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丰带着几名侍卫誓死守护,江箐珂和喜晴也没闲着。
本就是西延出来的女子,都不是贪生怕死,处处要靠男子保护的人。
喜晴的软剑灵活弹打,江箐珂的刺龙鞭则在半空左右甩动,精准地将数支羽箭,打散在地。
却无奈羽箭一波接着一波,拉着劲风,来势凶猛。
抵挡不过,短短的时间里,已有数人中箭受伤。
江箐珂一声令下,带着谷丰、喜晴等人,策马扬鞭,俯身紧贴在马背上,顺着原路,飞驰逃离险地。
利箭如雨,在身后紧追。
或从头顶飞过,或与猎猎寒风从耳侧擦过。
喜晴的马被射中了腿。
一声嘶鸣,马翻人仰,将人摔落在地。
江箐珂勒马欲要回去捞救,骑马护在后面的谷丰却先她一步。
只见他双腿紧夹马肚,单手紧攥缰绳,大半个身子倾斜,在从喜晴身侧经过的那刹那,一把将喜晴捞上马背。
动作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果敢而敏捷。
而捞起喜晴的那只手臂,明明还插着两支羽箭。
东宫小磕巴也有他干脆的英雄时刻。
倏地,几名蒙面刺客从四面提剑冲出,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嘎嘎嘎的,数只乌鸦扑闪着翅膀,从头顶飞过,似是谩骂,又似是嘲笑。
刀光剑影,这片山林间杀得异常激烈。
偏偏雪花纷纷扬扬,停了没多久的雪又下了起来。
一名刺客绕手持长剑,径直朝马背上的江箐珂刺来。
而谷丰等人则被其他刺客缠得脱不开身。
江箐珂偏身躲过杀气腾腾的剑锋,鞭子甩出,缠绕住刺客的脖颈。
用力紧收,利刺入喉,刺客一命呜呼。
但刺客却在倒地咽气前,将手中的利剑刺在了红枣的马屁股上。
红枣痛得仰蹄嘶鸣,带着江箐珂疯狂奔向山林深处。
不曾想踏到机关,一条麻绳倏然从雪地里弹起绷直,硬生生地将红枣绊倒。
江箐珂摔下了马背,在雪地里滚了几圈。
身侧杀气袭来,江箐珂迅速取下背上弯弓,用躬身抵住了刺客朝她砍下来的那一剑。
刺龙鞭甩手而出,再次精准无比地绕住另名刺客的脖颈。
夜颜那股子牛劲儿虽打不过,但区区两名刺客,江箐珂杀起来倒是易如反掌。
待四周归于沉寂,江箐珂转身环顾。
红枣早已跑得不见踪影。
江箐珂试着吹了几声口哨,试图唤回。
但吹了好半晌,也没听到个动静。
雪越下越大,江箐珂站在白茫茫的山林中,分不清东南西北。
江箐珂掏出怀里的信号弹,犹豫要不要用。
本来是两个的,但在入山前,她给了喜晴一个。
喜晴虽是个婢女,可也是个活生生的人,跟她多年,情同姐妹。
有危险时,自是不能保她江箐珂一人平安。
远方山林深处时不时传来马儿凄惨的嘶鸣,一群乌鸦则不停地在风雪中盘旋而飞,沙哑晦涩的叫声,听起来刺耳而阴森。
也不知夜颜在杀永王,还是永王的人在围杀李玄尧。
总之,山林遮挡的某一处,定是血染白雪。
思忖了片刻,江箐珂将唯一的信号弹塞回了怀中,决定留到关键时刻再用。
夜颜那边进展如何尚不得知,她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坏了东宫的事。
江箐珂希望永王死,不仅仅因为她现在与李玄尧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更主要的是因永王若是举兵谋反,大周疆土不宁,到最后遭殃受苦的只会是平民百姓。
西延江家世世代代守的是山河,可守的也是万千百姓的安宁日子。
捡起刺客身上的刀剑,江箐珂又从他们身上翻出一个火折子,然后顺着雪地上的血渍,朝来时的路,谨慎而去。
大片大片的雪花速速而落,砸在斗篷上,很快便积了一层薄薄的落白,同时也盖去了红枣一路滴溅的血渍,断了江箐珂寻找谷丰等人的路标。
