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司徒家的律师将伪造报告甩在他脸上,媒体闪光灯将他的屈辱定格为偏执狂的勒索。
他耳边回响的,却是儿子在病床上艰难的吐息:爸爸……我好疼……他们为什么不信你
这句天真的质问,将一个顶尖工程师彻底推向深渊。当加害者们举杯庆功时,他们不会知道,
在阴暗的祖宅里,陆远已翻开那本禁忌的《傩殛纪》。
法律已死,古老的诅咒即将降临。
01
我混在记者群的最后排,像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镁光灯的灼热,烤着我冰冷的皮肤。
屏幕上,司徒明那张英俊的脸被放得很大,每一个毛孔都透着精心包装过的傲慢。
他正高谈阔论,把一桩盗挖祖坟的生意,美化成对文化事业的慷慨捐助。
真会说。
和我儿子病床前,那个把工业废水偷换成罕见遗传病的专家一样会说。
核心文物出土了。
山魈傩面。
隔着人群,我都能感受到它散发出的、沉寂百年的怨气。
镜头拉近。
血债血偿,司徒为食。
八个字,像祖先亲手为我刻下的墓志铭。
司徒明笑了,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
看来古人对这片土地的原住民不太友好啊,只是一句古老的诅咒罢了。
他语气轻松得像在点评一道菜。
该我了。
我挤开身前的人群。
一个沙哑而清晰的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杂音。
那不是诅咒,是控诉。
所有镜头唰地一下对准了我。
我没理会那些镜头,我的眼里只有司徒明。
三年前,你们的化工厂就在这片土地上,向金水河偷排工业毒废料。
我儿子,陆安,今年八岁,全身肌肉骨化,每天都活在地狱里。
你们用钱买通了一切,说那是‘遗传病’。
我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背诵一篇与我无关的课文。
只有我自己知道,每说一个字,我心里的那座冰山就又崩塌一角。
我抬手指了指那张傩面。
现在,大地为我作证。这句控诉,跨越了百年,依然有效。
司徒明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又挂上了那种熟悉的、高高在上的轻蔑。
他对着镜头,像在看一只烦人的苍蝇。
哦,我记起来了,那个想钱想疯了的失败工程师。
没想到你还没放弃,甚至找到了这么个道具来配合你演戏
他朝身边的助理使了个眼色。
助理立刻心领神会,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司徒明的声音充满了施舍般的傲慢。
既然这位先生如此相信超自然,我们就用科学帮他清醒一下。
用稀硫酸‘净化’一下这‘被污染’的文物。
让大家看看,在化学面前,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笑话。
好一个化学。
我曾是这个领域的顶尖专家。
而现在,他们要用我最擅长的东西,来践踏我最后的尊严。
全场的愤怒在凝聚,但我只觉得好笑。
助理戴上防腐蚀手套,像个跳梁小丑,小心翼翼地用滴管吸取稀硫酸。
一秒。
两秒。
什么都没发生。
司徒明嘴角的嘲讽已经咧到了耳根。
他正要开口。
异变陡生!
傩面上那八个血红的铭文,像是瞬间活了过来。
无数细密的血丝从字迹中蔓延开,如饥渴的毛细血管,将那滴稀硫酸吸收得一干二净。
在亿万观众的注视下,在无数镜头的直播中,异变陡生!
他脸上的面具眼缝中猛然迸发两道刺眼强光,如同两支烧红的烙铁,准确地烙进了助理的双眼。
没有惨叫,最初只有滋滋的、令人牙酸的灼烧声。助理的身体猛然僵直,眼球在那光芒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沸腾、汽化,最终化作两行焦黑的血泪,从眼眶中蜿蜒流下。
他还没死!
