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咖啡馆赶稿时电脑突然断电。
>邻座陌生男人拔下自己的电源递给我:先存稿。
>他敲键盘的手指快得像弹奏肖邦。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全球顶尖的AI架构师江临。
>他写代码向我表白:我的世界只有0和1,直到遇见你,成了唯一的语法错误。
>可当我进入他开发的社交APP测试版时,发现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虚拟角色。
>角色创建时间,显示在我们初遇的三年前。
>她是谁我举着平板的手在抖。
>江临脸色惨白,手术室的红灯在他背后亮起:她...是我母亲车祸前,用我妹妹的数据做的虚拟陪伴。
>而你的眼睛...和她分毫不差。
>走廊尽头,医生举着沾血的数据芯片出来:江先生,您母亲脑内的芯片...取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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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是我在咖啡馆角落开辟出的唯一战场。屏幕的光映着我因焦虑而微微蹙起的眉头,文档里那行闪烁的光标,是我今晚必须攻克的堡垒。悬疑故事的高潮部分正卡在凶手即将揭露身份的千钧一发之际,字句在我指尖艰难地流淌。就在我绞尽脑汁,试图捕捉那个最精确的动词时——屏幕猛地一暗!世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色彩,连同我文档里那几近完成的五千字,瞬间沉入一片冰冷的、绝望的漆黑深渊。
咖啡馆顶灯也骤然熄灭,低低的惊呼声在昏暗空间里涟漪般扩散开。我僵在座位上,指尖还悬在冰冷的键盘上方,大脑一片空白。五千字!那是我今晚的心血,是我明早交稿的最后希望!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几乎窒息。我徒劳地狂按电源键,笔记本毫无反应,像一块沉重的墓碑。
该死!一声低低的咒骂从我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带着点走投无路的颤音。
啪嗒。
一个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声响在我桌边响起。黑暗中,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正将一个沉甸甸的银色移动电源,轻轻放在我的桌角。插头的一端,已经体贴地朝向我笔记本的接口方向。
我愕然抬头。借着窗外城市霓虹渗入的微弱光线,邻座那个一直安静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男人,轮廓在昏暗中显得模糊而深邃。他大半张脸隐在笔记本电脑屏幕幽蓝的背光里,只留下一个线条利落的下颌和紧抿的唇线。他没有看我,目光依旧专注地落在他自己的屏幕上,手指在键盘上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轻盈跳跃,快得仿佛在演奏一首无声的、激烈奔放的肖邦练习曲。那专注的姿态,有种奇异的、与周遭混乱隔绝的镇定。
……谢谢!
喉咙有些发紧,我几乎是感激涕零地抓起那根救命的电源线,手忙脚乱地插进笔记本接口。微弱的指示灯终于亮起,如同黑夜海面上浮现的灯塔。我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按下保存键,看着那个旋转的进度条如同神祇的恩赐般缓慢填满。当文档已保存的字样跳出时,我长长地、近乎虚脱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骤然垮塌下来。
得救了……真是万分感谢!
