的客厅里回响:
晚晚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在安抚一只温顺的小猫。
别愣着了。他笑着,那笑容里甚至带着一丝他从未展现过的、近乎纵容的宠溺意味,正好你有经验。替知夏仔细挑挑看,这月的珠宝款式,哪一款……最衬她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被凝固成冰。
晚晚——他喊出的这个名字,裹挟着致命的毒液,带着足以将我彻底焚毁的荒谬感,像一颗爆开的催泪弹,瞬间在我脑海里炸开!
晚晚……
他曾经有没有那么一两次,在极其罕见的温柔时刻,这样叫过我好像有过。久远到如同上辈子的事,模糊得只剩一片稀薄的剪影。似乎是他应酬醉酒后的某个夜晚,又或是……某次清晨他难得心情不错
但我记得很清楚,后来他清醒了,那点罕见的温度便彻底消失。我甚至小心翼翼地问过一次:斯年,你喜欢这样叫我吗
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文件,头都没抬,语气平淡得像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名字只是个代号。叶知夏喜欢别人那样叫她‘夏夏’。他顿了顿,抬眼看了看我,你……随便。
那一刻的寒意,如同冰锥贯穿心脏。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提过。
晚晚。
多么亲昵的称呼,裹着蜜糖,淬着剧毒。今天,这个本该属于我生日的傍晚,他却毫不吝啬地给了这个……为了替身他心中那个永远的白月光叶知夏,而新造出的、和我相似的复制品!
他竟要借我这张尚且还有些利用价值的脸,我的经验,为这个新上位的替代品挑选珠宝去妆点、映衬另一个顶着知夏名字的女孩就像当年教堂里,我穿着华贵的婚纱,却只配成为衬托叶知夏的道具!
一股冰冷而狂暴的力量从心口爆炸开来,瞬间冲散了骨髓里冻结的寒意,烧毁了我所有残存的理智!
我笑了。不是僵硬,不是伪装,是一种真正从内心深处喷涌而出的、带着血腥气的、歇斯底里的笑!
笑声尖锐地冲出喉咙,在空旷奢华的客厅里碰撞回响,像破碎的玻璃渣疯狂地刮擦着空气!
餐厅里,那个酷似我的女孩惊愕地睁大了圆圆的眼,懵懂而不安地看着我,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癫狂吓到了。傅斯年的动作一顿,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指微微收紧,那双刚才还荡漾着温和笑意的深邃眼眸里,暖意如同被飓风卷过,迅速褪去,转而沉下冰冷的阴鸷,审视着我,像是在看一个骤然发疯的、不知好歹的怪物。
我无视他们。身体像被无形的线拉扯着,直直走向餐厅中央那张冷硬的黑檀木餐桌。桌子上,下午被我随手压在一叠杂志下的那份《离婚协议书》,一角还露在外面。
我一把将它抽了出来!脆弱的纸张因为我的动作发出剧烈的抖动!
傅斯年跟了过来几步,他的声音低沉刺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和警告:林晚!你又——
我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笑容还在脸上疯狂燃烧,我双手紧紧捏住协议的两端,用力!狠狠地、决绝地将这份象征着我婚姻最后结果、象征着这三年屈辱终结的纸张——
撕!
刺啦——!
清脆的裂帛声如此响亮!撕裂的仿佛不是冰冷的纸张,而是我五年时光里用尽全力维持的心脏!一下,又一下!我的动作又快又狠,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快意!A4纸瞬间在我掌中被蹂躏、分裂,变成无数片不规则的碎片!
我没有停!大步冲向紧闭的、巨大的观景窗!猛地一把拉开厚重的丝绒窗帘!
窗外,那酝酿了一下午的晚霞终于喷薄而出!橘红、金红、紫红色彩浓烈而磅礴,如同天空淌出了沸腾的血,将整个城市染上了一层壮烈的、又透着末日气息的恢宏光晕!
我将双臂用力地、高高扬起!
掌心那一把白色的、承载了我五年生命所有意义的绝望纸片,像在冰天雪地里挣扎了很久才艰难开出的、转瞬凋零的花瓣,被我狠狠地抛向窗外那片血色的黄昏!
碎片雪!
它们在炽烈的夕光中狂舞、飞旋,被楼顶的风托起又跌落,如同无数濒死的白蝶,义无反顾地扑向那片如同泼洒了浓郁血浆般的天空!