光芒散去,他脸上只剩下两个焦黑深邃的血洞。喉咙里先是挤出野兽般的痛苦呜咽,随即化作了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他因无法承受的剧痛而剧烈抽搐,跪倒在地,双手疯狂地抓向自己的脸,向全世界直播着他身处的地狱。
尖叫声刺破了现场的死寂。
直播信号被紧急掐断。
人群乱成一锅粥。
混乱中,我转身,逆着人流,悄然离去。
只有一个冰冷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这,是第一份祭品。
我儿子的痛苦,你们司徒家要用全族来偿还。
02
司徒家的远洋货轮沉了。
在风平浪静的海域。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按进了海底。
新闻上说,这是一场无法解释的超自然海难。
我关掉网页,看着屏幕上另一组数据。
那是微型风暴眼的生成路径,精准,完美。
是我亲手算出来的。
我还给船上的大副打了个电话。
他的女儿,也曾在那条叫金水河的下游玩耍。
现在,她躺在医院里,靠透析活着。
我只是告诉他,在某个时间点,按下船内广播的播放键。
仅此而已。
剩下的,交给风暴,和人心里的鬼。
司徒家的根基,是数据。
我没有碰他们的数据中心。
我只是在午夜十二点,给司徒家的老头子送了份礼物。
司徒明那个签发污染许可文件的父亲。
他办公室里所有带屏幕的东西,都亮了。
电脑,手机,智能电视。
每一块屏幕上,都是他助理那张被灼瞎双眼的、充满惊恐的脸。
屏幕下方,只有一个血色的倒计时。
删不掉,关不上。
这是我过去给他家系统留的后门。
我曾经用它来维护安全。
现在,我用它来降神。
很快,司徒老头子的手开始出问题了。
就是那根签文件的食指。
先是僵硬,然后开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铜色。
我没再寄什么血手印。
太低级。
我给他发了个加密链接。
每天定时生效五分钟。
点开,是我儿子陆安的病房直播。
画面里,我儿子每一次因为肌肉骨化带来的痛苦抽搐,都精准地投射到他那根正在骨化的手指上。
我附上了一句话。
你现在感受的,是我儿子承受了三年的日常。
想让他停下吗
跪下,来求我。
司徒明踹开了我那扇破门。
墙皮和灰尘一起飞扬。
他身后跟着一队人,黑西装,戴墨镜,看起来很专业,也很贵。
他脸上的儒雅早就撕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野兽般的狰狞。
冰冷的枪口,死死顶住我的额头。
很凉。
解开它!现在!
他嘶吼着,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
否则我不但让你死,我让你全家……!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
甚至还因为吸入了灰尘,虚弱地咳了两声。
然后我笑了。
你不好奇……为什么你的人能这么轻易地找到我吗
我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那个表情最冷酷的保镖队长身上。
那人像一尊不会动的雕像,直到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张队,是吧前海军陆战队成员,女儿叫张萌萌。
那尊雕像的脸上,瞬间裂开了一道缝。
煞白。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把小刀,插进在场每个保镖的心窝。
城西阳光幼儿园,今天下午三点是亲子手工课。
我一个朋友刚好路过,说你女儿做的长颈鹿很可爱。
哦对了,她对花生过敏,碰了花生制品就急性过敏性休克。
三分钟内没有肾上腺素,神仙也难救。
我抬起眼,冰冷的目光逐一扫过每一个所谓的精锐。
我把他们的家庭住址、家人的信息,用一种讨论天气的平淡语气,说了出来。
我的一切都被你们毁了,我烂命一条,不在乎。
但你们……
你们的薪水,够不够买你们全家的命
空气死一样寂静。
有人握枪的手开始抖。
有人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同伴,眼神里全是惊骇和询问。
但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张队身上。
张队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得像砂纸。
……你想怎么样
他问的是我。
司徒明像是被蝎子蛰了,尖叫起来:张队!你他妈跟一个疯子废什么话!给我崩了他!
我没理他,只是看着张队,轻声问他。
现在,告诉我,谁的枪……该指着谁
咔嚓一声。
不是枪声。
是张队关上了他手枪的保险。
这个动作,比把枪口转向司徒明更具杀伤力。
他身后,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几声同样的咔嚓声。
司徒明最后的依仗,他信奉的暴力,像沙子堆的城堡一样,塌了。
噗通一声。
在保镖们无声的背叛和巨大的恐惧下,他扔掉枪,双膝一软。
涕泗横流地跪在我面前。
像狗一样磕头。
声音丑陋又绝望。
我错了!陆先生!我错了!