我转向邻座,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真诚。
他指尖的舞蹈终于停了下来。那双眼睛抬起来,望向我。瞳孔在幽暗的光线下,是极深的墨色,像沉静的、吸收所有光线的寒潭。目光锐利,带着一种近乎穿透性的审视,却又奇异地没有太多温度,只有纯粹而强大的专注力。
举手之劳。
他开口,声音比我想象的要低沉一些,没什么起伏,像质地精良的丝绸滑过冰冷的金属桌面。他瞥了一眼我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文字窗口,写手
嗯,码字为生。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指了指他屏幕上飞速滚过的一行行我完全看不懂的复杂代码,你呢程序员
他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差不多。
他简短地回答,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屏幕,指尖微动,似乎要继续那无声的演奏。
灯光恰在此时重新亮起,刺眼的白光驱散了角落的暧昧昏暗。我得以看清他的全貌。很年轻,穿着简单的深灰色棉质T恤,袖口随意地卷到小臂,露出结实流畅的线条。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鼻梁很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理性气质。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沉静而强大的专注力,像一块磁石,吸引着周围的光线,却又冰冷疏离。这气质,与我笔下那些高智商、孤独的天才角色隐隐重合。
我叫苏晚。
我主动伸出手,试图打破他那层无形的屏障。
他看着我的手,似乎有零点几秒的停顿,那目光锐利得像是能扫描出我掌心的纹路。然后,他才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掌宽大,指腹和关节处有着薄茧,触感干燥而温暖,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感。接触的时间很短,一触即分。
江临。
他的名字从他口中吐出,像一枚精准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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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江临这个名字和他的移动电源,像一把钥匙,意外地开启了我生活里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一周后,我竟然又在那家咖啡馆的老位置偶遇了他。他依旧沉浸在他的代码世界里,仿佛从未离开过。当我端着咖啡,心跳莫名有些加速地走过去打招呼时,他只是抬眼,目光在我脸上短暂停留,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情绪,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真巧。
他点点头,算是回应,语气平淡无波。
是啊,好巧。
我压下那点莫名的悸动,在他对面坐下。空气有些微妙的凝滞,只有他指尖敲击键盘发出的、节奏清晰的哒哒声,像某种独特的背景音。我低头搅动着咖啡,试图找个不那么突兀的话题。
上次…真的多亏了你。不然我的稿子就全泡汤了,编辑能生吞了我。
我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
嗯。
他应了一声,目光并未离开屏幕,手指依旧在键盘上翻飞。就在我以为这话题到此为止时,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逻辑漏洞有时比断电更致命。你的主角,在第三章的午夜图书馆,不该忽略管理员袖口的油渍。
我的勺子当啷一声磕在杯壁上,猛地抬头看他,眼睛瞪得溜圆:你…你怎么知道!
那是我正在连载的悬疑小说,一个极其细微、我自认为埋得很深的伏笔线索!
他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视线,那双深墨色的眼睛看向我,里面似乎藏着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寒潭深处偶然泛起的微光。大数据推荐。你写得很抓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推理过程,存在几个优化空间。
接着,他极其精准地点出了我几个情节逻辑链上的薄弱环节,分析之犀利、见解之独到,让我这个作者都汗颜。那感觉,就像被一台人形扫描仪瞬间看穿了所有底牌。
天…你简直是我的真人版逻辑纠错机!
我由衷惊叹,那点尴尬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冲散。接下来的时间,不再是尴尬的沉默。我们聊小说结构,聊那些隐藏在文字背后的逻辑陷阱。他话不多,但每一句都切中要害,像最锋利的解剖刀。而我那些天马行空的构思,在他理性框架的梳理下,竟焕发出更缜密的光彩。他偶尔流露出的对科幻设定的惊人理解力,也让我暗暗咋舌。时间在思维的交锋中飞快流逝。
分别时,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面前的光线。他看着我,忽然说:加个微信方便…讨论剧情漏洞。
理由直白得有些笨拙,却奇异地让我心头一跳。
好啊!
