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替身掉马后修罗场炸了 >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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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重生
爆炸让我从顶级财阀变成替嫁废物。
婚礼当天,我当众撕毁婚书:这婚谁爱结谁结。
轮椅上的邢迟却含笑鼓掌:萧家养女,够野。
众人嗤笑他护着个村姑,他却为我炸翻半个商圈。
当疯批前夫萧烬将我按在墙上:替身你连呼吸都像她。
邢迟的轮椅碾过玻璃渣将我抢回:她掉根头发,我断你一只手。
身份掉马那夜,萧烬跪在暴雨中嘶吼:你才是我的白月光!
邢迟将我藏进怀里轻笑:晚了,她现在是我的小太阳。
——毕竟爆炸那瞬,是他用命护住了我最后的光。
______
爆炸。
不是电影里那种慢镜头、带着悲壮交响乐的爆炸。是纯粹的、野蛮的、瞬间吞噬一切的毁灭。高温的气浪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掼在萧晴的脊背上,骨头碎裂的闷响被震耳欲聋的轰鸣彻底淹没。视野被刺目的白光和翻滚的浓烟撕碎,最后残留的意识里,是她价值连城的定制西装被烈焰舔舐成灰烬的画面。
然后,是坠落。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坠落,是灵魂被粗暴地从那具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令无数对手闻风丧胆的躯壳里剥离出来,抛进一片混沌的虚无。没有痛感,只有一种被彻底碾碎、化为齑粉的冰冷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像沉船的碎片,艰难地、一点一点从深海中浮起。
首先感知到的,是冷。
一种深入骨髓的、带着湿气的阴冷,黏腻地附着在皮肤上。紧接着,是尖锐的、几乎要刺穿耳膜的噪音。女人的尖声呵斥,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刻毒。
……废物!养你这么多年,连个像样的笑都不会摆看看你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今天要是敢在萧家面前丢人现眼,我扒了你的皮!
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萧晴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巨大的、镶嵌着繁复花纹的落地镜。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苍白,瘦削,下巴尖得可怜。一双本该灵动的杏眼,此刻却盛满了惊惶和麻木,像受惊过度的小鹿,湿漉漉的,却毫无神采。嘴唇被劣质的、过于艳俗的口红涂抹着,像一道突兀的伤口。身上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白色婚纱,蕾丝粗糙,腰线松垮,衬得那具单薄的身体更加摇摇欲坠。乌黑的长发被笨拙地挽起,几缕碎发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这不是她。
她是萧晴,是并洲萧氏财团说一不二的掌舵人,是商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冷面阎罗。她应该穿着意大利手工定制的西装,坐在顶层办公室俯瞰整个城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廉价的人偶,被塞进一件可笑的婚纱里。
发什么呆!吉时快到了!给我打起精神!
镜子里出现另一张脸,保养得宜,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眉眼间的刻薄和算计。是刚才那个声音的主人,一个陌生的中年贵妇。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女孩,穿着漂亮的粉色小礼服,正用一种混合着轻蔑和幸灾乐祸的眼神打量着镜中的新娘。
记忆碎片如同被飓风卷起的玻璃渣,带着尖锐的疼痛强行涌入脑海。
原主也叫萧晴,是林家从偏远山村接回来的真千金。然而,这个身份并未给她带来任何荣光,反而成了鸠占鹊巢的假千金林薇薇和她母亲林太太的眼中钉、肉中刺。原主懦弱、胆怯,被养废了十几年,成了林家一个呼来喝去的透明人。
而今天这场婚礼,是林家用她顶替林薇薇,嫁入并洲另一个顶级豪门——萧家。嫁的,是萧家那位据说性情暴戾、手段狠辣,并且心中有个早逝白月光、对任何女人都不假辞色的继承人,萧烬。
替嫁。
废物。
白月光的替身。
这几个词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萧晴残存的意识里。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前世被炸得粉身碎骨的暴戾,瞬间冲垮了这具身体残留的怯懦和麻木。
镜子里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骤然间凝聚起骇人的寒光。那是一种经历过生死、掌控过庞大权力、睥睨一切的眼神,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刀锋。
林太太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眼神看得心头一悸,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随即又恼羞成怒:你这是什么眼神反了你了!还不快……
闭嘴。
声音不高,甚至因为身体虚弱而带着一丝沙哑。但那两个字里蕴含的冰冷威压,却让林太太瞬间噤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旁边的林薇薇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萧晴缓缓抬起手。这双手纤细、苍白,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摸向头上那顶廉价的水钻头纱,猛地一扯!
嘶啦——
劣质的头纱连同几缕被发胶固定的头发一起被扯下,带来一阵刺痛。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随手将那团碍眼的东西扔在地上。
你……你干什么!林太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利地叫道。
萧晴没理她。她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里放着一支描眉用的笔,笔尖很细,很硬。她拿起那支笔,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瞬。
她转过身,不再看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让她作呕的倒影,径直朝着紧闭的房门走去。婚纱长长的拖尾绊了她一下,她毫不犹豫地抬脚,狠狠踩了上去!
咔嚓。
劣质布料撕裂的声音清脆刺耳。她拖着被踩破的裙摆,步伐不稳,却异常坚定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是一条铺着红毯的长廊。尽头,隐约传来婚礼进行曲的旋律和宾客的喧哗。
林太太和林薇薇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追上来:拦住她!快拦住这个疯子!
