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神武天下之睚眦 > 第136章  豪赌一场

黑色
suv像一头被激怒的钢铁巨兽,在旷野的柏油路上疯狂咆哮。
引擎的轰鸣震得空气发颤,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吱呀”声刺破浓稠的夜色,车身上还未干涸的血渍在车灯照射下泛着暗红的光。
两道雪亮的光柱如利剑般劈开黑暗,将前方两道身影的轮廓无限拉长,投在地上的影子漆黑如墨,随着车身颠簸微微颤动,像两把蓄势待发的长矛,矛尖直勾勾地刺向远方的地平线。
车厢里,温羽凡紧攥着李玲珑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李玲珑握着软剑的手渗出冷汗,剑鞘上的蛟龙纹在颠簸中微微发亮。
所有人的心跳都跟着车速一起狂飙——他们都以为,这裹挟着死亡加速度的钢铁之躯,足以撞碎任何阻碍。
就在车头即将撞上那两道身影的刹那,异变陡生。
对面那道铁塔般的身影突然动了。
他那魁梧的身躯原本静立在夜色里,像座沉默的山,此刻却如出膛的炮弹般猛地冲出。
肌肉贲张的双腿蹬地时带起一片碎石,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粗粝的弧线,径直朝着
suv的车头撞来。
“疯了!”李玲珑失声惊呼。
这人竟要用血肉之躯,硬撼这台时速近百的钢铁猛兽!
“轰!”
一声巨响骤然撕裂夜空,像是两列火车迎面相撞。
声波震得路边的玉米秸秆成片倒伏,远处田埂上的青蛙瞬间噤声,连盘旋的夜风都被震得停滞了半秒。
只见那壮汉双臂猛地前伸,暴起的青筋像老树根般缠满整条胳膊,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死死抵在
suv的前脸。
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每一块都像被充气的钢块,在紧身背心下高高隆起,连皮肤都被撑得发亮,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
脚底下的柏油路面“咔嚓”作响,两道半尺深的焦黑沟壑以他的双脚为,硬生生被犁了出来,混着融化的柏油和碎石飞溅,在灯光下迸出细碎的金红色火星。
suv的前脸在这股恐怖的力量下瞬间变形。
保险杠像被巨人揉皱的锡纸般向内凹陷,引擎盖被顶得猛地翘起,露出里面绞成一团的线路和零件,玻璃碎片混着金属碎屑噼里啪啦砸向地面,发出刺耳的脆响。
车头的铁皮被挤压得扭曲成怪异的弧度,像一张痛苦嘶吼的脸。
车厢里的人毫无防备,巨大的惯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将他们往前甩去。
温羽凡整个人扑在中控台上,手肘磕在换挡杆上,左肩的伤口被这股力道牵扯,疼得他眼前一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运动服。
李玲珑的惊呼卡在喉咙里,整个人撞向驾驶位的靠背,握着软剑的手被震得发麻,剑鞘磕在金属扶手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泽井在副驾驶座上被甩得撞向车前挡风玻璃,他闷哼一声,额角磕出一片血红。
更惨烈的是车顶的黑田。
那股蛮横的惯性像扯断风筝线的狂风,将他整个人从车顶掀了出去。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歪斜的弧线,染血的残肢无力地摆动着,重重砸在地上时发出“噗”的闷响,碎石子嵌进他撕裂的伤口里。
他在粗糙的路面上翻滚了七八圈才勉强停下,被血浸透的西装黏在地上,拖行时留下的血痕在月光下泛着暗哑的红,像一条蜿蜒的蛇。
suv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骤减,轮胎在路面上发出绝望的摩擦声。
车身像被按了急刹的陀螺,微微侧滑着向前蹭动,散落的零件从变形的车头掉落,在地上“叮叮当当”地滚动。
最终,在离另一道始终静立的身影不足三米处,这头钢铁巨兽终于硬生生停了下来。
引擎还在徒劳地呜咽,冒着丝丝白烟,而那道未动的身影依旧静立如碑,黑袍的衣角在夜风中轻轻摆动,仿佛这场惊天动地的碰撞,不过是拂过他衣角的一阵微风。
suv彻底停稳的瞬间,引擎的最后一声呜咽还在旷野里荡着余波,随即被死一般的寂静吞没。
那铁塔般的壮汉仍保持着抵着车头的姿势,过了两秒才缓缓直起腰。
脊椎骨节发出一连串细密的“咔哒”声,像生锈的铁架被重新支棱起来。
他喉结滚动,猛地吐出一大团白色烟雾。
那烟雾在夜风里打了个旋,刚要散开就被他周身散出的悍然气劲冲得粉碎。
灯光扫过他肌肉虬结的臂膀,紧身背心下隆起的线条硬得像浇筑的钢块,方才硬撼
suv的冲击,竟没在他身上留下半分痕迹,连衣角都只是微微晃动。
他抬眼看向车内,那双猩红的眸子在昏暗中亮得吓人。
挡风玻璃上的裂纹早已爬满整个镜面,细密如被狂风吹裂的蛛网,在车灯的照射下泛着细碎的银光。
车内众人的身影透过裂纹被割成无数扭曲的碎片,像被打碎的皮影,在他眼里晃动。
下一刻,壮汉突然暴喝:“温羽凡,还不出来受死!”
