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神武天下之睚眦 > 第72章  灰毛猴子

解决掉袁盛等人的威胁后,温羽凡踉跄着退回密林深处。
他背靠着一棵老杉树,胸口剧烈起伏,先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直到肺里灌满了带着腐叶腥气的凉风,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那口气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带着铁锈般的余味,混着林间的风散开时,他紧绷的肩背终于垮了下来。
风穿过枝叶的缝隙,吹在他汗湿的后颈上,凉丝丝的。
方才与黑熊、袁盛缠斗时攒下的热气,此刻才顺着湿透的衬衫往外渗,贴在皮肤上像层冰凉的薄膜。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的泥灰混着未干的血渍,在苍白的脸上蹭出几道狼狈的印子,指尖触到额角的伤口时,还能感觉到细微的刺痛。
就在这时,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咕噜……”的长鸣,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
温羽凡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掌心能感觉到薄薄的衬衫下,肋骨硌得慌。
从早上逃出川府城到现在,他粒米未进,只在山林间掬过几口溪水。
“袁盛他们的营地……”他喃喃自语,喉结滚了滚。
脑海里闪过那口煮着咖喱的野营锅,橙黄色的糊状物在火上咕嘟冒泡,辛辣混着椰奶的香气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他记得营地就在黑熊出没的那片林子边缘,离这里应该不远。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扶着树干站直了身子。
可抬脚要走时,脚步却顿住了。
四周的树影重重叠叠,都是些碗口粗的杉树和缠着藤蔓的杂木。
方才为了引黑熊撞向袁盛,他在林子里绕了太多圈,又是爬坡又是钻灌木丛,此刻放眼望去,每一条被踩出来的小径都长得一模一样,连阳光透过树叶投下的光斑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哪边是营地的方向?”温羽凡皱起眉,试着回忆来时的路。
他记得追袁盛时,曾撞断过一根手腕粗的枯枝,可放眼望去,满地都是被踩碎的枝桠;
他记得侯显逃跑时蹭倒过一丛蕨类,可周围齐膝高的蕨草密密麻麻,哪一丛都像是被碰过的样子。
他咬着牙往前走了几十步,拨开挡路的藤蔓时,指尖被锯齿状的叶片划出道细痕。
血珠刚渗出来,就被他胡乱抹在裤腿上。
他又拐了个弯,脚下踢到一块松动的石头,那石头滚进旁边的灌木丛,惊得几只山雀扑棱棱飞起,翅膀拍打的声音在林子里荡开老远,却没给他任何方向的提示。
走了约莫一刻钟,眼前的景象还是老样子:
青灰色的树干、满地的腐叶、缠在枝桠上垂着水珠的藤蔓。
温羽凡终于停了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被荆棘划破的裤脚,上面还沾着黑熊搏斗时蹭上的黑毛,突然觉得一阵无力。
“没指望了……”他低声说,声音撞在密不透风的林间,连个像样的回音都没有。
沮丧像潮水般漫上来。
这荒山野岭的,没有食物,没有水,再拖下去,别说找闲云居士,能不能撑过今晚都是问题。
后背隐隐作痛,是被袁盛拳头砸中的地方,一动就牵扯着半边身子发麻,他甚至能感觉到冷汗正顺着脊椎往下淌,在湿透的衬衫上洇出更深的痕。
不能再瞎闯了。
温羽凡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几棵树的根部。
刚才路过时瞥见几个树洞,要么太小只能容下野兔,要么洞口爬满了潮虫,根本没法落脚。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不远处一棵合抱粗的樟树上,树干不算笔直,离地三米多的地方生着几簇粗壮的横枝,像天然的座椅。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膝盖的酸胀,抓住树干上凸起的树节往上爬。
树皮粗糙得像砂纸,蹭过掌心的伤口时,疼得他龇牙咧嘴,指缝里很快嵌满了潮湿的青苔和木屑。
爬到横枝处时,他喘着气坐下,两条腿悬在半空,晃悠着踢掉了鞋跟上沾着的泥块。
横枝够粗,刚好能容他蜷起身子。