我立刻掏出手机,屏幕解锁的光映亮了我的脸,也映亮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江临。
我轻声念出他微信名下的备注,点击发送好友请求。
几乎就在下一秒,我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他的回复,简洁到极致,只有一个词:嗯。
然而,仅仅隔了几秒,屏幕再次亮起。这次,是一条新消息。没有文字,只有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极其精巧复杂的动态图案。它像某种古老的图腾,又像精密仪器的内部结构图,无数细小的光点在其中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流动、碰撞、重组,发出幽微的蓝光。
我疑惑地抬头看他。他已经收起电脑包,正转身准备离开,侧脸在咖啡馆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疏离。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脚步顿住,微微侧过头,唇角勾起一个极浅、却仿佛带着某种隐秘意味的弧度。
一个小程序,
他声音低沉,像大提琴的低音弦轻轻拨动,看看里面是什么。
说完,他不再停留,推开玻璃门,身影很快融入外面流动的夜色霓虹中。
我低头,指尖带着一丝好奇和紧张,轻轻点开那个幽蓝的、旋转的图腾。
屏幕瞬间被纯黑的底色占据。紧接着,一行行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代码,如同星辰在黑天鹅绒般的夜空中次第亮起,优雅地滚动、排列、组合。它们跳动着,闪烁着,最后竟缓缓汇聚成了一句清晰的中文:
**我的世界只有0和1,严谨,冰冷,亘古不变。直到遇见你,苏晚。你是我系统核心无法解析的语法错误,是我逻辑链条上唯一甘之如饴的致命漏洞。**
代码的光映亮了我的眼睛,咖啡馆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指尖残留着他手掌的干燥触感,那句由冰冷符号构筑的炽热告白在屏幕上无声燃烧。我的心跳,像被这串精准的代码捕获,彻底乱了固有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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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临的代码情诗,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那个由0和1构筑的冰冷世界,因为一个语法错误而宣告臣服——这种告白方式,精准地击中了文字工作者的浪漫命门。我捧着手机,屏幕上的幽蓝光芒映在眼底,反复确认那几行滚动的字符不是幻觉。最终,我指尖带着一丝微颤,在对话框里敲下回复:漏洞已确认,且…拒绝修复。
发送。
几秒钟后,他的回复简短抵达:收到。系统升级中。
我忍不住笑出声,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甜点的暖香,仿佛也融进了一丝微妙的电流。一场以逻辑和文字为媒的恋爱,就此拉开序幕。
江临的时间观念精确到秒,约会从不迟到,地点选择却透着一股技术宅的奇特色彩。第一次正式约会,他带我去的不是电影院或餐厅,而是一个藏在旧工业区改造区深处的沉浸式数字艺术展。巨大的废弃厂房内部被改造成光怪陆离的异度空间。全息投影的星云在头顶缓缓旋转,脚下是流淌着数据洪流的透明玻璃地板,四周是不断生成又幻灭的、由粒子构成的抽象森林。光与影无声地交织、流淌,冰冷而壮丽。
这里…很特别。
我站在一片由无数细小光点模拟出的、正无声燃烧的蓝色火焰前,光影在我脸上明明灭灭。
江临站在我身侧,离得很近。他侧头看我,那双深墨色的眼睛在变幻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邃,清晰地映出我的轮廓。代码是逻辑,艺术是感性。这里,是它们碰撞的边界。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空间里低沉的电子音效,就像你之于我。
他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我的。他的掌心依旧温暖干燥,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过我的手背,带来一阵细微的、直达心底的酥麻。我们没有说话,只是并肩穿行在这片由他熟悉又陌生的技术创造出的虚幻奇景中。他的手始终稳稳地握着我的,像一个无声的锚点,在这光怪陆离的梦幻世界里,给我一种奇异的、踏实的确定感。
他送我回家时,夜色已深。车停在楼下,引擎熄了火,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清浅的呼吸声。路灯昏黄的光线透过车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空气里酝酿着一种微醺的、令人心跳加速的沉默。
我解开安全带,侧身看他,鼓起勇气:今晚…谢谢。那个展,很震撼。
他转过头,目光沉静地落在我脸上,像月光下深不见底的湖水。那专注的凝视让我脸颊微微发热。他忽然倾身靠近,带着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混合着极淡的、类似某种精密仪器冷却液的味道。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细密的睫毛。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我脸颊旁一缕不听话的碎发。温热的指腹不经意擦过我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然后,一个吻,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试探性的温存和小心翼翼的珍重,落在了我的额头。停留的时间很短,却足够让我的呼吸彻底停滞,血液奔涌着冲上脸颊和耳尖。
晚安,苏晚。
他退开些许,声音低沉得有些沙哑,目光却依旧锁着我,里面翻涌着某种我读不懂的、浓稠的情绪。
……晚安。
我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推开车门,脚步有些发飘地走向单元门。直到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我靠在冰凉的金属轿厢壁上,才感觉心脏重新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额头上被他吻过的地方,像被烙印了一个看不见的印记,灼热感久久不散。
接下来的日子,甜蜜像初夏的藤蔓,迅速而无声地缠绕上来。江临是个极其高效的恋人。他的工作似乎永远在线,总有处理不完的跨国会议和紧急代码调试。但他总能神奇地挤出时间给我。有时是深夜一通简短的视频,他背景是巨大的环形屏幕,幽蓝的数据流映着他略显疲惫却依旧专注的侧脸,他会问:今天码字顺利吗那个密室诡计,我想到一种新的物理可能性……