那声音像从生锈的风箱里炸出来,裹挟着内劲撞在破碎的挡风玻璃上,“簌簌”声顿时响起。
本就脆弱的玻璃应声抖落无数细渣,像一场微型的冰雹砸在引擎盖上,脆响在旷野里格外刺耳。
声波扫过路边的玉米地,竟让成片的叶片齐齐伏倒,仿佛在畏惧这声怒喝的威力。
车内众人皆是浸淫武道多年的好手,虽被方才的撞击震得气血翻涌,却没受太重的伤。
“吱呀——”
后座右侧的车门率先发出一声呻吟。
温羽凡扶着变形的车门框缓缓推门,将凹陷的铁皮往外扳开。
他染血的运动服紧贴在身上,后背和左肩的血迹早已半凝,呈深褐色,没干透的地方还在微微发亮。
布料下肌肉紧绷的轮廓隐约可见,显然已将内劲蓄在周身。
方才在车内,李玲珑已从背后解下剑鞘连剑一并递到他手中。
他起身的刹那,他右手一扬,长剑“噌”地出鞘,寒光瞬间划破夜色。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外两扇车门发出“哐当”巨响。
副驾驶的车门被一股巨力从内向外弹开,合页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泽井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弹射而出。
他在空中拧身卸去力道,落地时单膝点地,雪白的空手道服下摆沾着的血点在灯光下格外扎眼,随即猛地站起,双拳紧握,指节泛白,眼神死死盯着前方的壮汉。
后座左侧的车门同样被大力推开,李玲珑的身影紧接着滚了出来。
她借着翻滚的势头卸去惯性,落地时足尖一点,身形已如灵猫般站稳,右手腕一翻,软剑“唰”地出鞘,剑身映着车灯的光,弯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剑尖直指前方,带着凛冽的杀意。
两人落地后几乎没有停顿,瞬间一左一右散开,呈包夹之势站定。
泽井左肩微沉,左腿在前屈膝,摆出空手道的格斗起势;
李玲珑则重心压低,软剑斜指地面,手腕轻颤,剑身在空气中划出细碎的残影,显然已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唯有驾驶座上的刘铁山,像一摊被抽走骨头的烂泥瘫在座椅间。
他脑袋歪向左侧,额角撞在车窗上,裂开一道口子,鲜血正顺着玻璃缓缓往下流。
那血珠黏在破碎的玻璃纹路里,蜿蜒成一道道诡异的红痕,像某种不祥的符咒。
他本就只有武徒三阶的修为,在方才那般剧烈的撞击下,早已承受不住内劲震荡,此刻双目紧闭,呼吸微弱,显然陷入了深度昏迷。
三人身形站定,与前方的壮汉遥遥相对。
夜风卷着血腥味和柏油融化的焦糊味掠过,将对峙的气氛拉得紧绷,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出更惨烈的厮杀。
这个壮汉不是别人,正是熊帮大当家熊天仇。
月光斜斜地切过他铁塔般的身躯,把影子钉在龟裂的柏油路上,像块烧红后骤然淬火的铁块,透着股阴鸷的压迫感。
他肩宽几乎占去半条路,紧身黑背心被贲张的肌肉撑得发亮,每块隆起的线条都像被锻打过的精钢,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下一秒就会撑破皮肤。
他没看左右的李玲珑和泽井,那双因极致仇恨而充血的眼珠,死死锁在温羽凡脸上。
眼白里爬满的红血丝像蛛网,将瞳孔里的狠戾缠得密不透风,仿佛要透过目光把人撕成碎片。
周遭的风似乎都被这眼神冻住了,路边的玉米叶悬在半空,连草叶上的露珠都忘了坠落。
“温羽凡。”他开口时,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板,每个字都带着碴子,“你杀我熊帮十几个兄弟,断我左膀右臂,今日……”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指腹深陷掌心,“我熊天仇就要亲手拧下你的脑袋,吊在帮门口,以祭我熊帮众兄弟在天之灵。”
话音未落,他周身翻涌的戾气仿佛凝成了实质。
脚边的碎石子突然无故震颤,几颗小石子甚至被无形的气劲掀得蹦起半尺高,“嗒嗒”落在路面上,在这死寂里敲出催命的节奏。
他脖颈上暴起的青筋像活过来的蛇,顺着粗壮的脖颈蜿蜒向上,在耳后盘成狰狞的结。
温羽凡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过他头顶。
那里悬浮着一道淡蓝色的半透明框,「内劲七重」四个白字在夜色里泛着冷光,刺得他瞳孔骤缩。
他后颈的冷汗瞬间顺着脊椎往下滑。
熊帮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是岑家请来的帮手,还是洪门的后手?
