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开门后世界卡顿了 > 第一章

>我家水管爆了,去邻居家借扳手。
>开门瞬间,我看见他凝固在弯腰捡东西的动作上。
>电视里足球赛画面卡住,解说员拖长的尾音变成刺耳鸣响。
>整栋楼的住户都在重复相同的动作:201的老太太永远在织那针毛线,402的婴儿啼哭卡在最高音。
>我冲出大楼,街上行人静止,飞鸟悬停,连风都凝固了。
>世界是个巨大的卡顿录像带,只有我能按下播放键。
>我决定去找世界根源的真相。
>返回家中,却发现桌上电子钟的分钟跳动了。
>——原来我也在循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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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水管惊魂
厨房水管裂了。
水柱喷出来,带着锈味。
我躲开,水溅到天花板上。
声音很大,像在下暴雨。
家里没有扳手。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
得找人帮忙。
邻居李建国,人不错。
他应该有工具。
我拉开门。
楼道里很安静。
我走到李建国家门口。
门关着。
我抬手敲门。
咚咚咚。
声音在楼道里传开。
没有回应。
我又敲了几下。
还是没声音。
也许他不在家
我有点急。
水还在厨房里喷。
我试着拧了一下门把手。
门没锁。
吱呀一声,门开了条缝。
李哥我朝里喊,在家吗水管爆了,借个扳手!
里面很暗。
窗帘拉着。
只有电视屏幕的光在闪。
电视里在放球赛。
解说员的声音拖得很长,像卡住的磁带。
……球进了!进了进了进了进了进……
那声音越来越尖,越来越刺耳。
我皱了下眉。
什么破信号。
我推开门走进去。
客厅不大。
李建国背对着我。
他弯着腰,像是要捡地上的什么东西。
一只手朝前伸着。
另一只手垂在身侧。
他就停在那里。
一动不动。
像个蜡像。
电视的光打在他背上。
蓝幽幽的。
那卡住的解说还在响。
……进……进……进……
尖锐得要刺破耳膜。
李哥我又叫了一声。
他没反应。
连头发丝都没动一下。
我绕过沙发。
走到他侧面。
他脸上的表情很怪。
眼睛瞪得很大。
嘴微微张着。
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可他的视线,凝固在地板上。
那里空荡荡。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小块地毯。
我顺着他僵直的目光看去。
地毯上什么也没有。
干干净净。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的眼皮没眨。
像死鱼的眼珠。
我后背有点发凉。
李哥我声音提高了一点。
他纹丝不动。
电视里刺耳的噪音还在继续。
……进……进……进……
像锥子扎着脑子。
我受不了了。
转身走到电视柜前。
想拔掉电源插头。
手指刚碰到插头。
眼角余光扫过电视屏幕。
画面也卡住了。
一个穿红色球衣的球员,腾空而起。
腿高高抬起,正对着球。
球悬在半空。
离他的脚只有几厘米。
永远差那一点。
球迷的脸挤在背景里。
嘴巴都张着。
表情凝固在狂喜或惊愕的瞬间。
像一张诡异的集体照。
我猛地拔掉插头。
刺耳的进声戛然而止。
世界瞬间安静。
死一样的静。
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
嗡嗡作响。
还有心跳。
怦怦。
怦怦。
在死寂里格外响。
李建国还是那个姿势。
弯腰,伸手,僵着。
我盯着他。
他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这念头让我自己打了个寒噤。
暂停键
我用力甩甩头。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也许他突发急病
癫痫中风
我靠近一步。
小心地伸出手指。
想探探他的鼻息。
指尖离他鼻孔还有一寸。
停住了。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很冷。
像冬天掉进了冰窟窿。
不是温度低。
是恐惧。
一种没来由的、巨大的恐惧。
像黑暗中潜伏的巨兽,盯着你。
我慢慢缩回手。
不能碰。
直觉在尖叫。
不能碰!
我退后一步。
鞋底摩擦地毯。
发出沙沙声。
这声音让我稍微定了定神。
得找人帮忙。
叫救护车。
报警。
我转身。
快步走向门口。
拉开李建国家的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
惨白的光。
照得一切清清楚楚。
斜对面,201的门开着一条缝。
住那的是个姓赵的老太太。
耳朵有点背。
平时总爱开着点门通风。
我下意识朝门缝里看了一眼。
心猛地一沉。
像坠了块冰。
老太太坐在她那张老旧的藤椅上。
手里拿着毛线针。
两根长长的竹针。
针尖上挑着一截红色的毛线。
她的动作也凝固了。
左手捏着针。
右手食指微微翘起。
像是正要把线绕上去。
只差那么一点。
永远差那么一点。
她布满皱纹的脸对着门口方向。
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空洞。
没有焦点。
没有一丝活气。
像个精致的木偶。
我屏住呼吸。
轻轻推开了些201的门。
门轴发出细微的呻吟。
吱——
老太太纹丝不动。
只有门在动。
她面前的旧电视也开着。
屏幕亮着。
雪花点。
沙沙的噪音。
没有画面。
像个坏掉的黑洞。
吞没一切声音和光。
我猛地缩回手。
门轻轻弹回原来的缝隙。
老太太僵坐的身影被门缝切割。
只剩一只空洞的眼睛。
在阴影里看着我。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黏腻冰冷。
我几乎是逃开的。
冲向楼梯。
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空洞。
咚。
咚。
咚。
像敲在棺材盖上。
二楼。
我路过202。
门关着。
但里面有声音。
持续不断。
是婴儿的啼哭。
哇——
哇——
声音很高。
很尖。
但……卡住了。
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永远停在那个最高的调子上。
