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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只是摇摇头，微微福身一礼。
“王后娘娘怀有身孕，不便走动，公子还是请回吧。”
药碗啪得一声从手中滑落，季初尧浑身都跟着这句话冷下来，整个人一脱力，竟直愣愣地冲着满地碎片倒了下去。
鲜血瞬间迸溅出来，宫女吓得连连尖叫，拼命擦着衣裙上的血，声音哆嗦得不像样：“公子，您您没事吧？”
他没有回话，只一双浑浊的眼睛里落下两行泪来，细细窥来是难捱的悲恸。
原来不出半年的功夫，谢徽就有了身孕，甚至因为尉迟佑的这个孩子，连他到了弥留之际都不愿意来看他最后一眼，她究竟是有多恨他，才能让那么一个善良天真的姑娘，做到如今这般绝情的地步。
是啊，她是那么心善，若他早些想起这一点，他是不是就不会相信是她给阿月喂了毒糕，是不是就不会在无数个日日夜夜任由她伤心难过，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日这个结局。
可人生一世，无异于蜉蝣，十五年生，十五年死，等到他幡然醒悟之时，却惊觉早已来不及弥补，唯有在无数个更漏间细数所憾，在梦中一遍又一遍为自己赎罪，可每每睁眼才明白，梦不会成真，爱也永不会重来。
季初尧没能走出大夏的深秋。
他在一场大风中离开了苟延残喘的小屋，任由自己被漫天黄沙卷走，最终以泥为棺，以沙作椁，化为了茫茫草原上的一架白骨，供鸟兽分食。
皇后娘娘听闻噩耗赶来时，北境落下了第一场雪，她站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瞭望，最终扑在地上痛哭一场，直到最后，也没能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替他扫一扫那坟头残土，没能让他在黄泉路上多少好走些。
谢徽坐在暖阁里，怔怔看着这漫天纷飞的初雪，她似乎记得，好像第一场雪的时候头风会发作，但究竟是谁会发作，她已经记不太清了。
又一年春暖花开，谢徽迎来了她的小公主，尉迟佑心疼地抱住她哭了又哭，却被她打趣硬汉落泪，真是千年难得一见。
谢家夫妇也不辞千里赶过来，抱着小公主怎么也不肯撒手，逼得皇帝下了圣旨派人亲自送进大夏王宫，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上朝。
在大夏王宫的日子过得简单又平淡，小公主在须臾间就学会了走路，谢徽领着她去赏花看鱼打秋千，那秋千却在坐上去时，无风自起。
秋千怎会自己动呢？谢徽疑惑地转过头，正正好撞入一个温柔的眼神中。
尉迟佑将手中糕点盒放在石桌上，含笑看向她：“今日听闻徽儿在这打秋千，本王当真是一点处理政务的心都没有，只想着往花园跑了。”
谢徽偷偷弯起唇角，口中却嗔着：“当心那折子堆到明日堆成个小山，连晚膳都顾不上吃了。”
他轻轻推上她的后背，笑闹道：“徽儿莫要训了，罚本王帮徽儿打秋千可好？”
什么惩罚？怕不是奖赏才是。
话未说出口，谢徽便迎风高高飞起，雨过天晴的草香甚是清新，阳光也格外温暖，惬意的暖风裹挟着清香拂过脸颊，叫她忍不住娇笑出声，连连喊着要再高一些。
曾经有人是她的风雨，而如今，却有人甘愿为她遮风挡雨，领她看遍世间晴朗，过往的种种皆已消散，是苦是痛她都已忘记，而余生的每一日，都如同翻山越岭后见到的好风景，会一直一直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