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溺亡与觉醒
冰冷,如附骨之疽般的冰冷,从四面八方汹涌袭来。黑暗似黏稠的墨汁,浓得化不开,死死地将我包裹,我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沉沉下坠,仿佛坠入了宇宙最深沉的黑洞。
肺叶里灌满了腥咸的水,每一次挣扎,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只换来更深的绝望。意识如同一块被肆意撕扯的破布,破碎不堪。最后的感知里,是泳池上方那扭曲晃动的灯光,似鬼魅般张牙舞爪,还有两张紧贴在一起、俯瞰着我的模糊面孔——沈修宴的脸上是令人胆寒的冷酷,林晚晚的眼中则几乎要溢出带着毒汁的得意笑容。
水……好多水……
呃——!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那剧烈的跳动声仿佛要冲破胸腔。喉咙里火烧火燎的,残留的溺水窒息感如同一条冰冷滑腻的蛇,死死地缠着我的脖颈。汗水浸透了薄薄的丝质睡衣,黏腻地贴在冰冷的皮肤上,让我感觉仿佛置身于蒸笼与冰窖的交织之中。
这不是水,是冷汗。
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昂贵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那光芒如同锋利的刀刃,刺痛了我的眼睛。身下是意大利定制的柔软床垫,可此刻却感觉不到丝毫的舒适,反而像是一片冰冷的沼泽。空气里弥漫着沈修宴惯用的、冷冽又昂贵的乌木沉香,这曾经让我沉醉的气息,如今却只让我感到恶心。
这里是沈家主卧,我和沈修宴的婚房。
我……活着
我挣扎着扑到床头柜前,手指颤抖得几乎抓不住那个镶钻的电子钟。幽蓝的数字,冰冷地跳动着:
【20XX年,4月17日】
像一道裹挟着冰碴的闪电,劈进了我的脑海。
距离我被他们按进那个地狱般的泳池,还有整整六个月。距离沈修宴和林晚晚那场用我的尸骨铺就的盛大婚礼,还有六个月零一天。
心脏在最初的惊悸之后,被一种更庞大、更沉静的东西覆盖。那不是恐惧,也不是悲伤,而是死过一次的人,从地狱深处带回来的,足以冻结一切的平静。在这平静之下,是汹涌奔腾的、淬了剧毒的恨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随时都可能将一切吞噬。
门把手被轻轻拧动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缩回手,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做出反应。我把自己重重摔回枕头里,拉高丝被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里面,属于苏晚的冰冷恨意瞬间褪去,被一层茫然无助的薄雾取代,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和脆弱。
沈修宴走了进来。
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上,此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这曾让我沉溺、让我付出一切包括生命的温柔表象。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
晚晚你醒了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足以让过去的我溺毙其中。感觉怎么样你昨晚突然昏倒,吓死我了。
昏倒我心底无声冷笑。那是你们联手给我注射的药物,让我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拖到泳池边。
我微微动了动嘴唇,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浓重的困惑:修…修宴我…我这是怎么了头好痛……我费力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按着太阳穴,眉头蹙紧,好多事…好像…记不清了……模模糊糊的……
我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丝极快闪过的、不易察觉的松懈。那松懈转瞬即逝,快得像幻觉,随即被更浓的、近乎完美的关切取代。他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温热干燥的手掌覆上我微凉的手背。
别怕,晚晚,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医生说你受了点惊吓,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记忆可能暂时有点混乱。慢慢想,别着急。他俯身,替我掖了掖被角,动作体贴入微,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有我在。
有你在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就是有你在,我才沉尸池底。
我顺从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轻轻嗯了一声,像一个完全依赖丈夫、对危险毫无所觉的柔弱妻子。
沈修宴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低声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安抚话语,然后才起身离开。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温柔假面。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人。我猛地睁开眼,那层脆弱的薄雾瞬间消散殆尽,只剩下冰封千里的寒意。我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悄无声息地走到厚重的门边,侧耳倾听。
走廊外,刻意压低的、带着明显得意与恶毒的女声清晰地钻了进来,是林晚晚。
……看她那蠢样!居然真什么都不记得了脑震荡哈!我看是脑子真的进水坏掉了!
