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亲姐抢走男友,被父母逼着退让,额头还留着父亲砸出的淤青时,她终于看清
——
这个家从不是她的港湾,而是吸食她血肉的泥潭。
二十多年的委屈像藤蔓,缠得她喘不过气。
这个家,我不要了
一
林欣陷在客厅角落的单人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缘起毛的布料。餐桌那片喧嚣像被无形的玻璃罩隔绝开,暖黄的灯光漫过她的发梢,却暖不透胸腔里那块早就结了冰的地方。
爸妈的笑声顺着空气钻进耳朵,每一声都像细针似的扎在心上。她看见妈妈把油焖大虾的壳剥得干干净净,虾肉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轻轻放进顾昀碗里时,语气里的亲昵是她二十多年来从未奢求过的温柔。
小顾年纪轻轻就在国企当主管爸爸呷了口白酒,杯沿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看向顾昀的眼神里满是长辈的赞许,我们家悦悦能找到你这样的,真是好福气。
林悦立刻娇笑着往顾昀身边靠了靠,细长的胳膊顺势挽住他的小臂,眼角的余光越过餐桌,精准地落在林欣身上,那抹一闪而过的得意像根细小的鱼刺,悄悄卡在她喉咙里。爸,您就别夸他了,再夸他该翘尾巴了。
顾昀的视线像被滚油烫过似的,飞快地从林欣身上弹开,捏着筷子的指节泛出青白。碗里的菜堆得像座小山,清蒸鲈鱼的嫩汁混着红烧肉的油光,他却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满屋子饭菜香在鼻尖萦绕,倒像是谁在无声地嘲笑着这场荒唐的聚会。
林欣垂下眼,长睫在眼睑下投出小片阴影。后街小吃摊的烟火气突然漫进脑海
——
顾昀把烤肠上的辣椒粒一颗一颗挑掉,指尖蹭到滚烫的肠衣时瑟缩了一下,却还是笑着说
我知道你吃不了辣。暴雨天他把黑伞几乎全罩在她头顶,自己半边肩膀泡在雨里,发梢滴着水却说
男人火力壮,淋点雨没事。系里女生抢她的设计稿时,他第一次红了眼眶与人争执,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我女朋友脾气好,不代表你们可以欺负她。
那些被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瞬间,是她灰暗人生里唯一漏进来的光。
那一幕幕仿佛就在昨日,如今回想起来却恍如梦境。
可现在,那束光被林悦一把抢了过去,还堂而皇之地摆进这个从未给过她温暖的家里。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跟爸妈说
我交了个男朋友,没来得及带顾昀看她住了二十年的小房间,没来得及告诉他,床头柜第三层抽屉里,压着他送的第一颗大白兔奶糖的糖纸,蓝白相间的包装纸上,还留着他用钢笔写的歪歪扭扭的
欣字。
街头那个拥吻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林悦踮着脚勾住顾昀的脖子,他微微低头时喉结滚动,两人在人潮里旁若无人地纠缠,像要把彼此的骨头都揉碎了融进血脉里。那股烧得旺盛的热烈,是她学不来的。她从小就习惯了安静,习惯了把情绪藏在紧锁的眉骨后面,习惯了用沉默当作最坚硬的铠甲。
就像小时候,大人们捏着她的脸蛋夸
这小丫头真可爱,林悦总会立刻滚在地上哭闹,手脚并用地在地上打圈,爸妈就会不耐烦地对林欣说:穿得花里胡哨的,把你姐姐惹哭了吧,这下你满意了当时的小林欣心里满是委屈,那是她唯一的一件新衣服,平日里她穿的都是姐姐不要的旧衣服。小林欣也想哭,可她怕爸爸妈妈会更讨厌自己。
久而久之,她连笑都得提前在心里演练三遍,生怕哪句话哪个表情,又会惹得姐姐摔东西,惹得爸妈皱起眉头。
顾昀曾经捧着她的脸说:欣欣,你不用总是这么懂事,在我面前,你可以任性一点。
那时她以为自己终于等来了可以卸下盔甲的地方,却没料到,她二十年攒下的小心翼翼,终究抵不过林悦与生俱来的势在必得。
姐,你怎么不动筷子啊林悦的声音突然插进来,甜得发腻的关切里裹着细针,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妈妈头也没抬,不客气地说道:不用管她,这死丫头,就知道挑食。说着夹起一块红烧茄子,放进了林欣的碗里。
林欣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茄子,胃里一阵翻腾。从小到大,茄子是她吃得最多的食物,多到如今一看见就想吐。顾昀瞧见林母给林欣夹的茄子,刚想开口说林欣不吃茄子,可想到是林母夹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林欣的目光掠过林悦和顾昀交握的手
——
她的指甲涂着亮粉色甲油,正亲昵地抠着他的虎口。她嘴角扯出极淡的弧度:没有,就是不太饿。
顾昀猛地抬起头,喉结上下滚动着像有话要说,却被林悦抢先开口: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你看你,总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她转向爸妈时,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嗔怪,妈,你也不说关心关心妹妹,她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多不容易。
妈妈这才想起小女儿好像很久没回家了,可具体多久,林母也记不清了。在她看来,小女儿一向听话懂事,不用过多操心,于是随口问道:欣欣啊,最近工作还好吗要是太累就跟家里说。
林欣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太清楚了,这不过是场走流程的关心,就像小时候她摔破膝盖,血珠顺着小腿往下淌,妈妈也只是匆匆瞥了眼伤口,就转身去哄因为她哭而闹脾气的林悦,临走前还丢下句
