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地下组织归零计划的清道夫,我伪造过无数人的死亡。
>这次任务通知却写着:目标:陆隐。手法:手术刀割喉。
>——那是我独创的杀人标记,全上海只有我和三年前死去的搭档白鸽掌握。
>当我潜入目标房间,刀锋抵住对方喉咙的刹那,她突然转身。
>昏暗灯光下,白鸽熟悉的眼睛静静看着我:组织让我来杀你,陆隐。
>他们说,你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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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停尸间的空气,永远浸泡在福尔马林和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死亡本身的寒意里。惨白的光线从头顶的日光灯管倾泻而下,落在不锈钢停尸台上,再漫无目的地流淌到冰冷的水磨石地面。空气凝滞得如同胶冻,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地挤压着肺叶。
陆隐弓着背,站在第三号停尸台旁。
台上躺着一位年轻人,面容依稀可见生前的俊朗,此刻却被死亡的灰败彻底覆盖。一道狰狞的刀口,从锁骨斜劈至心口,皮肉外翻,露出底下惨白的骨茬和凝固的暗红。伤口边缘的皮肤微微卷曲,像一张被粗暴撕开的纸。
陆隐的指尖稳定得如同焊在钢铁上的零件。他戴着薄薄的橡胶手套,拈起一枚细小的弯针,穿上近乎透明的肠线。针尖探入翻卷的皮肉边缘,动作轻柔、精准,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韵律。细小的弯针在皮肉间穿梭,每一次穿入、拉出,都发出极其细微的、类似撕裂湿布的声音。肠线绷紧,将那些被暴力分离的组织一点点拉拢、复原。他的手异常灵巧,缝合的针脚细密均匀,仿佛不是在处理一具尸体,而是在修复一件价值连城的、濒临破碎的瓷器。唯有他低垂的眼睑下,那对深潭般的瞳孔,偶尔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便消失无踪。
他叫陆隐。白天,他是永安堂殡仪馆里手艺最好的入殓师。夜晚,他是归零计划最锋利也最隐蔽的清道夫。他的工作不是制造死亡,而是精心伪造死亡。让该消失的人,以一种合乎逻辑、经得起推敲的方式,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溺水、坠楼、急病、意外……他像一位操纵命运的魔术师,用冰冷的器械和伪造的证据,为那些名字打上永恒的休止符。
陆师傅,一个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外头…有人找。
陆隐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针尖稳稳地穿过皮肉。他没有抬头,声音平淡得像停尸间的空气:知道了。
他继续着手上的工作。当最后一针落下,他剪断肠线,用镊子仔细地抚平伤口边缘最后一点细微的褶皱。年轻人的脸庞在他手下恢复了某种诡异的平静,仿佛那道致命的创伤从未存在过。陆隐摘下手套,丢进旁边的污物桶。橡胶剥离皮肤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拧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冲刷着手指,水流带走了看不见的血腥和福尔马林的气味。
他走出停尸间,穿过光线昏暗、堆满花圈和挽联的告别厅。哀乐若有若无地从某个角落传来,粘稠得让人窒息。推开沉重的橡木大门,傍晚湿冷的空气混杂着黄浦江的腥气扑面而来,让陆隐微微眯了下眼。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灰色短褂的汉子,车夫打扮,手里没车,只有一顶破旧的毡帽。他眼神飘忽,不敢与陆隐对视,只是急促地低声道:陆师傅,码头…三号仓库那边…有您的…急件。
陆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零散的钞票递过去。车夫飞快地接过钱,像怕被烫着一样,转身就消失在暮色渐浓的弄堂深处。
三号码头仓库区,废弃已久。巨大的铁皮仓库如同搁浅的钢铁巨兽,锈迹斑斑,在江风里发出呜咽般的呻吟。三号仓库大门虚掩,里面堆满了蒙着厚厚灰尘的破旧木箱和废弃机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霉味和江水特有的咸腥。
陆隐像一道影子滑入仓库。他没有去查看那些堆积如山的杂物,径直走向仓库最深处,一堵看起来毫无异样的水泥墙。他蹲下身,手指在靠近地面的几块砖缝间摸索了片刻,指尖触到一个微小的凸起,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墙角一块不起眼的水泥砖块向内凹陷,露出一个狭小的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没有任何标识。