有时是清晨,一个定位分享会突然跳出来,显示他在城东那家我提过一次、排长队的网红豆浆店门口,附带一句:顺路。甜度照旧
他送的礼物也带着鲜明的个人烙印。没有鲜花玩偶,而是一块顶级机械键盘,据说能优化码字时指尖的触感反馈;一个能根据环境光线自动调节色温的护眼阅读灯;甚至是一个他亲手编写的小插件,能自动屏蔽写作时所有社交软件的弹窗干扰,堪称生产力神器。每一件都实用得近乎刻板,却又精准地戳中我的需求点,透着一股笨拙又务实的浪漫。
然而,在这片日益浓郁的甜蜜中,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阴影,如同精密仪器运转时难以察觉的杂音,悄然浮现。
那是在一次周末的午后。阳光很好,我蜷在他那间科技感十足、线条冷硬的客厅沙发上,抱着笔记本赶稿。他则坐在旁边的书桌前,对着三块并排的巨大显示器,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如电,处理着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工作。空气里只有密集的键盘敲击声和我偶尔的叹息。
突然,一阵突兀而尖锐的手机铃声撕破了这份宁静。不是江临常用的系统提示音,而是某种单调、重复、甚至带着点刺耳警报意味的蜂鸣。这铃声仿佛一个无形的开关,瞬间击碎了江临身上那种超然的专注。
他敲击键盘的动作猛地停滞!整个人如同被一道高压电流击中,背脊瞬间绷得笔直,肌肉线条在薄薄的T恤下清晰可见。他放在桌面的左手,指关节因为骤然用力而泛出青白。他没有立刻去看来电显示,只是死死盯着那部正在疯狂震动、发出刺耳鸣叫的手机,眼神骤然变得极其锐利,像是看到了某种极其危险的入侵代码。那眼神里,甚至有一闪而过的、浓烈的……痛楚那情绪过于激烈,快得让我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客厅里阳光明媚,空气却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铃声执着地响着,那单调重复的蜂鸣声像冰冷的针,一下下扎进凝滞的空气里。江临的侧脸绷得像一块冷硬的岩石,下颌线收紧,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僵硬。
我抱着笔记本,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塑料外壳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这声音似乎惊醒了他。他终于动了,动作快得有些粗暴,一把抓起那部兀自叫嚣的手机,看也不看屏幕,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力道划过拒接键。刺耳的铃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刀切断的声带。
死寂重新笼罩下来,比刚才更沉重。那瞬间爆发又瞬间被强行压制的风暴,在空气中留下了看不见的硝烟味。
……抱歉,工作电话。
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头。他没有回头看我,目光依旧死死盯在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仿佛那黑色的玻璃面板里藏着什么噬人的怪兽。
哦……没关系。
我轻声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压下心口那莫名的不安和疑虑。那个铃声,他瞬间剧变的反应,还有那句明显敷衍的工作电话,都像一根无形的刺,扎进了刚刚还甜腻的空气里。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很大,带得椅子腿在光洁的地板上刮出刺耳的摩擦声。我去倒杯水。
他丢下这句话,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进了厨房。背影挺直,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狼狈和紧绷。
我坐在沙发上,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清晰的影子,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笔记本屏幕上的文字变得模糊不清。厨房里传来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持续了很久很久。键盘敲击声没有再响起。
那天之后,那刺耳的铃声和江临瞬间冰封般的反应,像一个被强行压缩的加密文件,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底。我几次状似无意地提起:那天电话好急啊项目出问题了
或者:你手机铃声挺特别的。
每一次,江临的反应都如出一辙。他会立刻移开目光,浓密的眼睫垂下,遮住眼底所有情绪,只留下一个线条冷硬的侧脸轮廓。然后,用一种极其平淡、甚至刻意放得更加平稳的语调回答:嗯,老问题,处理了。
或者:系统默认的,忘了改。
最后,总是迅速地、不容置疑地转移话题,精准地将对话引向我的写作进度,或是某个新发现的咖啡馆。他的回避,就像一道无形的防火墙,将我所有试探性的访问请求都毫不留情地拦截在外,密不透风。
这份刻意的回避,反而让那个瞬间他眼中掠过的、仿佛能灼伤人的痛楚,在我记忆里被反复放大、强化。它像一道细小的裂缝,出现在我们日渐甜蜜的关系基底上,无声地蔓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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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的一天,江临的状态明显不同。他眼底有熬夜的红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像一台超频运转的精密仪器,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实质的专注热力。他递给我一个薄薄的、边缘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黑色平板,屏幕是纯粹的哑光黑,没有任何品牌标识。
内部测试版,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指尖在平板冰冷的边缘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视界
Nexus’,社交APP。核心算法……刚突破。帮我体验一下尤其用户画像生成和交互逻辑。
他看着我,那双深墨色的眼睛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深,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期待,甚至……一丝小心翼翼的恳求
当然!