接着是沈修宴低沉的、带着一丝嘲弄的笑声,那是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表情,冰冷又残忍:这样最好。省了我们多少麻烦本来还担心她临死前乱喊乱叫,或者留下什么麻烦的线索。现在她自己忘了,多干净。
干净林晚晚的声音尖利起来,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她霸占了你那么久!霸占了沈太太的位置那么久!每次看到她戴着沈家的传家珠宝在我面前晃,我就恨不得亲手掐死她!泳池的水还是太便宜她了!
好了,晚晚,沈修宴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安抚,跟一个快死的人计较什么她忘了更好。等我们的事成了,沈家的一切,包括她那些碍眼的珠宝,还不都是你的现在她活着,正好还能再‘帮’我们一次。老爷子那边,还需要她这个‘好孙媳’去稳住。等遗嘱尘埃落定,她就彻底没用了。
哼!便宜她了!林晚晚不甘地哼道,那泳池的水还是太冷了点,怎么没让她脑子清醒点,早点想起自己是怎么死的
死都死了,记不记得,重要吗沈修宴的冷笑像毒蛇的信子,重要的是,她很快会再死一次。这次,保证让她死得透透的,再也没机会爬上来碍眼。
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僵硬得像一尊冰雕。门外那每一句恶毒的诅咒,每一个冰冷的算计,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灵魂深处,带来灭顶的剧痛,也带来地狱业火般的灼烧感。泳池底那灭顶的冰冷和窒息感,又一次无比清晰地席卷而来。
痛吗痛彻心扉。
但恨意,早已超越了疼痛本身。它在我血管里奔涌,在骨髓里燃烧,成了支撑我在这人间地狱里活下去的唯一薪柴。
我慢慢直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穿衣镜前。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精致却毫无生气的脸,空洞的眼眶下是浓重的阴影,像被抽走了魂魄。苏晚。
我伸出手,指尖冰冷地抚过镜面里自己光滑的脸颊、脆弱的脖颈。然后,缓缓地,对着镜中那个苍白的鬼影,扯开嘴角。一个无声的、冰冷到极致的笑容,在苍白的脸上绽放开来,如同开在坟墓上的曼陀罗,妖异而致命。
放心,我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淬毒的锋刃,在空旷奢华的房间里冰冷地回荡,泳池的水有多冷,我记得清清楚楚。每一分,每一秒,都刻在骨头里。
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我盯着镜中那双深不见底、再无一丝温度的眼睛,一字一顿,连本带利,亲手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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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隐忍与布局
日子在沈家这座金碧辉煌的囚笼里,如同裹了蜜糖的毒药,缓慢而粘稠地流淌。我在沈修宴和林晚晚面前,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记忆混乱、精神脆弱、对丈夫充满依赖和信任的苏晚。
每一次沈修宴带着那副令人作呕的温柔假面靠近我,每一次林晚晚在我面前故作亲昵实则眼神淬毒,我胃里都翻江倒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那该死的失忆伪装。
晚晚,今天感觉好些了吗沈修宴坐在我对面,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动作优雅得如同在进行一场艺术表演。水晶吊灯的光芒落在他英俊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却照不进那双深潭般的眼底。
我小口喝着汤,抬起脸,努力牵动嘴角,挤出一个苍白虚弱的笑容:嗯,好多了,就是……有时候还是会头疼,有些画面一闪而过,很模糊……
我适时地蹙起眉头,眼神茫然地投向虚空,好像……有水……很冷……
沈修宴切牛排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快得像错觉。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隔着餐桌伸过手来,轻轻覆盖住我放在桌面的手背。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却让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别胡思乱想,晚晚。他声音低沉温柔,带着令人沉溺的蛊惑,医生说了,这是恢复期的正常现象。那些都是噩梦,别怕,有我在。他的拇指在我手背上轻轻摩挲着,眼神专注而深情,等你身体彻底好了,我们就去南法度假,只有我们两个人,把那些不好的记忆都冲淡,好不好
嗯。我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翻涌的冰冷恨意,顺从地点点头,声音细弱,好……听你的。
胃里的恶心感几乎要冲破喉咙。
哎呀,修宴哥对嫂子可真是体贴入微呢!林晚晚娇笑着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身上穿着一条当季高定的粉色连衣裙,衬得她娇艳欲滴。她径直走到沈修宴身边,动作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目光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我脸上,嫂子真是好福气,修宴哥这样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哦。
她刻意晃了晃手腕。那只手链——沈家祖传的、由顶级鸽血红宝石和纯净钻石镶嵌而成的血凰之泪,此刻正无比刺眼地戴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妖异的光芒。那是沈老太太去世前,亲手交给我这个孙媳的传家之物,象征着沈家女主人的地位。前世,它在我死后,自然顺理成章地落入了林晚晚手中。