陆隐取出信封,迅速合上暗格。他没有立即打开,而是侧耳倾听。仓库里只有风声穿过缝隙的呜咽,远处码头隐约的汽笛声。确认无人,他才借着高处破窗透入的最后一点天光,撕开封口。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条。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一行打印的、冰冷到不带一丝情感的文字:
>
目标:陆隐。
>
执行者:手术刀。
>
时限:二十四小时。
>
备注:目标母安,勿念。
字迹在昏暗中异常刺眼。
陆隐捏着纸条的手指瞬间收紧,骨节绷得发白。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一股冰冷的寒意,并非来自仓库的阴冷,而是从骨髓深处炸开,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顺着脊椎直冲头顶。
目标:陆隐。
自己成了归零计划的清除目标。
执行者:手术刀。
那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神经末梢。那是他独创的标记手法,一种近乎艺术的精准杀戮。干净,利落,只在喉间留下一道细如发丝、却足以瞬间切断生命的切口,如同外科手术。整个上海滩,只有两个人真正掌握并完美运用过它。一个是他自己。
另一个,是三年前在闸北的一次爆炸中,他亲手埋葬的搭档——白鸽。沈清秋。
他记得那场爆炸,震耳欲聋,火光冲天。记得自己如何在残垣断壁中,在一片狼藉和呛人的硝烟里,找到她那只沾满血污和灰烬的、随身携带的银色打火机。那是她的标志,上面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鸽。他握着那只冰冷的打火机,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废墟,亲手在任务报告上签下了确认清除。他亲手为她设计了死亡——一场完美的、被敌方炮火覆盖的意外。
可手术刀……这三个字此刻像恶毒的诅咒,钉在这张索命符上。
纸条下方,那四个字更是将冰冷的绝望砸入骨髓:目标母安,勿念。
母亲。远在苏北乡下,那个他以为被组织保护得万无一失的、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这五个字不是安慰,是赤裸裸的、不容置疑的威胁。一把无形的刀,精准地架在了他唯一的软肋上。
组织不仅判了他死刑,还押上了他母亲的性命作为保证执行的筹码。更用手术刀这个标识,在他心上狠狠剜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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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解释,没有理由。只有冰冷的命令和更冰冷的胁迫。
时间,只有二十四小时。要么按指令伪造自己的死亡,要么……母亲和自己,都将迎来真正的、无法挽回的终结。
陆隐猛地将纸条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坚硬的指甲几乎要刺破自己的皮肤。他强迫自己将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混杂着震惊、愤怒和刺骨寒意的浊气,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压下去。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叶生疼。他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所有的惊涛骇浪已被强行封冻,只剩下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封般的冷静。
伪造自己的死亡作为清道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其中的悖论和凶险。这不再是技术问题,而是组织对他最彻底的否定,一次不留任何余地的终极测试。或者……根本就是一次彻底的清除。他想起最近几次任务简报里那种隐约的、令人不安的疏离感,想起组织高层医生苏木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面、永远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
他缓缓松开手,看着掌中那团被汗水浸湿、边缘皱缩的纸团。冰冷的命令和残酷的威胁,像两条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他需要地点,一个能让手术刀标记的出现合情合理的地点。需要时间,一个精确到秒、能避开所有监控和目击者的时间窗口。需要道具,一具能骗过组织验尸官眼睛的陆隐的尸体。
他的大脑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废弃工厂街头暗巷目标必须是一个组织会相信有人要杀他、且有能力动用手术刀这种级别杀手的地方……思路在纷乱的信息碎片中碰撞、筛选。最终,一个名字清晰地浮现出来——百乐门。
