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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选择在我父亲百日祭那天收网。
这一天,陈锐的公司被法院正式宣布破产清算。
他变卖了所有资产,才勉强还清了银行的债务和员工的遣散费。
一夜之间,他从云端的商业新贵,变成了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买了一束白菊,去墓地找我,跪下来求我原谅。
他大概以为,只要我还肯见他,一切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然而,在墓园门口,等着他的,不是我,而是警车和警察。
“陈锐先生,我们是市刑警队的。你涉嫌一桩故意杀人案,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看到警察的那一刻,陈锐脸上的所有血色瞬间褪尽。
他手里的白菊散落一地,花瓣被风吹得四散。
他疯了一样地四处张望,寻找我的身影。
“是林默!是那个毒妇在搞鬼!我要见她!”
与此同时,另一边。
萧晚因为诈骗罪的证据确凿,被警方正式拘捕。
在审讯室里,为了减刑,她毫不犹豫地将陈锐为她扫清障碍而杀害我父亲的事情和盘托出,希望能申请成为污点证人。
但她不知道,我从未想过要放过她。
我将icu的监控视频,和那段她与闺蜜的致命录音,实名提交给了警方。
审讯室里,刺眼的白炽灯照得人无所遁形。
当那段致命的icu监控录像被播放出来时,陈锐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疯狂地狡辩,说自己只是不小心碰掉了插头,是过失!
隔着单面玻璃观看审讯的我,示意警察播放第二段录音。
审讯室的音响里,传出了萧晚那娇滴滴的声音。
“我不过就暗示了几句要是没有那个老头子拖累就好了,你猜怎么着?他还真敢动手!真是又蠢又疯!”
听着录音里自己心爱的女人,用那样轻蔑的语气评价自己,陈锐终于绝望了。
他瘫倒在椅子上。
突然,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单面玻璃的方向,歇斯底里地嘶吼道:“林默!是你!是你这个毒妇!你算计我!你毁了我的一切!”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我走了进来。
我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面容平静,眼神冰冷。
“我算计你?”
“陈锐,我只是把你做过的事,一件件摆在阳光下而已。”
“是你,在自己亲生儿子的葬礼上,对另一个女人移情别恋。”
“是你,为了你那点可笑的私欲,亲手拔掉了我父亲的呼吸机,杀死了他。”
“是你,用你那张伪善的脸,欺骗了所有关心你的人。”
“是你,亲手毁了我们的家,毁了我们的一切。”
我俯下身,直视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我从未想过要你的命。”
“我只是想让你活着。活在监狱里,用你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去忏悔你对我父亲,还有对安安,犯下的滔天罪行!”
安安这两个字,成了击垮陈锐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想起了儿子阳光下的笑脸,想起了儿子温温热热的小手。
无边的悔恨瞬间将他吞没。
他瘫在椅子上,抱着脑袋嚎啕大哭。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没有一丝快意。
我的心里,只有千疮百孔的空洞。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法庭宣判的那一天,我没有去。
结果是朋友发消息告诉我的。
陈锐因故意杀人罪,证据确凿,被判处死刑,缓刑两年。
萧晚因教唆罪与诈骗罪,数罪并罚,被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
那场建立在背叛与鲜血之上的短暂情爱,彻底坍塌。
我独自一人去了海边。
海风很大,吹起我的长发,也吹走了我眼角最后的湿润。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相册里唯一一张我、陈锐和安安的合影。
照片里,安安骑在陈锐的脖子上,笑得阳光灿烂,而我,幸福地依偎在一旁,满眼都是温柔。
那是我们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选择了“永久删除”。
一个对话框跳了出来:“是否确认永久删除此项目?此操作无法撤销。”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确认”。
从此,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陈锐这个人。
我辞去了医院那份令人艳羡的工作,卖掉了那套承载了所有爱与恨的房子,将大部分钱款捐给了一个儿童意外伤害救助基金。
我离开了那座满是伤痕的城市,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去了哪里。
一年后。
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南方海滨小镇,一家名为“安默心理咨询”的诊所低调地开张了。
落地窗干净明亮,可以看到不远处蔚蓝的大海和金色的沙滩。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原木色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安”是安安的安,“默”是我的默。
我没有忘记,也永远不会忘记。
但我选择背负着这一切,用自己劫后余生的力量,去治愈更多像我一样,曾经在黑暗中挣扎的破碎灵魂。
这天下午,诊所迎来了第一位来访者,一个因为失去孩子而患上严重抑郁的年轻母亲。
她坐在我对面,眼神空洞,和一年前的我一模一样。
她低着头,喃喃自语:“林医生,我觉得我的人生已经没有意义了,我活不下去了。”
我为她倒了一杯温水,推到她面前,阳光照在杯子上,透着温暖的光晕。
我抬起头,窗外海鸥飞过,发出清亮的鸣叫。
我看着她,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没关系,把你的故事告诉我。”
“再黑的夜,也终将迎来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