求求你!救救我父亲!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
03
我看着跪在地上,像一滩烂泥的司徒明。
我帮你。
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我接着说:但不是救你父亲,是救你们司徒家。
他脸上的喜悦凝固了。
你家发的家,带着三宗罪。
暴力、窃取、谎言。
我的声音很轻,像是在他耳边念诵一段古老的经文。
诅咒,源于这三宗原罪。
解铃还须系铃人。
找到这三宗罪的‘代言人’,用他们做‘容器’,把诅咒引出来,献祭掉。
司徒明听得一愣一愣的,脸上写满了不解和恐惧。
谁……谁是代言人
我笑了。
这就要你自己去请了。
他们是你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我俯下身,看着他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
告诉他们,你发现了一个可以接触真正超自然力量的仪式。
一个可以获得‘神迹’的机会。
别用钱,也别用权势。用他们心底最深的欲望去钓。
暴力之人,渴望征服神秘。
窃取之人,妄图占有神迹。
谎言之人,梦想掌控规则。
去吧,让他们自己,心甘情愿地,走进屠宰场。
司徒明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回到里屋。
鬼叔正拿着个鸡毛掸子,嫌弃地扫着我祖宅里的灰。
啧,你这都快盘出包浆了。
他看我进来,把掸子一扔,开始帮我收拾行囊。
一本《傩殛纪》。
几件换洗的衣服。
还有一张被我压在书下的,泛黄的小孩照片。
鬼叔的动作停住了。
他捻起那张照片。
照片上,我儿子陆安笑得像个小太阳。
但在他胖乎乎的手腕上,有一块很不自然的,青铜色的胎记。
阿远!
鬼叔把照片放回我手里。
这次去,不只是为了复仇吧
他指了指我的眼睛。
你这眼神,不像个屠夫。
倒像一个把全家都押上赌桌,跟魔鬼赌最后一局的赌徒。
别赢了钱,把自己搭进去了。
司徒明找到了老K。
地下室里,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福尔马林混合的味道。
老K正在用一块鹿皮,仔细擦拭着他的一件收藏品。
一截森白的手骨。
司徒明把我的话转述了一遍。
老K脸上那死人般的平静不见了。
他扔掉手骨,眼中爆发出一种病态的、灼热的狂喜。
超自然力量征服神秘
这个我喜欢。
安然正在她的新书发布会上。
聚光灯下,她优雅知性,侃侃而谈。
书的封面,印着她窃取我恩师的研究成果。
司徒明在后台找到了她,语无伦次地说明了来意。
她眉头微皱,表面上斥责司徒明荒唐。
但她眼底那贪婪的光芒,却怎么也藏不住。
一个能将神迹本身据为己有,变成自己知识体系一部分的机会。
这比金钱,比名望,诱人太多了。
好吧,为了司徒家的未来,我就陪你走一趟。
她说得冠冕堂皇。
李哲的电话一直占线。
他正游刃有余地,将一桩死了人的安全事故,美化成一场不幸的意外。
赔偿款被他压到了最低,受害者家属还对他感恩戴德。
挂了电话,他才慢条斯理地接起司徒明的电话。
听完之后,他笑了。
一个真正的神迹
如果能掌控这次事件的最终解释权,把它包装成司徒家的祥瑞。
那他,就不再是一个小小的公关经理。
他甚至,可以反客为主。
老板,别慌。
这种事,我最专业。
04
我们到了。
傩神殿。
空气里是铁锈味,还有一种陈年骨灰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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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熟悉。
像我心里常年刮的那阵风。
正中间,一尊巨大的神像低着头。
脸是模糊的,像一块被时间磨平的石头。
却好像在俯瞰我们这几只,自己走进笼子里的虫子。
司徒明很不耐烦,搓着手,四处张望。
东西呢解药呢就这破地方
老K抱着胳膊,靠在门边,嘴里不屑地嗤了一声。
安然的眼睛却在放光,那种贪婪的光,我见过。