撕心裂肺。
却又戛然而止在半空。
悬在那里。
不上不下。
持续不断地冲击着耳膜。
哇——
哇——
我停住脚步。
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哭声就是从门后传来的。
卡在那个凄厉的最高音。
一遍又一遍。
单调。
重复。
无穷无尽。
像坏掉的唱片机。
我头皮发麻。
汗毛倒竖。
不敢再停留。
几乎是连滚爬下楼梯。
冲下一楼。
单元防盗门是那种老式的铁门。
有玻璃窗。
我一把拉开沉重的铁门。
金属摩擦声刺耳。
门外的阳光涌进来。
很亮。
晃得我眼睛眯了一下。
我跌跌撞撞冲出去。
站在了楼前的空地上。
阳光照在身上。
暖洋洋的。
可我的心,冷得像冰。
小区里很安静。
太安静了。
没有平时孩子的笑闹。
没有老头下棋的争吵。
没有收废品喇叭的吆喝。
什么都没有。
风呢
我抬起头。
树叶一动不动。
像塑料做的假叶子。
粘在树枝上。
天空很蓝。
蓝得有点假。
像刷上去的油漆。
几朵云。
定在那里。
边缘清晰。
凝固在画布上。
一只麻雀。
在我前方几米远的地方。
悬在半空。
翅膀展开。
保持着向下俯冲的姿态。
羽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可它不动。
就那么定在空气里。
像博物馆的标本。
被无形的线吊着。
我往前走了一步。
离那只鸟更近。
它离地面不到一米。
爪子蜷缩着。
小小的眼睛。
空洞。
没有光泽。
我慢慢伸出手。
指尖颤抖。
想碰一下那片展开的翅膀。
会不会……像李建国一样
指尖离褐色的羽毛越来越近。
五厘米。
三厘米。
一厘米……
我猛地停住。
指尖悬在那里。
剧烈的恐惧攥住了心脏。
像一只冰冷的手。
狠狠捏紧。
喘不过气。
不能碰!
那声尖叫又在脑子里炸开。
我触电般缩回手。
环顾四周。
世界像一幅巨大的、诡异的静物画。
阳光明媚。
景物清晰。
色彩鲜艳。
但毫无生气。
绝对的死寂。
没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没有远处马路的车流声。
没有隔壁小区广场舞的音乐。
什么都没有。
只有我粗重的呼吸。
呼哧。
呼哧。
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响亮。
还有心跳。
像擂鼓。
怦怦!
怦怦!
敲打着我的耳膜。
我站在凝固的阳光里。
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
痒痒的。
但我没去擦。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淹没了我。
世界死了。
只有我还活着
为什么
凭什么
我猛地转身。
看向我住的那栋楼。
三单元。
四楼。
厨房窗户还开着。
没有水喷出来了。
大概……流光了
或者……也卡住了
这个念头让我胃里一阵翻搅。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看向小区门口。
铁艺大门敞开着。
门外,是城市的主干道。
平时车水马龙。
我迈开腿。
朝小区门口跑去。
脚步沉重。
像灌了铅。
每一步都踏在粘稠的寂静里。
发出空洞的回响。
咚。
咚。
咚。
小区里的景象掠过眼角。
石凳上坐着个穿背心的老头。
手里拿着蒲扇。
扇子举在半空。
像是要扇下来。
但永远停在那里。
他张着嘴。
下巴松弛。
露出几颗稀疏的牙。
像是在打哈欠。
打到一半。
卡住了。
另一个石凳旁。
一个小孩。
扎着羊角辫。
手里的粉色气球脱了手。
向上飘着。
也定在半空。
离她小小的指尖只有几厘米。
粉色的气球。
被阳光穿透。
飘着。
不动。
永远够不着。
滑梯上。
一个穿蓝色短裤的男孩。
正从最高处滑下来。
屁股离开滑梯表面。
悬空几厘米。
头发飞扬。
脸上是兴奋的笑。
凝固在最高点。
像一张滑稽的快照。
我跑过他们身边。
不敢再看。
冲出了小区大门。
站在了人行道上。
阳光猛烈地倾泻下来。
照在脸上。
有点刺痛。
眼前是宽阔的马路。
双向八车道。
巨大的寂静扑面而来。
像一堵无形的墙。
撞得我头晕目眩。
一辆红色的出租车。
停在马路正中央。
车头斜对着我这边。
驾驶座的车窗摇下。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
侧着头。
看向车窗外。
嘴巴微张。
像是正想骂一句什么。
永远停在了那个口型。
表情定格在愤怒的瞬间。
眉头拧着。
眼睛瞪大。
他伸出一根手指。
指向车窗外。
僵在半空。
指向……一片虚无。
副驾驶上坐着个年轻女人。
染着黄头发。
手里拿着手机。
屏幕亮着。
也凝固了。
画面是模糊的聊天界面。
她侧着脸。
对着司机。
表情是惊愕和一丝不耐烦。
张着嘴。
似乎在反驳。
也永远停在了那个瞬间。
车流。
全部静止。
像玩具车被随意丢弃在巨大的沙盘上。
一辆公交车。
庞大的身躯堵在出租车后面。
车头广告是一个巨大的饮料瓶。
瓶身上的水珠清晰可见。
反着光。
车窗里挤满了乘客的脸。
密密麻麻。
贴着玻璃。
表情各异。
疲惫,麻木,看手机,望向窗外……
全部凝固。
像一幅众生相的浮世绘。
时间在这里失效。
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
停在出租车斜前方。
擦得锃亮的车身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后车窗是深色的。
看不清里面。
但车窗摇下了一半。
一只戴着名表的手搭在窗沿上。
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燃到一半的烟。
白色的烟灰。
长长的一截。
弯曲着。
悬在烟头上方。
随时会掉下来。
但永远掉不下来。
烟头上那一点微弱的红光。
也凝固了。
不再闪烁。
路边。
一个穿橙色马甲的环卫工人。
手里拿着长柄的大扫帚。
扫帚的塑料丝,正扫向地面。
离柏油路面只有几厘米。
几片枯叶。
被扫帚丝触碰着。
卷起一半。
也悬在那里。
像被施了魔法。
一个巨大的广告牌。
横跨马路。
上面是当红明星代言的化妆品。
明星的笑脸。
完美无瑕。
巨大的眼睛。
凝视着下方凝固的世界。
嘴角上扬的弧度。
标准得毫无生气。
天空。
那几朵云依旧纹丝不动。
蓝得虚假。
阳光炽烈。
但没有温度。
我站在人行道边缘。
站在这个巨大而诡异的静默世界的中心。
汗水浸透了衬衫。
粘在背上。

一丝风都没有。
空气是凝固的果冻。
我伸出手。
五指张开。