他下意识地瞥了眼身后,黑暗里仿佛还能看见岑玉堂那道黑袍身影,九环刀拖过地面的火星像未熄的鬼火。
前有熊天仇这头内劲七重的人形凶兽,后有岑玉堂那尊内劲九重的煞神,左右是刚经历恶战、早已脱力的同伴……
温羽凡的指节在剑柄上攥得发白,喉结无声地滚了一下。
前有狼,后有虎。
他们这下,是真的掉进绝境里了。
还没等温羽凡答话,熊天仇胸腔里突然炸响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那声音不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更像藏在血肉深处的洪荒猛兽被彻底惊动,带着股撕裂空气的悍然力道,震得周遭的夜风都跟着打了个旋。
他右腿上暴起的青筋瞬间绷得像晒硬的麻绳,从脚踝一路蜿蜒到大腿根,每一寸肌肉都贲张到极致,仿佛里面塞了台蓄满力的液压机。
下一秒,那只裹着爆炸性力量的脚掌猛地踹出。
不是踢,是带着毁天灭地的蛮横,结结实实砸在
suv变形的侧身上。
“吱呀——哐!”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瞬间撕裂旷野。
先是钢板被硬生生顶出褶皱的闷响,跟着是焊点崩裂的脆响,最后汇成一片令人牙酸的锐鸣。
那辆两吨多重的黑色
suv,像被无形巨手抓住的玩具车,竟腾空而起!
车身在空中歪斜着翻了半圈,破碎的后视镜、脱落的保险杠碎片簌簌往下掉,划过几道残影砸在地上。
足足飞出十余米远,它才重重拍在路边的土坡上。
“轰”的一声闷响里,半截车身陷进松软的泥土,扬起的漫天尘土混着玻璃碴、金属碎屑,在车灯最后一点光亮里翻滚,像一蓬突然炸开的沙雾。
那对破碎的车灯还在苟延残喘。
左边的灯芯忽明忽暗,光晕在尘土里晃出诡异的波纹,右边的则彻底暗下去,只剩灯丝偶尔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红光,活像垂死之人最后几口气,眼皮颤巍巍地开合,透着股绝望的死寂。
熊天仇没看那堆废铁。
他径直向温羽凡而去,每一步都像夯机砸在地上。
柏油路面被踩得“咚咚”作响,裂缝里的碎石子被震得蹦起来,又重重落下。
脚步声在空旷的旷野里荡开回音,一层叠着一层,像敲在温羽凡、李玲珑、泽井三人的神经上,把空气都压得沉甸甸的。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他的声音裹着未散的戾气,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砸在地上能冻出个坑。
温羽凡握着剑柄的手心里,冷汗已经浸湿了防滑纹。
冰凉的汗水顺着指缝往下淌,在剑鞘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
左肩的旧伤被这股迫人的气势一压,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有条小蛇在肉里钻。
但他脊梁挺得笔直,后背的肌肉绷成一张弓,眼神死死锁着越来越近的熊天仇。
对方是内劲七重的硬茬,拳头硬得能砸碎钢筋,自己这点修为硬碰硬就是找死。
可温羽凡没慌。
他丹田深处,那股名为“睚眦之怒”力量正蛰伏着。
像头闭着眼的困兽,鼻息间吐着灼热的气,皮毛下的肌肉微微震颤,只等一个最合适的瞬间,便会挣开枷锁,用燎原之势撕碎眼前的一切。
他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摩挲,喉结无声地滚了一下。
这场仗,未必会输。
然而,就在熊天仇那灌满内劲的拳头即将撕裂空气的刹那,他身后那道始终静立如碑的黑影忽然动了。
黑袍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枯瘦的手腕,像两段风干的老树枝。
“等一下。”
三个字从那团阴影里滚出来,声线糙得像砂纸在生锈铁板上反复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刺人的砂砾感。
夜风仿佛被这声音冻住了半秒,路边玉米叶摇晃的幅度都骤然变小。
“熊老大,别忘记了我们的目的。”神秘人微微偏过头,兜帽边缘垂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下巴尖泛着一点冷白。
熊天仇浑身贲张的肌肉猛地一滞,脖颈上暴起的青筋像被注入了滚烫的血,突突直跳。
他猩红的眸子死死剜着温羽凡,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拳头攥得指节泛出青白色,指腹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哼,等我拧断他的脖子,那面破铜镜,自然能从他尸体里搜出来!”