金丝雀柳曼云。这个依附于日本特高课、在百乐门歌舞厅长袖善舞的女人,最近正疯狂地、不择手段地想要打通一条走私药品的秘密通道。而这条通道的关键节点,恰恰掌握在归零计划手里。陆隐作为组织的高级清道夫,曾数次清理掉柳曼云派出的、试图接触通道的爪牙。柳曼云对他恨之入骨,这是公开的秘密。以柳曼云的疯狂和日本特高课的支持,她绝对有动机、也绝对有能力请动顶尖杀手来除掉他这块绊脚石。
在百乐门那种鱼龙混杂、纸醉金迷的地方,一场由金丝雀策划的针对仇敌的暗杀,再合理不过。
计划在脑中迅速成型,每一个环节都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潜入路线,撤退路线,伪造致命伤的细节,处理尸体的时机……他甚至想到了如何利用柳曼云常去化妆间补妆的习惯。唯一需要担忧的变数,是那个被组织派来执行手术刀的执行者。会是谁组织培养的新人还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陆隐将那团皱巴巴的纸条塞进嘴里,用牙齿机械地咀嚼了几下,然后和着仓库里冰冷的尘埃,用力咽了下去。纸张粗糙的边缘刮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
夜色已浓,如同化不开的墨汁。他像一个真正的幽灵,融入这片黑暗,朝着霓虹闪烁、笙歌鼎沸的百乐门方向潜行而去。
百乐门舞厅的喧嚣如同一锅沸腾的油,从厚重的镶金玻璃门里泼溅出来。震耳欲聋的爵士乐、女人放浪的尖笑、男人粗嘎的划拳声、酒杯碰撞的脆响……各种声音混杂着劣质香水、雪茄烟雾和酒精的气味,形成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热浪,拍打着陆隐的脸。
他站在舞厅侧门后幽暗的消防通道里,像一块冰冷的礁石。身上穿着不知从哪里顺来的侍者黑色马甲和白衬衫,显得有点紧绷。脸上用油彩做了最简单的涂抹,颧骨加高,肤色加深,左颊点了一颗显眼的假痣,再配上一副遮住小半张脸的玳瑁框平光眼镜。整个人气质大变,从一个阴郁的入殓师,变成了一个有些拘谨、毫不起眼的侍应生。
他推开门,将喧嚣和热浪挡在身后。通道里灯光昏暗,只有头顶一只瓦数极低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右手边是一排紧闭的房门,上面贴着杂物、清洁、员工休息的标签。左手边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镶嵌着磨砂玻璃的门,门缝里透出柔和的光线,隐隐传来脂粉的甜腻香气——柳曼云的专用化妆间。
陆隐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消防通道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舞厅隐约的鼓点震动。他如同一滴融入水中的墨,悄无声息地滑向那扇磨砂玻璃门。动作轻灵,没有带起一丝气流。
在距离门口还有两步远的地方,他停住了。手腕一翻,一柄薄如柳叶、刃口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幽蓝冷光的手术刀,无声无息地滑入指间。冰冷的金属触感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刀身窄而直,长度恰好被手掌完全覆盖,完美的暗杀工具。他调整呼吸,让心跳缓慢到极限,血液似乎也冷了下来。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清晰可闻。
就是现在。
陆隐的身影骤然启动!如同一张被拉满的弓瞬间释放,带着一股决绝的阴风,猛地撞开虚掩的磨砂玻璃门,整个人扑了进去!
门轴发出轻微短促的吱呀声,瞬间被房间内流淌的慵懒音乐淹没。
化妆间内光线柔和温暖,巨大的化妆镜周围镶嵌着一圈灯泡,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浮动着浓郁的玫瑰香水味。陆隐的目标,那个穿着墨绿色真丝旗袍、背对着门口、正俯身对着镜子整理鬓角的女人,闻声猛地一震!
就是这一瞬间!
陆隐的左手如同捕食的毒蛇,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捂住了女人的嘴!巨大的力量让她所有的惊呼都被死死堵在喉咙里,只能发出沉闷的唔唔声。同时,他紧握手术刀的右手,带着一种千锤百炼的、刻入骨髓的精准,毫不犹豫地、狠辣地朝着女人白皙脆弱的脖颈横切过去!
冰冷的刀锋即将贴上肌肤,那熟悉的、即将切开温热血肉的触感仿佛已经传递到指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被他死死捂住嘴、钳制住身体的女人,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身体猛地向下一沉!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巧妙地卸掉了陆隐钳制她上半身的大部分力量。同时,她的右手肘如同安装了弹簧,带着一股刚猛的寸劲,狠狠向后撞向陆隐的肋下!