在静止的空气里缓缓挥动。
没有阻力。
也没有流动。
指尖划过的地方。
空气死水般沉寂。
我抬头。
望向城市的天际线。
高楼林立。
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
像无数冰冷的眼睛。
所有窗户。
都沉默着。
没有灯光闪烁。
没有窗帘飘动。
没有探出的脑袋。
整座城市。
像一个巨大无比、制作精良的沙盘模型。
被按下了暂停键。
而我。
是这模型里。
唯一能动的。
虫子。
2
时空凝滞
我站在马路牙子上。
脚下是粗糙的水泥边。
头顶是虚假的蓝天。
凝固的世界像一口巨大的水晶棺材。
把我闷在里面。
喘不过气。
只有我的心跳声。
咚。
咚。
在死寂中炸开。
像锤子敲打我的头骨。
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水管爆了。
我去找李建国借扳手。
然后……世界就卡住了
扳手
扳手!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进混乱的脑子。
李建国家。
他僵在那里。
像是要捡东西。
他面前的地板。
空荡荡的。
我当时觉得奇怪。
他要捡什么
会不会……就是扳手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
扳手。
金属的工具。
也许……它能打破这该死的凝固
我不知道。
但我必须抓住点什么。
像溺水的人抓住稻草。
我猛地转身。
朝着小区大门冲回去。
脚步踩在静止的路面上。
发出沉闷的回响。
咚!咚!咚!
小区里。
那个打哈欠的老头。
那个够气球的小女孩。
滑梯上的男孩。
依然凝固在各自的瞬间。
空洞的眼睛。
像在嘲笑奔跑的我。
我冲进单元门。
昏暗的光线扑面而来。
带着熟悉的尘土味。
我一步跨两级台阶。
咚咚咚!
冲上二楼。
那扇门关着。
里面婴儿的啼哭。
依旧卡在那个最高最尖的音上。
哇——
哇——
像一根钢针。
持续不断地扎着我的耳膜。
我捂住耳朵。
冲上三楼。
路过201。
门缝里。
赵老太太僵直的侧影。
毛线针挑着红线。
永恒地停在那里。
空洞的眼神。
仿佛穿透门板。
钉在我背上。
我冲上四楼。
家门开着。
我出来时没关。
厨房里一片狼藉。
水停了。
不再喷射。
但地上积着浅水。
反射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光。
瓷砖墙面湿漉漉的。
柜子门开着。
我喘着粗气。
站在家门口。
目光投向斜对面。
李建国家的门。
也开着。
我离开时没关。
里面黑洞洞的。
像一个张开的嘴。
电视没声了。
插头被我拔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我深吸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呛进肺里。
带着恐惧的味道。
我迈步。
走向那扇门。
鞋底踩过楼道地面。
沙……沙……
声音在寂静里放大。
心跳得快要炸开。
我停在门口。
里面很暗。
窗帘拉得很严实。
只有门框透进去的光。
勉强照亮门口一小块地方。
李建国还在那里。
背对着门。
弯腰。
伸手。
僵直的剪影。
像一尊怪异的雕塑。
电视柜的插头。
被我拔掉了。
黑屏。
那卡住的进声消失了。
死寂更沉重。
压得人胸口疼。
我咽了口唾沫。
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
视线投向李建国面前的地板。
昏暗中。
靠近沙发脚的地毯边缘。
好像……有个东西。
刚才没注意。
我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绕过李建国僵硬的背影。
不敢碰到他分毫。
像绕过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我走到他侧面。
蹲下身。
目光聚焦在地毯边缘。
光线太暗。
看不清。
我伸出手。
指尖颤抖。
慢慢地。
探向那个模糊的轮廓。
指尖触到冰冷坚硬的金属。
还有粗糙的橡胶防滑纹路。
我一把抓住。
拿了起来。
沉甸甸的。
一把老式的活动扳手。
金属的冰冷透过掌心传来。
上面沾了点灰。
这就是他要捡的东西
他弯腰。
伸手。
凝固的瞬间。
就是为了这个
我握着扳手。
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镇定了一点。
我站起身。
看向李建国凝固的脸。
恐惧的表情。
瞪大的眼睛。
张开的嘴。
他的恐惧。
是因为看到了什么
还是……因为要去捡这把扳手
扳手在我手里。
沉甸甸的。
金属的冷意刺着掌心。
我低头看着它。
黑色的钢铁身躯。
可调节的卡口。
橡胶的防滑手柄。
很普通。
工地上随处可见。
它有什么用
打破这凝固的世界
砸碎眼前这张恐惧的脸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打了个哆嗦。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它。
指节发白。
也许……它可以修好什么
这个想法很荒谬。
但我没有别的选择。
我拿着扳手。
离开了李建国家。
站在四楼楼道里。
惨白的声控灯还亮着。
大概是我刚才的脚步声唤醒的。
它还没卡住。
我走向楼梯口。
我需要一个目标。
一个……坏掉的东西。
什么东西能代表这个世界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目光扫过楼道。
墙壁。
电表箱。
消防栓。
都很正常。
没有裂痕。
没有破损。
我冲下楼梯。
冲出单元门。
重新站在凝固的阳光下。
那只麻雀还悬停在那里。
离地面不到一米。
翅膀展开。
羽毛清晰。
像一个被钉在琥珀里的标本。
我盯着它。
手里的扳手攥得死紧。
也许……它可以
砸碎这凝固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野蛮的冲动。
我走到麻雀下方。
抬头看着它。
小小的身体。
凝固在俯冲的姿态。
它要去哪里
地上有什么
我低头。
它正下方的水泥地上。
有几粒细小的面包屑。
白色的。
很显眼。
它是要去吃那些面包屑。
被卡在了半空。
永远差一点。
永远吃不到。
我举起扳手。
冰冷的钢铁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手臂肌肉绷紧。
心跳如雷。
砸下去。
砸碎这凝固的画面!