多大点事,忍忍就过去了。
饭桌上的热闹还在继续,林欣却觉得自己像块透明的玻璃,被牢牢钉在这片喧嚣之外。她站起身,骨节因为久坐发出轻微的脆响,轻声说: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间了。
没人注意到她转身时泛红的眼角,只有顾昀望着她的背影,手里的筷子
啪嗒一声掉在桌上。瓷筷撞在碗沿的脆响惊得他一哆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那句
对不起咽回了喉咙里。
林欣回到房间,反手扣上门锁的瞬间,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似的。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慢慢滑坐在地,后脑勺抵着门板,能清晰地听见客厅里传来的笑声顺着门缝钻进来,像无数根细针扎着太阳穴。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像谁遗落的银色丝带。分手那天的雨气突然漫进鼻腔
——
顾昀红着眼攥着她的手腕,指腹蹭得她皮肤发烫,声音嘶哑地问:林欣,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那时她只觉得可笑,爱这种东西,在被姐姐一次次抢走布娃娃、抢走父母的关注、抢走所有本该属于她的东西之后,早就被碾成了碎末。是顾昀一点一点把那些碎末捡起来,用掌心的温度焐成了完整的形状,让她知道被人放在心尖上是什么感觉。
可现在,连这份感觉,也被抢走了。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亮屏幕时指纹解锁的震动透过掌心传来。顾昀三天前发来的消息还停留在对话框顶端:欣欣,对不起,我们能不能再谈谈
其实顾昀心里是喜欢林欣的,只是林悦的热情太盛,像团烧得旺盛的火,带着摄人心神的主动,一点点勾得他慌了心神。他明知那是错的,却在林悦滚烫的眼神和大胆的靠近里,一步错步步错。可他心里始终念着林欣的,念着那些相处时的温暖时光,他多希望林欣能给自己一次机会,哪怕这机会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他也想奋力去试试,想弥补自己犯下的错,想重新回到她身边。
林欣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指尖悬在删除键上方微微颤抖,最终还是按下了删除。漆黑的屏幕映出她苍白的脸,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似的蔓延开来。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客厅的笑声顺着门缝钻进来,格外刺耳。她慢慢抱紧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校服领口残留的皂角香突然漫上来
——
那是顾昀帮她洗校服时用的洗衣液,他说
这个味道干净,像你。
或许从一开始就该知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暂时揣进了口袋,总有一天还是会被抢走的。
就像五岁时那个会眨眼睛的布娃娃,被林悦扔进泥坑后,妈妈只是叹着气说
自己把娃娃去洗洗吧。就像十岁那年爸爸出差带回来的钢笔,林悦说想要,妈妈便从她书包里翻出来递过去。就像顾昀曾经给过的那些温柔,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被掠夺的命运。
窗外的月光又亮了些,银辉漫过书桌,照亮了那个落了点灰的相框。玻璃面上蒙着薄尘,却还是能看清里面的画面
——
顾昀站在她身后,微微弯腰时发梢扫过她的耳廓,下巴抵在她头顶,两人在图书馆的落地窗前笑得眉眼弯弯,阳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她的发间,像撒了把碎金。
林欣看着那张照片,突然觉得眼眶发酸,鼻腔里像堵着团湿棉花。她伸出手,指尖抚过冰凉的玻璃面,然后轻轻把相框扣了过去。
二
天还没亮透,窗帘缝里漏进的灰光刚好够林欣看清行李箱的轮廓。她动作很轻,拉链划过布料的声音都像在敲鼓,生怕惊动了隔壁房间的人。玄关的木地板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这栋老房子的每个角落都藏着她二十多年的小心翼翼。
轻轻带上门的瞬间,林欣几乎要瘫在楼梯间。楼道里弥漫着老家具的霉味,却比家里的饭菜香更让她安心。她拖着箱子快步下楼,晨雾打湿了帆布鞋,冰凉的触感顺着脚底爬上来,倒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出租屋在七楼,没有电梯。林欣把箱子拖到三楼就喘得厉害,额角的碎发黏在汗湿的皮肤上。可一想到屋里的小家伙,她还是攥紧了扶手往上爬,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要挣脱束缚。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瞬间,门里就传来细细的猫叫。推开门,一团黑黢黢的小东西像颗煤球似的滚过来,尾巴竖得笔直,在她脚边蹭来蹭去。
小煤球。
林欣蹲下身,指尖刚碰到那团毛茸茸的柔软,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小煤球是去年冬天在小区垃圾桶旁捡的,当时它冻得缩成一团,眼睛都睁不开,像极了被爸妈锁在门外罚站的自己。她把它裹在围巾里抱回家,用针管一点点喂温牛奶,看着它从巴掌大长到现在圆滚滚的样子。