守在门口的两个林家佣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拦。
萧晴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头,那双寒冰般的眸子扫过那两个佣人。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漠视一切的冰冷。
佣人的手僵在半空,竟不敢真的触碰她。
她就这样,拖着残破的婚纱,带着一身狼狈和格格不入的凛冽气势,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通往命运的大门。
宴会厅内,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却冰冷的光。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水、雪茄和虚伪寒暄混合的甜腻气味。
并洲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齐聚于此。表面上是庆祝萧林两家联姻,实则人人心里都揣着一本账,目光或明或暗地扫向主桌旁那个一身黑色高定西装的男人。
萧烬。
萧家如今的掌权者。他靠坐在椅背上,姿态看似慵懒,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晶杯的杯壁。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出一道冷硬的弧度。深邃的眼窝里,眸光沉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仿佛眼前这场盛大的婚礼与他毫无关系。
他周身弥漫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坚冰。偶尔有不怕死的上前敬酒,他也只是略抬眼皮,敷衍地举杯示意,眼神淡漠地掠过对方,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摆设。
关于这场婚姻的真相,在并洲顶层圈子里并非秘密。林家那个从犄角旮旯找回来的真千金,不过是林薇薇的替身。一个用来搪塞萧家、换取利益的工具。而萧烬,据说心中有个早逝的白月光,对任何女人都毫无兴趣。娶这个替嫁的村姑,大概也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完成家族任务。
因此,投向萧烬的目光里,除了敬畏,更多的是心照不宣的同情和一丝隐秘的嘲弄。娶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对于萧烬这样站在权力顶端的男人来说,无异于一种侮辱。
婚礼进行曲的旋律悠扬响起,司仪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热情笑容:各位尊贵的来宾,吉时已到!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美丽的新娘入场!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带着敷衍和看戏的意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宴会厅那扇紧闭的、缀满鲜花的华丽大门上。
门,缓缓开启。
然而,出现在门后的身影,却让整个宴会厅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掌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口那个身影。
没有想象中娇羞的新娘,没有得体的微笑。只有一个穿着明显不合身、甚至裙摆被踩破了一大块的廉价婚纱的女人。她头发凌乱,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脸上那层粗糙的妆容掩盖不住极度的苍白和疲惫。最刺眼的,是她裸露的脖颈和手臂上,几道尚未消退的青紫掐痕,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她站在那里,背脊却挺得笔直,像一株被狂风骤雨蹂躏过、却依旧不肯折断的野草。那双眼睛,不再是传闻中的怯懦和空洞,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凶狠的火焰,冰冷、锐利,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冷冷地扫视着全场。
她一步步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而清晰的回响。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稳,仿佛脚下不是通往婚姻的红毯,而是走向某个未知的战场。残破的裙摆拖在地上,像一面无声控诉的旗帜。
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天哪……这就是林家那个……真千金
怎么搞成这样跟逃难似的……
啧啧,看看那伤……林家也太不讲究了……
萧烬的脸都黑了……
林太太和林薇薇跟在后面,脸色煞白,林太太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想冲上去把萧晴拽回来,却被她身上那股骇人的气势慑住,一时竟不敢上前。
萧烬的目光,终于从酒杯上移开,落在了那个一步步向他走来的女人身上。
他眼底那层冰封的厌倦被一丝清晰的错愕打破。他微微眯起眼,审视着这个名义上的新娘。狼狈,脆弱,不堪一击。但那双眼睛……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却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沉寂的心底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这眼神,太过陌生,也太过……刺眼。
萧晴无视了所有投向她的、或惊诧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她的目标只有一个——主婚台。
她走到台前,没有看旁边脸色铁青的司仪,也没有看主位上眼神晦暗不明的萧烬。她的目光,落在司仪面前托盘里,那两份烫金的婚书上。
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着爆炸残留的灼痛和此刻汹涌的怒意。她伸出手,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残忍,一把抓住了那两份婚书。
嘶啦——
刺耳的撕裂声,在死寂的宴会厅里如同惊雷炸响!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竟然……把婚书撕了!
萧晴双手用力,将那两份象征着契约和束缚的纸张,从中间狠狠撕开!纸张碎裂的声音清脆而决绝,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快意。碎片如同被蹂躏的蝴蝶,纷纷扬扬地从她手中飘落,洒在光洁的地面上。
她抬起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向主位上那个掌控着她命运的男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萧烬。
这婚,谁爱结谁结。
我、不、嫁。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水晶吊灯的光芒似乎都凝固了,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无数道目光,震惊的、骇然的、幸灾乐祸的、难以置信的,如同实质的箭矢,密密麻麻地钉在那个站在一地碎纸屑中央的身影上。
她单薄得像一张纸,婚纱残破,露出的皮肤带着伤痕,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可她的背脊挺得笔直,下颌微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无畏无惧,甚至带着一丝挑衅。
撕婚书。
当众拒婚。
对象是萧烬。
并洲的天,要塌了。
林太太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厥过去,被旁边的林薇薇死死扶住,后者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惊恐。林家完了!这个疯子!她怎么敢!