他靠在树干上,后背贴着带着凉意的木质,能感觉到树身里传来的微弱震颤,像是老树在呼吸。
头顶的枝叶层层叠叠,把阳光滤成细碎的金点,落在他汗湿的手背上,暖融融的。
太困了。
眼皮像坠了铅,打架打得厉害。
脑海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霞姐递毛巾时的温柔,一会儿是金满仓拍他肩膀的力道,一会儿又是袁盛被黑熊撕咬时的惨状……
他任由自己慢慢闭上眼。
旧伤的疼、肚子的饿、迷路的慌,此刻都被浓重的疲惫盖了过去。
“先歇会儿……就一会儿……”
呢喃声消散在风里,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悬着的双腿也不再晃动。
只有风穿过枝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在寂静的山林里轻轻起伏,像在为这个满身伤痕的人,哼一段短暂的安魂曲。
……
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从层层叠叠的叶隙里漏下来,一缕缕落在温羽凡的眼皮上。
那暖意不算灼人,反倒带着点清晨特有的柔和,像谁用羽毛轻轻扫过,把他从混沌的睡梦里勾了出来。
他睫毛颤了颤,沾在上面的晨露顺着眼角滑下去,凉得他打了个轻颤,这才缓缓睁开眼。
视线起初有些模糊,树冠在头顶织成浓绿的网,阳光穿过网眼,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他眨了眨眼,等视野清晰些,才发现自己还蜷在樟树上的横枝上。
“嘶……”他试着动了动脖子,颈椎传来细微的“咔嗒”声,后背的旧伤被牵扯得隐隐作痛,像是有根细针在骨缝里轻轻扎着。
他慢慢活动僵硬的四肢,指尖抠住粗糙的树皮,掌心磨出的血泡已经结痂,蹭过树身时,带着点涩涩的疼。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借着树干的支撑站起身,在横枝上站稳。
脚下的枝桠微微晃动,几片枯叶簌簌落下。
他低头看了看地面,腐叶层厚得像条软毯,便蜷起膝盖,轻轻一跃。
脚掌踩在积满腐叶的地面,厚厚的枯叶层陷下去半寸,发出轻微的“噗”声,缓冲了下落的力道。
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低头拍了拍裤腿上沾着的木屑和草籽,衬衫后背早已被夜露浸得发潮,贴在皮肤上凉丝丝的。
站在林间,他习惯性地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满是草木的气息……
松针的清苦、腐叶的微腥,还有远处溪涧传来的水汽凉味,混在一起钻进鼻腔,顺着喉咙滑进肺里,像喝了口冰镇的山泉水,激得他胸腔微微发颤。
“呼……”他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里带着昨夜残留的疲惫,在晨光里散成淡淡的白雾。
微风刚好吹过,掀动他汗湿的衬衫下摆。
贴在后背的布料被吹得微微鼓起,又轻轻落下,蹭过结痂的伤口,带来一阵酥麻的痒。
树叶被风拂得“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山雀清脆的啼叫,还有不知哪棵树上的松鼠,发出“吱吱”的轻响。
这片刻的宁静,让他几乎忘了昨夜的血腥与狼狈。
直到“咕噜……”一声长鸣突然炸开。
声音是从肚子里发出来的,又响又急,在寂静的林间荡开,像只被遗忘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
温羽凡愣了愣,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清晰地摸到凸起的肋骨。
从昨天早上逃出川府城,他就没正经吃过东西,此刻胃里空得发慌,连带着头都有点发沉。
“饿疯了还能听见鸟叫,也算本事。”他低低自嘲了一句,嘴角扯出个涩涩的笑。
他开始四下打量。
周围的草丛长得齐膝高,叶片上还挂着晨露,被阳光照得亮晶晶的,像是撒了把碎玻璃。
几棵老杉树的树干上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湿漉漉的,凑近了能闻到股土腥气。
缠在枝桠上的藤蔓垂下来,挂着晶莹的水珠,风一吹就轻轻晃悠,偶尔有水滴落在地上,“嗒”的一声,在腐叶上砸出个小坑。
“要是能撞见只傻野兔就好了。”他摸着下巴琢磨,眼睛在草丛里来回扫,“或者山鸡也行,烤得油滋滋的……”
可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他低头看了看空空的双手——别说猎枪弓箭,他连把小刀都没带。
而且就算真抓到了野兔,他又能怎么办?
