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爸！五十万！立刻给我！
李悦雅一脚踹开家门,手里挥舞着那张该死的中考成绩单,脸上的妆因为哭泣而花得一塌糊涂。
我正在厨房收拾碗筷,听到这声咆哮,手中的碗险些掉到地上。
悦悦,什么五十万妻子王丽从卧室匆忙跑出来,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困意。
李悦雅直接把成绩单甩在茶几上,上面的分数刺眼得很——478分,距离重点高中分数线还差了整整62分。
看见了吗都是你们害的！她指着我们夫妻俩,声音尖锐得像指甲刮黑板,别人家的孩子都上补习班,你们给我报了什么网课！免费的网课！
我放下碗筷走过去,试图安慰女儿：悦悦,这个成绩还可以上普通高中,我们再努力三年...
普通高中李悦雅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冷笑着看着我,李建华,你是想让我这辈子都像你一样,在工地搬砖吗
这话像一根针扎进我心里。我确实是建筑工人,每天起早贪黑,为了这个家拼命工作。但我从来没觉得这份工作有什么可耻的。
悦悦,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爸王丽皱起眉头,你爸每天那么辛苦...
辛苦辛苦有什么用赚不到钱的辛苦就是无能！李悦雅打断母亲的话,拿出手机翻到一个页面,看！这是明德私立高中,升学率98%,只要交50万,我就能进去！到时候考上好大学,你们也能跟着享福！
五十万。
这个数字在我脑海里轰鸣。我和王丽工作这么多年,全部积蓄也就二十万出头,还是准备给她上大学用的。
悦悦,五十万...我们真的拿不出来。我声音有些干涩,要不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李悦雅的眼神变得极其冷漠,你们能有什么办法卖房子这破房子能值几个钱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我告诉你们,我同学的爸爸已经帮她交了钱,人家说了,像我们这种家庭,就不应该生孩子。生了也是害了孩子。
这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打在我脸上。十七年了,我以为自己给了她最好的爱,没想到在她眼里,我们就是她的累赘。
李悦雅！王丽终于爆发了,你怎么说话呢我们省吃俭用供你上学,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报答李悦雅嗤笑一声,我需要你们省吃俭用吗我需要的是你们有本事赚钱！别人的爸爸开公司,开豪车,我的爸爸呢骑个破电动车都要修三次！
她指着放在门口的电动车,那是我上下班的交通工具,确实有些破旧了。
悦悦,爸爸知道我们家条件不好,但是...
别说了！李悦雅尖叫着打断我,我不想听你们的穷鬼哲学！五十万,三天内给我,不然我就告诉所有人,我有一对废物父母！
说完,她夺门而出,留下我们夫妻俩面面相觑。
王丽瘫坐在沙发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建华,我们的女儿...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看着茶几上那张成绩单,心里五味杂陈。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在女儿眼里变成了累赘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学会了用这种口气跟我们说话
门外传来李悦雅和邻居大声说话的声音,她正在向别人抱怨我们,声音大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我爸妈太没用了,连五十万都拿不出来,真是丢人...
邻居们的窃窃私语声隐约传来,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王丽抓住我的手：建华,要不我们想想办法借钱
借钱。五十万的借钱,就算我们不吃不喝,也要还十年。
我正想回答,手机突然响了。是我最好的兄弟张强打来的。
建华,听说悦悦要上私立学校需要多少钱哥几个帮你凑凑。
张强的声音里带着关切,但我听出了他的勉强。他家日子也不好过,孩子刚上小学,老婆刚生了二胎。
不用了,强子,我们自己想办法。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挂断电话,我看着王丽红肿的眼睛,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这些年,我们为了这个女儿付出了太多。王丽为了照顾她,放弃了稳定的工作；我为了多赚点钱,常年在外打工,连她的家长会都很少参加。
我们以为,只要给她足够的爱,她就会明白我们的苦心。
可现在看来,我们错了。
楼道里又传来李悦雅的抱怨声,她正在跟楼下的阿姨哭诉：我真的太倒霉了,怎么摊上这样的父母...
我走到窗边,看着这个陪伴了我们十几年的小区。房子虽然旧了点,但我们花了所有积蓄买下它,就是为了给女儿一个温暖的家。
可在她眼里,这一切都是丢人的。
手机微信响了,是女儿发来的消息：
最后通牒,三天内给我五十万,不然我就去住校外租房,再也不回这个破家！
我盯着这条消息,手指微微颤抖。
十七年的父女情,真的就值五十万吗
第二章
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工地,就接到了班主任周老师的电话。
李叔叔,悦悦她...周老师的声音有些为难,她昨天在班级群里发了一些不太合适的话。
我心里一紧,赶紧问：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说她的父母没本事,拿不出钱让她上好学校,还说...还说要离家出走。周老师叹了口气,很多家长都看到了,现在班级群里议论纷纷。
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女儿竟然在班级群里说这种话,这让我们做父母的脸往哪搁
周老师,真的很抱歉,我会好好跟她谈谈的。
李叔叔,其实悦悦的成绩虽然不理想,但也不是没有希望。我们学校有几个很不错的普通高中可以选择,实在不行,职业学校也有很好的专业...
周老师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听到背景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李悦雅。
周老师,我不需要您的建议。我只要上明德私立,其他的我都不考虑。
悦悦,你这样说就不对了...