此刻小家伙正用脑袋拱她的手心,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林欣把脸埋进它柔软的绒毛里,积攒了一夜的委屈突然决堤,哭声闷在臂弯里,像被掐住喉咙的小猫。
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敢放声哭。在那个所谓的
家
里,连掉眼泪都要挑时候,生怕惹得谁不高兴。可在这里,小煤球不会怪她,窗台的绿萝不会怪她,掉漆的衣柜也不会怪她。
哭够了,她抹了把脸,把小煤球抱到腿上。小家伙似乎察觉到她的难过,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背,湿乎乎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笑了笑。
还是你最好。
她戳了戳煤球的小鼻子,等我发工资,给你买最贵的猫罐头。
稍微歇了歇,林欣换了身干净衣服去上班。她在一家只有十几个人的小公司做文员,工资不高,但同事都很和善。张姐总给她带自家做的酱菜,小李会帮她搬沉重的打印纸,王经理知道她住得远,从不让她加班。
为了让自己忙起来,林欣主动接了不少额外的活。整理旧档案、核对报销单、给客户发节日祝福......
只要能让脑子没空胡思乱想,再琐碎的事她都愿意做。
小林,你这都连续加了一周班了。
张姐端着保温杯走过来,钱是赚不完的,身体要紧啊。
林欣对着电脑屏幕笑了笑:没事张姐,我年轻火力壮。
话刚说完,手机就在桌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
妈
字让她手指一僵,差点碰倒手边的水杯。
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林母的声音像淬了冰:你姐要跟小顾结婚了,下月初六的日子。
林欣握着笔的手猛地收紧,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结婚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定的,小顾都跟他爸妈说好了。
林母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理所当然,你姐说了,希望你能做她的伴娘。
林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前几天还在微信里求她原谅的人,转眼就要和自己的姐姐结婚了。那些曾经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温柔,原来真的可以说给就给别人。
让她找别人去。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异常坚定。
电话那头瞬间炸开了锅。林欣你个白眼狼!
林母的骂声像冰雹似的砸过来,你姐好心好意让你做伴娘,你还摆上谱了你是不是见不得你姐好我告诉你,这事由不得你......
林欣把手机拿远了些,直到那边的骂声渐渐歇了,才轻轻按了挂断键。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张姐担忧地看着她,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家里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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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拒绝了就能清净些,没想到三天后的傍晚,林母又打来电话,声音急得发颤:欣欣,你快回来一趟,你爸突然不舒服,说头晕得厉害。
林欣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抓起包就往外跑。公交换地铁,一路跌跌撞撞赶到家,推开门却看见林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还端着个茶杯。
林母坐在旁边择菜,林悦则敷着面膜在客厅里来回走。
空气瞬间凝固。林欣看着眼前
其乐融融
的景象,突然明白了什么,手里的包
啪
地掉在地上。
爸,你没事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林父放下茶杯,眼神有些闪躲。林悦立刻摘了面膜,眼眶瞬间红了,眼泪说来就来,像断了线的珠子:妹妹,你怎么这么说呀爸妈也是担心你,才想让你回来......
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得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你不愿意做我的伴娘,是不是还在怪姐姐可我真的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啊,这点小小的愿望,你都不能满足姐姐吗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林母猛地把菜盆往桌上一摔,你姐结婚这么大的事,让你做个伴娘怎么了非要弄得家里鸡犬不宁才甘心
林父也皱起眉头,语气沉重:欣欣,你太让我们失望了。从小到大你姐什么都让着你,现在她就求你这一件事......
让着我
林欣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悲凉,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让过我我的布娃娃被她扔进泥坑,我的钢笔被她抢去用,现在连我的......