砸烂这该死的循环!
扳手带着风声。
猛地挥下!
砸向那只凝固的麻雀!
就在扳手即将触碰到羽毛的瞬间。
一股巨大的、无法形容的力量。
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像被无形的铁钳死死卡住!
剧痛!
骨头都要被捏碎!
我闷哼一声。
动作硬生生顿在半空!
扳手的金属刃口。
离麻雀脆弱的翅膀。
只有不到一厘米!
悬停!
和我刚才的动作一模一样!
手腕被那股看不见的力量死死禁锢!
动弹不得!
痛!
钻心的痛!
冷汗瞬间冒出来。
恐惧像冰水浇头!
什么东西!
我惊恐地瞪大眼睛。
看向麻雀。
它依旧凝固。
毫无反应。
但我挥动扳手的手。
被一股看不见的、冰冷的力量。
死死地按在了半空中!
像被浇筑在水泥里!
纹丝不动!
恐惧瞬间淹没了我。
比之前更甚!
这世界不是简单的暂停!
它在阻止我!
有一股力量!
一股我看不见的力量!
在维持这凝固!
在阻止我打破它!
扳手从剧痛麻痹的手中滑落。
当啷一声。
砸在坚硬的水泥地上。
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在死寂的世界里。
这声音如此巨大。
如此突兀。
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激起一圈无声的涟漪。
我捂着手腕。
踉跄后退。
惊恐地看着地上那把扳手。
黑色的金属。
躺在几粒白色面包屑旁边。
像一个讽刺的注脚。
麻雀依旧悬停在上方。
凝固。
永恒。
那无形的力量消失了。
手腕的剧痛还在。
提醒我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世界在拒绝被修复。
或者说。
它在拒绝我。
我喘着粗气。
冷汗顺着额角流下。
滑进眼睛里。
刺痛。
我抹了一把脸。
目光越过地上的扳手。
越过那只麻雀。
望向更远处。
凝固的城市。
凝固的街道。
凝固的车辆和人。
像一座巨大无比的坟场。
而我。
是唯一的掘墓人。
被墓主人警告了。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我。
比恐惧更沉重。
压得我弯下腰。
双手撑着膝盖。
大口喘气。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我抬起头。
目光茫然地扫过。
小区里。
那些凝固的人影。
老头。
小孩。
滑梯上的男孩。
他们的空洞眼神。
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一个念头。
像黑暗中的萤火虫。
微弱地亮了一下。
李建国。
他弯腰去捡扳手的瞬间。
他看到了什么
是什么让他露出那样极致的恐惧
那恐惧。
是在看到扳手之前
还是之后
扳手掉在地毯边缘。
他弯腰去捡。
然后凝固。
表情恐惧。
他看到了什么
我猛地直起身。
心脏狂跳。
答案!
也许答案就在那个瞬间!
就在他凝固的视线所及之处!
虽然我当时看过去。
那里空无一物。
但也许……有什么是我看不见的!
这个想法让我血液沸腾。
我转身。
再次冲向单元门。
咚咚咚冲上四楼。
楼道里惨白的灯还亮着。
李建国家的门依旧开着。
像一个邀请。
或者陷阱。
我停在门口。
里面昏暗。
李建国凝固的背影。
像一座沉默的山。
挡在那里。
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恐惧。
走了进去。
绕过他僵硬的背影。
再次站到他侧面。
蹲下身。
视线顺着他凝固的、充满恐惧的目光。
投向沙发脚边的地毯。
那块地方。
空荡荡。
浅棕色的地毯。
印着模糊的几何花纹。
靠近沙发脚的地方。
地毯边缘微微卷起一点。
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很薄。
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我屏住呼吸。
伸出手指。
小心翼翼地。
用指尖。
去挑起那块卷起的地毯边缘。
地毯的纤维粗糙。
我慢慢将它掀开一点。
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一小片。
薄薄的。
像玻璃。
又像是某种……晶体碎片
指甲盖大小。
边缘很不规则。
半透明。
带着一点奇异的、难以形容的色泽。
像是把彩虹揉碎了。
又凝固在里面。
它静静地躺在地毯下面。
紧贴着地板。
不仔细翻看。
根本不可能发现。
李建国恐惧的目光。
死死地。
凝固在这片小小的碎片上。
他弯腰。
伸手。
不是为了捡扳手
扳手只是碰巧掉在旁边
他真正想捡的。
是这片压在毯子下的碎片
这碎片是什么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直觉告诉我。
这碎片。
非同寻常。
它和这凝固的世界有关!