这一下又快又狠,完全是近身格斗高手的本能反击!
陆隐瞳孔骤然收缩!完全出于对危险的直觉反应,他前冲的身体硬生生一滞,捂嘴的左手下意识地松开了半分力道去格挡那致命的一肘。刀锋在离女人颈侧肌肤不足半寸的地方险险划过,带起几缕被切断的发丝,飘落在地。
就在陆隐重心被这一肘撞得微晃的刹那,女人借着这股力道,身体如同灵猫般猛地拧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拉长,然后被重锤狠狠砸碎!
陆隐的呼吸停滞了。
柔和明亮的灯光下,一张他无比熟悉、却又以为此生只能在记忆中描摹的脸,毫无遮挡地、清晰地撞入他的视野。
柳叶眉细长,此刻微微蹙着,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余悸。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妩媚多情的形状,此刻却如同两泓结了冰的深潭,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凝固的、写满极度震惊的面孔。眼底深处,没有任何旧友重逢的波澜,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带着审视和冰冷决绝的陌生。
是沈清秋。是白鸽。
那个三年前,在闸北的冲天火光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他亲手确认死亡、亲手埋葬在任务报告里的搭档。
她还活着。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穿着柳曼云的旗袍,化着柳曼云的妆容,用着柳曼云的化妆间。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陆隐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手中的手术刀第一次感觉如此沉重,沉重得几乎要脱手坠落。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精心策划的伪造死亡的细节、对组织的疑虑、对母亲的担忧,在这一刻都被这张突然出现的脸冲击得粉碎。
陆隐
女人——或者说,顶着柳曼云身份的白鸽,沈清秋——红唇微启,吐出的声音带着一丝刚刚受袭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字字如冰珠,砸在陆隐的耳膜上。
她脸上没有任何笑意,那双冰潭般的眼睛死死锁住他,平静得可怕。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和彻骨的寒意。
组织让我来杀你。
她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化妆间里流淌的音乐,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重量。
他们说,你叛变了。
叛变两个字,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陆隐的神经上。
他脸上的油彩似乎瞬间失去了粘性,紧绷的假面具在巨大的冲击下裂开缝隙,露出底下真实的、无法掩饰的惊骇。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剧烈地波动着,震惊、难以置信、被背叛的冰冷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看到故人死而复生带来的尖锐刺痛,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冲破他强行维持的冷静壁垒。
叛变
陆隐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干涩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感。他握着手术刀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刀锋微微震颤,在化妆镜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点刺目的寒光。谁的命令苏木
他死死盯着沈清秋的眼睛,试图从那片冰封的深潭里找到一丝裂缝,一丝属于过去的白鸽的痕迹。
沈清秋没有回答。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冻结的平静。她微微侧身,目光扫过陆隐指间那柄薄如柳叶的手术刀,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确认什么。这个动作陆隐太熟悉了——那是白鸽在锁定目标、准备动手前的下意识表情。
下一秒,她的身体动了!
快!快得如同捕猎的豹子!
她左脚为轴,身体猛地一个旋身,右脚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扫向陆隐持刀的右手手腕!墨绿色的旗袍下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高跟鞋的尖细鞋跟如同致命的锥子。
陆隐瞳孔骤缩!三年前无数次并肩作战形成的肌肉记忆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手腕一沉,手术刀险之又险地贴着鞋跟滑过,刀锋与坚硬的鞋跟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同时,他整个人借着对方腿扫的力道向后急退半步。
砰!
沈清秋的鞋跟重重砸在刚才陆隐站立位置后方的梳妆凳上!厚实的实木凳面瞬间被凿出一个深深的凹坑,木屑飞溅!
没有丝毫停顿!沈清秋借着旋身的余势,欺身再进!右手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直插陆隐的咽喉!指尖涂着艳红的蔻丹,此刻却如同染血的利爪。
陆隐再退!后背猛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退无可退!沈清秋的手爪已到眼前,凌厉的指风刺得他颈间皮肤生疼。
生死关头,陆隐眼中厉色一闪!他不再闪避,反而迎着那致命的手爪猛地低头前冲!如同蛮牛冲撞,用肩膀狠狠撞向沈清秋的胸口!这一下完全是以伤换命的打法!
