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隔天一
晨曦刚漫过宁王府的琉璃瓦，月明阁里已飘起淡淡的桂花粥香。曦月宁正坐在临窗的梨花木桌前，指尖捏着块芙蓉糕，目光落在窗外那丛被昨夜风雨打落大半的月季上——残瓣沾着露水，倒比盛放时多了几分伶仃的艳。
“娘娘！二小姐来了！”酒儿的声音撞开竹帘，带着股子咋咋呼呼的雀跃，手里还捧着刚温好的杏仁茶，“奴婢刚瞧见二小姐的马车停在府门口呢，裙摆都沾着草屑，定是急着来的！”
她的妹妹，她最疼爱的妹妹，她很想回来看看她的家人，可是每次一到楚国的边界就永远都跨不过那道屏障，她只能每时每刻的看着里面的人的消息出来。
她不敢去见她的妹妹，她怕自己去了就回不来了就不会去做自己想要的事情了。贪图这一时的欢晌了
曦月宁捏着糕点的手顿了顿，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曦语宁自小性子柔得像团棉花，见了生人都要脸红，往日里来宁王府，总要提前递帖子，哪会这般仓促？她放下糕点，帕子擦了擦指尖的碎屑，刚要起身，就见一道浅粉色身影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姐姐……”曦语宁的声音带着哭腔，发髻上的珍珠串子晃得厉害，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她定在门口，眼圈红得像熟透的樱桃，眼泪像断了线的玉珠，噼里啪啦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这是怎么了？”曦月宁快步迎上去，指尖刚触到妹妹的胳膊，就觉对方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她往门外瞥了眼，没见跟着的丫鬟，心顿时沉了沉——语宁素来胆小，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断不会独自跑这么远。
“姐姐……呜……”曦语宁猛地攥住她的衣袖，指节用力得泛白，锦缎被捏出几道深痕，“街上的人都在说……说宁王娶了侧妃……他、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她仰起脸，睫毛上挂着泪珠，鼻尖通红，“姐姐，你别要他了好不好？咱们回将军府去，爹爹和哥哥会护着你的……”
原来不是为自己。曦月宁心头像被温水浸过，又酸又软。她抬手替妹妹拭泪，指腹蹭过对方滚烫的脸颊，声音放得极柔：“傻丫头，姐姐早就不把他放在心上了。”她扯了扯嘴角，想笑给妹妹看，眼角却瞥见对方裙角的泥渍——那是从将军府到宁王府的路上，绝不会沾到的湿泥，“先坐下，喝口热茶暖暖。”
可曦语宁哪里肯坐，眼泪掉得更凶了，抽噎着往她怀里缩：“姐姐，我回将军府……苏雪她欺负我……”
“苏雪？”曦月宁的手猛地顿住，眼底的柔和瞬间凝住，像结了层薄冰。苏雪是丞相府的庶女，仗着嫡姐苏雨是梦云郡主的伴读，在京中贵女圈里向来横行。从前有将军府的名头压着，她顶多暗地里使些小动作，如今竟敢明着欺负到语宁头上？
“她、她昨日在书院门口拦我，说我是没娘教的野丫头……”曦语宁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糊了满脸，“还说……说姐姐你被宁王厌弃，连带着将军府都要被人耻笑……”
曦月宁的指尖渐渐收紧，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我跟她争辩，说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语宁抽了抽鼻子，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她就、她就抢过我怀里的诗集，那是先生特意借给我抄的孤本……她当着好多人的面，一页页撕了……还把纸团扔在我脸上……”
“哐当！”
一声脆响惊得曦语宁猛地抬头，只见曦月宁方才握着的茶杯掉在地上，青瓷碎成几片，茶水混着茶叶溅湿了她的裙摆。而曦月宁本人，已转身走向墙角的剑架——那柄昨夜染过惊惶的长剑，此刻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
“姐姐？”语宁被她周身陡然升起的戾气骇住，哭声都小了半截。
曦月宁握住剑柄，猛地抽出长剑，“噌”的一声，锋芒划破空气，映得她半边脸亮，半边脸暗。她回头时，眼底的冰寒比昨夜钉穿月季刺时更甚，却在看到语宁惊惶的眼神时，稍稍敛了敛：“别怕，姐姐带你去讨个公道。”
她抬手，用剑鞘轻轻碰了碰语宁的发顶，动作竟有几分温柔：“先生的孤本，姐姐给你要回来。她骂你的话，姐姐让她一句句咽回去。”
说罢，她提着剑大步往外走，墨色裙摆在地上扫过，带起几片昨夜残留的月季花瓣。酒儿慌忙捡起地上的碎瓷，又抓起件披风追上去：“娘娘！带上披风！外面风大！”
曦月宁头也不回，剑穗在风中猎猎作响：“不用。等会儿到了丞相府，自然有更热的东西给她们‘暖’身子。”
晨光里，她的背影挺拔如松，长剑的寒光劈开薄雾，一路往府外走去。曦语宁望着那道背影，忽然觉得，昨日在书院受的委屈，好像都随着姐姐拔剑的瞬间，烟消云散了。她吸了吸鼻子，攥紧袖角，小跑着跟了上去——她知道，从今往后，再也没人能欺负她们姐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