话音未落,神秘人那边突然飘来一声冷笑。
那笑声极轻,却像淬了冰的针,瞬间刺破熊天仇周身的悍然气劲。
“怎么,你敢不听我的命令?”
语气陡然转冷,像是从深潭底捞出来的冰碴子,砸在空气里都能冻出裂纹。
明明音量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压,比熊天仇硬撼
suv时的蛮力更让人胆寒。
熊天仇铁塔般的身躯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捆住。
刚才还能硬抗两吨钢铁冲击的肌肉,此刻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连骨骼都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是在这股威压下快要散架。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牙龈都咬出了血味,喉间滚过一声沉闷的、充满不甘的哼唧,最后重重一跺脚。
“咚”的一声,柏油路面本就开裂的地方又被踩碎一片,碎石子蹦起半尺高。
他无奈地退后,庞大的身影错开,露出身后那道瘦小的黑影,瓮声瓮气的声音里满是憋屈:“好……一切由您做主。”
神秘人这才缓缓迈步上前。
枯瘦如柴的身形从熊天仇宽厚的肩膀旁挤过去,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像巍峨的山,一个像山脚下歪长的枯树。
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轻得像羽毛落地,却偏偏带着一种步步紧逼的压迫感,黑袍下摆扫过地面碎玻璃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走到离温羽凡两米远的地方,他停下脚步,抬起那双藏在兜帽阴影里的手,慢悠悠地拱手。
指关节突出得像老树根。
脸上堆起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却半点暖意都没有,全是刻意装出来的热络:“温先生,幸会了。”
温羽凡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掌心的冷汗顺着剑纹往下淌。
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一寸寸扫过眼前这老者:
佝偻的背,稀疏的白发从兜帽里露出来几缕,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套在瘦骨嶙峋的身上,像挂在衣架上似的。
但他视线的余光,却死死盯着老者头顶那道淡蓝色的半透明框。
「内劲二重」四个白字在夜色里泛着微弱的光,和熊天仇那「内劲七重」的标识比起来,简直像萤火比皓月。
可就是这么个看似弱不禁风的老头,能让熊天仇那样的悍匪服服帖帖……
温羽凡的脊椎骨莫名泛起一阵寒意。
他收敛起眼底的惊疑,抱拳沉声道,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情绪:“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老者慢悠悠地抬起手,抚了抚下巴上那几根稀稀拉拉的胡须,动作透着股刻意的故作姿态:“老朽贱名微不足道,”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语调,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不远处的李玲珑,“不过是洪门里一个跑腿的,不值当温先生挂怀。”
“洪门”两个字刚出口,温羽凡瞳孔猛地一缩,握着剑柄的指节“咔”地响了一声。
之前熊天仇喊打喊杀时,他就隐约猜到背后有更大的势力撑腰,此刻老者亲口承认,像一块石头砸进早已起疑的湖面,瞬间证实了所有猜测。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反而像结了层冰碴子。
“原来是洪门来的前辈,”他刻意加重了“前辈”两个字,语气冷得能刮下一层霜,“确实幸会了。”
话语里听不出半分尊敬,反而像裹着冰锥,每一个字都透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在温羽凡看来,这群仗着势力庞大,就觊觎别人家传家宝的货色,就算背后盘根错节,说到底也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鼠辈,一群只会用阴招的蝇营狗苟之徒罢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站在温羽凡左侧不远的李玲珑,耳朵里刚钻进“洪门”那两个字,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点燃了。
她的脊背猛地绷直,像一张被拉到极致的弓,周身的空气都因这骤然暴涨的杀意泛起寒意。
原本还带着泪痕的眼瞳骤然收缩,眼底爬满细密的红血丝,像两簇即将燎原的火焰,死死锁在那老者身上。
积压了太久的悲痛与仇恨在这一刻冲破了堤坝,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那句话,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还带着未散的哭腔,却字字泣血:“我要杀了你——为我爸爸,为蛟龙帮兄弟报仇!”