在她窃取我恩师手稿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她不是在看神殿,是在估算一件稀世珍宝的价格。
至于李哲,他已经掏出了手机,大概是想发个朋友圈,标题是《探秘千年古刹,感受神秘力量》。
我懒得理他们。
我走到祭坛前。
从怀里摸出那把匕首。
鬼叔磨的,锋利得像一句谎言。
我面无表情,划开自己的手掌。
不疼。
比起陆安每天承受的,这点痛,像被蚊子叮了一下。
我把滴血的手,重重按进祭坛中心的凹槽。
很合适,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血,瞬间被吸干了。
古老的刻痕像活过来的血管,贪婪地吮吸。
大殿里的火把呼地一声,全变成了幽绿色。
温度,降到了冰点。
司徒明他们吓得后退了一步。
神像背后的石壁上,有东西渗了出来。
像血,又像墨。
缓缓流动,扭曲着,构成了三行看不懂的古代文字。
每一个字,都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像一只只睁开的,恶毒的眼睛。
李哲第一个反应过来,不愧是搞公关的,临危不乱。
他举起手机,打开了翻译软件,对准了那几行血字。
老板别慌,小问题,让我来破译一下……
他的声音在发抖。
手机屏幕上,只跳出了一堆乱码。
还有几个断断续续的,像是从地狱里捞出来的词组。
仰视……死……
触碰……脸……死……
回应……低语……死……
什么玩意儿!
司徒明终于崩溃了,他指着我,脸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
陆远!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你他妈做了什么!
安然也吓得花容失色,她眼里的贪婪被恐惧浇灭了一半,但还剩下另一半在燃烧。
我缓缓转过身。
看着他们,像在看几只待宰的羔羊。
我笑了,看着墙上那几行血字。
我我只是个牧羊人,献上了我的投名状而已。
我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
司徒明,老K,安然,李哲。
一个都跑不了。
神已经醒了,它会亲自审判你们的罪。
至于规则……我想你们已经‘看’到了。
我顿了顿,补上了一句,真心实意的。
祝你们……好运。
话音刚落。
轰隆——
一声巨响。
我们身后那扇巨大的石门,毫无征兆地合拢。
然后,消失了。
变成了一面光滑的,仿佛从一开始就长在那里的石壁。
啊——!
安然尖叫着冲过去,用手疯狂地拍打,触摸。
只有冰冷的,坚硬的岩石。
和她同样冰冷的绝望。
我欣赏着这一幕,就像在欣赏一出完美的戏剧。
我冷笑着,补上了这出戏的标题。
欢迎来到……神的屠宰场。
05
死一样的寂静。
门,没了。
希望,也没了。
空气里除了灰尘和铁锈味,又多了一股尿骚味。
我没看,但猜得到是司徒明。
这种人的膀胱,和他的胆子一样小。
第一个崩溃的,是老K。
很合理。
习惯用暴力解决一切的人,当暴力失去意义时,会用更大的暴力来掩饰恐惧。
他从腰后拔出那把他从不离身的手枪。
一把沾满血腥味的格洛克。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无边的黑暗。
装神弄鬼!
他嘶哑地叫嚣着,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撞出一串回响。
老子这把枪下死的冤魂,比这破庙里的灰都多!
什么狗屁神明!
给老子滚出来!
他像一只被关进铁笼的野狗,疯狂地对着笼子外面咆哮。
我静静地看着他。
像在看一道即将上桌的菜。
安然和李哲吓得缩在墙角,离他远远的。
司徒明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滚带爬地躲到老K身后。
K哥!对!就是幻觉!用枪!打死他!打死那个陆远!
蠢货。
到现在还没明白,我只是个开门的人。
老K显然更看不起司徒明,他朝地上啐了一口。
怂包。
然后,他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怂包,做了一件更蠢的事。
他猛地抬起头。
用手电筒那刺眼的光束,直直地照向神像那片模糊不清的脸。
看到了吗!