主桌旁,萧烬周围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他捏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错愕、被冒犯的暴怒,以及一丝被彻底点燃的、危险的探究。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眸光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死死锁住台下的萧晴。
你、说、什、么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裹挟着骇人的风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萧烬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怒中,一个突兀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清冷嗓音,从宴会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响起。
呵。
那声音不高,却像一把薄而锋利的冰刃,轻易地切开了凝固的空气。
紧接着,是清脆的、有节奏的掌声。
啪、啪、啪。
掌声缓慢,从容,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玩味和……毫不掩饰的欣赏。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萧烬那几乎要杀人的视线,都猛地转向掌声的来源。
宴会厅靠近角落的阴影里,坐着一个男人。
他坐在一架低调却线条冷硬的黑色轮椅上,腿上盖着一条薄毯。灯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轮廓。一身剪裁极佳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肤色有种久不见阳光的冷白。他的面容极其俊美,甚至带着几分阴柔的精致,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眸狭长,眼尾微微上挑,此刻正含着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遥遥地望着台上那个惊世骇俗的新娘。
他的存在感并不强,方才几乎被众人忽略。但此刻,他成了全场的第二个焦点。
邢迟。
并洲另一个让人讳莫如深的名字。邢家那位深居简出、手段莫测的病弱二爷。传闻他早年遭遇意外,双腿残疾,性情阴晴不定,鲜少露面。可但凡他出手,并洲商圈必定掀起腥风血雨。
他竟然来了还在这时候……鼓掌
邢迟无视了所有投来的、含义复杂的目光,他的视线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萧晴身上。薄唇微启,那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大厅里:
萧家养女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眸光流转,像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猎物,唇角的弧度加深,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
够野。
这两个字,像投入滚油的火星。
轰——的一声,死寂被彻底打破。压抑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起。
邢二爷他怎么会……
他……他这是在夸那个疯女人
够野邢二爷这是什么意思
完了完了,萧烬的脸往哪搁邢二爷这是公开打脸啊!
萧烬的脸色,已经从铁青转为骇人的阴沉。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几乎让周围的人喘不过气。他死死盯着邢迟,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冰冷刺骨:邢二爷,这是我萧家的家务事。
言下之意,让他少管闲事。
邢迟却像是没听到,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依旧看着萧晴,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姿态闲适得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他微微偏头,对着身后如同影子般侍立的一个面容冷硬的男人低声吩咐了一句。
那男人点头,无声地推着轮椅,朝着萧晴的方向,不紧不慢地移动过来。
轮椅碾过光洁的地面,发出轻微的轱辘声,在这寂静又喧闹的厅堂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挑衅。
轮椅停在距离萧晴几步远的地方。邢迟的目光终于从她身上移开,淡淡地扫过脸色难看到极点的萧烬,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家务事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温度:萧总的家务事,闹得满城风雨,倒是让邢某看了一出好戏。
他顿了顿,视线重新落回萧晴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审视,一种估量,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兴味。他朝她伸出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冷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他的动作很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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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看完了。他看着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这里乌烟瘴气,不适合养伤。跟我走
跟我走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投入深水的巨石,在萧晴死水般的心湖里砸开巨大的涟漪,也在整个宴会厅掀起了更大的风暴!
萧烬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戾气暴涨,几乎要化为实质!他猛地向前一步,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邢迟!你敢!
林太太更是失声尖叫:不行!她是我们林家的人!她得留下!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邢迟这是要干什么公然从萧烬的婚礼上抢人抢的还是个刚刚当众撕了婚书、打了萧家脸面的疯女人为了什么就因为她够野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宣战!是对萧烬,对萧家,乃至对整个并洲现有秩序的挑衅!
萧晴站在原地,残破的婚纱下,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反应,以及那爆炸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剧痛再次翻涌上来。冷汗浸湿了后背。
她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
干净,修长,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又看向几步之外,萧烬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充满了暴戾和占有欲的眼睛。
最后,她的目光掠过周围那些或震惊、或鄙夷、或等着看她笑话的嘴脸。
一股强烈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在她胸腔里冲撞。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被当成货物一样交易凭什么她要承受这些无端的恶意和摆布
她不是那个懦弱的原主。
她是萧晴。是从地狱的烈焰里爬回来的恶鬼!
眼底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几乎要将她苍白的脸颊都映亮。她没有去看邢迟伸出的手,也没有回应他那句跟我走。她只是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直射向主位上那个掌控着林家命脉的林氏董事长,也是原主的生父——林正峰!
林正峰此刻脸色灰败,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打击得摇摇欲坠。
萧晴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林董。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决绝:
今天的戏,好看吗
用亲生女儿的血泪,换来的荣华富贵,您享用得可还安心
从今天起——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玉石俱焚的狠厉:
我萧晴,与林家,恩断义绝!
生死——各不相干!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被抽空。眼前阵阵发黑,爆炸的轰鸣和剧痛再次席卷而来,吞噬了她的意识。残破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
预想中冰冷坚硬的地面并未到来。
她落入了一个带着淡淡冷冽药香的怀抱。
邢迟不知何时已操控轮椅上前,在她倒下的瞬间,稳稳地接住了她。他的手臂并不强壮,甚至有些清瘦,却异常有力,将她单薄的身体牢牢圈住。
他低头看着怀中昏迷过去、脸色惨白如纸的女人,镜片后的眸光深沉难辨。他抬手,动作带着一种与他气质不符的轻柔,拂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萧烬那双几乎要滴出血来的、暴怒的眼睛。
萧总,邢迟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人,我带走了。
他不再看任何人,对着身后的冷面男人淡淡吩咐:阿七,走。
轮椅平稳地转动,碾过地上散落的婚书碎片,在无数道震惊、骇然、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载着昏迷的萧晴,从容不迫地驶离了这片狼藉的婚礼现场。
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萧烬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
……
2
替嫁新娘
意识在黑暗中沉浮,如同溺水之人,被冰冷的海水裹挟着,不断下坠。爆炸的轰鸣声、烈焰的灼痛感、骨骼碎裂的闷响……前世的死亡记忆碎片般反复闪现,与今生婚礼上那些刻薄的面孔、鄙夷的目光、萧烬暴戾的眼神、林太太尖锐的咒骂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场混乱而痛苦的噩梦。
萧晴猛地睁开眼!