身上连打火机都没有,难不成要生嚼?
“钻木取火?”他想起电视里看过的荒野求生节目,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他连钻木取火该用什么木头都记不清,怕是要对着两根枯枝搓到天黑,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猎物腐烂。
“算了算了。”他摇了摇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开,“能找到点能吃的野果,或者几棵能嚼的草根,就谢天谢地了。”
他弯下腰,拨开脚边的草叶,仔细瞅着底下有没有红浆果之类的东西。
草叶上的露水沾湿了裤脚,凉丝丝的,可他顾不上了。
他踮脚看了看旁边的矮树丛,枝桠光秃秃的,别说野果,连朵花骨朵都没有。
往前走了几步,他又扒开一丛蕨类植物,叶片的锯齿刮得手背发痒。
他直起身,望着眼前密不透风的浓绿,突然觉得这林子大得没边,看着满眼的草木,竟有点不知道该往哪走。
“总会有的……”他咬了咬牙,攥了攥拳头,继续往林子深处挪。
每一步都踩得很轻,像是怕惊走了藏在草里的食物,眼神里又急又盼,活像个在沙漠里找水的旅人。
温羽凡弓着腰在蕨类植物间穿梭,指尖拨开带着晨露的叶片,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腐叶上砸出细碎的湿痕。
林间的雾气刚散,阳光透过层叠的树冠,在地上织出斑驳的金网,空气中浮动着松针与潮湿泥土混合的清苦气息。
他的目光在灌木丛中逡巡,喉咙因干渴微微发紧,胃袋更是空得发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灼痛感。
就在这时,左前方的密林里突然传来“沙沙”声。
不是风拂树叶的轻响,而是有什么东西正拨开枝桠,带着明确的移动轨迹靠近。
温羽凡的脊背瞬间绷紧,昨夜与黑熊对峙的记忆猛地窜入脑海,那庞大的黑影、腥臊的气息、能拍碎岩石的巨掌,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他下意识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脚步轻缓地后退半步,视线死死锁定声音来源处。
枯枝断裂的脆响越来越近,伴随着叶片摩擦的窸窣声,一道灰影猛地从灌木丛后窜出。
温羽凡心脏骤停的瞬间,看清那团毛茸茸的身影。
不是黑熊油亮的黑鬃,而是蓬松的灰棕色短毛,拖着条蓬松的尾巴,正歪头打量着他。
“呼……”他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胸腔里的浊气带着颤音吐出,手心的冷汗顺着指缝滑进袖管。
那只灰毛猴子见了他,先是愣了愣,圆溜溜的黑眼珠转了两圈,突然发出“吱吱”的欢叫,后腿在地上一蹬,像颗被弹出的小炮弹,蹦跳着朝他冲来。
它跑过的地方,几片沾着露水的叶子被震得簌簌落下,砸在温羽凡的鞋面上。
“是你啊。”温羽凡看着猴子停在自己脚边,前爪扒着他的裤腿晃悠,嘴角不由自主地牵起一抹浅弧。
这正是昨天被黑熊追得钻进他怀里的小家伙,此刻灰棕色的毛沾着些草屑,耳朵尖还别着片枯叶,眼神却亮得像浸了晨露的黑曜石。
在这荒无人烟的密林里,这道鲜活的身影竟让他生出几分久违的暖意,仿佛连空气都柔和了些。
猴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欢快地绕着他转了两圈,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他的脚踝,带来一阵痒意。
它突然后腿直立,前爪互相拍打着,发出“啪啪”的轻响,喉咙里挤出一连串叽叽喳喳的叫声,像是在诉说着什么趣事。
阳光落在它蓬松的毛发上,镀上一层金边,连跳跃时扬起的细小尘埃都看得清晰。
温羽凡被这活泼的模样逗得失笑,紧绷了一夜的下颌线渐渐柔和。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猴子的头顶,绒毛柔软得像团云絮,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微暖。
猴子似乎很喜欢他的触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