男朋友还没说出口,就被林悦打断。
姐姐小时候不懂事,做过很多错事,在这个跟你道歉,你能不能原谅姐姐林悦大声打断道。
你怎么这么记仇!
林父猛地一拍茶几,茶杯里的水溅出来,你姐都跟你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林欣看着眼前这三个所谓的亲人,突然觉得很累。她不想争了,也不想辩了。二十多年的委屈像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我不做伴娘。
她平静地说,你们也别再找我了。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炸药桶。林父气得浑身发抖,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就朝她扔过来:你这个不孝女!
杯子带着风声砸过来,林欣没躲。不是不想躲,是突然觉得无所谓了。玻璃擦过她的额头,哐当
一声碎在地上,温热的液体顺着鬓角流下来。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触感有些黏腻。红肿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说完了吗
她看着目瞪口呆的一家人,声音平静得可怕,说完了我就走了。
林父本因失手伤人而涌起的愧疚,被她这副冷漠的样子瞬间点燃:滚!你给我滚出去!有本事别再回来!
林欣没再说什么,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转身就走。门在她身后关上的瞬间,她仿佛听见林悦压抑的笑声,还有林母抱怨
这叫什么事啊
的声音。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林欣站在黑暗里,抬手摸了摸额头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结成硬硬的痂。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摔破膝盖,也是这样流着血站在门口,等着爸妈消气让她进去。
那时她总以为,只要足够听话,足够懂事,总有一天能得到他们的爱。
可现在她才明白,有些人生来就不被偏爱,就像她捡来的小煤球,就算再乖,也变不成名贵的宠物猫。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是张姐发来的消息:小林,明天别太早来了,好好歇歇。
林欣站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看着那条消息,突然笑出了眼泪。她抹了把脸,快步朝楼下走去。
外面的月光很好,照亮了回家的路。她的家不大,只有十几平米,却有只叫小煤球的猫在等她,还有群不算亲近却愿意关心她的同事。
林悦本还饶有兴致地看着热闹,见林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脸上的得意劲儿还没褪去,便转头对林父林母说道:爸,妈,婚礼还有不少事要准备呢,我也先回去了。
说完,便踩着轻快的步子出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林父林母,刚才的喧嚣仿佛被抽走了一般,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
林母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眉头紧锁,不安地对林父说:孩子他爸,你干嘛要动手啊把孩子头打的,也不知道欣欣现在怎么样了。
听着林母的絮叨,林父坐在一旁,手里紧紧攥着空茶杯,低声嘀咕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当时脑子一热,杯子就砸过去了。那孩子也是,怎么就不知道躲啊。
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悔。
林母叹了口气,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说服林父:唉,那孩子从小就听话懂事,性子也闷,不会跟我们计较这些的。
林父沉默着点了点头,也顺着林母的话这样安慰自己,可心里那点愧疚,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三
小区门口的梧桐树叶被秋风吹得沙沙响,林欣裹紧了外套快步往前走,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昨晚加班到凌晨,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额头上的肿块还没完全消退,只是颜色从紫红变成了难看的淤青。
林欣!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让她脚步一顿。这个声音她曾在无数个夜晚听过,带着熟悉的亲昵,带着情动时的沙哑,此刻却只剩下让她反胃的虚伪。
她没有回头,加快了脚步想绕开。顾昀却几步追上来,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他穿着熨帖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可眼底的红血丝暴露了他的疲惫。
你听我解释,
他的声音带着恳求,我和林悦结婚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欣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他:顾先生,你的婚姻状况,与我无关。
是她设计我的!
顾昀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腕,指腹的温度烫得她想缩回手,那天她约我出去,说有话跟我说清楚,谁知道她在酒里下了药……
她还拍了照片,威胁我说要是不跟她结婚,就把照片发到我单位去。
林欣看着他慌乱解释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可笑。她想起街头上那个拥吻的画面,想起林悦挽着他手臂时的亲昵,这些难道也是被威胁的
所以呢
她轻轻挣开他的手,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因为被威胁,所以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
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昀急得额角冒出细汗,我只是想暂时稳住她,我不愿意我的婚姻是这样被算计来的。林欣,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去国外,或者换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城市,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林欣在心里冷笑。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就像她额头上的伤,就算愈合了,也会留下疤痕。
顾昀,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和林悦锁死吧,别再出来祸害别人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顾昀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利的怒吼。
林欣!你在干什么!
林欣浑身一僵,转头就看见林母提着保温桶站在不远处,脸色铁青,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刚才顾昀拉住她的那一幕,正好被赶来送鸡汤的林母看在眼里。
林母几步冲上来,想也没想就扬手给了林欣一巴掌。啪
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小区里格外刺耳。
林欣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瞬间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顾昀急促的声音:伯母!您别动手!不是您看到的那样!