急促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四肢百骸残留的剧痛。
入眼是陌生的环境。
不是医院那种千篇一律的消毒水味道和惨白墙壁。这是一间极其宽敞的卧室,装修风格是冷硬的现代风,线条简洁利落,色调以灰、白、黑为主。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隐约可见远处城市冰冷的天际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淡的、清冽的药草香气,带着一丝微苦的凉意,很好地中和了噩梦带来的燥热和心悸。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动作牵扯到手臂和脖颈的淤伤,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低头看去,那些青紫的掐痕已经被妥善处理过,涂抹着清凉的药膏,手腕上打着点滴,冰凉的液体正缓缓流入血管。
记忆回笼。
撕婚书,拒婚,恩断义绝的宣言……还有最后,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和他带着冷冽药香的怀抱。
邢迟。
是他把她带走的。
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套装、面容冷肃、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和几样清淡小菜。她的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干练和疏离。
看到萧晴坐起身,女人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微微颔首:萧小姐,您醒了。我是这里的管家,您可以叫我陈姐。先生吩咐,您醒了先用些清淡的饮食。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平稳,没有起伏,听不出情绪。
萧晴没动,只是抬起眼,冷冷地看着她:邢迟呢
陈姐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动作一丝不苟:先生在书房处理事务。他交代,让您安心休养,不必多想。
不必多想萧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弧度。她掀开被子,动作有些吃力但异常坚决地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细微的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陈姐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并未阻止,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他在哪萧晴重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经历了生死和背叛,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怯懦孤女。即使身处陌生的环境,面对未知的掌控者,她骨子里的强势和掌控欲也绝不会被磨灭。她需要知道邢迟的目的,需要掌控局面,而不是像个真正的废物一样,躺在这里安心休养。
陈姐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评估她的态度。最终,她微微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先生交代过,如果您执意要见他,我可以带路。请跟我来。
萧晴毫不犹豫地起身。身体依旧虚弱,脚步虚浮,但她强撑着,挺直背脊,跟着陈姐走出卧室。
穿过一条铺着深灰色地毯的走廊,空气里那股清冽的药草香似乎更浓郁了些。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深色木门。
陈姐在门前停下,抬手轻轻敲了敲。
进。里面传来邢迟清冷的嗓音,隔着门板,显得有些模糊。
陈姐推开门,侧身示意萧晴进去,自己则留在门外,并未进入。
书房很大,几乎和卧室一样宽敞。一整面墙的书架直抵天花板,上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种书籍和文件。另一面则是巨大的落地窗,此刻窗帘半开,阴郁的天光透进来,给室内蒙上一层灰冷的色调。
邢迟就坐在宽大的书桌后。他依旧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那条薄毯。他面前摊开着一份文件,鼻梁上架着那副细金丝边眼镜,镜片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微光,看不清眼神。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线条在冷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专注工作时的疏离感。
听到脚步声,他并未抬头,只是淡淡地问:醒了感觉如何
萧晴走到书桌前,没有坐下。她双手撑在冰凉的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试图看清他镜片后的眼睛。她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
为什么带我走
邢迟终于从文件上抬起头。
他摘下眼镜,随手放在桌上。没有了镜片的阻隔,那双狭长的眼眸彻底暴露在萧晴的视线里。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极深的墨色,此刻正平静无波地看着她,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身体向后,靠进轮椅椅背,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姿态放松,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掌控力。
为什么他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大概是因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倔强而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审视:
你撕婚书的样子,很精彩。
你骂林正峰的样子,更精彩。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精彩萧晴嗤笑一声,眼底的寒意更甚,邢二爷的爱好还真是别致。喜欢看别人家破人亡、身败名裂的戏码
家破人亡身败名裂邢迟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清冷,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有些突兀,萧小姐,你未免太小看林家的韧性,也太高估你自己目前的影响力了。
他微微前倾,靠近桌面,目光锁住她:你以为,当众撕了婚书,喊几句恩断义绝,就能让林家伤筋动骨就能摆脱‘萧家弃妇’这个标签
他的话语直白而残酷,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萧晴此刻虚弱处境下的虚张声势。
林家只是暂时乱了阵脚。林正峰是个商人,最擅长权衡利弊。只要萧烬那边没有明确表态彻底放弃林家,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新的‘价值’来弥补你的‘损失’。邢迟慢条斯理地说着,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至于你,萧小姐。你现在是什么一个被家族抛弃、被未婚夫当众拒婚、身无分文、甚至可能背负着林家泼来脏水的……孤女。
他每说一句,萧晴的脸色就白一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愤怒于他话语里的精准和现实,愤怒于自己此刻的无力。