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
慢慢地。
靠近那片小小的、半透明的碎片。
指尖离它越来越近。
一厘米。
半厘米……
没有任何力量阻止我。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它。
冰凉。
光滑。
像触碰到一片凝结的冰。
没有电流。
没有爆炸。
很安静。
我小心翼翼地捏住它的边缘。
把它从地毯和地板的缝隙里。
拈了出来。
碎片躺在我掌心。
轻若无物。
半透明的材质。
内部似乎有极其细微、复杂的光丝在流动。
像活着的毛细血管。
发出极微弱、极柔和的光。
那光似乎穿透了我的皮肤。
照进骨头里。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顺着指尖蔓延上来。
不是冷。
也不是热。
像是……一种连接
一种权限
我低头凝视着它。
碎片内部的光丝缓缓流转。
像有生命。
李建国凝固的、恐惧的脸就在我旁边。
他的眼睛。
死死盯着我掌心这片碎片。
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
也许。
他看到了。
他弯腰。
捡起它。
然后……
世界凝固了
所以他才那么恐惧
可为什么我没凝固
我拿着它。
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思绪像乱麻。
我握紧手掌。
碎片硌着掌心。
冰凉。
但那种奇异的连接感更清晰了。
仿佛它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延伸。
一个念头。
毫无征兆地撞进脑海。
强烈得无法忽视。
——去楼顶。
去最高的地方。
看。
这个念头像种子。
瞬间生根发芽。
疯长。
无法抗拒。
我握紧碎片。
转身。
冲出了李建国的家门。
冲向楼梯间。
向上!
更高的地方!
楼顶!
我家这栋楼是六层。
没有电梯。
我沿着狭窄的楼梯向上狂奔。
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
咚咚咚咚!
像急促的鼓点。
敲打在我自己的神经上。
五楼。
六楼。
楼梯尽头。
是一扇刷着绿漆的铁门。
通往天台。
平时锁着。
我冲到门前。
铁门关着。
一把老式的挂锁。
锈迹斑斑。
锁着门鼻。
我下意识地去摸口袋。
钥匙
当然没有。
我看向手里的扳手。
刚才慌乱中。
我竟然一直紧紧攥着它。
没丢。
冰凉的金属。
沉甸甸的。
我举起它。
对着那把锈锁。
狠狠砸下去!
哐!
哐!!
哐!!!
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在狭窄的楼道里炸开!
震耳欲聋!
火星四溅!
锁扣剧烈变形!
第三下!
哐当!
锁扣彻底断裂!
锈蚀的挂锁掉在地上。
发出一声闷响。
我一脚踹开沉重的铁门。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
铁门洞开。
猛烈的风!
不!
不是风!
是光!
汹涌澎湃的光!
像决堤的洪水!
瞬间吞没了我!
3
光之战
门外的光。
太亮了。
白茫茫一片。
像一百个太阳同时在眼前爆炸。
我本能地闭上眼睛。
抬手去挡。
但光似乎能穿透眼皮。
穿透手掌。
照进脑子里。
一片纯白。
灼热。
没有温度。
却像要把灵魂都烧穿。
我踉跄后退一步。
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才稳住身体。
眼睛被强光刺激得泪水直流。
我死死闭着眼。
不敢睁开。
过了好几秒。
也许是十几秒。
那恐怖的强光似乎减弱了一些。
不再那么刺得人发疯。
我尝试着。
极其缓慢地。
睁开一条眼缝。
光线依旧强烈。
但勉强可以适应了。
我眯着眼。
泪眼模糊地。
看向门外。
天台上。
空荡荡。
没有杂物。
只有水泥地面。
灰白色。
但整个世界的光。
仿佛都汇聚在这里。
从天穹之上。
无穷无尽地倾泻下来。
没有源头。
只有纯粹的光。
填满了每一寸空间。
空气都在发光。
我眯着眼。
顶着这无处不在的光压。
艰难地迈出一步。
踏上了天台的水泥地。
脚下传来粗糙的触感。
真实。
我抬头。
望向光的中心。
天空。
没有太阳。
没有云。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均匀分布的、无法形容的纯白。
白得耀眼。
白得空洞。
白得让人绝望。
那光。
就是从这虚无的白色天幕中。
流淌下来的。
像瀑布。
无声地冲刷着整个世界。
我站在光的洪流中。
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手里的碎片。
突然变得滚烫!
不是温度的烫。
是一种强烈的、烧灼灵魂的悸动!
它在我掌心疯狂震动!
像一颗被唤醒的心脏!
内部那些细微的光丝。
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亮度流转起来!
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瞬间压过了天台的强光!
我下意识地摊开手掌。
碎片悬浮起来!
脱离了我的掌心!
悬停在离我手掌几厘米的空中!
急速旋转!
发出高频的、几乎听不见的嗡鸣!
它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光源!
一个微型的、狂暴的太阳!
光芒万丈!
内部的光丝不再是流转。
而是像无数条疯狂的闪电!
在碎片核心乱窜!
每一次闪烁!
都释放出难以想象的能量!
碎片发出的光。
和天台那无处不在的、空洞的强光。
激烈地对抗着!
碰撞着!
无声的交锋!
碎片的光芒。
带着色彩。
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信息流。
像无数道奔腾的彩虹。
而天台的强光。
是冰冷的、纯粹的、试图同化一切的白色。
两股光在空气中碰撞、湮灭、再生!