他下意识地把林欣护在身后,看向林母的眼神里满是急切。伯母,您误会了,我和林欣是谈了三年的男女朋友,是林悦……
什么
林母愣住了,手里的保温桶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鸡汤洒了一地,香气弥漫开来。她看看顾昀,又看看捂着脸的林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顾昀深吸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包括他和林欣的感情,林悦的介入,以及后来的威胁。
林母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看着林欣红肿的脸颊,又看看她额头上还没消退的淤青,想起自己刚才那毫不犹豫的一巴掌,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来。
我……
我……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满心的懊悔涌上心头,让她眼眶瞬间红了。
顾昀觉得此时不是跟林欣解释的好时机,就告辞了。
小区里只剩下林欣和林母,还有一地的鸡汤和碎瓷片。
林欣慢慢放下捂着脸的手,脸颊已经肿得老高,和额头上的淤青相映,显得格外狼狈。她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转身往出租屋走去。
回到家,她拿出手机给公司打了个电话请了假,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着在脚边蹭来蹭去的小煤球,眼神空洞。
林母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屋,看着这个狭小却整洁的出租屋,心里五味杂陈。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伸出手,想去碰林欣的脸,却又猛地缩了回来,只是不停地摩挲着自己的双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欣欣……
妈……
妈不是故意的……
她看着林欣沉默的侧脸,突然想起小时候。那时候的林欣还是个爱笑的小姑娘,眼睛像弯弯的月牙,见人就甜甜地叫
叔叔阿姨。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孩子就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不像林悦那样会说甜言蜜语讨大人欢心,所以才总是被忽略。
她想起林悦抢了林欣的男朋友,想起自己刚才那一巴掌,想起林欣从小到大受的委屈,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这孩子该多难受啊……
林母捂着脸,压抑的哭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小煤球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轻轻跳到林欣的腿上,用脑袋蹭着她的手,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林欣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小煤球柔软的毛发,指尖微微颤抖。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她心里那片浓重的阴霾。
四
林欣坐在沙发边缘,指尖无意识地陷进小煤球柔软的绒毛里。猫崽舒服地打了个呼噜,温热的肚皮贴着她的手背,可这点暖意根本焐不热她冰凉的心脏。
林母还在低声啜泣,抽噎声像钝刀子似的割着空气。她看着林欣红肿的侧脸,嘴唇嗫嚅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欣欣啊......
妈知道你受委屈了。
林欣的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她在等,等母亲接下来的话,等那个迟来了二十多年的公道。
可林母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从她头顶浇下去,瞬间冻僵了她的血液。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别再闹了好不好
林母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懦弱,跟顾昀彻底断了吧,把他让给你姐姐......
让
林欣猛地抬起头,眼底的空洞突然炸开细碎的火光,妈,您说的是‘让’
林母被她看得一缩,避开她的目光,伸手想去擦眼泪,却发现眼泪早就流干了。你姐姐是真的喜欢顾昀......
那种照片要是传出去,不光顾昀的工作保不住,咱们家的脸也没地方搁啊。
她哽咽了一下,伸手想去碰林欣的胳膊,却被她嫌恶地躲开。
妈知道你委屈,
林母的声音发颤,像根快要绷断的弦,你不愿意做伴娘,咱们就不做了,妈去跟你姐说......
林欣看着母亲脸上那副讨好的笑,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笑容里的懦弱和自私,像面镜子,照出了她二十多年来的愚蠢
——
她竟然还指望这样的母亲能为自己做主。
她抬手按住胸口,那里像是被巨石碾过,钝痛一阵阵涌上来。妈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我是你亲生的吗
林母像是被针扎了似的跳起来:当然是!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是吗
林欣笑了,笑声里裹着细碎的冰碴,可我怎么觉得,我从来都是你们捡来的呢
她缓缓站起身,小煤球被惊动了,从她腿上跳下去,不安地在脚边转圈。林欣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而冷静,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
三岁那年,我发高烧,你抱着哭闹的姐姐去公园看灯展,把我锁在家里。等你们回来时,我烧得迷迷糊糊,床单都被汗浸透了。你只是摸了摸我的额头,说‘还好没烧坏’。
五岁生日,爸爸给我买了会眨眼的布娃娃,姐姐抢过去扔进泥坑。你说‘让我去洗洗’,然后把我推到墙角罚站,让我看着你去哄姐姐,然后带着姐姐去买新的布娃娃。
初中时我考了年级第一,你把我的奖状折起来塞进抽屉,却拿着姐姐勉强及格的试卷到处炫耀,说
‘姐姐聪明’。
高中我想报美术班,你说
‘学那个有什么用,浪费钱’,转头就给姐姐报了钢琴课,哪怕她连五线谱都认不全。
还有顾昀,
林欣的声音顿了顿,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我们在一起三年,你从来没问过我的感情状况。可姐姐才跟他在一起多久你就为了姐姐让我把他让给她。。。
凭什么啊,我也是一个您的女儿,我也有感情,我也会难受啊,您为什么从来没有一次站在我这边。
她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林母,那双曾经总是含着怯懦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嘲讽:从小到大,我的衣服永远是姐姐挑剩下的,我的零食都是她不爱吃的,我的房间是家里最小的,我的压岁钱要‘暂存’给她买礼物......