他喊,声音里带着癫狂的得意。
什么都没有!都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
手电的光,在照到神像面部的瞬间,像是被黑洞吸了进去。
扭曲,吞噬,消失。
下一秒。
老K脚下坚实的青石板地面,毫无征兆地,化为了一片粘稠的、冒着血泡的泥潭。
红色的,散发着恶臭。
他整个人瞬间陷了下去,只到小腿。
他脸上的得意,凝固成了惊恐。
啊——!
凄厉的惨叫终于冲破了他的喉咙。
可这只是开始。
血潭中,伸出了一只又一只腐烂的手。
有的苍白浮肿,有的只剩枯骨。
那些都是他引以为傲的,枪下亡魂。
它们死死地,死死地抓住了老K的脚踝,把他往下拉。
他引以为傲的手枪脱手了。
掉进了血潭。
但没有沉下去。
一只属于女人的、指甲涂着红色蔻丹的怨魂之手,从潭中伸出,接住了那把枪。
然后,黑洞洞的枪口,调转方向。
冰冷地,顶在了老K自己的额头上。
他眼中充满了此生从未有过的恐惧和绝望。
他想求饶,但嘴里只能发出嗬嗬的,被烂泥堵住喉咙的声音。
扳机扣动。
没有巨响。
只有一声轻微的,像气泡破裂的噗声。
他被自己最信奉的暴力,以最羞辱的方式吞噬了。
血潭,连同他和那些手,一起沉入了地下。
地面恢复了原样。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证明着,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司徒明瘫在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
李哲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安然的脸白得像纸,但她的眼睛里,除了恐惧,似乎还有一丝……兴奋。
我心里冷笑。
真好。
下一个祭品,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干净的手。
规则,是绝对的。
06
老K死了。
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盖过了司徒明裤裆里的尿骚味。
算是一种进步。
司徒明瘫在地上,抖得像个被拔了毛的鹌鹑。
李哲扶着墙,把中午吃的昂贵西餐吐了一地。
只有安然。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她脸白得像太平间的床单,但眼睛里,却不是纯粹的恐惧。
那是一种混杂着贪婪和狂喜的,病态的光。
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像一个赌徒,亲眼见证了奇迹。
在她看来,老K的死,只是一个没文化的莽夫,愚蠢地触犯了规则。
而她,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一个能解读规则的人,看到了机会。
一个可以把这背后的未知科学,变成自己研究课题的机会。
她动了。
没有理会那两个废物男人。
她径直从自己那个限量款的皮包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本书。
一本用油纸包着的,我恩师的科研笔记拓本。
我认得那本书。
我的恩师,是国内古材料物理化学的奠基人。
他耗尽一生,都在试图用最前沿的科学,去解构那些看似神神叨叨的古代方术和祭祀仪式。
他坚信,所谓的神迹,不过是古人无意中掌握,但无法解释的物理和化学现象。
这本笔记,就是他毕生的心血。
最后,被安然用一篇狗屁不通的论文,和几句廉价的甜言蜜语,一起借走了。
现在,她要把这件赃物,当成自己最后的王牌。
司徒先生。
她开口了,声音里刻意压制着兴奋,显得无比镇定。
她甚至没看我,仿佛我已经是个死人。
别被这种江湖骗子的手段吓到了。
他懂的,只是最粗浅、最野蛮的禁忌。
就像原始人害怕打雷和闪电。
她扬了扬手里的拓本,脸上露出了那种我无比熟悉的,属于权威的傲慢。
而我这里,有真正的‘沟通’之法。
我的导师,也就是陆远恩师晚年最伟大的发现,就是用科学解构了神明‘显灵’的规律,并有幸将研究成果托付于我。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把窃取说成托付,和小李把人命说成意外的本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司徒明像是抓住了从天上掉下来的稻草,连滚带爬地凑过去。
安博士!您……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安然的下巴抬得更高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也看着我。
陆远只想让我们死,完成他那套愚蠢的复仇仪式。
而我,可以带领我们,活下去。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声音里充满了蛊惑。
甚至……反过来,掌握这里的规律。
掌握规律
我差点笑出声。
一个贼,偷了一本《解构神学》,就真以为自己能跟上帝打电话了
司徒明彻底信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恐惧被虚假的希望取代,变成了愤怒。
他指着我的鼻子。
陆远!你这个疯子!你听见没有!安博士能救我们!你死定了!