沈清秋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搏命,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插向咽喉的手爪本能地回撤格挡。
嘭!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化妆间里响起。两人身体狠狠撞在一起,巨大的力量让沈清秋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后连退两步,撞翻了旁边一个摆放着瓶瓶罐罐的小几。香水瓶、粉盒稀里哗啦摔了一地,浓郁的玫瑰香气瞬间爆炸般弥漫开来。
陆隐也被反震得胸口发闷,气血翻涌,但他强行稳住身形,没有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他左手如电探出,不再是捂嘴,而是直接抓向沈清秋刚才格挡时暴露出来的、纤细的脖颈!右手的手术刀如同毒蛇的信子,阴险地藏在左手攻击的阴影下,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沈清秋眼中寒光大盛!面对抓来的手,她不退反进,身体猛地一矮,整个人如同泥鳅般从陆隐手臂下方滑过!同时,她的右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样东西——赫然是一支尖锐的发簪!乌木簪身,簪头磨得锋利无比,闪烁着金属的冷光!簪尖如同毒蛇的獠牙,狠辣无比地刺向陆隐因攻击而暴露出的肋下!
陆隐心头警铃大作!致命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他猛地吸一口气,身体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强行拧转,如同被风吹折的竹子!
嗤啦!
尖锐的发簪擦着他肋部的衬衫划过!布料瞬间被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冰冷的簪尖甚至擦破了皮肤,带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一丝温热的液体顺着冰冷的皮肤滑落。
陆隐眼中凶光毕露!剧痛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狠厉。借着身体拧转的力道,他左手化抓为肘,带着全身的力量,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向沈清秋因突刺而微微前倾的太阳穴!这一下若是砸实,足以致命!
沈清秋的反应快到了极致!她似乎预判到了陆隐的反击,刺空的发簪瞬间收回,双臂交叉上架,硬生生格挡这记凶狠的肘击!
咚!
沉闷的撞击声再次响起。巨大的力量让沈清秋双臂剧震,脚下不稳,再次向后退去,高跟鞋踩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两人终于再次分开,相距不过三步。
化妆间内一片狼藉。破碎的香水瓶、散落的脂粉、倾倒的椅子、被撞歪的梳妆台……浓郁的香气混合着血腥味(陆隐肋下伤口渗出的血)和尘埃的味道,形成一种怪诞而危险的气息。
陆隐微微喘息着,肋下的刺痛一阵阵传来。他死死盯着对面的沈清秋,眼神如同受伤的孤狼,充满了暴戾的杀意和冰冷的质疑。手术刀依然紧紧握在手中,刀尖指向地面,微微颤动。
沈清秋也调整着呼吸,胸口微微起伏。她握着那支尖锐的发簪,簪尖上似乎沾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红(陆隐的血)。她的眼神依旧冰冷,但那份平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丝凝重。刚才电光石火的搏杀,让她重新评估了这个曾经的搭档的危险程度。
三年不见,陆隐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死’了一次,身手倒是没落下。他肋下的伤口在衬衫裂口下若隐若现,渗出的血珠染红了一小片布料。
沈清秋的目光扫过他肋下的伤口,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污渍。你也没让我失望,陆隐。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还是那么难缠。
叛变陆隐的刀尖微微抬起,指向沈清秋的心脏位置,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嘲讽和压抑不住的愤怒,苏木那条毒蛇给你的命令还是‘秤砣’那个只认死理的家伙他们凭什么!
他想起那张写着目标母安,勿念的纸条,心头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就凭一张写着‘手术刀’的纸条就凭他们动我母亲!
提到母亲,陆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绝望的疯狂。
沈清秋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冰封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涟漪瞬间即逝。她握着发簪的手指似乎也收紧了一下。但她的声音依旧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更深的寒意:组织只看证据。‘手术刀’标记最近出现了两次。一次在一周前,法租界巡捕房探长的喉咙上。另一次,就在前天晚上,我们一个传递药品中转站看守的喉咙上。手法,和你当年在霞飞路除掉那个叛徒时,一模一样。干净利落。
她顿了顿,冰寒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陆隐:看守临死前,用血在墙上写了一个字……‘隐’。
陆隐的‘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