我以为这次不一样,
林欣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绝望,我以为您知道真相,总会心疼我一次......
林母的脸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细节,被林欣一字一句地剥开,露出底下血淋淋的偏心。她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妈
林欣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某种艰难的决定,你回去吧,我们不要再来往了。
林母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滚圆:你说什么
我说,从此往后,你不是我妈,我也不是你女儿。
林欣的声音很稳,像是在宣布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等你们老了,我会按月打钱给你们养老,法律规定的义务我不会少。但除此之外,我们再没任何关系。
不行!林母突然扑过来想抓住她的手,却被林欣后退躲开,欣欣!我知道错了,妈以后一定补偿你......
补偿
林欣轻轻笑了,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您拿什么补偿补偿我被抢走的二十多年还是补偿我这颗早就被你们伤透的心
小煤球蹭地蹿到她脚边,尾巴紧紧缠着她的脚踝。
林欣伸手将林母拉到了门口。
您走吧。
林欣打开门,楼道里的冷风灌进来,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以后别再来了,这里不欢迎您。
林母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突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欣欣!妈错了!你原谅妈这一次......
林欣没有回头。她弯腰抱起脚边的小煤球,用脸颊蹭了蹭猫崽温热的耳朵,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门外是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门内是深秋刺骨的寒风。林欣看着紧闭的大门,突然觉得心里某个沉重的东西,终于随着那声关门声,彻底碎了,散了。
她抱着小煤球一步步进卧室,脚步很轻,却异常坚定。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张姐发来的消息,问她身体好点没。
林欣低头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敲下:没事了,明天准时上班。
外面的阳光正好,透过楼道的窗户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抬头望向天空,湛蓝的底色上飘着几缕白云,像极了小时候画过的画。
或许从今天起,她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次了。
五
林母跌跌撞撞地回到家,刚推开家门就瘫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喘不过气来。
林父正坐在客厅看报纸,听见动静抬头一看,吓了一跳。他连忙放下报纸走过去,见林母哭得浑身发抖,还以为她在外头受了什么欺负,急忙问道: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林母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是...
是欣欣...
欣欣她...
欣欣怎么了
林父心里一紧,连忙追问,她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我就说不该逼她...
她要跟我们断绝关系!
林母猛地拔高声音,这句话像颗炸雷,在客厅里轰然炸开。
林父愣住了,脸上的焦急瞬间凝固,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一个字。他怔怔地看着林母,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干涩地问:你...
你说什么断绝关系
林母点点头,一边哭一边把在林欣出租屋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从顾昀的解释,到自己打了林欣一巴掌,再到林欣细数这些年的委屈,最后说出断绝关系的话,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到林父耳朵里。
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啊...
林母哭哭啼啼地说,我让她把顾昀让给悦悦,也是怕事情闹大了丢人...
谁知道她反应那么大...
现在可怎么办啊她真要跟我们断绝关系...
她拉着林父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神里满是慌乱和无助,盼着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能想出办法来。
林父沉默着,眉头紧锁,脸上的皱纹拧成了一团。他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双手插进头发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客厅里只剩下林母压抑的哭声,空气仿佛都变得沉重起来。
过了许久,林父才抬起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懊悔:我们...
对不起欣欣啊。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自责:欣欣这孩子,受了太多委屈了。上次我还冲动地用杯子砸了她的头,你这次又打了她的脸...
她本来就因为悦悦抢了她男朋友心里难受,我们不但不给她主持公道,反而还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林父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深深的愧疚,你还让她把男朋友让给悦悦,让她别闹...
我们怎么能这么对她啊...
林母被说得哑口无言,只是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悦悦这次太过分了!
林父猛地一拍沙发扶手,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还连累欣欣受这么多苦!
他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停下脚步,眼神坚定地对林母说:把悦悦给我叫回来!我今天非要好好问问她,她到底想干什么!