话音还没在旷野里落定,她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残影,衣袂划破夜风的“咻”声里,软剑的寒光如淬了冰的闪电,直刺老者的咽喉。
那速度快得惊人,仿佛连空气都被剑尖劈开,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白痕。
“哼。”
一声冷哼如闷雷滚过。
熊天仇那铁塔般的身躯明明看着笨重,此刻却动得比猎豹还快。
他像一座突然拔地而起的山岳,庞大的阴影“唰”地罩下来,瞬间横亘在李玲珑和老者之间。
肌肉贲张的臂膀微微抬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声音里满是不屑:“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玲珑,别冲动!”
温羽凡的声音几乎是和熊天仇同时炸响。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底掠过一丝惊惶——他太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了,李玲珑这时候冲上去,和送死没两样。
这一声喝止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李玲珑烧得滚烫的理智上。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熊天仇那只微微握拳的手,指节上暴起的青筋像老树根般狰狞,一股山岳般的压迫感迎面砸来,让她胸腔发闷,几乎喘不上气。
这不是她能撼动的墙。
李玲珑的理智终究胜过了冲动。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李玲珑猛地收住脚步。
急停的惯性让她踉跄了一下,脚尖在柏油路上蹭出半道焦痕,软剑的剑尖“笃”地戳在地上,溅起几粒碎石。
她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着,像头刚跑完百里的幼兽。
握着剑柄的手因为用力过度,手背的青筋根根凸起,几乎要撑破皮肤。
软剑的剑身还在微微发颤,映着她眼底的红血丝——那是恨意,也是被强行压下去的冲动。
她紧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从喉咙里挤出那句带着哽咽却无比坚定的话:“这笔血债,我李玲珑迟早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夜风卷着她的话,撞在熊天仇宽厚的后背上,又弹回来钻进每个人耳朵里。
她死死瞪着被熊天仇挡在身后的老者,那双曾含着泪的眼睛此刻像淬了毒的刀子,仿佛要透过熊天仇的肩膀,在老者身上剜出两个血洞。
被盯着的老者,眼角那几道刻意堆起的皱纹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他大概没料到这娇弱的姑娘竟有这般狠劲,眉梢微微挑了下,快得像错觉。
但下一秒,他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比哭还难看的笑,眼角的褶子里藏着算计:“温先生,咱们都忙,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
他慢悠悠地开口,刻意拖长了语调,像是在说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把李家那面镜子交出来,再把这丫头留下……今日,我便做主,放你们一条生路。”
温羽凡的瞳孔微微一缩,心头那点模糊的猜测瞬间清晰:“果然,洪门的最终目的还是那面铜镜。”
可他盯着老者那双藏在兜帽阴影里的眼睛,又生出一丝疑惑:“抓玲珑做什么?难不成还惦记着当初那场没成的婚事?想用她来要挟李家残余的势力?”
但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不可能让他们带走她。
他抬眼看向老者,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能刮下一层霜的寒意:“铜镜,我可以给你。但玲珑,你们想都别想。”
“哼!”老者鼻腔里喷出的气流带着不易察觉的震颤,嘴角猛地扯开一道僵硬的弧度,两排森白的牙齿在兜帽投下的阴影里闪着冷光,像是久不见光的兽牙。
他眼角的皱纹因这声冷笑挤成沟壑,藏在深处的瞳孔却亮得吓人,死死钉在温羽凡脸上:“温先生,这个时候,你以为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夜风突然停滞在他黑袍下摆,连路边玉米叶摇晃的沙沙声都弱了几分。
“岑玉堂的九环刀,离这儿可不远了……”他刻意把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尾音像淬了毒的钩子,慢悠悠往上挑,“你看看身后的黑暗,那刀光说不定已经在盯着你的后颈了。”
他顿了顿,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交出李玲珑,我保你们三个能喘着气离开这片野地。若是执意护着这丫头……”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熊天仇突然攥紧拳头,指节相撞的“啪啪”声骤然密集起来,像有人用铁锥在敲打着所有人的耳膜。
那声音裹着内劲砸在地上,连龟裂的柏油路面都跟着微微发颤。
温羽凡的后背猛地绷紧,左肩的伤口被这股迫人的气势牵扯,传来一阵尖锐的疼。
但他脸上没露半分惧色,左手猛地从怀里掏出那面青铜古镜,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冰凉的镜缘硌在掌心,镜面上斑驳的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青光,恰好映出他紧抿的嘴角和眼底翻涌的决绝。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块冰投入滚油,瞬间炸开凌厉的气劲。夜风卷着他的话扫过地面,吹起几片碎玻璃碴,“你们费尽心机既要铜镜又要玲珑,这里头的勾当我懒得猜。但我清楚得很——一旦我交出他们,我们四个今晚就得横尸在这柏油路上,连收尸的都等不到。”
他抬手用拇指按住镜面中央的凸起,指腹因用力泛出青白,镜面顿时震颤了一下,仿佛在呼应他的决心。
“但你说得对,我们没时间耗。”他的目光扫过老者骤然收紧的瞳孔,又落回熊天仇那铁塔般的身躯上,“现在你来选两条路:要么我把铜镜给你,你放我们所有人走;要么……”
他突然提高声音,每个字都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震得空气都泛起涟漪:“我现在就毁了这镜子,再亲手了结玲珑——咱们谁也别想占到便宜,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你找死!”
