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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灼热撕裂肺腑,寒刃没入心口。红烛喜帐映照着郎君裘楚冰冷漠然的脸,与闺蜜周容雪得意扭曲的笑。柳青青最后听见的,是自家产业如何被算计殆尽,是那纵火焚烧她尸身与罪证的噼啪声。
再睁眼,甜腻熏香萦绕,触目是仇人闺房精致陈设。铜镜冰凉,映出的,竟是周容雪那张娇媚容颜!滔天恨意与极致惊骇在胸腔炸裂——她竟重生成了宿敌!
而真正的周容雪,亦在那本该死透的柳青青躯壳中醒来,陷于死局,禁咒加身。
双魂错位,死局新开。这场焚尽爱与命的滔天大火,终需血与火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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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红妆烬
红,铺天盖地的红。
龙凤喜烛跳跃着欢快的火焰,将偌大的婚房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和甜腻的果子气息,大红的喜字剪纸贴满了窗棂,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柔软地铺在榻上,一切都完美得如同梦境。
柳青青端坐在床沿,凤冠霞帔沉重地压在她纤细的肩上,却压不住那颗砰砰直跳、盈满幸福与羞涩的心。红盖头之下,她嘴角噙着一抹掩不住的笑意。她终于嫁给了心心念念的裘楚哥哥。那个俊朗温柔,对她许下海誓山盟的男子。父亲起初虽有些疑虑,但终究拗不过她的心意,将柳家偌大的家业和唯一的女儿,一并托付给了他。
想到日后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日子,柳青青的脸颊愈发滚烫。她听见门外脚步声渐近,沉稳而熟悉,是楚哥哥送完宾客回来了。她的心跳得更快,双手紧张地揪紧了嫁衣的袖口。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着些许夜间的凉意和酒气。脚步声缓缓靠近,停在她面前。
盖头下,她能看到他绣着祥云纹路的靴尖。
青青。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一丝微醺的沙哑,听得她心尖一颤。
接着,喜秤轻轻探入盖头之下,微微一挑。
眼前骤然一亮,烛光有些刺眼。柳青青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含羞带怯地抬起头,望向她的新郎官。
裘楚穿着大红的喜袍,身姿挺拔,面如冠玉。他看着她,眼中映着烛光,深邃得让人沉溺。他笑了笑,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微凉。
我的新娘,真美。他低语,俯身拿起桌上的合卺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柳青青接过酒杯,指尖与他轻触,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她沉浸在这巨大的幸福里,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与这满室温馨格格不入的冰冷。
手臂交缠,呼吸可闻。她依偎着他,缓缓饮下那杯象征着永结同心的酒液。酒水甘冽,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余味。
酒液甫一入喉,一股突如其来的猛烈绞痛便从腹中炸开!
呃!柳青青痛呼一声,手中的玉杯跌落在地,摔得粉碎。她难以置信地捂住腹部,蜷缩起来,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剧烈的疼痛让她视线模糊,她挣扎着抬起头,望向裘楚。
方才的温柔缱绻早已消失无踪。他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漠然的冰冷。那双曾盛满深情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寒意和……一丝嘲弄。
楚……哥哥剧痛让她的声音支离破碎,充满了惊恐和不解,酒……酒怎么了
裘楚没有回答。他只是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抽出一方洁白的帕子,仔细地擦了擦刚才碰过她的手指,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然后,他俯身,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柳青青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她看着那柄匕首,又看向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为……为什么她艰难地吐出疑问,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是痛的,更是绝望的。
裘楚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她的心脏:为什么因为柳家的商铺、田产、金银,还有你爹藏在暗格里的所有银票,现在都该是我的了。而你,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碍事。
就在这时,婚房的内间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水红色衣裙、身姿窈窕的女子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
是周容雪!她最好的闺中密友!
周容雪走到裘楚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娇声道:楚哥哥,还跟她废话什么赶紧处理干净,看着真晦气。以后,这一切可都是我们俩的了。
柳青青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一切。背叛!彻头彻尾的背叛!她所以为的爱情,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她家产的阴谋!剧烈的痛苦和滔天的恨意交织,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想尖叫,想怒骂,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鲜血已经从嘴角溢出。
裘楚眼神一厉,再无犹豫,手中的匕首猛地刺下!