林母看着林父严肃的表情,不敢怠慢,连忙擦干眼泪,拿出手机给林悦打电话。电话接通后,她哽咽着让林悦赶紧回家,说有急事。
挂了电话,客厅里又陷入了沉默。林父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眼神复杂。他想起林欣小时候乖巧的样子,想起她总是安安静静地跟在林悦身后,想起她被欺负时也只是默默地低下头...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不知道,等林悦回来,该怎么面对这个被宠坏的大女儿;更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对小女儿造成的伤害。但他心里清楚,有些事,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六
林悦哼着时下流行的小调,踩着高跟鞋推开家门,手里还拎着刚买的新款口红。她以为是林欣松了口愿意当伴娘,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扬声喊道:爸,妈,我回来啦
——
话音未落,客厅里凝重的气氛就让她笑容一僵。林父坐在沙发正中央,眉头拧成个疙瘩,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林母坐在旁边,眼睛红肿,一见她进来就别过了脸。
怎么了这是
林悦收起笑容,心里莫名发慌,出什么事了
林父没看她,指尖在膝盖上重重敲了敲,声音像淬了冰:顾昀,是不是欣欣的男朋友
林悦心里
咯噔
一下,暗道不好。她强装镇定地走到沙发边,伸手想去挽林父的胳膊,语气娇嗲:爸,您问这个干嘛呀......
我问你是不是!
林父猛地甩开她的手,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射向她,你别跟我装糊涂!
林悦被他吼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那瞬间闪过的慌乱和心虚,像面镜子,把真相照得明明白白。
林父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口的火气
噌
地蹿了上来。他站起身,指着林悦的鼻子,声音因愤怒而发颤: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在一起是不是你故意设计的顾昀是不是你把欣欣的男朋友抢过来的
一连串的质问像重锤,砸得林悦脸色发白。她咬着唇,眼珠飞快地转着,又想像从前那样蒙混过关。她挤出委屈的表情,眼圈一红就想掉眼泪:爸,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我和顾昀是真心相爱的......
欣欣她......
真心相爱
林父气得浑身发抖,你用下药、拍照片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抢来的,也叫真心相爱
林母在一旁忍不住开口:悦悦,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那可是你亲妹妹啊......
亲妹妹又怎么样
林悦见撒娇没用,索性破罐子破摔,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她从小就喜欢装的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给你们看,真恶心。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客厅里炸开。
林父甩完那巴掌,自己都愣了愣。手心火辣辣地疼,可心里的火气却丝毫未减。他指着捂着脸的林悦,声音嘶哑:那是你妹妹!你从小就处处针对她,抢她的玩具,抢她的衣服,抢她的东西!我们总想着你是姐姐,让着你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希望你能懂事,别再为难她!结果呢我们就养出你这么个自私自利、不知廉耻的东西!现在你妹妹要跟我们断绝关系,你满意了吧!
林悦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瞬间浮起五道指印。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父,眼里的委屈变成了怨毒:打我你们竟然为了她打我
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你们现在知道心疼她了早干嘛去了
我抢她的东西怎么了从小到大,你们不都默许了吗
林悦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要把积压多年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是你们一碗水端不平!是你们总说‘她是姐姐,让着她点’,可你们什么时候真正公平过
她懂事懂事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我抢了男朋友
林悦死死盯着林父林母,眼神里满是扭曲的快意,那是她活该!谁让她什么都忍着,像个闷葫芦!爸妈你们不也喜欢我这样会闹会叫的吗现在又来怪我
你闭嘴!
林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你真是被我们宠坏了!我们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女儿!
宠我
林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要不是我又哭又闹的,你们的目光怎么会在我身上,早就在那‘懂事乖巧’的妹妹身上,我没她聪明,没她漂亮,你们都喜欢她。不过谁叫她傻,每次被我欺负都不敢告诉你们。
怎么现在她要断绝关系,那是她不知好歹!
林悦的声音陡然拔高,她以为离开这个家能活吗没有你们,她什么都不是!
你还敢说!
林父气得抄起桌上的茶杯就要砸过去,被林母死死拉住。
孩子他爸!别动手!
林母哭着喊道,她再不对,也是我们的女儿啊!