我没有错！错的是我那对没用的父母！李悦雅的声音突然拔高,他们生了我,就有义务给我最好的教育！
周老师显然被这话惊到了,电话里一阵沉默。
李叔叔,您还是亲自来一趟学校吧。
我向工头请了假,赶到学校时,发现李悦雅正坐在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一脸不耐烦。
悦悦,跟老师道歉。我走过去,压低声音说。
道歉李悦雅冷笑,我哪里说错了我就是有一对没用的父母,这是事实！
周老师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同情和无奈。作为一个二十多年教龄的老师,她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悦悦,你爸爸为了你已经很努力了...周老师试图劝说。
努力李悦雅打断她,努力有什么用我同学的爸爸轻轻松松就拿出了五十万,我爸爸呢连借钱的勇气都没有！
借钱我终于忍不住了,五十万不是小数目,我们家...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李悦雅站起身,冲着我大喊,你就是没用！你就是废物！我宁愿没有你这样的爸爸！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其他几个老师都停下手中的工作,震惊地看着我们。我感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李悦雅,你给我道歉！我的声音也提高了,你再怎么不满意,也不能这样侮辱你的父亲！
侮辱李悦雅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我侮辱你了吗我只是在说实话！你是建筑工人,你骑破电动车,你住老房子,你拿不出五十万,这些都是事实！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刺在我心上。我确实是建筑工人,我确实住老房子,我确实拿不出五十万。
但这些难道就是我的错吗
悦悦,你爸爸虽然是建筑工人,但他是一个好父亲,一个负责任的父亲。周老师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这样说话太过分了。
过分李悦雅转向周老师,周老师,您知道我昨天在同学聚会上有多丢脸吗别人都在谈论要去哪个私立学校,我说什么我说我要上公立我要被人笑死了！
原来如此。她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面子。
李悦雅,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上学是为了学知识,不是为了比谁家有钱。
别跟我讲这些大道理！她不耐烦地挥手,我只知道,我现在很丢脸,很难堪,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没用！
她拿出手机,给我看一张聊天截图。是她和同学的对话：
同学A：悦悦,你准备去哪个私立
李悦雅：我爸妈还在考虑...
同学B：考虑什么赶紧交钱呀,位置有限的。
李悦雅：我爸妈有点舍不得钱...
同学A：才五十万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数目。
同学B：对啊,我爸说了,为了孩子的未来,花再多钱都值得。
看完这些对话,我的心情更加沉重。在她的同学眼里,五十万确实不是什么大数目,但对我们家来说,这是两年半的收入。
看到了吗李悦雅收起手机,别人的父母都愿意为孩子投资,你们呢舍不得！抠门！没出息！
我们不是舍不得,我们是真的拿不出来这么多钱。我试图解释。
拿不出来李悦雅冷笑,你可以贷款啊！你可以借钱啊！你可以卖房子啊！方法那么多,你就是不愿意！
卖房子我惊讶地看着她,这房子卖了,我们住哪
我不管！李悦雅开始撒泼,我就要上明德私立！我不能比别人差！
周老师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悦悦,你冷静一点。李叔叔,要不你们先回家,好好谈谈
我不回那个破家！李悦雅尖叫,我要住在学校,我不想看到他们！
说完,她夺门而出,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里,感受着其他老师同情的目光。
周老师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李叔叔,孩子可能一时想不开,你别太难过。
我苦笑着摇头。一时想不开她的话句句扎心,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走出学校,我看到李悦雅正站在校门口,拿着手机在录视频。
我走近一听,她正在向镜头哭诉：
大家好,我是李悦雅。我想告诉大家,有一种父母,他们生了孩子,却不负责任。我的父母就是这样,他们明明知道教育很重要,却舍不得为我投资...
我冲过去想阻止她,但她已经发布了视频。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们的女儿,已经彻底变了。
第三章
晚上回到家,王丽正坐在沙发上发呆,桌子上摆着一堆我们这些年的存折和银行卡。
建华,我算了一下,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就二十二万三千块。
我坐在她身边,看着这些存折。每一本都记录着我们这些年的辛苦,一块钱一块钱攒下来的。
我想到一个办法,王丽突然说,我们可以把房子抵押贷款,应该能贷出三十万左右。
我摇摇头：房子抵押了,万一还不上钱怎么办我们会无家可归的。
那...那我去找我姐借一些王丽试探性地问。
我苦笑。王丽的姐姐王芳嫁得不错,老公开了一家小公司,但两家关系一直不太好。主要是因为王芳总是看不起我,觉得她妹妹跟着我受苦了。
你确定她会借给我们我问。
王丽沉默了。她比我更清楚,王芳不可能借钱给我们。
这时,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李悦雅回来了。
她推开门,看都不看我们一眼,直接走向自己的房间。
悦悦,王丽赶紧站起来,你吃饭了吗我给你热菜...