所以呢她几乎是咬着牙问,邢二爷把我这个‘孤女’捡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残酷的现实欣赏我的狼狈
不。邢迟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变得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我是想告诉你,光有‘野性’和‘勇气’,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圈子里,是活不下去的。
他顿了顿,身体重新靠回椅背,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想真正炸穿那些规则
想让他们所有人都为轻视你、践踏你而后悔
想拿回属于你的一切,甚至更多
他微微停顿,看着萧晴眼中骤然燃起的、如同实质般的火焰,缓缓抛出了他的条件:
那就证明给我看。
证明你除了‘够野’,还有足够的脑子,配得上我邢迟的‘投资’。
书房里陷入一片沉寂。
窗外的天色似乎更阴沉了,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随时会倾泻而下。室内没有开主灯,只有书桌上的一盏台灯散发着冷白的光晕,将邢迟清俊却带着几分阴郁的侧脸映照得半明半暗。
投资萧晴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眼底的火焰在无声地燃烧,邢二爷想投资什么投资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弃妇’
邢迟没有立刻回答。他转动轮椅,缓缓滑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萧晴,望着窗外压抑的城市景象。他的背影清瘦,坐在轮椅上,却奇异地给人一种掌控全局的沉稳感。
弃妇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萧小姐,你太小看自己了。或者说,你还没看清自己真正的价值。
他操控轮椅转回身,目光重新落在萧晴身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直视她灵魂深处的不甘和野心。
你身上有股劲儿。他缓缓说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一股被逼到绝境后,要么彻底毁灭,要么……把整个世界都拖下地狱陪葬的疯劲儿。这种劲儿,在并洲这个一潭死水、人人戴着假面跳舞的圈子里,很罕见。
更重要的是,他微微前倾,目光如炬,你恨他们。恨林家的薄情利用,恨萧烬的傲慢践踏。这种恨,是比任何商业计划书都更强大的驱动力。
萧晴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看得很准,准得让她心惊。她确实恨。恨意如同毒藤,在她心底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所以,邢迟靠回椅背,姿态放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我的投资,就是给你一个平台,一个机会。让你把这份‘野性’和‘恨意’,转化为足以掀翻棋盘的力量。
他顿了顿,看着萧晴眼中翻涌的情绪,抛出了具体的方案:
第一,养好你的身体。你现在的状态,连一只病猫都不如。陈姐会负责你的饮食起居和康复训练。
第二,学习。他指了指身后那面巨大的书架,这里面的东西,够你学一阵子。金融、管理、法律、并洲各大势力的关系图谱……你需要用最短的时间,从一个‘村姑’,变成一个至少表面看起来,能在这个圈子立足的人。
第三,他的目光变得深沉,我需要你,在合适的时机,回到萧烬身边。
什么!萧晴瞳孔骤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到萧烬身边那个把她当成替身、视她如草芥的男人
别急。邢迟似乎料到了她的反应,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是让你回去做他的金丝雀。而是以‘萧晴’的身份回去,但不是那个任他拿捏的废物养女。
他操控轮椅滑近书桌,拿起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推到萧晴面前。
打开看看。
萧晴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拿起文件夹翻开。里面只有一张纸,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的复印件。转让方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受让方赫然写着萧晴,而转让的标的,竟然是林氏集团3%的股份!
虽然只有3%,但对于风雨飘摇、股权结构本就复杂的林家来说,这足以在关键时刻成为一根致命的稻草!
这是……萧晴猛地抬头看向邢迟。
见面礼。邢迟语气平淡,仿佛送出的只是一份无关紧要的小礼物,也是你回归的‘投名状’。拿着它,你就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孤女。你有资格,坐在林家的董事会上,发出自己的声音。
他看着她眼中骤然亮起的光芒,那是野心被点燃的光。
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邢迟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跟着我,我会让你看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炸穿规则’。我会给你力量,让你亲手,把那些曾经践踏你的人,一个一个,踩在脚下。
他微微停顿,镜片后的眸光锐利如刀:
前提是,你够聪明,够狠,并且……绝对忠诚。
书房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沉甸甸地压在萧晴心头。
忠诚
她心底无声冷笑。前世作为萧氏掌舵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忠诚是最廉价的装饰品。邢迟救她,给她机会,不过是因为她身上有他可以利用的价值——她的恨意,她的野性,以及她作为萧家养女这个身份可能带来的、针对萧烬的突破口。
这是一场交易。一场各取所需、与虎谋皮的交易。
她需要他的庇护和资源,作为跳板,重新杀回那个将她碾碎的战场。而他,需要一个足够锋利、足够疯狂、也足够可控的棋子,去搅动并洲这潭深水。
她缓缓抬起头,迎上邢迟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没有退缩,没有畏惧,只有一片被冰封的、燃烧着复仇火焰的荒原。
成交。她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斩断退路的决绝。
邢迟看着她,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些许。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按下按键:陈姐,带萧小姐去休息。另外,通知赵律师,明天上午九点,我要见他。
放下电话,他重新看向萧晴,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好好休息。你的‘课程’,明天开始。
……
3
撕婚书
接下来的日子,萧晴的生活被彻底填满,甚至可以说是残酷地压榨。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陈姐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精密机器,严格执行着康复计划。营养餐精确到克数,康复训练强度精准控制在她身体的极限边缘。每一次拉伸、每一次力量训练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疼痛,汗水浸透衣衫是常态。萧晴咬着牙,一声不吭。前世她能从一个不受重视的家族边缘人物爬到权力顶峰,靠的就是这股对自己都能下狠手的劲头。如今重活一次,这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