太刺眼了……这光!刺得我眼睛发痛,泪腺失控,冰冷的液体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眼前壮丽又残酷的景象。
傅斯年在我身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激烈的、完全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举动震住了瞬间。他脸上那残留的最后一点耐心和厌恶彻底消失殆尽,被一种冰冷的、被严重挑衅的怒火所取代!他几步跨到我身边,强劲的手如同铁钳,猛地攥住了我的左臂!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林晚!他几乎是低吼,声音里是淬了毒的冰渣,每一个字都带着足以将人冻结的寒气和怒火,你又在搞什么鬼把戏!觉得这样我就会……
痛!骨头在哀鸣!左臂被他攥住的地方传来尖锐的疼痛和随之涌上的麻木感。但我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有试图挣脱。另一只手像有自己的意识般,猛地伸向了被我藏在睡裙宽松贴袋里的那份薄薄的、几乎没什么重量的信封。
那信封的边角早已被我死死攥在手心,被冷汗和指温浸润得温热发软,边缘甚至微微磨损。信封本身是普通的白色,但现在,它的边缘却呈现着一种极其突兀、极其刺眼的颜色——暗红!早已干涸凝结、呈现出暗沉铁锈色泽的暗红!
那是我昨夜……用拆信刀划开自己左手手腕皮肤时,滴落……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用颤抖的手指蘸取后涂抹上去的。当时温热的液体流淌过手臂的感觉,此刻竟诡异地重新浮现在皮肤上,带着幻觉般的冰冷和黏腻。
我将这份信封高高举到眼前!就在那片血红的晚霞光线下!让傅斯年那双冰冷审视的眼睛,能够清晰无比地看到信封正中央那几个我用尽了全身力气、几乎带着刻骨仇恨书写的、深蓝色墨水晕开一点边缘的潦草大字——
遗书!
傅斯年的瞳孔猛地收缩!如同毒蛇骤然遇到强光!那里面翻涌的冰冷怒火和鄙夷,在接触到那两个字、那抹惊心动魄的暗红色瞬间,凝固了!碎裂了!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排山倒海般的惊愕和……恐惧所取代!
是的,恐惧!尽管那惊骇只是一闪而逝,快得像视网膜上残留的虚影,快得让我以为那只是我的错觉!他攥着我手臂的力量甚至下意识地松动了一瞬!
够了。我对自己说。
就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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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臂上那股铁钳般的禁锢力量尚未完全收紧,我的身体已经借着那股冲力,像一颗被投石机弹射出的石子,猛地向后挣脱!高跟鞋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而尖锐的脆响,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如同一串凌乱的鼓点!
一步,两步!我退得又快又决绝,没有丝毫犹豫!背后就是敞开的、通往巨大观景露台的玻璃推拉门。下午时分,我曾特意将它打开了一条缝隙,是为了让室内能进来一点属于我生日的、不那么令人窒息的微薄空气。
此刻,门缝外的风嘶嘶地灌入,带着高处特有的冰冷和凛冽,瞬间吹拂起我睡裙薄薄的裙摆和我散落的发丝,也吹透了我单薄的衣衫。那寒意刺骨!
三步!
我的后背狠狠撞在了那扇厚重的玻璃门冰冷的门框上。骨头的撞击带来清晰的痛感,但那痛感微不足道。门被彻底撞开!更大的风猛地扑了进来,卷起我的长发,疯狂地拍打着我的脸颊,发出猎猎的声响!风里裹挟着城市高空特有的喧嚣风声,还有那燃烧了整个西天、此刻正浓烈到如同地狱之火的晚霞余光!
那光芒如此灼目,带着某种宿命般的吞噬性,灼烧着我的视网膜。
我没有任何停留!甚至没有一秒多余的思考时间!撞开门框的冲力让我身体本能地向外又踉跄了一步!赤裸的脚掌直接踩在了冰冷的、粗粝的露台水磨石地面上!细小的砂砾硌着脚心。
这一步,我已然踏上了露台!
边缘!那个冰冷坚实的、大约只到我膝盖高度的低矮金属围栏,就在眼前!仅仅两步之遥!
傅斯年脸上的惊骇终于从凝固变成了彻底的破碎!他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英俊的面孔一片煞白!林晚!你干什么!站住!他失声厉吼,声音不再是冰冷的审视,不再是居高临下的傲慢,而是破音的、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颤抖!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他理解中的任何一场把戏!