不用！李悦雅头也不回,我在外面吃过了。
钱呢我问道,你今天在外面花了多少钱
李悦雅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看着我：怎么心疼钱了区区几十块钱你都要计较,还谈什么给我五十万
我不是心疼钱,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李悦雅打断我,你要是真担心我,就赶紧想办法凑钱！明天是最后期限了！
她进了房间,随即传来摔门的声音。
王丽看着我,眼里满是无助：建华,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
半夜时分,我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我悄悄起身,发现李悦雅房间的灯还亮着,她正在和谁通电话。
我走到门口,听到她压低声音在说：
妈,你放心,他们肯定会给我钱的。我已经给他们压力了,明天他们要是还不给,我就离家出走。
妈她在跟谁说话我和王丽都在家里。
对,我录了视频发到网上,现在很多人都在骂他们。呵呵,他们活该。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她录视频不是为了发泄,而是为了羞辱我们,逼我们就范。
你说得对,这种父母就是要给点颜色看看。五十万而已,他们要是真爱我,就应该想办法。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涌起一阵悲凉。这还是我那个乖巧的女儿吗
电话挂断后,我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王丽也醒了,小声问我：怎么了
我把刚才听到的告诉她,王丽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她怎么能这样王丽不敢置信,我们是她的亲生父母啊！
看来我们确实不了解自己的女儿。我苦涩地说。
第二天早上,我刚到工地,就接到了好几个电话。都是亲戚朋友打来的,他们都看到了李悦雅的视频。
建华,网上有个视频,说的是不是你家的事大哥李建军的声音里带着担忧。
建华啊,我看那孩子哭得挺可怜的,你们是不是真的太抠门了远房表弟李明的话就没那么客气了。
建华,你女儿在网上说你们不给她交学费,这事是真的假的邻居张阿姨也打来电话。
一个又一个电话,每一个都让我觉得丢脸。我没想到,李悦雅的视频竟然传播得这么快。
工友老王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建华,我也看到那视频了。这孩子...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我勉强笑了笑：孩子不懂事。
不懂事老王摇摇头,我家老二今年也初中毕业,考得也不好,但他从来不会怪我们。这是教育问题啊,建华。
教育问题。是啊,这确实是教育问题。我们把李悦雅宠坏了,让她以为全世界都应该围着她转。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刷了一下手机,发现李悦雅的视频已经有上万个播放量了。评论区里骂声一片：
这种父母确实不负责任,生孩子不管教育。
五十万而已,卖房子也要给孩子交学费啊。
心疼这个女孩,摊上这样的父母真倒霉。
但也有不同的声音：
这女孩说话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父母
五十万不是小数目,父母拿不出来很正常。
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应该理解父母的难处。
看着这些评论,我心情五味杂陈。有人同情李悦雅,觉得我们做父母的不负责任；有人理解我们,觉得李悦雅太过分。
但无论如何,我们一家人的私事已经被暴露在网络上,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下午,王丽给我打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建华,悦悦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说今天要是拿不到钱,她就要做傻事。
我心里一惊,赶紧向工头请假赶回家。
到家门口时,我看到楼下围了不少邻居,他们正在议论纷纷。看到我回来,议论声更大了。
就是他,那个不给女儿交学费的父亲。
唉,现在的父母啊,太不负责任了。
五十万对于孩子的未来来说,不算什么大钱。
我低着头快步上楼,感觉每一句话都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身上。
回到家,王丽红着眼睛告诉我：悦悦说了,今天晚上十二点前要是见不到钱,她就跳楼。
跳楼。
我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第四章
我站在李悦雅房间门口,用力敲着门。
悦悦,开门,我们好好谈谈。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手机视频的声音隐约传出来。她又在录视频。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她在哭着说：
现在是下午三点,距离我的最后期限还有九个小时。如果我的父母今晚十二点前还不能给我五十万,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我的心猛地一紧,用力拍门：李悦雅！你给我开门！
不开！她在里面大声回应,除非你们拿到钱！
王丽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建华,怎么办她真的会做傻事的！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时,我想起了一个人——李悦雅的班主任周老师说过,学校有心理辅导老师。
我赶紧给周老师打电话,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李叔叔,您先别急,周老师的声音很镇定,孩子可能只是在用极端的方式表达情绪。我现在就过来,您千万别硬来。
挂断电话,我和王丽坐在客厅里等待。房间里依然没有动静,但我知道李悦雅还在里面,因为她的手机不断地响起各种通知音。
半小时后,周老师来了,还带着学校的心理老师陈医生。
李叔叔,王阿姨,陈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声音很温和,能跟我详细说一下事情的经过吗
我们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包括李悦雅录视频的事。
陈医生点点头：从您的描述来看,孩子可能是因为挫败感太强,采用了不当的方式来发泄情绪。她现在的行为,更多的是一种要挟和控制。
要挟王丽不敢置信,她怎么会要挟我们我们是她的父母啊！
这正是问题所在,陈医生说,孩子如果长期被过度宠爱,就容易形成以自我为中心的心理。当她的要求得不到满足时,就会用极端的方式来达到目的。
我听着陈医生的话,心里越来越沉重。是啊,我们确实宠坏了她。从小到大,只要她提出要求,我们都会尽力满足。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
首先,我们要和孩子沟通,让她明白这种行为是不对的。其次,您作为父母,不能因为她的威胁就妥协,否则她会认为这种方式有效,以后还会用。
陈医生走到李悦雅房间门口,轻声说：悦悦,我是陈老师,学校的心理辅导老师。能和我聊聊吗
里面沉默了一会,然后传来李悦雅的声音：我不需要心理辅导！我需要的是五十万！
悦悦,你觉得五十万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陈医生没有被她的话激怒,依然很温和。
意味着我的未来！意味着我不会像我爸妈一样没出息！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算有出息呢
房间里又沉默了一会,然后李悦雅说：有钱的人！能给孩子最好教育的人！不像我爸妈,连五十万都拿不出来！
陈医生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问：悦悦,你知道你爸爸每天几点起床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爸爸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晚上八点才回家。十几年来,风雨无阻。你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吗