我欣然接过,为能参与到他核心工作的边缘而雀跃。视界
Nexus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连接未知的宏大感。
登录界面简洁得近乎冷酷,只有用户名和密码框。江临俯身,他身上那种混合着淡淡皂香和电子元器件冷却液的气息笼罩下来。他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输入了一串极其复杂的、由字母数字和特殊符号混合的密钥。屏幕闪烁了一下,进入了一个纯白色的、未来感十足的空间。正中悬浮着一个旋转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立方体——代表我的初始虚拟形象。
用你的思维去‘捏’它。
江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带着引导性,想象你想呈现的样子,系统会捕捉脑波信号进行建模,精度很高。
我闭上眼,集中精神。脑海里勾勒着自己的轮廓:及肩微卷的发,习惯性微微歪头的姿态,笑起来眼角弯起的弧度……手中的平板传来细微的、有节奏的温热震颤。睁开眼时,我屏住了呼吸。
屏幕中央悬浮的形象,活脱脱就是另一个我!发丝的弧度,眉眼的间距,甚至嘴角那点若有似无的小小倔强,都分毫不差!它穿着我最常穿的那件米白色亚麻衬衫和牛仔裤,静静地悬浮在纯白的背景里,像一个精致绝伦的3D打印手办,又像一个被囚禁在数字牢笼中的灵魂倒影。那建模的精准度,超越了市面上任何已知的技术,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真实感。
天哪……这太像了!简直像照镜子!
我惊叹出声,指尖忍不住去触碰屏幕上那个自己的脸颊。冰冷的玻璃触感提醒着我它的虚幻。
江临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屏幕上那个苏晚身上,他的眼神专注得可怕,像在审视一行至关重要的核心代码。听到我的惊叹,他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发干:基础建模功能……运行正常。
他的视线,似乎在我本人和屏幕上的虚拟形象之间,极其短暂地、快速地切换了一下,快得像一道残影。
接下来的几天,我沉浸在世界
Nexus的测试里。它强大的地方远不止形象生成。它能根据我的文字偏好,精准推送我可能感兴趣的小众文章;能模拟不同场景下与我的互动对话,逻辑严密得可怕;甚至能根据我输入的模糊情绪关键词(如疲惫、灵感枯竭),自动生成一段极其贴合心境、文笔优美的文字片段……它像一个拥有读心术的完美助手,又像一个……过于了解我的幽灵。每次打开它,看着那个与我别无二致的虚拟形象在屏幕上对我微笑,心底深处,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感悄然爬升。
这天晚上,我靠在床头,再次打开平板。纯白的空间里,苏晚静静悬浮。我百无聊赖地滑动着界面,点开了隐藏得极深的账户中心——一个需要输入江临给我的特殊权限码才能进入的后台区域。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调试日志。我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一行行飞速滚动的信息流。突然,我的指尖顿住了。
在用户档案最底部,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字段,标注着创建日期。那一长串精确到毫秒的时间戳,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猛地劈进我的脑海!