晚了。
我冲到了露台边缘!那冰冷坚硬的金属触感隔着薄薄的睡裙布料,贴上了我的大腿外侧!
我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耳畔只有呼呼的风声,像万千亡魂在哀嚎。背后是傅斯年终于拔腿冲来的沉重脚步声,和那变了调的、充斥着巨大恐惧的嘶吼!但那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听起来遥远而不真实。还有那个酷似我的女孩发出的短促尖叫,尖锐刺耳,像是要划破这血色的黄昏。
脚下,是整个城市在暮色中铺展开来的钢铁森林。万家灯火开始次第点亮,如同倾倒的星河,闪烁着冰冷的人间光芒。那么高,那么远。风声灌满了我的耳朵,仿佛无数只手在拼命拉扯,撕心裂肺。
够了。真的够了。
再也不用对着神父说yes,I
do时强撑的微笑;
再也不用在冷得如冰窖的卧室里,独自裹紧冰冷的被子;
再也不用去看他望着叶知夏照片时,眼底那点永远不会属于我的温柔;
再也不用在每一个清晨醒来,对着镜子里那张越来越像她又不像她的脸;
再也不用……再也不用当那个可笑的、连替身都当不好的影子!
冰冷的绝望终于燃烧到了顶点!身体里所有的痛楚、屈辱、怨恨、求而不得……在抵达这个露台边缘的刹那,统统炸裂!化为一股前所未有的、毁灭性的力量!像积压了千年的火山岩浆,冲破地壳,轰然爆发!
就是现在!
我深吸一口气,吸入了高空中冰冷的、混杂着灰尘和晚霞最后光热的气息。肺部被填满,带着一种最后的、冰冷的充实感。
然后,我毫不犹豫地——
张开双臂!
手臂最大限度地舒展,如同即将拥抱整个冰冷的城市!如同拥抱这场……终于走到尽头的、长达五年的酷刑!
脚下那坚实可靠的地面骤然消失!
视野中,傅斯年那张因极致惊恐而扭曲变形的英俊面孔在眼前急速放大!他冲到了露台门口,手甚至已经奋力向前伸出,指尖因极度的用力而指骨发白,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在下一瞬间又被绝望吞噬!
我看到那双永远冰冷的眸子里,碎裂出我从未见过的、赤裸裸的、如同世界崩塌般的巨大恐惧和……不敢置信!
我的身体猛然向下,开始急速的坠落!
风声!呼啸的风声疯狂地灌进我的耳朵!像万鬼哭嚎,又像解脱的狂啸!撕裂着我的耳膜,灌进我的肺里!
那栋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傅氏集团主大楼,它冰冷而雄伟的轮廓在我急速下坠的视野里,正以一种快得惊人的速度——
放大!放大!急剧放大!
近了!冰冷的水泥地面带着死亡的沉寂气息,正朝着我——飞快地扑来!
那一瞬,我仿佛看见了地面上无数惊恐仰起的脸庞,看见了救护车刺眼的蓝光在楼下街道疯狂闪烁,看见了远处写字楼玻璃幕墙上反射出的、最后一抹刺目血红的残阳余晖……
不!不是仿佛!尖锐刺耳的警笛声真的在下方响起!蓝红相间的光疯狂旋转着,割裂了昏暗的暮色!
还有……傅斯年那破音变调的嘶吼,那声音仿佛带着血,穿透了几十米的高度,撕裂了喧嚣的城市噪音,带着一种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濒死的绝望和巨大惊惧,狠狠砸入我的耳膜:
林晚——
尾声:
时间被彻底拉伸、凝固、撕裂。
下坠的失重感如同黑洞,吞噬了一切声音和思绪。
预想中的巨大撞击……没有来临。
或者说,那冰冷坚硬的地面带来的巨大钝痛感刚刚如同海啸般涌入全身每一个细胞的刹那——
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绝对真空般的吸力从背后猛地袭来!像是在无尽深渊中陡然打开的另一个空间漩涡!那力量之大,瞬间抵消了下坠的冲击力,甚至让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那万分之一秒内,诡异地、轻盈地向后飘了一下
但这飘的感觉只持续了微不足道的一个心跳。下一秒,后背似乎狠狠撞上了一片冰冷坚硬的不明平面!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还是什么东西被撞断的声音巨大的撞击力让我的头颅猛烈后仰,眼前瞬间陷入一片漆黑的金星乱舞!喉咙涌上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视野彻底陷入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