我懒得看他。
我只看着安然,那个即将上演一场滑稽剧的女主角。
我只说了一句。
用一本解剖刀的使用说明书,去给神做手术,你胆子很大。
安然不屑地嗤笑一声。
那是失败者的嫉妒和无能狂怒。
她像个女王一样,扶起丑态百出的司徒明。
司徒先生,李总监,请相信我。
相信科学。
接下来,就请欣赏一场真正的,用科学驾驭神秘的盛宴。
她那自信满满的眼神,让我想起了三年前,法庭上的那个鉴定专家。
也是用这样毋庸置疑的语气,用一堆我根本听不懂的、他自己发明的狗屁术语,把我儿子的病,定义为罕见遗传病。
他们都一样。
都对自己那点可怜的、偷来的、或者编造的知识,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傲慢。
也好。
就让你在自己最骄傲的地方,摔成一摊谁也拼不起来的烂泥。
07
安然开始她的表演了。
我看着她像模像样地从那个大牌户外包里,捧出我恩师的笔记拓本。
那神情,庄重得像是在请神,而不是在展示一件赃物。
她把那两个吓破了胆的男人聚拢起来,开始布置所谓的仪式。
根据我导师晚年的手稿,这种高维能量场的波动,是可以被引导和安抚的。
她把窃取说成传承,脸不红心不跳。
你们看。
她用手指着神龛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面具,白玉雕的,表情是个哭脸。
这就是‘能量接收终端’,我们叫它‘哭面’。
她用一种科普的语气,对自己瞎编的词汇充满了自信。
司徒明和李哲像两个小学生,听得连连点头。
安然从包里拿出一套精巧的银质工具,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粉末,煞有介事地在哭面前画着什么复杂的图案。
那样子,让我想起我儿子用蜡笔在地上画奥特曼。
可能我儿子的画,能量还更强一点。
好了。
她拍了拍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仪式开始了。
诡异的是,大殿里那股刺骨的阴风,真的减弱了。
空气似乎不再那么粘稠。
司徒明和李哲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安博士!您……您太厉害了!
安然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她看向我,眼神里全是炫耀和鄙夷。
陆远,看到了吗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而你,只是个被仇恨冲昏了头的野蛮人。
我没说话。
我只是觉得好笑。
一个拿了菜谱的贼,难道就真以为自己是厨神了
仪式的最后一步,是建立链接。
安然告诉他们,需要用手,触摸那张白玉哭面。
她完全无视了石壁上那句血淋淋的触碰……脸……死……。
在她的科学体系里,那条规则大概是给文盲看的。
看着,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她像一个即将揭晓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充满了神圣的使命感。
她伸出手。
指甲修得精致圆润。
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张哭泣的玉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
我甚至能看到她眼中,那份即将把神迹也窃为己有的,无边贪婪。
然后,她的指尖碰到了玉面。
一秒。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两秒。
那张小小的,哭泣的玉面,嘴角毫无征兆地,咧开了。
咧成一个无声的,狂笑的大嘴。
安然所谓的安抚仪式,像一个拙劣的笑话。
她那自以为是的沟通,在神的眼中,无异于一个贪婪的窃贼,敲响了晚饭的铃铛。
叮咚,您的外卖到了。
无数黑色的烟雾,从四面八方涌来。
比之前老K死的时候,浓郁百倍。
这一次,它们的目标不是安然的身体。
而是她引以为傲的大脑,和她死死攥在手里的那本笔记。
黑烟钻进了她的七窍。
撕扯她的神智,吞噬她的记忆。
她发不出惨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窃取来的,拼凑来的,引以为傲的知识体系,正在被一点点抽干、分食。
她的表情,从惊愕,到不解,再到彻底的崩溃和空白。
一个人的智商,被强行清零了。
最后,她变成了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
连同她手里那本被奉为至宝的手稿,一起,化为了飞灰。
风一吹,就散了。
一个自作聪明的智者,她的死,比一个鲁莽的莽夫,更让人毛骨悚然。
司徒明和李哲,亲眼目睹了希望从顶点跌落,摔成齑粉的全过程。
他们的心理防线,这次,是真的塌了。
我听到身后,传来了第二阵,更浓郁的尿骚味。
这次,好像是双份的。
08
安然的灰,还在空气中飘着。
像一场肮脏的雪。
司徒明裤裆里的骚味,和李哲刚吐出来的酸臭味,混合在一起。
形成了一种全新的,绝望的味道。