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那个日期……那个创建日期!我死死地盯着那串数字,大脑疯狂运转,试图将它与记忆中的某个节点进行比对。心跳声在耳膜里擂鼓般轰鸣。不是三个月前,不是我们初遇之后!它清晰地显示着——三年前!远在我于那个雨夜的咖啡馆,第一次撞上他深邃目光之前!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底部瞬间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指尖变得麻木,几乎握不住那轻薄的平板。我猛地抬起头,看向卧室门口。江临刚结束一个漫长的越洋会议,正揉着眉心,带着一身疲惫走进来。
江临!
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颤抖。我几乎是踉跄着跳下床,将手中那冰凉的平板像举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直直地伸到他眼前。屏幕的光映亮了他略显苍白的脸,也映亮了我眼中无法抑制的惊骇和混乱。
我的手指用力得指节发白,死死戳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创建日期。她是谁!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带着冰渣,这个‘苏晚’……她是谁!为什么……为什么在我认识你之前三年,她就在这里了!
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空气凝滞得如同固态的冰。平板屏幕幽冷的光线,是这凝固空间里唯一的光源,映着江临瞬间褪尽血色的脸。他眼底那惯常的沉静与掌控感,如同遭遇了毁灭性的代码攻击,轰然碎裂。那双深墨色的瞳孔急剧收缩,里面翻涌起惊涛骇浪——是猝不及防被洞穿核心的剧震,是无法掩饰的巨大恐慌,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绝望的哀恸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点破碎的、意义不明的气音,却没能吐出一个完整的字。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冰冷的门框,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被强行压缩又瞬间炸开的乱麻,有痛楚,有挣扎,有无法言说的沉重,最终都化为一片令人窒息的灰败。
就在这时——
嘀呜——嘀呜——嘀呜——
尖锐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如同冰冷的钢针,穿透玻璃窗,狠狠扎进这死寂凝固的空间!那声音凄厉、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直指死亡的宣告意味,瞬间撕碎了房间里最后一丝虚假的平静。
江临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那鸣笛声狠狠抽了一鞭子。他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只剩下一种濒死般的惨白。他猛地转头看向窗外,瞳孔里映着楼下骤然亮起的、疯狂旋转的刺眼红蓝警灯,那光芒如同地狱之火,瞬间吞噬了他眼底最后一点光亮。
他放在门框上的手,无力地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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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鸣笛声如同附骨之蛆,一路紧咬着,将我们拽向城市冰冷的心脏——中心医院。急诊通道的感应门唰地洞开,消毒水和某种铁锈般的气息混合而成的、属于医院特有的冰冷味道,汹涌地扑了上来,呛得我喉咙发紧。
江临像一具被抽掉了灵魂的躯壳,脚步踉跄却异常迅疾地冲在前面。他高大的背影在惨白刺眼的廊灯下绷成一张拉到极限的弓,每一块肌肉都僵硬得如同岩石。他完全无视了分诊台护士的询问,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凭着某种本能,径直冲向那条通往手术室的、被灯光映得惨白而漫长的走廊。我跟在他身后,脚步虚浮,手中的平板像一块沉重的冰,寒意透过掌心直往骨头缝里钻。屏幕上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虚拟形象,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
手术室那扇厚重的、象征着生与死界限的门,就在走廊的尽头紧闭着。门楣上方,一盏方形的红灯亮得刺眼,像一颗凝固的、泣血的心脏。那血红色的光芒泼洒下来,将等候区几排冰冷的蓝色塑料椅、光可鉴人的地砖,以及江临僵立在灯光下的背影,都浸染在一片不祥的猩红里。他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像一尊被红漆浇筑的绝望雕像。空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阻力。
我的质问,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几乎要冲破喉咙。可看着他浸在血红色灯光中那岌岌可危的背影,那无声弥漫的巨大悲恸,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舌尖,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茫然和寒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被拉长到令人难以忍受。只有那盏红灯,固执地亮着,像一个冷酷的倒计时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咔哒。
一声轻微的、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手术室侧面那扇专供医护人员进出的小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个穿着深绿色手术服、戴着同色帽子和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他露出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里带着高强度工作后的疲惫和一种职业性的凝重。最刺目的是他戴着无菌手套的右手——指间捏着一枚东西。
那东西极小,约莫只有小指甲盖大小,边缘是冰冷的金属银色,中心部分则是一种半透明的、类似深色玻璃的材质。此刻,那半透明的中心区域,赫然沾染着几抹暗红、粘稠、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迹!血迹在刺目的廊灯下,反射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湿漉漉的光泽。