真正让她感到压力的是书房里那座巨大的知识宝库。
邢迟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第二天一早,当她拖着酸痛的身体走进书房时,书桌上已经堆满了半人高的资料。
并洲近十年经济走势分析报告、林氏集团股权架构及主要股东背景调查、萧氏财团核心产业布局及风险评估、并洲地方法规政策汇编(最新版)……一本本、一册册,分门别类,冰冷而厚重。
一周。邢迟坐在轮椅上,翻看着一份财经报纸,头也没抬,声音平淡无波,把这些看完,提炼出核心要点和潜在风险点。下周这个时候,我要听你的分析报告。
一周萧晴看着那堆资料,瞳孔微缩。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她没有争辩,只是沉默地走到书桌前,坐下,翻开了第一份报告。
时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她像一块被扔进知识海洋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白天在书房里研读那些枯燥复杂的报告和数据,晚上回到房间,还要继续啃那些大部头的金融和法律著作。困了就用冷水洗脸,饿了就啃几口陈姐送来的能量棒。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重,脸色因为缺乏睡眠而更加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越来越亮,越来越锐利。
她不再是被动地接受信息,而是开始主动思考、质疑、串联。她发现林氏看似稳固的股权背后,几个大股东之间暗流涌动,派系林立;她看出萧氏在海外扩张的激进策略下,隐藏着巨大的资金链风险;她甚至从一些不起眼的政策变动中,嗅到了未来市场格局变化的征兆。
邢迟偶尔会出现在书房,有时是处理他自己的文件,有时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看书。他很少主动过问她的进度,但萧晴能感觉到他那道若有若无的审视目光。那目光让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周后。
萧晴站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她的分析报告手稿。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身形依旧单薄,但背脊挺直,眼神沉静,周身散发着一种经过高强度淬炼后的冷冽气质。
邢迟坐在对面,翻看着她的报告。报告条理清晰,重点突出,不仅提炼了资料的核心,还加入了她自己独到的分析和预判,尤其是在针对林氏股东矛盾的分析上,一针见血。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许久,邢迟合上报告,抬起头,看向萧晴。镜片后的眸光深沉,看不出喜怒。
林氏股东王崇山和赵明德,表面和睦,实则因三年前城西那块地皮的归属结怨。王崇山的小舅子最近因挪用公款被查,背后有赵明德推手的痕迹。他缓缓开口,点出了萧晴报告中一个关键的洞察点,分析得不错。切入点很刁钻。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萧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微光。那不是赞许,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她这块材料,确实有打磨的价值。
不过,邢迟话锋一转,手指轻轻敲击着报告,你对萧氏海外能源项目的风险评估,过于保守了。忽略了当地政局动荡和汇率波动的叠加效应。这个项目的实际风险,比你预估的要高出至少百分之三十。
萧晴心头一凛。她确实在这一点上有所保留,因为相关资料不够详尽。邢迟的指证一针见血,让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疏漏。
是,我忽略了地缘政治的突发变量。她没有辩解,坦然承认。
邢迟看着她,几秒后,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知道不足,是好事。下次注意。
他操控轮椅滑到书桌一侧,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份新的文件袋,递给萧晴。
你的第一课,及格了。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这是你的‘作业’。
萧晴接过文件袋,打开。里面是一份详细的商业计划书草案,目标直指林氏集团一个正在招标的政府基建项目——南城新区智能物流枢纽。
这个项目,林氏志在必得,是他们未来三年业绩增长的核心支撑点。邢迟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算计,我要你,把它抢过来。
萧晴快速翻阅着计划书。项目规模庞大,涉及资金数十亿,技术门槛高,竞争对手除了林氏,还有几家实力雄厚的公司。以她目前……或者说,以邢迟目前明面上能给她的资源,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怎么抢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邢迟。她需要知道他的底牌,或者说,他打算让她怎么打。
邢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林氏拿下这个项目的最大依仗是什么
萧晴略一思索:林正峰和主管这个项目的副市长李振邦的私交,以及林氏在传统基建领域的口碑。
不错。邢迟点头,所以,要抢,就要釜底抽薪。
他操控轮椅靠近,修长的手指在计划书的一页上点了点:李振邦有个独子,叫李锐,在海外留学。这小子,是个标准的纨绔,嗜赌如命,在拉斯维加斯欠下了巨额赌债,被地下钱庄追得走投无路。李振邦为了这个儿子,没少动用关系填窟窿,但也因此留下了不少把柄。
萧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你要我利用李锐
不是利用。邢迟纠正道,声音冰冷,是交易。你手里有林氏那3%的股份,虽然不多,但足够让一个被债务逼疯的赌徒看到希望。他会想办法说服他父亲,而李振邦为了儿子,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当然,这只是第一步。你需要一个‘壳’,一个能合理参与竞标、并且有足够实力让李振邦‘放心’把项目交给你的壳。‘晴空资本’,这个名字怎么样
萧晴心头一震。晴空资本这是要她以独立投资人的身份,站在台前
资料都在里面。邢迟指了指文件袋,‘晴空资本’的框架已经搭好,初始资金我会注入。你需要做的,是让它看起来像一个背景深厚、实力不俗的新锐投资公司。然后,用你的方式,去接触李锐,去说服李振邦,去……把林氏碗里的肉,硬生生挖出来。
他顿了顿,看着萧晴眼中翻涌的斗志和冰冷的算计,缓缓补充道:
记住,商场如战场。仁慈和犹豫,只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要看到结果,过程,你自己把握。
……
4
邢迟的邀请
并洲顶级的私人会所云巅,灯光永远是恰到好处的暧昧不明,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雪茄、陈年威士忌和欲望交织的气息。这里是权力和金钱的幕后交易所,是并洲顶层圈子心照不宣的销金窟。
一间私密性极高的包间内。
李锐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昂贵的西装被他揉得皱巴巴。他面前摆着一瓶开了封的罗曼尼康帝,却一口没动。眼底布满红血丝,脸上是纵欲过度的浮肿和挥之不去的焦虑。地下钱庄催命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父亲那边也快压不住了,他感觉自己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包间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冷硬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邢迟身边的阿七。他侧身让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李锐不耐烦地抬眼看去,随即一愣。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烟灰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化了淡妆,恰到好处地遮掩了病态的苍白,突出了五官的精致和那份沉静冷冽的气质。她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步伐从容,眼神平静无波,径直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不是那种常见的、依附于男人的花瓶,也不是故作姿态的女强人。她身上有种奇特的矛盾感,脆弱与坚韧并存,平静下仿佛蕴藏着风暴。