下一个,是李哲。
他靠着墙,精神已经到了临界点。
他不停地喃喃自语。
幻觉……集体癔症……是毒气……
我的公关方案里有这一条……对,心理暗示……
他像一个疯子,试图用自己最熟悉的谎言,给自己编织一个安全的茧。
然后,他看到了我。
看到了我那双,看着他的,像在看一块肉的眼神。
那个茧,破了。
他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彻底癫狂。
他掏出了他的武器。
一支黑色的,最新款的录音笔。
这是他最信赖的伙伴,比他老婆还亲。
他高高举起录音笔,像举着一面投降的白旗。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开始了他职业生涯中,最重要,也是最后一次的危机公关。
我们无意冒犯!
他声嘶力竭。
这是一个误会!天大的误会!
是陆远!对,是陆远!是他诱骗我们来的!我们才是受害者!
神明大人!您听我说!我们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他进入状态了,脸上甚至泛起一种病态的潮红。
我们可以合作!我们可以把你包装成一个神迹!上市!敲钟!
我们可以给你钱,给你名誉,给你建庙!
只要您放过我们!把罪魁祸首陆远交给我们处理!
我们保证,全世界都会传颂您的……
他的话,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不是我的声音。
是他手里那支录音笔,自己响了。
里面传出的,不是他刚才那番慷慨激昂的陈词。
而是一个小女孩带着哭腔的,怯懦的声音。
叔叔……我爸爸不是自己跳楼的……他说过要带我去迪士尼……
紧接着,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咒骂。
你这个杀千刀的!是你!是你把我们家的救命钱说成诈骗款的!
然后,是无数个声音。
凄厉的尖叫。
无助的哭嚎。
临死前的咒骂。
那些全都是被他的谎言掩盖的真相。
被他公关掉的,一条条人命。
他引以为傲的业绩。
录音笔里,涌出的不再是声音。
是黑色的,粘稠的,仿佛有实体的声波。
像一条条毒蛇,疯狂地钻进他的嘴里、鼻子里、耳朵里。
他引以为傲的口才,他赖以生存的谎言,此刻变成了杀死他自己的,最锋利的刀刃。
他想惨叫,但发不出声音。
他的嘴被那些真相堵得严严实实。
他的身体,像一个被吹过头的气球,迅速膨胀,变形。
皮肤下的血管,像黑色的蚯蚓一样扭动。
噗。
一声沉闷的爆裂。
不响亮,甚至有点好笑。
像一个装满烂泥的袋子,破了。
三大祭品,死绝了。
仪式,完成了。
整个大殿,终于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我缓缓走向瘫在地上,屎尿齐流的司徒明。
我的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
只有宿命的冰冷。
和一点点……不耐烦。
09
我走向那滩烂泥。
司徒明。
他瘫在李哲的遗作旁边,像一条被抽了筋的死狗。
他抬头看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
我错了……
陆先生……我错了……
钱……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求你放过我……
我没理他。
我从怀里掏出一卷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不是什么高科技。
是一卷发黄发脆的,用血写成的羊皮纸。
我把它扔在司徒明那张布满鼻涕和眼泪的脸上。
看看。
你家祖宗的‘创业计划书’。
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来,打开。
上面的古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但他认识那股陈年的血腥味。
也认识羊皮纸最下方,那个和他家族谱上创始人的血手印,一模一样。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我蹲下身,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有趣的研究样本。
你的祖先把你说得太低级了。
他不是窃贼。
窃贼,是偷别人的东西。
而他,是拿自己的东西去交易。
我的声音很轻,像魔鬼的耳语。
他自愿,把你们司徒家世世代代的血脉,献给了这座神龛里的东西。
用子孙后代的身体,做它的‘容器’,供养它。
换取你们家百年的富贵。
司徒明抖得像个筛子。
所以,他不是贼。
他是第一个祭品。
我指了指他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而你,司徒明,恭喜你。
你是最后一个。
我站起身,从主祭坛上,拿起了那张一直很安静的黄金傩面。
面具很沉,像一个王朝的兴衰。
冰冷,又带着一丝温热,像是活的。
我把它递到司徒明面前。
他吓得用手肘在地上往后蹭,像一只看到了天敌的蛆。
不……不……拿开……拿开!