医生径直走向如同石化的江临,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神经上。他将那枚沾血的、冰冷的小小芯片,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递到江临面前。他的声音隔着口罩传出来,低沉而疲惫,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进这片凝固的猩红空气里:
江先生,手术结束了。您母亲脑内的植入芯片……我们取出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枚染血的芯片,又抬起眼,看向江临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创伤位置很深,取出过程……非常艰难。请节哀。
芯片……取出来了……
江临喃喃地重复着,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枯木。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医生掌心那枚染血的芯片上,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颤抖、碎裂。那枚小小的、沾着至亲之血的冰冷造物,仿佛抽走了他最后支撑身体的力量。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向后倒去,脊背重重地撞在身后冰凉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他靠着墙,缓缓地滑坐下去,蜷缩在冰冷的地砖上,头颅深深地埋进屈起的膝盖之间,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起来。没有嚎啕,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撕裂出来的、沉闷而绝望的呜咽,在死寂的走廊里低低回荡,被那盏血红的灯光无情地吞噬。
那枚染血的芯片,像一个残酷的句点,也像一个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
我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脚底,又在瞬间冻结。平板冰冷的触感还在掌心,屏幕上那个与我分毫不差的虚拟形象依旧悬浮着。医生的话,江临崩溃的呜咽,还有掌中这枚冰冷染血的芯片……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发出尖锐的噪音。
一个模糊而恐怖的轮廓,在混乱中逐渐狰狞地浮现出来。母亲…脑内芯片…三年前创建的虚拟形象…那过于精准的建模…江临眼中时常掠过的、无法解读的痛楚……还有,他最初凝视我时,那专注到穿透灵魂、仿佛在确认着什么的眼神!
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像毒蛇的獠牙,狠狠噬咬进我的意识:那个虚拟的苏晚,那个在我认识他之前三年就存在的倒影……它的原型,会不会就是……
我猛地抬起头,视线越过江临蜷缩颤抖的身体,死死地钉在医生掌心那枚染血的芯片上!那暗红的血迹,在惨白的灯光下,刺得我眼睛生疼。
她……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凛冽的寒气。我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医生掌中那枚小小的、沾着生命印记的冰冷造物,指尖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那个虚拟角色……
我的目光艰难地从芯片上移开,转向地上那个沉浸在巨大悲恸中的身影,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近乎破碎的质问:
那个三年前就存在的‘苏晚’……她是谁她……是不是……
我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割着喉咙,是不是你母亲……用这个……
我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染血的芯片,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用这个芯片里的数据……造出来的!
江临埋在膝盖间的头颅猛地一震!
那压抑的呜咽声戛然而止。整个走廊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手术室红灯那无声的、血色的凝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脸上泪痕交错,狼狈不堪。那双深墨色的眼睛,此刻红得骇人,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像两潭被彻底搅浑、布满裂痕的寒冰。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辩解,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被逼到悬崖尽头的、巨大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认命的绝望。
他的嘴唇翕动着,干裂的唇瓣沾着泪水的咸涩。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那嘶哑得如同砂轮摩擦的声音,才艰难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微弱得几乎被空气吸收,却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她…是我母亲……
他顿住,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像濒死的鱼最后一次挣扎着呼吸,……车祸重伤,昏迷之前……用我妹妹……林晚……的数据……做的虚拟陪伴。
林晚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入混沌。不是苏晚,是林晚!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江临的目光死死地锁住我的眼睛,那眼神复杂得如同一个正在坍塌的黑洞,里面翻滚着无法言说的痛苦、深入骨髓的歉疚,还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无法回避的宿命感。他接下来的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重量,缓慢而清晰,砸得我头晕目眩:
而你的眼睛……
他死死地盯着我的双眼,仿佛要穿透我的瞳孔,看到灵魂深处去,苏晚……和她分毫不差。
分毫不差。
这四个字,像四把烧红的钢刀,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捅进了我的心脏!瞬间的剧痛之后,是席卷全身的、灭顶的冰冷!