“我们还真有缘。”他低声说着,声音里带着自嘲,却没留意到肚子正酝酿着一场“抗议”。
“咕噜……”
一声响亮的肠鸣突然炸开,在寂静的林间格外突兀,像空木桶被敲了一棍。
温羽凡的笑声戛然而止,脸颊微微发烫。
猴子的动作也顿住了,歪着头,黑亮的眼睛盯着温羽凡的肚子,像是在分辨这奇怪的声音。
几秒后,它突然“吱吱”地笑起来,前爪捂着嘴似的拍着胸口,身体笑得直晃,连尾巴都忘了摆动。
“嘿,还学会取笑人了?”温羽凡无奈地摇摇头,抬手揉了揉猴子的脑袋,指腹蹭过它毛茸茸的耳朵,“没办法,从昨天早上到现在,粒米未进呢。”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草屑:“猴哥,我得接着找吃的了,不然真要饿晕在这儿。”
灰毛猴子像是真能听懂人话似的,听完温羽凡带着几分无奈的叹息,圆溜溜的黑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两圈,忽然歪起脑袋,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像是在琢磨这话里的意思。
方才还缠着他裤腿打转的劲头倏地收了,尾巴在身后轻轻一甩,竟真就不再胡闹。
下一秒,它身子猛地一转,四肢在铺满腐叶的地上轻轻一蹬,灰棕色的身影便像颗被弹出去的小石子,“噌”地窜进了密林。
枝桠被拨开的“哗啦”声混着轻快的脚步声,眨眼就远了。
温羽凡甚至没看清它是踩着哪根藤蔓借力的,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团毛茸茸的影子就没入了浓绿里。
他下意识往前探了半步想要追过去,却又自嘲地停住:“这山野里的生灵,本就该如此自在。”
他望着猴子消失的方向愣了愣,阳光透过叶隙在他脚边投下的光斑晃了晃,才低头笑了笑:“倒是比我潇洒。”
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掌心还残留着方才摸猴子绒毛时的柔软触感。
肚子又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声,他收了思绪,重新弓起腰在蕨类植物间穿梭。
指尖拨开带着晨露的叶片,锯齿状的边缘刮得手背微微发痒,露水顺着指缝滴在腐叶上,洇出一个个小小的湿痕。
他仔细瞅着每丛灌木的枝桠,连贴着地面的藤蔓根部都没放过,可入眼尽是深绿浅绿的叶片,别说野果,连颗能吃的浆果都没瞧见。
喉咙早就干得发紧,胃里空得发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淡淡的灼意,像是有片晒干的树叶卡在嗓子眼。
温羽凡本以为那猴子不过是玩性上来,跑远了就不会再回来,但……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林间的阳光又往西挪了寸许,地上的光斑被拉长了些。
他正扒开一丛半人高的茅草,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窸窣”声。
是小爪子踩过枯枝的脆响,混着叶片被撞开的轻响,越来越近。
他猛地回头,就见那灰毛猴子正蹦蹦跳跳地朝他冲来,蓬松的尾巴在身后翘得老高,像面小旗子。
它跑起来的时候,后爪蹬地的力道格外足,带起的腐叶和草屑“簌簌”落在肩头,却半点没影响速度,眨眼就到了他跟前,急得差点撞上他的膝盖。
没等温羽凡开口,猴子已经抬起毛茸茸的前爪,递到他面前。
那爪子里攥着个东西,被灰棕色的毛裹着,露出一角皱巴巴的塑料包装。
温羽凡低头一看,先是愣了两秒,随即眉头微挑,眼里浮起几分疑惑和惊讶。
猴子爪子里攥着的,竟然是一包薯片。
包装袋上印着歪歪扭扭的“烧烤味”字样,边角被扯得有些变形,显然是被蛮力撕扯过。
“野生的薯片?”他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自然清楚,这荒山野岭哪来的野生薯片,多半是哪个游客随手丢的,或是被这泼猴从人手里抢来的。
他见过景区里游客喂猴子,都是拆开包装撒一把,哪会整包给?瞧这包装的破损样,指不定是趁人不注意,从野餐垫上扒拉来的。
他伸手接过薯片时,指尖触到猴子掌心的温度,还有点湿润的潮气,想来是跑急了沾的露水。
“你这泼猴,”他故意板起脸,语气里却带着笑意,“是不是去抢人家东西了?”