形成无数细小的、扭曲的、闪烁的光斑!
像一场无声的宇宙战争。
在我眼前上演!
碎片的光芒越来越盛!
旋转越来越快!
嗡鸣声越来越高亢!
几乎要撕裂空间!
它猛地射出一道极其凝聚的、炽白色的光束!
只有铅笔粗细!
像一把烧红的手术刀!
狠狠刺向天台中心的上方!
那片最纯粹的虚无白光!
光束刺入虚无!
没有声音。
但整个天台。
不!
是整个凝固的世界!
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像一张被绷紧到极限的巨幕!
被这束光刺中的地方。
那空洞的、均匀的白色天幕。
被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口子!
黑色的口子!
边缘是剧烈燃烧、扭曲的炽白色光焰!
像伤口在燃烧!
口子里面。
不是黑暗。
是更深邃。
更无法理解的景象。
无数扭曲的、流动的、非欧几里得几何的光带!
像活着的血管。
或者蠕动的神经。
纠缠。
旋转。
散发出无法形容的色彩。
那色彩超越了人类视网膜能感知的极限。
看一眼。
就感觉脑子要炸开!
无数细微的、难以名状的符号。
像活着的虫子。
在那些光带表面急速闪过。
组合。
分解。
发出无法理解的、直达灵魂深处的低语。
沙沙……嘶嘶……嗡嗡……
那不是声音。
是直接灌进意识里的信息洪流!
庞大。
混乱。
疯狂。
带着冰冷的、非人的意志!
仿佛一个沉睡的、巨大无边的意识。
被这束光。
惊醒了!
被撕裂的口子深处。
那超越理解的景象中心。
有什么东西。
在缓缓转动。
像一颗巨大无比的、冰冷的、由纯粹几何结构组成的眼球!
没有瞳孔。
只有无限嵌套、旋转的复杂晶格。
每一个晶格里。
都倒映着一个凝固的世界碎片!
我看到了我住的小区!
凝固的麻雀!
打哈欠的老头!
我看到了马路!
卡在骂人瞬间的出租车司机!
公交车里密密麻麻的乘客!
我看到了李建国家!
他凝固的背影!
电视的黑屏!
我甚至看到了我自己!
站在天台上!
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手里悬浮着发光的碎片!
仰着头。
脸上是极致的惊骇和茫然!
那颗巨大冰冷的几何之眼。
缓缓转动。
其中一个无限嵌套的晶格。
焦点。
似乎落在了我身上。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彻骨的注视。
瞬间穿透了我!
不是看。
是扫描。
是解构。
是理解。
仿佛我整个人。
从肉体到灵魂。
都被瞬间拆解成了最基础的信息单元。
暴露在这非人的意志面前!
恐惧
不。
超越了恐惧。
是存在本身被否定的巨大虚无感。
像一粒灰尘。
被丢进了恒星熔炉。
碎片的光芒似乎感应到了这注视。
旋转猛地一滞!
发出的炽白色光束剧烈波动!
变得不稳定!
碎片本身的光芒也急剧闪烁!
明灭不定!
像是耗尽了力量。
又像是在……畏惧
那巨大的几何之眼。
没有情绪。
只有纯粹的、冰冷的观察。
被撕裂的黑色口子边缘。
那些燃烧的炽白色光焰。
正在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抹平!
口子在缩小!
那些疯狂蠕动的光带。
那些闪烁的符号。
正在被重新覆盖上那层空洞的、均匀的白色!
世界凝固的根源
维持这循环的力量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但一个念头无比清晰。
不能让它合上!
碎片在哀鸣!
光芒在减弱!
光束在崩溃!
我盯着那道正在快速缩小的黑色裂口。
盯着裂口深处那颗冰冷的巨眼。
一股无法言喻的冲动。
混合着恐惧、愤怒和一丝渺茫的希望。
猛地冲上头顶!
烧掉了所有理智!
我什么也没想。
或者说。
来不及想。
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发出一声自己都听不见的嘶吼。
用尽全身力气。
朝着那道即将闭合的裂口!
朝着那冰冷的几何巨眼!
狠狠掷出了手中那枚光芒明灭不定的碎片!
碎片脱手而出!
化作一道拖着长长光尾的流星!
在空气中留下一道灼热的轨迹!
义无反顾地!
射向那片正在被白色覆盖的深邃黑暗!
射向那颗巨大冰冷的眼睛!
碎片的光芒在接近裂口的瞬间。
似乎被那冰冷的意志压制。
猛地黯淡下去!
几乎熄灭!
但它没有停下。
带着我最后一点疯狂的力量。
像一颗微小的子弹。
射入了那片深邃的黑暗!
射入了那颗巨大几何之眼的表层!
无声无息。
碎片没入了那旋转的、无限嵌套的晶格之中。
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巨大的几何之眼。
没有丝毫波动。
依旧冰冷地旋转。
观察。
那道黑色的裂口。
只剩下最后一丝缝隙。
边缘的白色光焰几乎消失。
空洞的、均匀的白色天幕。
即将彻底弥合。
完了。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
淹没到头顶。
最后的疯狂。
徒劳无功。
碎片消失了。
被吞噬了。
世界将继续凝固。
我将永远困在这该死的循环里。
就在那裂口即将完全合拢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颗巨大、冰冷、完美旋转的几何之眼中心。
一个微小的点。
突然亮了起来!
是碎片的颜色!
那种揉碎了彩虹的光泽!
那个小小的光点。
在冰冷几何结构的中心。
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瞬间扩散!
无数道带着奇异色彩的裂纹!