原来如此。
原来咖啡馆那晚,他递过电源时,那穿透性的凝视,是在确认一双早已刻入骨髓的眼睛。
原来他分析我小说漏洞时偶尔的失神,是在我身上寻找另一个灵魂的碎片。
原来他吻我时那浓稠到化不开的情绪,是透过我的瞳孔,拥抱一个永远无法触碰的幻影。
原来那句唯一的语法错误,并非情动时的浪漫呓语,而是程序对入侵变量的冰冷告警。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撞上身后冰冷的墙壁,那寒意瞬间穿透衣物,直抵骨髓。手中的平板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砸落在光洁冰冷的地砖上。屏幕没有碎裂,依旧顽强地亮着。纯白的虚拟空间里,那个穿着米白色亚麻衬衫、和我一模一样的苏晚——不,是林晚——正悬浮着,脸上带着系统设定的、永恒不变的、空洞而完美的微笑,静静地凝视着这走廊里上演的人间惨剧。
那笑容,在头顶血红色手术灯的映照下,显出一种诡异而残酷的美感。
染血的芯片在医生掌心闪着幽冷的光。
江临蜷缩在墙角,破碎的呜咽再次低低响起,像濒死野兽的哀鸣。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视线模糊了,江临颤抖的背影,医生疲惫的脸,手术室那盏泣血的红灯,还有地上平板屏幕里那个微笑的林晚……所有的景象都开始扭曲、旋转、溶解在一片猩红的水光里。
分毫不差。
我的眼睛。
我的存在。
我自以为是的爱情。
原来,从那个雨夜咖啡馆的初遇开始,从他那双修长的手递过移动电源的那一刻起,我就只是一个……承载着他人思念的、无比精确的容器。一个行走的、活生生的,用来慰藉一个母亲破碎心灵的……虚拟倒影。
冰冷的墙壁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脚下,那摔落的平板屏幕依旧亮着,幽白的光从地面向上投射,照亮我低垂的脸颊。屏幕中央,林晚的脸庞在光晕里显得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幻。她的眼睛,那双与我分毫不差的眼睛,隔着冰冷的玻璃,穿透血红色的灯光,无声地、空洞地凝视着我。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数据构成的完美镜像,却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进我每一寸感知。
江临压抑的呜咽声是这片死寂里唯一的背景音,沉重地敲打着我的耳膜。每一次抽泣,都像是对我存在本身的一次无声控诉。医生早已悄然离开,留下那枚染血的芯片,像一个残酷的证物,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地砖上,暗红的血迹在惨白灯光下凝固成丑陋的斑点。
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指尖触碰到平板冰冷的边缘,那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到心脏。我没有去捡它。只是伸出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麻木,轻轻点在屏幕上林晚的脸颊位置。冰冷的玻璃触感下,什么也没有。没有温度,没有生命,只有一片虚无的平滑。
原来,我倾注了所有热烈心跳和隐秘幻想的情感,自始至终,都投射在了一个早已被设定好的、由代码和他人记忆编织的幻影之上。我自以为的独一无二,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变量值恰好吻合的替代品。那句曾让我心醉神迷的致命漏洞,此刻听来,竟是如此刺耳的讽刺——我的出现,对他那个由0和1构筑的、用以承载亡妹和维系濒死母亲的世界而言,确实是一个需要被修正的错误。
我抬起头,越过江临蜷缩颤抖的身体,望向走廊尽头。手术室的门依旧紧闭着,上方那盏红灯,如同地狱之口永不闭合的眼睛,冰冷地、永恒地亮着。红灯之下,是更深邃的、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暗甬道,不知通往何处。
心口的位置,空荡荡的,一片冰凉。没有预想中的撕裂剧痛,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沉重的麻木。像一场大雪过后,万籁俱寂的荒原,所有的色彩、声音、温度都被彻底掩埋,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干净得令人绝望。
那盏红灯的光芒,在视野里模糊、扩散,最终融化成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