房间里没有回应。
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为了供你上学,为了让你有一个温暖的家。陈医生的声音依然温和,但每一个字都很有力量。
那又怎样李悦雅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别人的爸爸也工作,人家赚得比他多！
悦悦,陈医生叹了一口气,你觉得爱只能用金钱来衡量吗
这个问题让房间里安静了很久。
我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涌起一阵悲凉。十七年了,我以为自己给了她足够的爱,没想到在她眼里,爱就等于金钱。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请问是李建华吗电话里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我是,您是
我是悦悦的同学,我叫赵思思。我看到了悦悦发的视频,想跟您说几句话。
我心里一紧：什么话
叔叔,我觉得悦悦做得有点过分。我们班很多同学都觉得她不应该这样说您和阿姨。
这话让我有些意外：是吗
是的。其实我们班上私立学校的同学并不多,大部分人都是上普通高中。悦悦可能被一些有钱同学影响了,觉得不上私立就很丢脸。
赵思思的话让我陷入沉思。原来李悦雅是受了同学的影响,觉得不上私立学校就低人一等。
叔叔,您别太难过。悦悦平时不是这样的,她可能只是一时想不开。
挂断电话,我把赵思思的话转述给了陈医生。
陈医生点点头：这很常见。青春期的孩子很容易受同龄人影响,产生攀比心理。悦悦现在的表现,一部分是因为挫败感,一部分是因为虚荣心。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王丽问。
首先,不要因为她的威胁就妥协。其次,要让她明白,人的价值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最重要的是,要让她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陈医生再次走到门前：悦悦,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的父母真的倾家荡产给你凑了五十万,你觉得值得吗
当然值得！为了我的未来,什么都值得！
那如果因为这五十万,你的父母以后生活得很辛苦,甚至生病了没钱治疗,你会怎么想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李悦雅的声音才传出来,但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坚定：那...那不关我的事。是他们自己没本事。
听到这话,我的心彻底凉了。
我们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
第五章
晚上十点,距离李悦雅的最后期限还有两个小时。
我坐在客厅里,手机不停地响。都是看了李悦雅视频的人打来的电话,有亲戚朋友,有同事邻居,甚至还有一些陌生人。
建华,你真的不给孩子交学费这是我二哥的声音,带着责备。
老李,五十万不是小数目,但孩子要是真的出事了,你一辈子都会后悔的。这是同事老张的建议。
先生,我觉得您应该考虑一下孩子的感受,她现在很绝望...这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显然是看了视频后找到我电话号码的。
每一个电话都在指责我,都在劝我妥协。仿佛我成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一个为了钱不要女儿的禽兽。
王丽在一旁偷偷抹眼泪：建华,要不我们真的想想办法万一悦悦真的...
你觉得给了钱,她就会改吗我打断王丽的话,她现在把我们当成提款机,今天要五十万,明天可能要一百万。我们什么时候是个头
王丽愣住了,她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时,李悦雅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她走出来,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手里拿着手机。
还有两个小时,她看着我们,声音异常平静,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
悦悦,王丽赶紧站起来,你别做傻事,我们再想想办法...
想办法李悦雅冷笑,想什么办法你们就是舍不得钱！
她把手机举起来,显然又要录视频：各位网友,现在是晚上十点整,我的父母依然没有给我任何回复。看来他们是真的放弃我了。
李悦雅！我终于忍不住了,你够了！
她停下录制,看着我：怎么终于舍得说话了钱呢
没有钱。我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分都没有。
李悦雅脸色瞬间变了：你说什么
我说,没有钱。我重复了一遍,五十万,我们家拿不出来。
你...她指着我,手都在发抖,你真的要逼死我
逼死你我冷笑,李悦雅,你觉得你现在做的是什么你是在要挟我们！用你的生命要挟你的父母！
我没有！我只是想要我应得的！
应得的我站起身,声音渐渐提高,你凭什么觉得五十万是你应得的凭什么觉得我们应该倾家荡产满足你的虚荣心
虚荣心李悦雅尖叫起来,我要接受好的教育是虚荣心我要有好的未来是虚荣心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好的教育我冷冷地看着她,是教你学会感恩还是教你学会用生命威胁父母
李悦雅被我的话堵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继续说：你知道我为了供你上学,这些年放弃了什么吗我本来可以换个轻松点的工作,但是为了多赚点钱,我选择去工地干活。你妈妈本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但是为了照顾你,她选择了辞职。
那是你们的选择！李悦雅反驳。
是,那是我们的选择。我点头,因为我们爱你,所以我们愿意为你付出。但是现在,我想问问你,你爱我们吗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李悦雅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回答不出来。
你爱我们吗我再次问道,如果爱,你会在网上说我们是废物吗你会用生命威胁我们吗你会让全世界的人都来指责我们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李悦雅心上。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我...她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李悦雅,我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告诉你,我们不会给你五十万。不是因为我们不爱你,而是因为我们太爱你了。我们不能让你变成一个只会用钱衡量一切的人。
你们不爱我！她终于爆发了,你们要是爱我,就应该给我最好的！
最好的是什么我问,是五十万还是一个懂得感恩、有责任心的品格
李悦雅愣住了。
我继续说：悦悦,我承认我们家不富裕,我承认我给不了你其他同学那样的生活。但是,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从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们省吃俭用给你买的
王丽在一旁点头：是啊,悦悦,你的那些衣服鞋子,哪一件不是品牌货为了给你买那双八百块的运动鞋,我一个月都没买过菜,天天吃萝卜白菜。
李悦雅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还有你的手机,我指着她手里的苹果手机,六千多块钱,我整整存了半年才给你买的。你说我们不爱你,那这些算什么
我...李悦雅想反驳,但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李悦雅,我最后问你一次,我看着她的眼睛,你还是我们的女儿吗