李锐先生她开口,声音清冷,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我是晴空资本的负责人,萧晴。
晴空资本李锐皱紧眉头,一脸狐疑,没听说过。谁让你来的找我什么事他现在焦头烂额,对任何陌生人都充满警惕。
萧晴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将手中的文件夹轻轻推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听说李少最近手头有些紧,在海外遇到点小麻烦或许,我们可以谈谈合作。
李锐的目光落在文件夹上,又猛地抬起,死死盯着萧晴:你调查我
谈不上调查。萧晴微微后靠,姿态放松,目光却锐利如刀,只是做必要的商业背景评估。毕竟,晴空资本的投资,需要确保合作伙伴没有……致命的债务隐患。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中了李锐最恐惧的痛点。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里充满了被冒犯的羞怒和一丝慌乱:你什么意思威胁我
不,是交易。萧晴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晴空资本对南城新区的智能物流枢纽项目很感兴趣。据我所知,这个项目目前最有希望的竞标者是林氏集团。而林氏的最大依仗,是李副市长。
李锐的心猛地一沉,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萧晴打开文件夹,取出一份文件,推到李锐面前。文件的标题清晰可见——《股权转让意向书(林氏集团3%股份)》。
李锐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那份文件,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林氏3%的股份!市值至少几个亿!足够他填上那个该死的窟窿还有富余!
你……你想怎么样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有些颤抖。
很简单。萧晴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诮,我需要李副市长在项目最终评审时,做出‘公平’的选择。晴空资本的技术方案和资金实力,绝对优于林氏。只要项目能‘公平’地落到晴空资本手里,这份股权转让书,立刻生效。李少的麻烦,自然迎刃而解。
公平李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没有我爸点头,林氏怎么可能……
所以,这需要李少去说服李副市长。萧晴打断他,目光紧紧锁住他,告诉他,晴空资本能给他的,远不止一个项目的政绩。我们能给他的儿子一个干净的、没有后顾之忧的未来。而林氏……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林氏能给什么一个随时可能爆雷、把他拖下水的赌债儿子
李锐的脸色变幻不定。巨大的诱惑和深深的恐惧在他心里激烈交战。父亲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前途和名声……如果这个晴空资本真能解决他的债务,又能给父亲一个体面的台阶和更大的利益……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这个晴空资本,我根本没听过!李锐强撑着质疑,但语气已经明显动摇。
萧晴微微一笑,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她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转向李锐。
屏幕上显示的,是瑞士一家顶级私人银行的账户余额界面。那一长串令人眩晕的零,让李锐瞬间屏住了呼吸。
晴空资本的实力,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萧晴收回平板,语气淡然,我们只和能带来价值的人合作。李少,你的选择
李锐死死盯着那份股权转让意向书,又看了看萧晴那张平静却带着无形压迫感的脸。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酒杯,将里面昂贵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酒杯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好!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我答应你!我去跟我爸说!但你要保证……
我保证,萧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而锐利,只要项目到手,股份立刻过户。李少的麻烦,晴空资本会处理得干干净净。但同样的,如果李副市长那边出了任何‘意外’……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那未尽的话语里蕴含的冰冷威胁,让李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我知道怎么做!李锐有些狼狈地避开她的目光。
萧晴不再多言,拿起自己的文件夹,转身离开。阿七如同影子般跟在她身后。
走出包间,隔绝了里面浑浊的空气和令人作呕的欲望气息。萧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感觉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的镇定自若,大半是强撑。与李锐这种亡命赌徒周旋,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
萧小姐,没事吧阿七低声询问,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
萧晴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胃液和身体的疲惫:没事。回吧。
她需要尽快把结果告诉邢迟。这场针对林氏的第一枪,已经扣动了扳机。
……
5
晴空资本的崛起
南城新区智能物流枢纽项目的最终评审会,在市政府大楼的顶层会议室举行。
气氛庄重而压抑。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着项目评审委员会的专家、相关部门的领导,以及几家入围最终环节的企业代表。
林氏集团的代表是林正峰本人。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正和主位上的副市长李振邦低声交谈着,神态轻松。在他看来,这个项目已经是林氏的囊中之物。李振邦的承诺,加上林氏的实力,毫无悬念。
李振邦脸上也带着笑容,只是那笑容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疲惫。他的目光偶尔扫过会议室门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当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身影走进来时,林正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萧晴!