猴子哪懂什么责怪,见他接过薯片,黑眼珠亮得像浸了晨露的黑曜石。
它爪子往薯片上指了指,又飞快地指指温羽凡的肚子,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摆着,喉咙里挤出“吱吱”的轻叫,那眼神里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分明是催他快吃。
温羽凡被它这模样逗得哭笑不得,指尖捏了捏包装袋,“咔嚓”一声轻响,撕开了个更大的口子。
一股浓郁的咸香混着点焦脆的烧烤味立刻窜了出来,钻进鼻腔时,饿得发空的胃袋猛地抽了一下。
他捏出一片薯片,薄脆的橙黄色薯片上还沾着细密的调料粉。
放进嘴里一嚼,“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咸香带着点微辣的味道瞬间漫开,熨帖得他几乎要眯起眼睛。
嚼了两口,他又捏出一片递到猴子面前。
猴子立刻凑上来,飞快地用爪子抢过,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嚼着,尾巴翘得更高了,连耳朵尖都透着股兴奋。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两人身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林间只有薯片的脆响和猴子偶尔的轻叫,温羽凡看着脚边蹲坐着的小家伙,忽然觉得这荒山野岭的寂静里,藏着种难得的暖意。
昨夜的血腥、满身的疲惫,在这包来路不明的薯片香气里,竟悄悄淡了些。
……
温羽凡指尖捏着最后半片烧烤味薯片,咸香混着焦脆的气息在舌尖漫开时,阳光正透过樟树叶的缝隙,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灰毛猴子蹲在他脚边,爪子里还攥着块掉渣的薯片,圆溜溜的黑眼珠眯成了月牙,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吱吱”声。
林间的风带着松针的清苦掠过,连空气里都飘着种难得的松弛……
直到那阵剧痛毫无预兆地炸开:就像有根淬了冰的钢针,突然从肋骨缝里猛地扎进来,精准地攥住了温羽凡的肺叶。
他的肩膀猛地一缩,捏着薯片的手指瞬间收紧,橙黄色的碎屑簌簌落在沾着草汁的裤腿上。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可喉咙里已经涌起股撕裂般的痒意,像有团被点燃的干草在里面疯狂窜动。
“咳……”
第一声咳嗽冲破喉咙时,他整个人都往前倾了倾。
紧接着,更猛烈的咳嗽如同决堤的洪水,根本容不得他控制。
胸腔像台被反复捶打的破风箱,每一次起伏都带着震颤,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眼角的余光里,连眼前的树影都在跟着晃动。
他慌忙用手背捂住嘴,指腹能清晰地感觉到喉咙里滚烫的灼意,还有气管被撕扯的疼。
蹲在脚边的灰毛猴子吓了一跳,爪子里的薯片“啪嗒”掉在腐叶上。
方才还眯成月牙的眼睛瞬间瞪圆,灰棕色的毛根根绷紧,像是突然炸成了团毛茸茸的球。
它往前凑了两步,鼻尖几乎要碰到温羽凡发抖的膝盖,喉咙里的“吱吱”声也变了调,短促又急切,像在慌张地询问着什么。
咳嗽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来越凶。
温羽凡的后背抵在粗糙的樟树干上,想借点力气稳住身子,可后背的旧伤被这阵剧烈的震颤牵扯着,又酸又麻的痛感顺着脊椎往上爬。
他只能死死弓着腰,双手紧紧按在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肩膀都绷成了僵硬的弧度。
“唔……”
突然,一股温热的腥甜从喉咙深处涌上来,带着铁锈般的味道。
他下意识地偏过头,松开捂住嘴的手。
鲜红的血珠混着唾液,“啪嗒”滴落在铺满枯叶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刺眼。
温羽凡盯着那滩血迹,眼皮猛地跳了跳。