冰冷的利刃毫无阻碍地没入她的心口。
剧痛吞噬了所有感官。柳青青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对狗男女扭曲得意的脸,仿佛要将他们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她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大红的喜被上,生命力随着鲜血快速流逝,意识被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吞没。
最后映入她模糊眼帘的,是裘楚冷漠地抽出匕首,以及周容雪那刺眼的、胜利者的笑容。
黑暗,无尽的黑暗。
还有灼热……仿佛置身熔炉。
是……地狱吗
柳青青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呛咳起来,肺里火烧火燎。
不对,不是灼烧感……是真实的、皮肤能感受到的热意!
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还能呼吸,还能感觉到痛她不是死了吗被裘楚一刀刺穿了心窝!
她慌忙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只有光滑的、触感极佳的丝绸寝衣。寝衣是娇嫩的粉紫色,绣着精致的蝶恋花,这绝不是她新婚夜穿的喜服!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根本不是那间被火舌吞噬的婚房!而是一间布置得极为雅致温馨的闺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甜腻的熏香,而非血腥和烟火味。身下是柔软舒适的雕花拔步床,帐幔是轻软的鲛绡纱。梳妆台上摆着华丽的螺钿首饰盒和菱花铜镜,旁边的多宝阁上陈列着各色精巧的玩物。
一切都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
熟悉的是摆设风格,陌生的是……这分明是周容雪的房间!
她怎么会在这里!
柳青青颤抖着手抚上自己的脸,触感细腻光滑。她连滚带爬地扑到梳妆台前,看向那面清晰的铜镜。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却难掩娇媚的脸庞——柳叶眉,含情目,眼角一颗小小的泪痣,正是她恨之入骨的那张脸!
周容雪的脸!
啊——!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猛地从她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响彻了整个寂静的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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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殊途魂
那声尖叫如同实质,刺破了清晨的宁静,也耗尽了柳青青(或者说,占据着周容雪躯壳的她)全部的力气。她瘫软在冰凉的地板上,剧烈地喘息着,铜镜摔落在旁,镜面映出屋顶华丽的藻井,扭曲变形。
不是梦。
心口的剧痛,裘楚的冰冷,周容雪的得意,火焰的灼热……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刻骨铭心。她死了,死在新婚之夜,死在最爱最信任的人手里。
可她又活了,活在了她最恨的人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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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恐惧、滔天的恨意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那细微的刺痛感提醒着她此刻的真实。她是柳青青,她的记忆,她的仇恨,一丝不少。可这身体,这声音,这身份……全是周容雪的。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门外传来丫鬟惊慌的呼喊和急促的脚步声。
柳青青猛地一颤。不能慌,绝对不能慌!裘楚和周容雪还在外面逍遥,柳家的家产正在被他们侵吞,她决不能在此刻暴露任何异常!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情绪,努力回忆着周容雪平日那娇纵又略带刻薄的语调。
没……没事!她扬声道,声音因之前的尖叫而有些沙哑,她刻意带上一丝不耐烦,做了个噩梦罢了,大惊小怪什么!不准进来!
门外的脚步声顿住了,丫鬟怯怯地应了声是。
暂时屏退了丫鬟,柳青青扶着梳妆台艰难地站起来,重新看向那面铜镜。镜中人脸色苍白,眼带惊惶,但那眉梢眼角的媚态,确确实实是周容雪无疑。
她需要信息,需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外面怎么样了。
她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外面天光已亮,是清晨。院中洒扫的仆役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是确实发生了什么,只是无人知晓真相。
听说了吗城西柳家,就是那个富商柳家,昨夜走水了!好大的火,听说把新房都烧没了!
一个压低的、带着八卦兴奋的声音从院墙外隐约传来,是两个路过的小厮。
柳青青的心猛地一揪,屏息凝神地偷听。
何止啊!柳家那个刚出嫁的小姐,好像……没能逃出来,唉,真是红颜薄命。
啧啧,可怜哦。不过她那新婚夫婿裘公子倒是命大,听说只受了点轻伤,还在悲痛中硬撑着处理丧事和柳家的后事呢,真是重情重义……
重情重义处理后事
柳青青几乎要冷笑出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一个重情重义!好一个处理后事!他是在忙着清点抢夺来的产业,忙着将他肮脏的罪行掩盖得天衣无缝!
就在这极致的恨意翻涌,几乎要让她失控咆哮出声的瞬间,一股毫无预兆的、撕心裂肺的剧痛猛地攥住了她的头颅和喉咙!