老者的怒吼像被踩住尾巴的野兽,炸响在旷野里。
他那张本就沟壑纵横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连耳根都透着不正常的潮红,仿佛有团火在皮肉下灼灼燃烧。
那是被戳中痛处的暴怒,也是被蝼蚁威胁的羞愤。
“就凭你?也敢威胁洪门?”
温羽凡握着铜镜的手稳如磐石,指腹下的青铜纹路硌得掌心发麻。
他其实根本猜不透这老者的算盘:
为什么执意要把李玲珑活着带走?
是想用她牵制李家残余的势力?
还是这丫头身上藏着别的秘密?
方才那句鱼死网破的话,不过是绝境里逼出来的试探,像赌徒掷出最后一枚筹码,能不能赢全看运气。
可此刻看老者这副暴跳如雷的模样,看他瞳孔里那一闪而过的慌乱,温羽凡心里忽然有了底。
赌对了。
玲珑的分量,远比那面铜镜重得多。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温羽凡忽然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没沾半分暖意,全凝在眼底的冰寒里。
他转头看向李玲珑时,眼角的冷冽稍稍敛了些,只剩不容置疑的沉肃:“玲珑,你听不听我的话。”
李玲珑喉间像被什么堵住,猛地发紧。
方才强压下去的泪意瞬间涌上来,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喉结艰难地上下滚了滚,后背却挺得更直,像株迎向狂风的青竹。
“玲珑听师傅的。”声音里还裹着未散的哭腔,却字字如钉,砸在地上都能立住。
温羽凡勾起嘴角,那抹笑比旷野的夜色更冷,像淬了冰的刀锋:“听好了,我数三个数,你就自刎。”
“什么?”李玲珑浑身猛地一颤,美目瞬间圆睁,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望着温羽凡冷硬的侧脸,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师傅怎么会……
但只刹那间,她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决绝,那是背水一战的孤勇。
咬紧的牙关更用力了些,下颌线绷出坚毅的弧度,毅然点头:“好!”
话音未落,她反手就将软剑横在雪白的脖颈上。
锋利的剑刃瞬间压出一道猩红的血痕,血珠顺着刃口缓缓沁出,在月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夜风突然变急,吹乱她额前的碎发,贴在汗湿的脸颊上。
可那双含泪的眼睛里,却燃着视死如归的决然,映着远处车灯最后的残光:“师傅说什么,玲珑都照做!”
“可恶!你敢!”老者的脸色“唰”地褪尽血色,比纸还白。
他往前冲了半步,又猛地顿住,枯瘦的手在空中徒劳地挥了挥,像是想阻止什么,又像被无形的锁链捆着。
“听好了……”温羽凡根本没看他,目光死死锁着老者骤然惨白的脸,声音低沉得像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丧钟,每一个字都裹着冰碴子,“三……”
第一个数字落地时,老者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粗布褂子的领口。
“二……”
第二个数字响起,熊天仇在后面低吼一声,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却被老者抬手按住——他知道,此刻谁都不能动。
倒计时的声音像重锤,一下下砸在老者心上。
他根本来不及细想这是不是圈套,满脑子都是不能让李玲珑出事。
“好,好!老夫答应了!”没等温羽凡喊出“一”,他便绷不住了,嘶吼声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枯瘦的手猛地往前一伸,像是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让她住手!快让她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