我的目光在那抹刺眼的红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无法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前世,我沉入水底前最后看到的景象之一,就是林晚晚得意地抚摸着手腕上这串刚刚抢到手的宝石,对着我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这手链……我抬起眼,目光有些涣散,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看着……有点眼熟
林晚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挽着沈修宴手臂的手指猛地收紧。沈修宴眼底的温柔也瞬间冻结,闪过一丝凌厉的警惕。
哦,这个啊,林晚晚反应极快,立刻换上一副娇嗔的表情,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宝石,语气带着炫耀和刻意的轻描淡写,是修宴哥前两天送我的小玩意儿啦!嫂子你也觉得好看吧不过这种风格,好像不太适合嫂子你现在的气质呢……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我身上素净的病号服般的家居裙。
沈修宴立刻接口,语气带着安抚的责备:晚晚,别闹。你嫂子现在需要静养。他转向我,眼神重新变得温和,一条手链而已,晚晚你喜欢等你好了,我让人把最新一季的珠宝图册都送过来,随便你挑。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生气的、近乎麻木的微笑:不用了……我累了,想回房休息。
好,我扶你上去。沈修宴立刻起身。
不用了,修宴,我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扶着桌沿自己站起来,脚步虚浮,身体微微摇晃,将一个受刺激后精神不济的病人演得入木三分,我自己可以……你和晚晚……聊吧。
我刻意在晚晚两个字上放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疲惫。
我转身,一步步走向楼梯。身后,林晚晚那压抑着得意的低语,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看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能撑几天那手链戴我手上,可比在她身上好看多了……
我挺直背脊,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几乎要嵌进肉里。痛感尖锐,却奇异地让我混乱的大脑保持着一线清明。
回到那间冰冷奢华的主卧,反锁上门。所有的伪装瞬间卸下,身体靠着门板缓缓滑落,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巨大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恨意几乎将我吞噬。我大口喘着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繁复华丽的水晶吊灯。
还不够。仅仅激怒他们,远远不够。我需要证据,铁一般的证据,能将他们彻底钉死在审判席上的证据。
泳池边,他们动手时,真的毫无防备吗沈修宴那样谨慎多疑的人……
一个模糊的念头,像黑暗中的萤火,骤然亮起。
我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巨大的衣帽间深处。这里堆放着许多被遗忘的旧物。我凭着记忆,在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储物箱里翻找。指尖触到一个冰冷的、方正的金属外壳。
找到了。
一台被遗忘的老式手持DV摄像机。像素不高,体型笨重,早已被更新换代的电子产品淘汰。但沈修宴早年有个习惯,喜欢用这种设备随手记录一些他认为有纪念意义的片段,比如他谈成的大生意、重要的家庭聚会……或者,某些他认为值得珍藏的胜利时刻。
我颤抖着按下电源键。屏幕亮起,微弱的光芒映亮我毫无血色的脸。我快速翻看着里面存储的片段。大多是些无聊的商业场景或家庭录像。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一个日期标记跳入眼帘——正是我前世死亡前一周!沈修宴记录的,是他和林晚晚在某私人会所泳池边庆祝的片段。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撞破胸膛。我屏住呼吸,点开了那个视频文件。
画面晃动,光线有些昏暗,但足以看清。泳池波光粼粼,背景音乐舒缓。镜头扫过,定格在穿着性感比基尼、笑容妩媚的林晚晚身上。她正依偎在穿着泳裤的沈修宴怀里。
沈修宴带着微醺的醉意,一手搂着林晚晚,一手举着香槟,对着镜头,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狷狂和残忍的得意:
……快了,晚晚,就快了。那个碍眼的蠢货,马上就会彻底消失……老爷子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等遗嘱一公布,沈家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他低头,狠狠吻住林晚晚。林晚晚热烈地回应着,间隙发出模糊而恶毒的笑声:……泳池……真是个好地方……又深又安静……她不是喜欢水吗让她喝个够……修宴,我等不及看她沉下去的样子了……
急什么沈修宴松开她,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冷酷到极致的笑容,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刃,就在婚礼前夜吧。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告别礼物。记得把那个老DV充满电,我要录下来……这么精彩的时刻,不留个纪念,太可惜了。
画面戛然而止。
死寂。
房间里只剩下我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冲上头顶,烧得我双眼赤红。屏幕上定格的,是沈修宴那张英俊却如同魔鬼般狰狞的脸。
证据!铁证!