呃啊!她闷哼一声,跌倒在地,眼前阵阵发黑,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大脑,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咽喉,剥夺了她呼吸和发声的能力。这痛苦远超想象,让她浑身痉挛,冷汗瞬间浸透了寝衣。
更让她恐惧的是,在她因痛苦而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自己抬起的手背上,皮肤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隐约浮现出几片黯淡的、冰冷的、类似蛇鳞般的诡异纹路!
剧痛来得猛烈,去得也快。几息之后,那恐怖的痛苦和幻觉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虚脱般的无力和心有余悸。
柳青青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那是什么是这具身体的隐疾不……不像。那痛苦和那诡异的鳞片幻影,仿佛是一种警告,一种……禁制
一个可怕的念头窜入她的脑海:她能以周容雪的身份重生,是否付出了某种代价比如……绝不能透露真相
她挣扎着爬起来,冲到书案前,颤抖着抓起毛笔,蘸了墨,想在纸上写下【我是柳青青】。
笔尖即将触纸的刹那,那钻心的头痛和窒息感再次袭来,虽然比刚才稍弱,却依旧清晰无比,手背上的蛇鳞幻影也再次一闪而过!
笔杆从她颤抖的手中掉落。
果然!有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在阻止她揭示身份!只要她试图以任何方式说出或写下真相,就会遭受这非人的痛苦和恐怖的异变!
巨大的绝望瞬间笼罩了她。不能言,不能书,谁又会相信这匪夷所思的借尸还魂她孤身一人被困在仇人的躯壳里,背负着血海深仇,却连倾诉真相都做不到
绝望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一股冰冷的、前所未有的坚定从心底最深处滋生蔓延。
不能说出真相,不代表不能复仇!
老天爷既然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给了她周容雪这个身份,那她就用这个身份,把裘楚和周容雪(无论她现在在哪里)施加给她和柳家的一切,百倍奉还!
裘楚不是要借着深情的伪装侵吞柳家财产吗她就让他吞不下去!
周家不是纵容女儿作恶、也想分一杯羹吗她就让他们自食恶果!
而那个真正的周容雪……最好已经死了。如果她也……
念头未落,一阵突兀的、尖锐至极却异常熟悉的女性惊叫声,仿佛隔着极远的距离,又仿佛在她自己的灵魂深处猛地响起,充满了同样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与她方才的尖叫如出一辙!
柳青青猛地僵住,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结了。
那声音……虽然扭曲变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但她绝不会听错——那是她自己的声音!是柳青青原本的声音!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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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假面殇
那声穿越灵魂屏障般的尖叫余音,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柳青青(周容雪身)心中翻腾的滔天恨火,只留下刺骨的寒意和更深的惊疑。
那不是幻觉。
周容雪……那个恶毒的女人,似乎也没有彻底消失。她去了哪里难道……难道她也如同自己一般,在另一具躯壳里醒来了一个可怕的、几乎让她窒息的猜想浮上心头——那声属于柳青青的尖叫!
若真如此,那真正的周容雪,此刻岂不是正顶着柳青青的身份一个本该死去的身份!这发现让她心头掠过一丝冰冷的快意,但随即被更沉重的危机感取代。局势变得愈发诡异复杂。
雪儿,我的好雪儿,你怎么样了可吓死娘了!
一个衣着华贵、面带急色的妇人带着丫鬟匆匆推门而入,是周容雪的母亲周夫人。她一把抱住尚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柳青青,心肝肉儿地叫着。
柳青青身体一僵,强忍着推开这虚假温情的冲动。她现在就是周容雪,必须演下去。她迅速垂下眼睫,挤出几滴眼泪,模仿着周容雪惯有的娇弱委屈腔调:娘……我、我没事,就是梦魇着了,梦见……梦见大火,好可怕……
她刻意将话题引向那场火,既是解释,也是试探。
唉,快别想了,晦气!
周夫人果然顺着她的话,脸上露出厌弃又后怕的表情,谁能想到那柳家丫头这般没福气,新婚夜就遭了这种横祸。真是天降灾星,还差点连累了你楚哥哥……
柳青青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听着自己的母亲(周夫人以为的)用如此轻蔑的语气谈论自己的横死,而真正的凶手却被称作楚哥哥,这种扭曲感让她几欲作呕。
她必须见到裘楚。她要亲眼看看,这个刽子手是如何扮演他的深情戏码!更要近距离看清,他如今是何等志得意满!
