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神武天下之睚眦 > 第125章  去成为英雄吧!

拳馆里的空气像被灌了铅,沉得让人胸口发闷。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的光斑都失去了温度,倒像一块块冰冷的铁,映得人眼发涩。
前六场的败绩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宏图拳馆的学员们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有人偷偷用袖口抹着眼角,却在触及同伴目光时猛地挺直脊背——输了比试,不能再输了气势。
刘铁山靠在看台栏杆上,黑皮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地板,发出轻佻的脆响。
他刚跟身边的黑田低语了句什么,嘴角扬起的弧度里裹着不加掩饰的得意,仿佛已经看见胜利的锦旗挂在了自家道馆门口。
山岚流的学员们也松了紧绷的神经,有人掏出手机刷着消息,有人低声说笑,看向前方场地的眼神里,带着点胜券在握的散漫。
可谁都没料到,接下来的拳馆,会被一股骤然燃起的血性烧得滚烫。
那些之前还带着点少年气的学员们,像是突然变了个人。
没人再交头接耳,没人再东张西望,一个个站得笔直,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淌,砸在地板上洇出小小的湿痕,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暗夜里突然亮起的星。
有人悄悄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的力度里,藏着把牙齿咬碎了往肚子里咽的倔强;
有人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的弧度里,是把所有怯懦都压下去的决绝。
他们像是突然明白了,这场比试早不是简单的输赢,而是攥在手里的拳馆招牌,是刻在骨子里的那点不甘。

第九场比试的锣声落地时,拳馆里的空气像被冻住的铅块,沉得人喘不过气。
宏图拳馆的少年被扶到场边时,膝盖还在不受控地打颤,缠着绷带的右手虎口崩裂,渗出血迹的纱布在灰色练功服上洇出深色的痕。
他仰头灌下半瓶矿泉水,水流顺着下颌线淌进领口,却浇不灭眼底那点未熄的火苗——刚才若不是最后一记侧踢差了半寸,这场就能扳平了。
计时器定格在四分十七秒,距离平局只差四十三秒。
山岚流的少年低着头往回走,白色道服的裤腿沾着大片灰褐色的尘土,那是被对手拖拽时蹭上的痕迹。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襟,粗糙的布料磨得指腹发红,喉结每滚动一次,下颌线就绷紧一分,仿佛刚才吞下的不是汗水,而是掺着沙砾的玻璃碴,咽得食道阵阵发疼。
看台上,扎高马尾的女学员正用力绞着腕间的护带,黑色的护腕边缘被攥得发皱,露出的手腕上勒出几道红痕。
方才用锁喉技将对手按在地上时,对方脖颈上凸起的青筋还在她掌心突突跳动,此刻那触感却像生了根的刺,扎得她指尖发麻。
她抬眼望向另一边的场地,宏图拳馆的学员们正互相搀扶着起身,有人膝盖磨破了皮,一瘸一拐地往休息区挪,却没人肯低下脑袋。
“武者当护家国……”小时候爷爷教她扎马步时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来。
女学员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眼眶发烫。
她瞥向看台另一侧,两个穿西装和运动服的樱花国武者正低声交谈,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仿佛这场较量不过是场无关紧要的游戏。
喉间涌上一股涩意,她终于忍不住对身边的同伴喃喃出声,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听见:“我们……真要帮樱花国人打压国术吗?”
人群后排,最年长的学员正默默地解着腰间的黑带。
那带子边缘已经磨出毛边,是他练了五年的见证,此刻被他揉成一团塞进运动背包,动作重得像是在丢弃什么烫手的东西。
他的目光扫过拳馆墙上「少林正宗」的匾额,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那四个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突然觉得眼眶发紧。
不远处,赵宏图正蹲在地上给受伤的学员缠绷带,粗糙的手指抖得厉害,绷带在学员渗血的胳膊上绕错了三道圈。
而樱花国武者脚边的空地上,散落着山岚流学员喝空的运动饮料瓶,瓶身上的外文标识在晨光里刺得人眼睛生疼。
“这场‘胜利’,”年长的学员对着空气低声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真比输还难受。”
他拉上背包拉链时用了很大的力气,金属齿咬合的脆响里,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刘铁山的目光像淬了冰的探照灯,在一众学员脸上扫来扫去。
他眉头拧成个疙瘩,右手食指在黑带边缘来回摩挲,指腹碾过磨得发亮的布料,发出细碎的声响。
“你们这是干什么?”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声音撞在拳馆的沙袋上,弹回来时带着股子不耐烦的尖刻,“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给谁看?记分牌上明明白白——你们赢了!不是输了!”
学员们被他吼得肩膀一缩,有人下意识攥紧了拳,指节泛白的力度里藏着说不清的别扭;
有人垂着眼帘,视线落在自己磨出毛边的道服裤脚,喉结无声地滚动着。
方才赢下比试的锐气,早被场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郁磨没了。
“一场切磋而已,”刘铁山往前踱了两步,黑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响,每一步都像敲在学员们的心上,“什么时候扯到国仇家恨了?赵宏图那套是道德绑架,想拿大帽子压人——你们也信?”