这个问题让房间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李悦雅看着我,眼里有愤怒,有委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半晌,她才开口,声音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尖锐：我...我当然是你们的女儿。
那好,我点头,既然你还认我们,那就收起你那些威胁的话。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你的未来,但不是在你威胁我们的前提下。
李悦雅咬着嘴唇,眼泪开始往下掉。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流真正的眼泪,不是为了录视频,也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因为委屈和愧疚的复杂情绪。
看着她的眼泪,我的心软了一下,但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心软。
必须让她明白,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第六章
李悦雅哭了很久,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房间。但这次,她没有关门,也没有继续录视频。
我和王丽坐在客厅里,谁都没有说话。刚才那番话,我也是豁出去了。但我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
半夜时分,我听到李悦雅房间里传来小声的抽泣声。王丽想去安慰她,被我拦住了。
让她哭吧,我说,她需要时间想清楚。
第二天早上,我照常去上班。到了工地,发现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老李,工友老王走过来,你女儿的事...网上传得挺厉害的。
我点点头,没说话。
不过我觉得你做得对,老王继续说,孩子不能惯着。我家老二也是这个年纪,动不动就要这个要那个,我直接一巴掌打过去。
你太粗暴了。另一个工友老刘摇头,但是老李确实做得对。五十万不是小数目,而且这孩子说话确实过分了。
听到同事们的支持,我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至少还有人理解我。
中午休息时,我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是李悦雅发来的：
爸,对不起。
就这四个字,让我愣了很久。
我想回复什么,但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回。我需要看到她的实际行动,而不只是一句道歉。
下午,周老师给我打电话：李叔叔,悦悦今天来学校了。她看起来状态不太好,一直在哭。
她有没有说什么我问。
她主动找我,说要撤回之前发的那些视频。还说...还说想跟您和王阿姨道歉。
听到这话,我的心稍微松了一下。看来昨晚的话还是起作用了。
周老师,麻烦您多照顾一下她。这孩子...可能需要时间调整心态。
没问题,李叔叔。其实悦悦本质不坏,就是一时被情绪冲昏了头脑。
挂断电话,我继续工作,但心里一直惦记着李悦雅。
晚上回家时,我发现门口放着一双新拖鞋,是我的尺码。李悦雅坐在客厅里,低着头在写什么。
爸,您回来了。她站起身,声音很小,我给您买了新拖鞋,您原来那双太破了。
我看着那双拖鞋,心情复杂。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给我买东西。
王丽从厨房出来：建华,悦悦今天表现很好,主动帮我做家务,还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我看向李悦雅,她依然低着头,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
悦悦,我坐在她对面,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爸,我...我昨天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我不是真的想死,我只是...我只是太想上那个学校了。
为什么那么想上我问。
因为...因为我觉得只有上了好学校,我才能有好未来。我不想像...她停住了,显然意识到自己又要说错话了。
不想像我一样我替她说完。
她点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对不起,爸,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我摇头,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只是个建筑工人,确实赚钱不多。但是悦悦,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人的价值不是用职业和收入来衡量的。
李悦雅抬起头看着我。
你觉得我的工作很丢人吗我问。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有一点...同学们都说...
同学们说什么
说我爸爸是农民工,很丢脸。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深吸一口气：悦悦,你知道这个城市的高楼大厦是谁建起来的吗
她摇头。
是我们这些建筑工人。你觉得丢脸的农民工,建起了你们学校,建起了你们住的房子,建起了你们逛的商场。我们的工作很光荣,没有什么可丢脸的。
李悦雅听着,眼神有些动摇。
而且,我继续说,就算我的收入不高,但我用这些钱养活了这个家,供你上学,给你买衣服买手机。这些难道不值得你尊重吗
值得...她小声说,爸,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是悦悦,道歉容易,改正很难。我希望你能真正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我明白,她点头,我不应该嫌弃您和妈妈,不应该说那些伤人的话,更不应该威胁你们。
还有呢我提醒她。
还有...还有不应该把家里的事情发到网上,让别人指责你们。她低下头,爸,我已经把那些视频都删了,还发了一个道歉视频。
听到这话,我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悦悦,关于上学的事,我说,我们可以再商量。虽然上不了私立学校,但是我们可以努力让你接受更好的教育。
她抬起头：怎么做
比如,我们可以给你报一些好的补习班。虽然不如私立学校的师资,但也能帮你提高成绩。
真的吗她眼里有了一丝光芒。
真的。我点头,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你要向所有被你的话伤害到的人道歉,包括我和你妈妈,包括你的老师同学。第二,你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你真的改了。第三,你要学会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李悦雅认真地点头：我答应你,爸。
看着她真诚的眼神,我觉得我们的女儿,或许真的回来了。
但我也知道,这只是个开始。想要真正改变一个人的价值观,需要很长的时间。
不过,至少我们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第七章
第二天,李悦雅主动提出要和我一起去工地。
我想看看您的工作环境,她说,我想了解您的工作。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应了。
早上六点,我们一起出门。李悦雅穿着简单的运动服,没有化妆,看起来比平时清爽了很多。
爸,您每天都这么早出门吗路上,她问我。
嗯,工地上班早,而且路远,得早点出发。
那您每天几点睡觉
一般十一点左右吧,有时候加班会更晚。
李悦雅计算了一下：那您每天只睡七个小时
差不多吧,习惯了。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说：爸,我以前不知道您这么辛苦。
到了工地,我让李悦雅在安全的地方等着,自己去换工作服。
当我穿着工作服,戴着安全帽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愣住了。
爸...您看起来...