他们不仅要杀我,甚至计划好了要录下我垂死挣扎的整个过程,作为他们变态的胜利纪念!
冰冷的狂喜和滔天的恨意交织在一起,像两条毒蛇在我血管里疯狂撕咬。我死死攥着那冰冷的金属机身,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咯咯作响。
DV……充满电……
我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原来……是这样。
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计划,瞬间在我被仇恨点燃的脑海中成形。冰冷,精确,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婚礼
好,很好。
沈修宴,林晚晚。你们期待的那场婚礼,我会让它成为你们永生难忘的葬礼。
你们亲手录下的地狱景象,我会让它成为送给你们……最盛大的新婚贺礼!
第三章:婚礼与复仇
时间在精心的伪装和无声的布局中,如同淬毒的沙漏,缓慢而精准地流淌。沈修宴和林晚晚的婚期,如同悬挂在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剑,一天天逼近。
沈家老宅的气氛,也随着这场喜事的临近,变得越来越诡异。表面的喜庆之下,是暗流涌动的算计和压抑的疯狂。沈修宴变得更加忙碌,眼神深处那抹冷酷的算计也越来越不加掩饰。林晚晚则像一只终于要登堂入室的孔雀,趾高气扬,恨不得将沈太太三个字刻在脑门上,对我这个前妻的厌恶和轻蔑更是毫不避讳。
我像一个真正的幽灵,沉默地游走在这座华丽坟墓的边缘。我的记忆依旧混乱,身体依旧虚弱,对沈修宴的依赖也日渐加深。我甚至主动提出,想在他和林晚晚的婚礼上,作为家人为他们送上祝福,感谢沈修宴在我病中的照顾。
沈修宴盯着我看了很久,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探照灯,试图穿透我精心维持的脆弱伪装。最终,他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带着施舍般的口吻:也好。晚晚(指林晚晚)一直担心你对她有芥蒂。你能想通,出席我们的婚礼,她一定会很高兴。也让外界看看,我们沈家,依然和睦。
和睦用我的尸骨铺就的和睦!
我垂下眼,温顺地点头,掩去眼底那片冰冷的死海。
与此同时,在沈修宴和林晚晚看不见的阴影里,另一张网在悄然收紧。那个被我找到的、藏着致命录像的老式DV,连同里面的存储卡,早已被我复制了无数份,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送到了绝对安全的地方。其中一份拷贝,正静静地躺在一个匿名加密邮箱里,收件人,是本市最铁面无私、以刚正不阿著称的刑侦队长。
婚礼前夜。
沈家老宅灯火通明,佣人们无声而高效地穿梭着,为明天的盛大典礼做最后的准备。空气里弥漫着百合与玫瑰浓烈到近乎窒息的香气。
主卧的门被轻轻敲响。我拉开门,门外站着林晚晚。
她穿着真丝睡袍,脸上带着精心保养过的光泽,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毫不掩饰地刺向我。她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袅袅热气升腾。
嫂子,她勾起红唇,笑容虚假又恶毒,明天是我和修宴的大日子,怕你太激动休息不好,特意给你热了杯牛奶,助眠的。她特意加重了助眠两个字,眼神意有所指地瞟过我身后那张大床。前世,就是这杯加了料的牛奶,让我在睡梦中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拖向死亡。
我看着她,没有立刻去接。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冰冷而粘稠。
怎么怕我下毒林晚晚嗤笑一声,语气刻薄,嫂子,你现在可是我们沈家的大功臣,修宴哥还指着你明天在宾客面前演好‘前妻情深’的戏码呢,我怎么敢动你她说着,竟自己先仰头喝了一大口牛奶,然后才把剩下的杯子强硬地塞进我手里,杯沿还沾着她鲜红的口红印。
喝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她凑近一步,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我耳边一字一顿,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彻骨的寒意,可是个‘好日子’呢。希望你能……亲眼看到最后。
她说完,像一只炫耀完羽毛的毒鸟,扭着腰肢,踩着高傲的步伐转身离开。
我端着那杯温热的牛奶,站在门口。杯壁上残留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却让我感到刺骨的寒冷。我关上门,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后花园深处,那个曾吞噬我生命的泳池,在惨白的月光下,像一块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墨玉,散发着阴森的死气。水面平静无波,倒映着别墅辉煌的灯火,扭曲成一片片诡异的光斑。
我低头,看着杯中乳白色的液体。没有犹豫,我走到洗手间,平静地将牛奶全部倒进了下水道。白色的液体打着旋消失,如同我前世流逝的生命。