林父的胳膊被拽着,茶杯在手里晃悠,滚烫的茶水溅出来,烫得他一哆嗦。他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大女儿,又想起小女儿沉默隐忍的样子,心口像被巨石碾过,疼得喘不过气来。
林悦看着他们僵持的样子,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她理了理头发,拿起沙发上的包,眼神冰冷地扫过两人:反正你们也从来没真正爱过我,这个家,我不待也罢。
说完,她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
噔噔
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闹剧敲下休止符。
门被重重关上,震得墙上的挂钟晃了晃。
林父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林母靠在他身边,眼泪无声地滑落。
客厅里又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倒数着这个家分崩离析的时间。
七
林悦摔门而去的声响仿佛还在客厅里回荡,林父和林母僵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客厅,此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无法言说的沉重与悲凉。
林父缓缓松开紧攥着茶杯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手心里满是冷汗。他颓然地坐回沙发上,背脊佝偻着,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林母也失魂落魄地靠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衣襟。
这个家……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林父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茫然。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家以前似乎一直都好好的,虽然偶有争吵,但总还维持着表面的和睦。可现在想来,那所谓的
好好的,不过是建立在林欣一次次的委屈和退让之上。他们总是习惯性地让林欣懂事、让着林悦,用委屈一个孩子的方式来平衡这个家,却从未想过,这样的平衡是多么的脆弱和不公。
如今,当林欣不愿意再继续委屈自己,当她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这个看似稳固的家,就这样轻易地崩塌了。
沉默了许久,林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弱的期望,他看向林母,声音带着不确定:我们……
我们以后对欣欣好点,加倍地补偿她,她……
她一定会原谅我们的,对不对
林母抬起布满泪痕的脸,茫然地点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对,对,欣欣那么懂事,只要我们真心对她好,她肯定会原谅我们的。
只是,他们都没有意识到,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有些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重来。他们以为的补偿,在林欣那里,或许早已失去了意义。
另一边,林欣自从和父母说出断绝关系的话后,心里反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虽然偶尔还是会想起过去的种种,心口依旧会隐隐作痛,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恰在此时,公司宣布要在省外开设分公司,需要抽调一部分员工过去支援,林欣几乎没有犹豫,立刻递交了申请。
她想换个环境,彻底离开这个充满了伤心回忆的地方。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林欣收拾好简单的行李,抱着小煤球,没有告诉任何人,悄悄地登上了前往新城市的火车。火车启动的那一刻,她回头望了一眼这座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眼神里没有留恋,只有对未来的期许。
顾昀后来又来找过林欣几次,却都被房东告知,这里的住户已经搬走了。他站在空荡荡的出租屋门口,心里五味杂陈。他终于明白,林欣是真的打算彻底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林欣的决绝让他彻底清醒,他无法再自欺欺人。回到家后,他毅然决然地和林悦解除了婚约,无论林悦如何哭闹、威胁,他都不为所动。不久后,顾昀便和父母一起出国了,离开了这个让他充满了愧疚和遗憾的地方。
林悦得知顾昀解除婚约并出国的消息后,气得暴跳如雷。在她看来,顾昀是她能找到的条件最好的男人了。她没有林欣那样的高学历,长相也不及林欣出众,平日里好吃懒做,眼高手低,如今失去了顾昀,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她不甘心,却又无力改变现状,渐渐地,她开始堕落。只要有男人愿意给她钱,她就愿意跟他们睡,私生活变得混乱不堪。后来,她不幸染上了性病,每日在痛苦和悔恨中煎熬,却早已没有了回头路。
林父和林母终究去了林欣的住处几次,他们按照记忆中的地址找到了林欣的出租屋,却只看到了紧闭的房门和房东告知林欣早已搬走的消息。他们疯狂地拨打林欣的电话,却发现早已被拉黑。他们去林欣的公司打听,公司受到林欣的拜托,所以公司对外一律说不知道。至于具体在哪里,谁也不知道。找不到林欣的他们,只能每日活在无尽的自责和悔恨之中,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唉声叹气,却再也换不回女儿的原谅。
而林欣,在新的城市里,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分公司的工作虽然忙碌,但充满了挑战和机遇,她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得到了领导和同事的认可。
更让她感到幸运的是,她在新城市遇到了周砚。周砚是她的邻居,一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和她一样,也非常喜欢小动物。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周砚看到林欣抱着小煤球,主动上前打招呼,两人因为小煤球聊了起来,越聊越投机。
周砚就像一道阳光,照亮了林欣曾经灰暗的世界。他知道林欣过去的经历后,眼里都是满满的心疼,更加珍惜她。他会记得林欣不吃茄子,会在下雨天提前备好雨伞,会在她加班晚归时留一盏灯,会带着她和小煤球一起去公园散步。
和周砚在一起的日子里,林欣觉得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小心翼翼,她开始变得爱笑,变得开朗,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情绪。她终于明白,真正的爱不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无尽的委屈,而是平等的对待、真诚的理解和温暖的陪伴。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林欣的新家里,照在她和周砚相视而笑的脸上,也照在一旁慵懒打盹的小煤球身上,一切都充满了温暖和希望。林欣知道,她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