他嗤笑一声,抬手拍了拍身边一个学员的肩膀,力道重得让对方踉跄了一下:“武道哪有国界?你们练的是山岚流,赢的是他宏图拳馆,跟背叛国家扯得上关系?”
可学员们的头垂得更低了。
后排那个最年长的学员悄悄把背包带又勒紧了些,金属扣硌得锁骨生疼,却没吭声。
刘铁山看在眼里,眼底的不满更浓了。
他忽然放缓了语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行吧,你们要是实在转不过弯……”
他的目光在人群里逡巡,最后落在蔡冠杰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下一场该你上了,冠杰。”
蔡冠杰猛地抬头,眼里还带着点没散的怔忡。
“我同意你故意输掉,”刘铁山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给他们留点颜面,也算是……照顾照顾同胞。”
“照顾”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轻,却像根针,狠狠扎进蔡冠杰的耳朵里。
他的脸“唰”地白了,紧接着又泛起不正常的红,喉咙里像堵着团滚烫的棉絮,咽不下,吐不出。
他原本是打算收着点力道,输得体面些,既能缓和气氛,也不伤和气。
可经刘铁山这么一说,味道全变了。
故意输掉?
还要被“同意”?
这哪是照顾?分明是把宏图拳馆的脸按在地上摩擦,是在说“看,你们的面子,得我们赏”。
蔡冠杰的手指死死抠着道服的腰带,布料被绞出深深的褶皱,指腹蹭过粗糙的纤维,磨得生疼。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进退两难。
去赢?对不起心里那点没说出口的别扭;
去输?又成了刘铁山手里递出的羞辱工具。
他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火苗舔着脚底,烫得人浑身发颤,却动弹不得。
“怎么?不愿意?”刘铁山挑眉,语气里的压迫感又上来了。
蔡冠杰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周围学员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有同情,有无奈,还有点说不清的期盼。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僵硬地转过身,往场中走去。
道服的下摆不知何时被冷汗浸得发沉,贴在腿上,像绑了块湿抹布。
每走一步,地板的凉意都顺着鞋底往上钻,可他浑身却烫得厉害,连耳根都在隐隐作痛。
眼角的余光瞥见刘铁山抱臂站在原地,嘴角那抹冷笑刺得人眼睛生疼。
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句“给他们留点颜面”,像根生锈的针,一下下扎在心上。
他走到场中央站定,机械地活动着手腕,指节发出的“咔咔”声里,全是说不出的憋屈。
这场比试还没开始,他已经觉得自己输得彻头彻尾了。
拳馆另一头,赵宏图的指节把裁判旗攥得发白。
旗面的布料被冷汗浸得发皱,贴在掌心凉飕飕的。
他抬眼扫过场边的学员,心像被浸了水的棉絮,沉得快要坠到地上。
左手边,小朱的膝盖还在隐隐作痛,不时往场中瞥一眼,眼里的红血丝混着不甘;
后排的小雅用绷带缠着胳膊,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嘴唇咬得发白;
最边上的阿杰刚被师兄弟扶到长凳上,后背的血痕透过练功服渗出来,像朵蔫了的红玫瑰。
赵宏图的视线在他们脸上打了个转,又落回场地中央。
第十场了,这是最后一场。
赢了,拳馆的招牌还能勉强立着;
输了,那些“少林正宗”的匾额,那些他跑遍三条街拉来的学员,那些他熬夜改的课程表……
十多年的心血,就真要成了别人嘴里的笑柄。
空气里的滑石粉味突然变得呛人,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眼角的细纹里积着湿意。
“吱呀——”
木门转动的轻响像根针,猛地扎进赵宏图的耳膜。
他浑身一僵,猛地转头看向休息室的方向。
晨光从门缝里挤出来,在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
光带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往外挪——是徐智。
少年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发梢沾着点金晃晃的阳光,像是撒了把碎金。
他身上的练功服洗得发白,衣角还沾着块墙灰,显然是刚从墙角蹭过。
赵宏图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下意识往前跨了半步,喉咙里发紧:“这孩子……”
他明明早上就跟所有学员说过,休息室里有贵客,谁都不准靠近。
徐智这一闯,温羽凡和李玲珑的行踪不就暴露了?
那两位可是带着麻烦来的,要是因为这点事出了岔子……
赵宏图的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指尖都在发抖。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温羽凡的身手收拾个半大孩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怎么会放徐智出来?
难道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没为难这孩子?
可温羽凡那么谨慎的人,按理说该等自己过去再商量,绝不会这么贸然……
赵宏图的眉头拧成个疙瘩,心里像揣了个乱撞的兔子,又慌又疑。
这时,徐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少年仰着头,阳光刚好照在他脸上,鼻尖的汗珠亮晶晶的,像挂了颗小水珠。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还带着点没褪尽的奶气,却比场边的锣鼓声还响亮:“师傅,最后一场让我来。”
赵宏图还没回过神,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休息室的门缝里,悄咪咪探出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指腹带着点薄茧,显然是常年练拳的样子。
此刻,那手的拇指正稳稳地竖着,在昏暗的门后,像颗定海神针。
“轰!”