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藏蓝色西装套裙,长发挽起,妆容精致,手里拿着一个轻薄的平板电脑和一个文件袋。她的步伐从容,背脊挺直,眼神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在林正峰那张因震惊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她身后跟着两名穿着西装、神情严肃的专业人士,显然是她的团队成员。
她怎么会在这里!林正峰几乎要失声叫出来,他猛地看向李振邦,眼神里充满了质问。
李振邦避开了他的目光,只是清了清嗓子,对着评审委员会介绍道:这位是晴空资本的负责人,萧晴女士。晴空资本作为新入围的竞标方,将参与最终陈述。
晴空资本新入围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所有人都知道林氏对这个项目势在必得,突然杀出个名不见经传的晴空资本,而且负责人竟然是林家那个刚刚在婚礼上闹得天翻地覆、被扫地出门的养女这简直匪夷所思!
林正峰的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最后变成一片骇人的铁灰。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耻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挑衅!萧晴!这个孽障!她怎么敢!
萧晴无视了所有投向她的、或惊诧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她走到属于晴空资本的位置坐下,将平板和文件放在桌上,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评审会按流程进行。轮到林氏陈述时,林正峰强压下滔天的怒火,努力维持着商业精英的体面,展示着他们精心准备的方案。然而,他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萧晴的方向,带着刻骨的恨意。
终于,轮到晴空资本。
萧晴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布前。她没有用花哨的PPT,只是调出了几份核心数据和图表。
各位专家,领导。她的声音清朗,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议室,清晰而冷静,晴空资本的核心优势,在于两点:技术革新和风险控制。
她开始阐述他们的智能物流系统架构,引入了最新的AI调度算法和物联网技术,数据详实,逻辑清晰。接着,她重点分析了项目实施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各类风险,尤其是资金链风险和地缘政治风险(这一点明显是针对萧氏,但此刻被巧妙地用来对比),并展示了清空资本完善的风险对冲预案和充足的资金保障。
她的陈述简洁有力,没有一句废话,每一个观点都直击要害,用数据和事实说话。与林氏略显空泛的实力保证和政府关系相比,高下立判。
评审专家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怀疑,逐渐变得专注,甚至流露出赞许。
林正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几次想开口打断,都被评审主席用眼神制止。
陈述结束。萧晴微微颔首:我的陈述完毕,谢谢。
她回到座位,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种无形的压力。这个突然出现的晴空资本和它的年轻女负责人,绝非等闲之辈!
最终评审环节,气氛凝重。专家们低声讨论着,不时在评分表上勾画。
李振邦坐在主位上,看似平静,手心却全是冷汗。他的目光几次掠过萧晴,又飞快移开。昨晚儿子李锐在他面前痛哭流涕、以死相逼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份林氏3%的股份转让意向书像魔鬼的契约,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评审主席终于抬起头,环视全场,宣布结果:
经过评审委员会综合评议,南城新区智能物流枢纽项目的中标单位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正峰惨白的脸,最终落在萧晴沉静的面容上。
晴空资本。
轰——
结果宣布的瞬间,会议室里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炸弹!
惊愕的抽气声,难以置信的低呼,还有压抑不住的议论声瞬间炸开!
晴空资本!
真的假的赢了林氏
我的天……这萧晴……
林正峰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他死死瞪着主席台,又猛地转头看向李振邦,眼神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狂怒和质问:李副市长!这……这怎么回事!
李振邦避开了他的目光,脸色也很难看,但还是强撑着官腔:林董,评审结果是专家们独立、公正做出的决定,是基于各方的综合实力和方案优劣……
放屁!林正峰再也控制不住,失态地怒吼出声,指着萧晴,是她!是这个孽障搞的鬼!她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李振邦!你收了她什么好处!
他的怒吼在会议室里回荡,所有人都惊呆了。林正峰,堂堂林氏董事长,竟然在政府会议上如此失态!
林董!请注意你的言辞!评审主席厉声呵斥。
场面一片混乱。
而风暴的中心,萧晴却缓缓站起身。
她没有看暴怒的林正峰,也没有看脸色难看的李振邦。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那些震惊、探究、甚至带着一丝敬畏的面孔,最后落在评审主席身上。
感谢评审委员会的认可。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场内的嘈杂,晴空资本将不负所托,全力打造南城新区智能物流枢纽。
说完,她拿起桌上的文件和电脑,对身边的团队成员点了点头,转身,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步履从容地走向会议室大门。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稳定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正峰的心上,也踩在并洲商圈所有人的神经上。
当她拉开会议室厚重的大门,门外走廊明亮的光线涌入,勾勒出她挺直而单薄的背影。
她没有回头。
身后,是林正峰歇斯底里的咆哮和李振邦气急败坏的辩解,还有满室的哗然与惊涛骇浪。
萧晴,这个名字,连同晴空资本,以一种极其强势、极其震撼的方式,重新砸回了并洲的舞台中央!
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替嫁新娘,不再是那个被家族抛弃的废物养女。
她是萧晴。
是炸穿规则、虎口夺食的——萧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