好日子……我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对着窗外那片象征死亡的池水,无声地翕动嘴唇,吐出冰冷的字眼,确实是个好日子。
林晚晚,沈修宴,我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和彻骨的杀意,你们欠我的,该还了。
阳光穿透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像一把金色的利剑,劈开了沈家老宅的死寂。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香水、鲜花和昂贵雪茄混合的奢靡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政商名流云集,记者长枪短炮对准了舞台。整个沈家被装点得如同童话中的城堡,只为迎接今天的王子和公主。
沈修宴和林晚晚的世纪婚礼。
我穿着一身素净得近乎寡淡的月白色长裙,坐在角落预留的家属席上,毫不起眼,像一个真正的、被遗忘的幽灵。脸上是精心描绘过的脆弱妆容,恰到好处地掩盖了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我的手指在膝盖上微微蜷曲,指尖冰凉。
婚礼进行曲庄严而神圣地响起。在所有人的注目礼和祝福声中,林晚晚挽着沈修宴的手臂,踏着红毯,一步一步走向铺满鲜花的舞台中心。她穿着价值连城的定制婚纱,层层叠叠的蕾丝和碎钻在灯光下璀璨夺目,脸上洋溢着极致幸福的笑容,眼神扫过全场,带着睥睨一切的得意。沈修宴一身纯白高定西装,英俊挺拔,唇角噙着温和而满足的微笑,目光偶尔扫过我这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和掌控。
多么完美的一对璧人。
多么讽刺的谋杀犯。
司仪用最煽情的语调,引导着新人交换誓言。
沈修宴先生,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你都愿意娶林晚晚小姐为妻,爱她、忠诚于她,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吗司仪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
沈修宴深情地凝视着林晚晚,声音沉稳而充满磁性:我愿意。
林晚晚小姐……
就在林晚晚即将开口说出那三个字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惊雷,炸裂在婚礼现场浪漫唯美的音乐和司仪煽情的声音之上!整个宴会厅璀璨辉煌的灯光骤然熄灭!
突如其来的黑暗和巨响让所有人猝不及防。尖叫声、惊呼声、椅子翻倒的声音瞬间爆发,现场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
停电了
保安!保安呢!
混乱的黑暗中,只有舞台上巨大的LED屏幕,如同黑暗中睁开的巨大魔眼,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屏幕上没有任何唯美的画面。
只有晃动的、带着水汽和噪点的视频影像——正是那台老式DV录下的,泳池边的致命片段!
沈修宴带着醉意的狷狂声音,通过连接着音响的屏幕,被放大了无数倍,冷酷而清晰地碾压过现场的嘈杂,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快了,晚晚,就快了。那个碍眼的蠢货,马上就会彻底消失……等遗嘱一公布,沈家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画面切换,是林晚晚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妖异的脸,她依偎在沈修宴怀里,发出恶毒的笑声:……泳池……真是个好地方……又深又安静……她不是喜欢水吗让她喝个够……修宴,我等不及看她沉下去的样子了……
沈修宴那张英俊却如同恶魔般的脸再次占据屏幕,眼神残忍而冰冷:就在婚礼前夜吧。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告别礼物。记得把那个老DV充满电,我要录下来……这么精彩的时刻,不留个纪念,太可惜了。
视频戛然而止。
屏幕定格在沈修宴那张对着镜头、露出冷酷笑容的特写脸上。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空气凝固得如同水泥。刚才的混乱尖叫瞬间消失,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几百道目光,如同几百支冰冷的利箭,齐刷刷地、难以置信地钉死在舞台中央那对新人身上!
沈修宴脸上那完美的、属于新郎官的幸福笑容彻底僵死。血色如同潮水般从他脸上急速褪去,惨白如纸。他英俊的五官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瞳孔放大到极致,死死地盯着屏幕上自己那张魔鬼般的脸。他整个人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林晚晚更是不堪。她脸上的得意和幸福瞬间被撕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和崩溃。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