赵宏图只觉得脑子里炸开团烟花,浑身的血液“唰”地冲上头顶。
他猛地蹲下身,粗糙的手掌死死按住徐智的肩膀。
少年的肩膀还在微微发颤,可那颤抖里藏着股绷得紧紧的劲,像根拉满的弓弦。
“徐智,”赵宏图的声音抖得厉害,连带着手掌都在颤,“里面的……是不是……”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扇虚掩的木门,仿佛要透过门板,看到里面的人。
徐智用力点头,下巴抬得高高的,晨光映得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他挺了挺脊背,明明才到赵宏图的胸口,却像棵迎着风的青松:“嗯!师傅,我一定能赢!”
“好!”
赵宏图猛地站起身,裁判旗在半空划出道锐利的弧线,“啪”地一声脆响。
他的声音在拳馆里炸开,带着股破釜沉舟的劲:“第十场,徐智出战!”
场边瞬间炸了锅。
“小徐?他才来多久啊?”
“这……这能行吗?”
“赵师傅是不是急糊涂了?”
议论声像锅里的沸水,咕嘟咕嘟地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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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时,泽井原本散漫搭在椅把上的手指骤然收紧,黑田扶眼镜的动作也猛地一顿。
两人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向那扇虚掩的木门,瞳孔里泛起警惕的冷光。
“澤井君、何か感じた?(泽井君,你感觉到门内的东西了吗?)”黑田压低声音,喉间溢出的樱花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泽井缓缓起身,运动服下的肌肉紧绷如弦。他凝视着那扇门,喉结艰难地滚动:“扉の向こうには、血を求める野獣がいるいや、怪物だ(门后好像有一只嗜血的野兽。不,是怪物!)”他的声音里罕见地带着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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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论声中,徐智的帆布鞋踩过满地碎光走向场地中央,鞋跟碾过几粒滑石粉,扬起的白尘在晨光里打着旋。
那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织成一张金亮的网。
他的影子落在网上,像片被风推着走的叶子。
他身上的练功服洗得发旧,袖口磨出的毛边被穿堂风掀起,簌簌作响,像只振翅的蝶。
领口歪着,露出细瘦的锁骨,那骨头在皮肤下若隐隐现,和对面蔡冠杰铁塔似的身形撞在一起,刺得人眼睛发紧。
蔡冠杰的空手道服浆笔挺,肩线绷得紧紧的,肌肉把布料撑出流畅的弧度,站在那里时,投下的阴影几乎能将徐智完全罩住,像座沉默的山。
山岚流的学员里有人捂着嘴笑,笑声像碎玻璃碴子往人耳朵里钻:
“这哪来的小豆丁?赵宏图是没人了吗?”
“看他那胳膊,怕不是一撞就折?”
刘铁山抱着胳膊,从看台上慢悠悠地探过身。
他斜睨着场中那个瘦小的身影,嘴角撇出抹嘲讽的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赵宏图这是没招了?派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上来,倒省得我们演戏了。”
蔡冠杰的喉结重重滚了一下,视线扫过徐智泛红的指节,又落在他抿得紧紧的嘴角,少年的唇线绷得像根拉满的弦,透着股不肯服软的犟。
心口突然泛起一阵钝痛,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酸麻感顺着血管漫开。
他想起刘铁山刚才在看台上的话,那语气里的轻慢像根刺,扎得他后颈发僵。
于是他慢慢半蹲下身,膝盖弯到与徐智视线平齐的角度,运动裤的褶皱里落进几缕阳光。
“小弟弟,快回去吧。”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叹息,像怕惊着什么,“空手道讲究一击必杀,我怕收不住手……”
徐智突然挺直脊背,那动作快得像被按了弹簧。
晨光刚好落在他眼底,里面跳动着的光灼人得很,像两簇被风煽旺的火苗。
他想起几分钟前休息室的昏暗里,温羽凡的手掌按在他肩上,那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练功服渗进来,带着点粗糙的茧。
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小智,去成为英雄吧。”
“成为英雄”四个字像颗种子,在他心里猛地发了芽。
徐智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咔咔”响,那脆响在嘈杂的拳馆里格外清晰,像冰面裂开的声。
指腹深深嵌进掌心,疼得他眼眶发热,却把声音咬得更紧:“我一定会战胜你。”
少年的嗓音还带着没褪尽的奶气,却像根烧红的钉子,“笃”地钉进空气里,把周围的嗤笑和私语都钉住了。
蔡冠杰看着他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惧意,只有亮得惊人的光,像揉碎了的星子,盛着比胜负更沉的东西——是“想保护拳馆”的执拗,是“不能输”的决绝。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入道馆那年,对着“武道精神”的牌匾鞠躬时,心里也揣着这样的光。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来,像温水漫过脚背。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具瘦弱的躯体里,藏着颗比谁都结实的灵魂。
蔡冠杰缓缓直起身,然后深深弯下腰。
脊椎折出一道沉稳的弧线,鞠躬的角度不多不少,刚好九十度。
停顿的三秒里,他能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像在为某种失而复得的东西鼓掌。
起身时,他的眼神里没了犹豫,只剩清明的郑重:“好,那就请指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