看起来怎样我问。
很...很专业。她想了想说,我以为建筑工人就是搬砖的,没想到您还要看图纸,还要指挥其他人工作。
我笑了笑：建筑工人也分很多种,我是工长,负责一个班组的工作。
接下来的半天,李悦雅就坐在工地办公室里,看着我工作。她看到我研究建筑图纸,看到我和其他工人讨论技术问题,看到我解决各种突发情况。
中午休息时,工友们都很好奇这个漂亮的女孩。
老李,这是你女儿长得真漂亮！老王夸赞道。
是啊,像她妈妈。我笑着回答。
叔叔好,李悦雅主动打招呼,谢谢您平时照顾我爸爸。
老王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这孩子真懂事！老李,你女儿教育得不错啊！
听到这话,我心里暖暖的。
吃饭时,李悦雅看到我和工友们吃的是最简单的盒饭,她皱了皱眉。
爸,您每天中午都吃这个吗
嗯,工地食堂的饭,便宜实惠。
但是您回家后,总是说不饿,让我和妈妈先吃...
我没说话,其实是因为中午吃得太差,晚上想吃点好的。但是每次看到她们准备的丰盛晚餐,我总觉得应该让她们先吃。
下午快下班时,李悦雅对我说：爸,我想帮您做点什么。
这里不安全,你就在这里等着就好。
我不是说这里,她摇头,我是说以后。我想帮您分担一些。
怎么分担
我可以找份兼职工作,挣点钱贴补家用。
我摇头：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别的不用想。
但是我觉得我应该为这个家做点什么,她认真地说,我不能只是一味地索取。
看着她真诚的眼神,我感到很欣慰。这说明她真的在改变。
回家的路上,李悦雅突然问我：爸,您有没有后悔过娶我妈妈
这个问题让我很意外：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如果您娶了有钱人,您现在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我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悦悦,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你妈妈是个好女人,虽然我们家不富裕,但是我们过得很幸福。至少在昨天之前是这样的。
昨天之前
昨天你说的那些话,让我第一次怀疑,我们给你的是不是真的不够好。
李悦雅低下头：对不起,爸。
现在不用道歉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因为我今天看到了你的改变。这比什么道歉都有用。
晚上回到家,王丽正在厨房忙碌。李悦雅主动走过去帮忙。
妈,我来洗菜。
不用,你歇着就行。王丽有些受宠若惊。
妈,我想学做饭,李悦雅说,以后我可以帮您分担一些家务。
看着母女俩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我觉得这个家又有了温暖的感觉。
吃饭时,李悦雅主动给我夹菜：爸,您多吃点,今天辛苦了。
你今天也辛苦了,在工地坐了一天。我说。
不辛苦,她摇头,我觉得很有意思。我以前不知道建筑工人的工作原来这么复杂。
是吗王丽好奇地问,都看到什么了
李悦雅兴奋地跟王丽分享今天的见闻,说到我如何解决技术问题,如何协调各个工种,说得眉飞色舞。
听着她的话,我心里暖暖的。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夸我。
饭后,李悦雅主动收拾碗筷。王丽想帮忙,被她阻止了。
妈,您歇着吧,这点活我来做。
洗碗时,她还主动跟我聊起了学习的事。
爸,我想好了,她说,我要上普通高中,然后努力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
真的想通了我问。
嗯,她点头,今天看到您的工作,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做什么工作,只要认真对待,都能做出成绩。我不应该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就自暴自弃。
那你的那些同学...