楚哥哥……他怎么样了他受伤了没有她抬起泪眼,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充满担忧和后怕。
他倒是福大,只蹭破了点皮。周夫人安抚道,就是心里苦啊,刚成了家就……唉,这会儿怕是正在处理柳家那边的烂摊子呢。也是难为他了。
正说着,丫鬟来报,裘楚来了。
柳青青猛地绷紧了身体,如同即将扑食的猎豹,却又强迫自己瞬间松弛下来,换上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担忧与羞涩的表情。
裘楚走了进来。他已换下喜袍,穿着一身素色长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悲戚,眼底甚至有几分红肿,看起来真像一位骤失爱妻、强忍悲痛的丈夫。
雪儿,你受惊了。裘楚走到她面前,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关怀,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
柳青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是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没有躲开。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皮肤,那冰冷的、曾握着匕首刺入她心脏的手,此刻却假惺惺地传递着虚伪的温暖。她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和眩晕,强忍着才没有失态。
楚哥哥……她声音微颤,低下头,避开他那令人作呕的视线,我没事……你、你还好吗柳姐姐她……她恰到好处地哽咽住。
提到柳青青,裘楚脸上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随即被更深的悲痛覆盖。他叹了口气,眼中甚至挤出了些许水光:是我没用,没能救下她……一场意外,谁能料到……他握紧了拳,演技精湛无比,如今岳父大人悲痛过度病倒了,柳家一团乱麻,许多事务……唉,我只能先硬撑着打理,总不能看着青青的心血就这么垮了。
柳青青听着他这番颠倒黑白、窃取家产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话,恨得心都在滴血。她强逼着自己抬起手,用袖子轻轻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泪,实则掩盖自己几乎控制不住的扭曲表情。
楚哥哥,你要节哀,保重身体……柳姐姐在天之灵,也定不希望你如此伤怀……她说着自己都想吐的虚伪台词,每一个字都像刀片刮过喉咙。
裘楚似乎被她这番劝慰打动了,深深地看着她(周容雪)的脸,语气变得意味深长:雪儿,还是你最懂我。等处理完这些琐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的手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暗示十足。
柳青青几乎能想象到,前世他与周容雪是如何在她面前、在她死后,一边享受着掠夺来的财富,一边嘲讽她的愚蠢。她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她假意顺从地点头,趁机打探:楚哥哥辛苦了……不知……柳家的铺子和田产可还安稳没了柳姐姐主持,下面的人会不会生乱她问得小心翼翼,仿佛只是纯粹的无知和担忧。
裘楚不疑有他,只当是周容雪关心日后他们的钱袋子,便低声道:放心,地契房契都已在我手中。只是有些账目和库藏需要清点核验,未免底下人趁乱中饱私囊,费些功夫罢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得意,虽极力掩饰,却瞒不过深知他本性的柳青青。
账目、库藏……柳青青心中冷笑,牢牢记住了这几个关键词。
又虚情假意地关怀了几句,裘楚便以处理公务为由离开了。他一走,柳青青(周容雪身)立刻冲到脸盆边,疯狂地搓洗刚才被他碰过的手背,直到皮肤泛红。
恶心!肮脏!
但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她确认了裘楚已经开始动手接收产业,并且遇到了一些清点核验上的小麻烦——这或许是她暗中操作的机会。
她走到窗边,看着裘楚远去的背影,眼神冰冷如刀。扮演这个恶毒的角色,与杀身仇人虚与委蛇,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但这是她唯一的武器。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偷偷摸摸地靠近后窗,飞快地将一个小纸团扔进了窗内,然后像没事人一样迅速走开。
柳青青心中一动,快步上前捡起纸团。展开,上面只有歪歪扭扭两个字:安,等。
是柳家的旧人!是父亲当年暗中安排的人手他们果然还在,并且认出了周容雪某些不合常理的举动背后可能隐藏的讯号!
希望的火苗微微燃起,但旋即被更大的阴影笼罩。她能信任他们吗他们又能信任这个顶着仇人面孔的小姐吗
而那个占据了柳青青身份的人,此刻又在何处是如同自己一般蛰伏,还是已经陷入了更可怕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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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暗流涌
指尖捏着那小小的纸团,安,等两个字像炭火一样熨烫着柳青青(周容雪身)的掌心。短暂的激动过后,是更深的审慎。这是希望,也可能是陷阱。柳家旧人认出她了还是周家或裘楚设下的试探她不能轻易回应,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她将纸团就着烛火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眼神重新变得冷静锐利。无论那传递信息的是谁,眼下她必须依靠自己。裘楚提及的账目库藏清点核验是关键。她熟知柳家最重要的几处库房和暗账所在,那是父亲多年心血,绝不能让裘楚轻易得手!