以那个点为中心!
疯狂地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爬满了整个巨眼的表面!
像一张急速生长的、发光的蛛网!
几何之眼的旋转。
第一次!
出现了明显的迟滞!
完美的结构被破坏!
冰冷的秩序被打乱!
那些蔓延的彩色裂纹里。
流淌出不属于这里的、带着生命气息的光芒!
碎片!
它在内部!
它在破坏!
巨大的几何之眼剧烈地颤动起来!
不是物理的震动。
是整个空间的震荡!
无数嵌套的晶格开始错位!
扭曲!
发出无声的悲鸣!
那即将合拢的黑色裂口。
猛地被内部爆发的彩色光芒重新撑开!
甚至撕裂得更大!
更彻底!
我看到了!
裂口深处。
不再是冰冷的几何和蠕动的光带。
在破碎的几何结构后面。
在那些彩色光芒的源头。
似乎……
是流动的星河
是旋转的星云
是……正常宇宙的景象!
碎片的光芒!
从裂口深处爆发出来!
不再是光束。
而是汹涌的洪流!
带着生命的气息!
带着时间的流动感!
狠狠冲刷着天台这片被凝固的白色光域!
无声的爆炸!
两股力量在疯狂对冲!
白色的光。
彩色的光。
激烈地湮灭!
重组!
整个天台的空间都在扭曲!
光线像被揉皱的纸!
视野里的景象疯狂抖动!
拉长!
变形!
脚下的水泥地。
仿佛变成了波涛汹涌的海面!
在起伏!
我站立不稳。
跌倒在地。
双手死死抓住粗糙的水泥地面。
指甲几乎要翻过来。
惊恐地看着眼前这超越理解的光之战!
碎片爆发的彩色洪流。
似乎占据了上风!
它正在强行驱散这凝固的白色!
裂口越来越大!
从裂口涌出的彩色光芒。
像奔腾的洪水。
瞬间淹没了整个天台!
我沐浴在这彩色的光之洪流中。
没有痛苦。
反而有一种奇异的……
温暖
像冻僵的身体浸入了温泉。
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
时间……
在流动!
我清晰地感觉到了!
风!
一股微弱的气流。
拂过我被汗水浸湿的鬓角!
吹动了额前的头发!
我猛地抬头!
看向天台边缘。
那里有一根废弃的旗杆。
光秃秃的。
顶上系着半截断裂的绳子。
那半截绳子!
在动!
在微风中!
轻轻飘荡!
风!
凝固的世界!
有风了!
我心脏狂跳!
几乎要冲破胸膛!
成功了
碎片成功了
它打破了循环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
腿是软的。
支撑了一下。
又跌坐回去。
但我顾不上。
目光死死盯着那道被撑开的巨大裂口。
彩色的光芒如同瀑布般倾泻。
已经看不到那颗几何巨眼。
只有一片沸腾的、充满生机的光海。
裂口深处。
那流动的星河景象越来越清晰。
越来越稳定。
仿佛一扇通往真实宇宙的大门。
正在开启!
希望!
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
冲垮了我所有的恐惧!
我咧开嘴。
想笑。
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从裂口深处传来。
不是声音。
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波动。
像是……叹息
又像是……某种指令
随着这波动。
那汹涌奔腾的彩色光之洪流。
猛地一滞!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开始褪色!
光芒在减弱!
在熄灭!
裂口边缘。
那被驱散的、空洞的白色光。
卷土重来!
像白色的潮水。
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中渗出。
冷酷地。
重新覆盖!
吞噬着彩色的光域!
裂口开始缩小!
那流动的星河景象。
被白色光幕重新遮挡!
变得模糊!
暗淡!
不!
怎么会这样!
碎片呢!
我惊恐地看向裂口深处。
那彩色光芒的源头。
正在被一股更庞大、更冰冷的白色力量。
强行压制!
封印!
碎片爆发的光芒。
在白色光潮的包围下。
如同风中残烛。
明灭不定。
越来越微弱。
它失败了
它耗尽了力量
无法彻底摧毁那个根源
我瘫坐在冰冷起伏的水泥地上。
看着希望的光芒。
被一点点扑灭。
被重新覆盖上那层死寂的白色。
绝望像冰冷的毒蛇。
再次缠紧了心脏。
裂口越来越小。
只剩下最后一丝缝隙。
彩色光芒几乎完全消失。
只有最核心的一点微光。
还在顽强地闪烁。
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星辰。
突然。
那点微光。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放弃了与白色光潮的对抗。
猛地调转方向!
化作一道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彩色细线!
快如闪电!
从即将闭合的裂口缝隙中!
激射而出!
目标!
不是别处!
正是跌坐在天台上的我!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彩色细线瞬间没入了我的眉心!
没有疼痛。
只有一股冰冷而庞大的信息流。
像决堤的洪水。
轰然冲进我的脑海!
无数破碎的画面!
无数难以理解的符号!
无数尖锐的、无法形容的低语!
瞬间塞满了我的意识!
坐标……锚点……错误……循环……修复……权限……核心……门……
无数碎片化的词语和信息。
疯狂地冲撞!
搅拌!
几乎要把我的脑子撑爆!
剧痛!
撕裂灵魂的剧痛!