我会跟她们保持距离,她说,我发现她们有些价值观确实有问题。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我上不了私立学校就看不起我。
听到这话,我彻底放心了。
看来这次的风波,虽然让我们都很痛苦,但也让李悦雅真正成长了。
有时候,挫折确实是最好的老师。
第八章
一周后,李悦雅的变化让我们刮目相看。
她每天早起帮王丽准备早餐,主动承担起了大部分家务。更重要的是,她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未来。
爸,我查了一下,市二中的升学率也很不错,她拿着一叠资料对我说,而且学费很便宜,每年只要几千块钱。
我接过资料看了看,确实,市二中虽然不如那些私立学校,但升学率在普通高中里算是很好的了。
你确定要去这里我问。
确定,她点头,而且我还查了,这个学校有很多奖学金项目。如果我努力学习,不但不用花钱,还能拿到钱。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我心里很欣慰。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我去开门,发现是李悦雅的同学赵思思。
叔叔好,赵思思礼貌地打招呼,我是来找悦悦的。
思思,快进来坐。李悦雅迎了上去。
两个女孩在房间里聊了很久,等赵思思走后,李悦雅告诉我们：思思说,明德私立学校其实没有传说中那么好。她有个表姐在那里上学,说老师很势利,只关心有钱学生。
是吗王丽惊讶地问。
嗯,而且那里的学生攀比心很重,每天都在比谁的衣服贵,谁的家庭有钱。思思的表姐说,在那种环境下,很难专心学习。
听到这话,我和王丽对视了一眼。看来我们当初拒绝,也许是对的。
悦悦,我说,看来你选择市二中是明智的。
嗯,我现在觉得,适合的才是最好的。她说,而且爸,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利用暑假时间打工,挣点钱为自己买学习用品。
我摇头：不行,你还小,而且暑假应该好好休息。
爸,我是认真的,她坚持说,我不想再什么都靠您和妈妈。我想用自己的劳动换取我需要的东西。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我犹豫了。
王丽在一旁说：悦悦,你有这个想法很好,但是打工太辛苦了...
妈,我不怕辛苦,李悦雅说,今天看了爸爸的工作,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辛苦。相比之下,我能做的那点事算什么
最终,我们同意了她的请求,但有条件：必须是正当的、安全的工作,而且不能影响学习。
几天后,李悦雅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小区附近的一家奶茶店当服务员,每天工作四小时,一个月能挣一千多块钱。
第一天上班回来,她兴奋地告诉我们：今天老板夸我干活认真,说我比其他兼职生都要负责。
累不累王丽心疼地问。
有点累,但是很有成就感,她说,我今天挣了四十块钱,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靠自己的劳动挣钱。
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我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挣钱时的感受,那种自豪和满足,确实是无法替代的。
一个月后,李悦雅拿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资——一千二百块钱。
她把钱拿回家,郑重地交给我们：爸,妈,这是我挣的钱,给你们。
不用给我们,我说,这是你自己挣的,你自己花。
不,她摇头,我想把其中的八百块钱交给家里,剩下的四百块钱我自己留着买学习用品。
看着她手里的钞票,我的眼眶有些湿润。这一千二百块钱,对我们家来说不算什么大数目,但它代表的意义,比五十万还要珍贵。
悦悦,我说,你真的长大了。
她笑了笑：爸,我以前总是抱怨您给不了我最好的物质条件,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您给了我最好的精神财富。
什么精神财富
勤劳、坚强、责任心,她一一数着,这些比钱更重要。
听到这话,王丽忍不住哭了：我们的女儿真的懂事了。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聊了很多。李悦雅跟我们分享她在奶茶店的见闻,跟我们说她对未来的规划,跟我们道歉过去的任性。
爸,妈,她最后说,谢谢你们没有因为我的那些话就放弃我。如果当时你们真的给了我五十万,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些道理。
我们怎么可能放弃你我说,你是我们的女儿,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放弃你。
但是我当时说的那些话...
都过去了,我打断她,重要的是现在,你已经变成了一个让我们骄傲的女儿。
李悦雅哭了,这次是高兴的眼泪。
看着她的眼泪,我想起了几个月前她威胁我们的那个晚上。当时我以为我们真的失去了女儿,没想到经过这场风波,我们不但没有失去她,反而得到了一个更好的她。
有时候,最大的危机,也是最好的转机。
第九章
开学前一个月,李悦雅收到了市二中的录取通知书。
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她高兴得跳了起来：爸,妈,我被录取了！
我们一家人都很激动。虽然只是普通高中,但这是李悦雅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意义完全不同。
悦悦,我说,你现在还后悔没上私立学校吗
她摇头：一点都不后悔。我现在觉得,能凭自己的实力考进市二中,比花钱买进私立学校更有意义。
开学那天,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学校报到。看着崭新的校园,李悦雅眼里闪闪发光。
爸,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三年后考个好大学。她说。
我相信你,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管你考什么大学,我们都为你骄傲。
报到当天,我遇到了李悦雅的新班主任林老师。
李叔叔,悦悦的入学成绩很不错,林老师说,而且我听说她暑假还打工了这个孩子很有责任心。
是的,她现在变化很大。我说。
家庭教育很重要,林老师点头,看得出来,您和爱人把孩子教育得很好。
听到这话,我心里暖暖的。几个月前,我还在为李悦雅的话感到羞愧,现在却被老师夸奖教育得好。
开学一个月后,李悦雅在班里的表现非常出色。她不但成绩优秀,还积极参加各种活动,很快就被选为班长。