风雪交织,茫茫天地间,如同下了雾一般,让人看不清远方。
但不管怎样,顺着坡下山就对了。
江箐珂喘着粗气,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中。
哈气缭绕,精致小巧的鼻尖和两颊被冻得微红。
寒霜和雪花挂在眉睫上,随着睫羽一下一下地扑扇着,泛着晶莹的光。
待行至某处,她看到地上有明显的血迹和身体匍匐爬行的痕迹。
痕迹明显,表明对方刚刚从此地经过没多久。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江箐珂本不想理会,却经过时不经意瞥见雪地里躺着一枚龙纹玉佩。
她识得那玉佩。
是李玄尧的。
就在此时,她隐隐听到有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心中警铃大作,江箐珂立马捡起玉佩,顺着血迹一路寻去,同时用树杈扫雪,掩去了那些血迹和爬痕。
很快,她下到一个略微陡峭的斜坡处。
在一棵粗壮的树底下,寻到了半死不活的李玄尧。
他面色惨白,神情痛苦,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起初还紧握着匕首,摆出拼死一搏的架势。
可在看清来者是江箐珂的瞬间,李玄尧立马长舒一口气,卸下了所有戒备。
马蹄声临近,来不及说句话,江箐珂便迅速跑到李玄尧的身前。
她命李玄尧蜷缩侧卧,快速地将身上的斗篷解开,然后趴在他的身上,用大大的斗篷罩在两人的身上。
斗篷是月白色的,领口缝的也是白狐毛。
在冰天雪地里,便是最好的保护色,恰好可以掩盖李玄尧的那身玄黑。
“可能雪下得太大,血迹在前方就断了。”
另有人沉声道:“太子受伤,绝对跑不远,都给我仔细了搜。”
江箐珂将斗篷掀起一点小缝儿,姿势别扭地窥探着斜坡上的那群人。
十几个人,各个凶相,看装扮就不是东宫的人。
而被江箐珂压在身下的李玄尧,在听到说话人的声音时,亦是绷着身子,紧张得连口气都不敢喘。
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其实大树底下也好藏。
一人半宽的树干,刚好遮掩两个相叠的身躯。
且有白色的斗篷遮掩,加上风雪极大,一群人冻得嘶嘶哈哈的,搜得便也没那么仔细。
东瞧一眼,西望一下,见没什么可疑之处,便继续向前方寻去。
待那群人走远后,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适才情况危急未曾察觉,此时江箐珂才发现跟李玄尧贴得有点近,且姿势暧昧。
她一回头,险些跟李玄尧唇碰唇。
四目相撞,两人都愣在了那处。
白色斗篷笼罩出的微暗且狭窄的空间里,江箐珂梗了下脖子,从李玄尧的眼底读到了慌乱和羞涩?
眉间突起几抹厌弃,她抬手便将李玄尧的脸扒拉向了另一侧,随即撑身坐起。
“要不要放信号弹?”江箐珂问。
李玄尧倒是缓了一瞬,再侧过头来时,眼底已经恢复先前的平静和从容。
他忍着伤痛,咬牙摇头。
“暂时不用。”
“眼下山林里多处埋伏了惠贵妃和永王的人,比我们预想的人数要多,现下发信号弹只会引来刺客。”
伤口疼得人撕心裂肺,李玄尧龇牙咧嘴地撑身坐起,嘴唇都没了血色。
难捱间,他虚声又道:“我死了倒无妨,只怕会害了太子妃。”
李玄尧无心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让江箐珂给他系斗篷的动作僵滞在了那里。
她怔怔然地看向他。
李玄尧后知后觉,面色苍白地扯唇改口道:“爱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