我抱着头。
蜷缩在地上。
发出无声的嘶吼。
眼前发黑。
彩色的光。
白色的光。
在视野里疯狂闪烁。
交替。
最终。
白色占据了绝对上风。
轰——
一声只有我能听到的巨响。
在意识深处炸开。
那恐怖的、冰冷的信息洪流。
戛然而止。
像被硬生生切断。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
留下无尽的空虚和眩晕。
我瘫软在地。
像一滩烂泥。
大口喘着气。
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视野慢慢恢复清晰。
我抬起头。
天台。
恢复了正常。
凝固的强光消失了。
那被撕裂的裂口消失了。
天空……是正常的蓝色。
下午的天空。
带着一点点灰白。
几片薄云。
懒洋洋地飘着。
风。
柔和地吹在脸上。
带着夏末的微热。
旗杆上那半截绳子。
还在轻轻飘荡。
一切。
都恢复了正常世界的模样。
凝固……解除了
循环……打破了
碎片……最后冲进了我的脑子
那些信息……
我挣扎着坐起来。
头痛欲裂。
像被斧子劈过。
我努力回忆刚才灌入脑海的东西。
一片混乱。
模糊不清。
只有几个词。
顽固地停留在意识表层。
核心……门……
家……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
艰难地站起来。
双腿还在打颤。
环顾四周。
天台空荡。
水泥地面粗糙。
远处。
城市的天际线清晰。
车流声。
隐隐约约传来。
恢复了。
世界恢复了。
凝固解除了。
我成功了
碎片用最后的力量。
打破了循环
还把一些东西……塞给了我
我靠在墙壁上。
感受着风吹过汗湿的衬衫。
带来一丝凉意。
活着。
世界在运转。
这感觉……真好。
我休息了一会儿。
等力气稍微恢复。
头痛也减轻了一些。
才慢慢走向天台出口。
那扇绿漆铁门还开着。
我走下楼梯。
脚步声依旧。
但不再那么空洞。
六楼。
五楼。
四楼。
我站在了家所在的楼层。
楼道里。
声控灯应声亮起。
惨白的光。
照得一切清清楚楚。
我看向斜对面。
李建国家的门。
还开着。
里面黑洞洞的。
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走了过去。
站在门口。
里面很暗。
窗帘依旧拉着。
只有门口的光透进去一点。
照亮门口一小块地方。
李建国……
不在那里了。
沙发上空荡荡的。
地毯也恢复了平整。
那块碎片被我拿走了。
他……
消失了
还是……恢复了
电视柜的插头。
还掉在地上。
电视黑着屏。
死寂。
整个房子。
弥漫着一股……人去楼空的冷清。
仿佛很久没人住过了。
我默默退了出来。
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
锁舌轻响。
我转过身。
看向自己家的门。
开着。
厨房里一片狼藉。
积水。
湿漉漉的墙面。
我走了进去。
关上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长长地。
吁了一口气。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世界恢复了正常。
虽然脑子里多了一堆混乱的东西。
但总比凝固强。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
走进客厅。
想找块毛巾擦擦脸。
客厅的窗帘拉着。
光线昏暗。
我习惯性地走向墙边的开关。
想开灯。
手指还没碰到开关。
目光扫过客厅中央的小餐桌。
脚步。
猛地钉在原地!
全身的血液。
瞬间冲上头顶!
又在下一秒。
冻结成冰!
餐桌上。
放着一个东西。
很普通的东西。
一个电子钟。
方方正正。
红色的液晶数字显示着时间。
那是我的电子钟。
平时就放在餐桌上。
我早上出门时。
还看过它。
时间……
我记得很清楚。
水管爆裂前。
我烦躁地瞥过它一眼。
下午。
四点零三分。
当时觉得时间还早。
来得及修。
现在。
那红色的液晶数字。
清晰地显示着:
【16:04】
四点……零四分
我死死地盯着那跳动的数字。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
狠狠攥住!
停止了跳动!
呼吸停滞。
时间……
在走
我僵硬地转动脖子。
看向厨房的方向。
厨房的门开着。
能看到里面。
水龙头。
完好无损。
静静地立在那里。
不锈钢的表面。
光洁。
闪亮。
没有一丝水迹。
地面。
干燥。
瓷砖反射着从客厅窗户透进来的微光。
干干净净。
像被彻底擦拭过。
或者……
像从未被水浸泡过。
我猛地低头。
看自己的衣服。
衬衫。
裤子。
刚才明明被水喷溅湿透。
沾满了泥泞和污渍。
现在。
干燥。
清爽。
除了因为奔跑和跌倒沾上的灰尘。
没有一丝水痕。
仿佛厨房水管爆裂。
冲进李建国家。
发现凝固的世界。
狂奔。
天台的光之战。
碎片冲入脑海……
这一切。
从未发生。
一股寒意。
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比在天台上被几何巨眼注视时。
更冷!
更绝望!
我踉跄着。
扑到餐桌前。
双手撑在桌沿。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眼睛死死地。
瞪着那个电子钟。
红色的数字。
清晰。
刺眼。
【16:04】
那小小的冒号。
在中间。
微弱地闪烁着。
一下。
又一下。
像嘲讽的心跳。
我抬起头。
目光越过电子钟。
投向厨房。
水龙头沉默着。
光洁如新。
没有裂痕。
没有爆开。
一切。
都回到了原点。
不。
没有完全回去。
电子钟。
跳了一分钟。
四点零三分。
变成了四点零四分。
我回来了。
世界似乎恢复了。
但……
我缓缓抬起手。
摸向自己的眉心。
那里。
似乎还残留着一点。
微不可查的。
冰凉触感。
像一片雪花的印记。
还有脑子里。
那些模糊混乱的信息碎片。
核心……门……
家……
以及。
一种清晰的。
令人毛骨悚然的感知。
我听到了。
不是用耳朵。
是直接响在意识深处。
咔哒。
一声轻响。
极其轻微。
像老式机械钟表。
发条转动了一格。
又像……
一扇无形的门。
在身后。
被轻轻关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