爸,您知道吗她兴奋地告诉我,我们班有个同学就是从明德私立转过来的,她说那里的学习氛围远没有我们学校好。
是吗
嗯,她说那里的同学都忙着攀比,很少有人真正专心学习。而且老师也很势利,只关心那些家庭条件好的学生。
听到这话,我更加确信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期中考试后,李悦雅的成绩排在年级前十。她拿着成绩单回家,高兴得像个孩子。
爸,妈,我考了年级第八名！
我们看着她的成绩单,心里充满了骄傲。这是她完全靠自己努力取得的成绩。
悦悦,你真棒！王丽高兴地说。
这还不够,李悦雅说,我的目标是年级前三,这样就能拿到奖学金了。
看着她斗志昂扬的样子,我想起了几个月前那个只会抱怨和威胁的女孩,简直判若两人。
晚上,李悦雅主动跟我们聊起了她的同学。
爸,我现在的朋友都很好,她说,大家都很努力学习,互相帮助。不像以前那些同学,除了比吃比穿,什么都不会。
你现在还和以前的同学联系吗我问。
很少了,她说,价值观不同,没什么共同话题。不过思思还是我的好朋友,她也很努力学习。
那就好,我说,朋友不在多,在于真心。
就在这时,李悦雅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复杂。
谁的电话王丽问。
是...是以前班里的同学。李悦雅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喂,悦悦,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听说你现在上市二中
是的,怎么了李悦雅回答。
哎呀,你怎么去那种学校啊我们几个同学都在明德私立,你要不要让你爸妈想想办法,转过来现在转学还来得及。
李悦雅看了我一眼,然后坚定地说：不用了,我在市二中很好。
市二中能有什么好的对方显然不以为然,那里的学生家庭条件都不好,你跟她们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我们的共同话题就是学习,李悦雅的声音越来越坚定,我觉得这比什么都重要。
学习对方笑了,悦悦,你变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是的,我变了,李悦雅说,我变得更好了。
挂断电话后,李悦雅对我们说：爸,妈,我现在真的庆幸没有去明德私立。在那种环境下,我永远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重要的。
听到这话,我心里满满的都是欣慰。
我们的女儿,不但回来了,而且变得比以前更好。
这场风波,虽然痛苦,但结果却是美好的。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最大的困难往往孕育着最大的成长。
第十章
高中三年,李悦雅一直保持着优异的成绩。她连续三年获得奖学金,不但不用我们花钱,反而每年还能给家里带来一些收入。
更重要的是,她一直保持着勤劳和感恩的品质。即使学习再忙,她也会抽时间帮我们做家务,关心我们的健康。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李悦雅考了全省第二十名,被清华大学录取。
拿到录取通知书时,我们全家都哭了。
爸,妈,李悦雅抱着我们说,如果三年前您真的给了我五十万,让我上了明德私立,我永远不可能有今天的成绩。
为什么王丽问。
因为那样的话,我就会觉得什么都可以用钱解决,就不会努力学习了。而且在那种攀比的环境下,我也不可能静下心来专心读书。
她说得没错。如果当初我们妥协了,给了她五十万,她可能永远不会明白努力的意义,也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开学前,李悦雅坚持要用自己打工攒的钱买学习用品。
爸,这几年我打工挣了不少钱,她说,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可以自己承担一部分。
不用,我摇头,你的任务是学习,其他的我们来想办法。
爸,我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只会伸手要钱的孩子了,她认真地说,我想用自己的努力减轻您和妈妈的负担。
最终,我们达成了协议：学费我们来承担,生活费她自己负责。
送她去北京上学的那天,我看着她拖着行李箱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三年前,她还是个只会抱怨和威胁的孩子；三年后,她已经成长为一个独立、坚强、懂事的大学生。
在火车站,李悦雅对我们说：爸,妈,谢谢你们当初没有惯着我。如果你们当时真的给了我五十万,我现在肯定不会站在这里。
那你会在哪里我好奇地问。
可能在某个三流大学里,继续做着我的公主梦,继续抱怨你们没钱,继续做一个只会索取不会付出的人。
听到这话,我们都笑了。
火车开动的时候,李悦雅在窗口向我们挥手。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我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时我以为我们失去了女儿,没想到我们得到了一个更好的她。
回到家,王丽感慨地说：建华,你说我们当初的选择对吗
当然对,我肯定地说,如果我们当时妥协了,就不会有现在的悦悦。
可是当时我们承受了那么多压力,那么多人说我们不负责任...
那又怎样我摇头,别人的话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知道什么是对孩子真正的好。
晚上,李悦雅从北京给我们打电话。
爸,妈,我已经到学校了。宿舍环境很好,室友也很友善。
那就好,我说,记住,有什么困难就跟我们说。
爸,我想跟您说件事,她的声音有些激动,我今天遇到了一个高中同学,就是那个从明德私立转到市二中的女孩。
是吗她现在怎么样
她也考上了一个很好的大学,李悦雅说,她跟我说,她很庆幸当初转到了市二中。她说如果一直在明德私立,肯定考不上现在的大学。
看来我们的选择确实是对的。
嗯,爸,我现在越来越明白,最贵的不一定是最好的,最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挂断电话,我和王丽相视而笑。
我们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而我们,也通过这场风波,学会了什么是真正的父爱。
有时候,拒绝孩子的无理要求,比满足她的一切愿望更需要勇气。
但这份勇气,换来的是孩子一生的成长。
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李悦雅问我们还认不认她这个女儿。
现在我想说：我们不但认,而且为有这样的女儿感到骄傲。
因为她已经成为了我们希望她成为的人——一个独立、坚强、懂得感恩的好孩子。
这,比五十万珍贵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