白日里,她继续扮演着受惊后娇弱需要安抚的周容雪,对周夫人和裘楚的关怀照单全收,偶尔流露出对柳家姐姐不幸的惋惜,以及对裘楚忙碌辛劳的心疼,演技日益精进。同时,她不动声色地利用周容雪的身份,以散心、挑选新衣料、去庙里为逝者祈福等各种借口,频繁出入周家,熟悉环境,观察人员往来,尤其是与柳家产业有交接的地方。
机会很快来临。周夫人娘家送来几匹罕见的上好苏绣,欲与周家合作经营。周父对此颇为重视,在家中书房与管事商议,恰好裘楚也在。柳青青端着一盅亲手炖的参汤,假借孝顺父亲、体贴楚哥哥的名义,得以进入书房短暂停留。
她低眉顺眼地摆放汤盅,耳朵却捕捉着他们的对话。周父和管事讨论的是丝绸的进货渠道、价格和存放的仓库选址。裘楚在一旁听着,偶尔插话,看似提建议,实则不经意地将话题引向柳家名下的一处闲置库房,那库房位置隐蔽且宽敞安全。
柳家那处库房确实合适,只是……周父有些犹豫,毕竟是亲家产业,青青刚去,我们就动用,怕惹人闲话。
裘楚立刻接过话,表情沉痛又深明大义:岳父大人多虑了。如今柳家事务暂由我打理,库房空着也是空着,能帮上家里的生意,想必……青青在天之灵也会欣慰。此事我来安排,绝不会落人口实。
柳青青垂下眼睫,掩盖住眸底冰寒的厉色。好一个欣慰!他不仅要将柳家产业据为己有,还要用她家的东西来填周家的胃口!
她记住了库房的具体位置和裘楚安排的大致时间。退出书房后,她心念电转。绝不能让他们得逞!但如何阻止直接反对必然引起怀疑。
她回到自己房中,铺开宣纸,提起笔。不能写真相,但她可以画。她凭借记忆,快速勾勒出那处柳家库房周边的详细地图,并在几处关键路口做了标记。然后,她换了一种更隐晦的方式,在另一张纸上写下看似无关的采购清单,却在物品数量和排列顺序上,暗藏了库房地址和危险,勿近的警示。
傍晚,她再次借口散步,来到周府后角门附近一处僻静的花圃。这里是那粗使婆子日常打扫的区域。她装作赏花,将叠好的地图和采购清单迅速塞进一块松动的假山石缝里。
做完这一切,她心跳如擂鼓,快步离开。她不知道对方是谁,能否看懂,是否会行动。这像是一场豪赌。
次日,消息传来。周父勃然大怒,因为原本谈好的丝绸货源突然被另一家商行高价截胡,合作暂时搁浅,启用柳家库房之事自然不了了之。周夫人唉声叹气,抱怨运气不好。裘楚眉头紧锁,虽然嘴上安慰着周父,眼神却有些阴沉,似乎觉得此事巧合得有些蹊跷,但又抓不到任何把柄。
柳青青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冷笑。第一步,成了。虽然微小,但至少打断了裘楚和周家的一次利益输送。
然而,还没等她稍稍放松,一个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消息传来——周夫人一边给她剥着橘子,一边絮叨:唉,也是奇了,城外庄子的人今早来报,说好像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疯疯癫癫的女人,在庄子附近河边徘徊,那身形……竟有几分像那没福气的柳家姑娘!真是晦气!定是看错了,人都烧成灰了,怕是水鬼找替身呢……
柳青青拿着绣花针的手猛地一颤,针尖刺入指尖,沁出一颗血珠。
她强作镇定,接过橘子,状若无意地问:哦还有这种事怕是饿极了的流民吧,庄子附近还是小心些好。
谁说不是呢!周夫人撇嘴,已经让管事派人去驱赶了,疯疯癫癫的,嘴里还胡言乱语些什么……听着都瘆人。可别再惹出什么麻烦来。
柳青青低下头,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
是她!那个占据了柳青青身体的灵魂,极有可能就是周容雪!她没有死,也没有安分地隐藏起来,反而跑到了周家的庄子附近!她想干什么找裘楚找周家人她那样癫狂的状态,万一不管不顾地冲出来……
柳青青感到一阵强烈的焦躁。周容雪的存在,就像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会彻底破坏她精心策划的复仇,甚至可能将她也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必须想办法。必须在周容雪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之前,掌控住这个巨大的变数。或者……让她彻底消失。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念头,悄然在她心底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