胸腔里的咳嗽还没停,可脑子却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想起昨天被袁盛砸在后心的那一拳,当时只觉得脊椎发麻,没太在意;
又想起逃出川府城时匆忙间落在住处的药瓶——那些用来压制旧伤的药片,他已经两天没碰过了。
“该死……”他在心里暗暗叫苦,喉结滚动着,把涌到嘴边的第二口血硬生生咽了回去。
胃里空得发慌,此刻却被这阵突发状况搅得翻江倒海,连带着头都开始发沉。
灰毛猴子看到地上的血迹,彻底慌了。
它在温羽凡脚边急得团团转,蓬松的尾巴甩得飞快,扫过腐叶时带起一阵“沙沙”声。
偶尔停下来,用黑亮的眼睛看看那滩血,又看看温羽凡苍白的脸,嘴里的“吱吱”声越来越急,甚至带着点委屈的颤音,像是在为眼前的状况发愁。
“没事……咳咳……真没事……”温羽凡缓过一口气,强撑着抬起手,想摸摸猴子炸开的毛。
可指尖刚伸出去,又是一阵咳嗽袭来,他只能狼狈地缩回手,重新按住胸口。
他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个安抚的笑,可喉咙里的腥甜和胸腔的钝痛让那笑容看起来比哭还难看:“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他知道自己在撒谎。
方才那阵剧痛,还有这口猝不及防的血,都在告诉他:身体里的旧伤,恐怕真的因为这连番的奔波和那记重拳,彻底失控了。
灰毛猴子却像是没听懂他的安慰,突然停下了打转的脚步。
它歪着脑袋,黑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两圈,耳朵尖抖了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下一秒,它猛地窜到温羽凡身边,用毛茸茸的前爪抓住他的裤脚,力道不大,却带着股执拗的劲。
然后,它抬起另一只爪子,指向林子深处的某个方向。
那里的树冠格外浓密,阳光都透不进多少,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绿。
猴子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刚才的慌张,反而透着点笃定的期待,它晃了晃抓着裤脚的爪子,又朝那个方向指了指,喉咙里发出一声相对平缓的“吱”,像是在认真地说:“跟我来。”
温羽凡看着它认真的样子,愣了愣,随即忍不住笑了。
他抬手抹了把嘴角残留的血渍,指尖沾着的温热触感还在。
尽管胸腔里还隐隐作痛,头也有些发晕,可看着猴子那双亮得像浸了晨露的眼睛,心里突然生出几分莫名的信任。
“你要带我去……咳咳……什么地方吗?”他喘着气问道,声音还有点沙哑。
猴子像是听懂了,用力点了点头,抓着裤脚的爪子又晃了晃,催促着他。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扶着樟树干慢慢直起身子。
膝盖刚一用力,就有点发软,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感觉脚下像踩着团棉花。
但他还是朝着猴子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去。”
话音刚落,灰毛猴子立刻松开了爪子,转身就往它指的方向窜去。
跑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了看,见温羽凡跟上来,才继续往前跳,蓬松的尾巴在身后翘得老高,像面引路的小旗子。
温羽凡跟在后面,脚步有些虚浮。
每走一步,胸腔里都传来隐隐的牵扯痛,喉咙里还残留着那股腥甜。
但他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灰影,看着猴子时不时回头投来的、带着期待的眼神,心里那份因突发状况而起的慌乱,竟悄悄淡了些。
这荒山野岭的,一只猴子能带我去哪呢?
是找到水源了?
还是……
他忍不住猜测着,目光落在前方浓密的绿荫里,心里竟生出几分奇异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