我笑了。
戴上它。
这不是惩罚,司徒明。
你看你那几个手下,死得多没创意,多浪费。
暴力、知识、谎言……在真正的力量面前,都是笑话。
他愣住了,恐惧中掺杂了一丝迷茫。
我看着他的眼睛,用一种蛊惑的,近乎温柔的语气。
戴上它,不是让你死。
是让你,成为神。
完成你祖先未完成的契约,成为它真正的‘身体’。
感受那种主宰一切的力量,而不是被力量碾碎。
这是你的宿命。
我把面具又往前递了一寸。
黄金的光芒,映在他那张丑陋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神圣感。
也是你,身为司徒家继承人,最高的荣耀。
10
荣耀。
这个词像一根针,扎进了司徒明那团浆糊似的脑子里。
他看着我手里的黄金傩面。
恐惧还在,但贪婪已经占了上风。
毕竟,求生是本能,但成神是诱惑。
他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伸了过来。
指尖触碰到黄金面具的瞬间。
噌——
面具活了。
像一块磁力无穷的吸铁石,死死贴上了他的脸。
啊——!
司徒明的惨叫,是他这辈子唯一一句真话。
金光,从面具的七窍里爆射出来。
主神像那模糊的五官,像一个漩涡,开始疯狂地拉扯司徒明的身体。
他被一点点,拖进了那冰冷的石头里。
血肉,和神龛,正在融合。
好戏开场了。
我抽出鬼叔给我磨的那把刀。
刀身映出我没有表情的脸。
我挽起袖子,露出左臂。
上面,有一个和我儿子手腕上一模一样的,青铜色胎记。
这就是我们陆家的原罪。
也是我最后的底牌。
刀尖,刺破皮肤。
我没有去刻什么复杂的符文。
我只是在那个胎记上,画下了一条丑陋的,狰狞的,象征着血脉联系的锁链。
鲜血涌出,却没滴落。
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向正在融合的神像。
我们之间的契约,完成了。
神像里的惨叫,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的,带着回响的笑声。
是司徒明的声音。
又不是。
我看见了……
那个声音在整个大殿里回荡,也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我看见了我们司徒家百年的罪孽,看见了那场肮脏的交易……
也看见了你,陆远。
我的手,握紧了刀。
我看见了你那个躺在病床上,生不如死的儿子。
我看见了他床头的那本《傩殛纪》。
我看见了你藏在行囊里的那把……弑神之刃。
神像上,金光大盛。
司徒明的身体已经完全消失,与神像融为一体。
他那张被黄金面具覆盖的脸,缓缓转向我。
他终于明白了。
我不是神……
声音里的狂喜,瞬间变成了无尽的怨毒。
我他妈的是你的药!
这份迟来的明悟,让他的力量和恨意,瞬间冲到了顶峰。
一道冰冷的,只有我能听见的低语,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髓。
陆远……
我看见了。
你那个该死的儿子。
我会让他知道……
什么叫,真正的,求死不能。
11
仪式完成了。
神殿猛地一震。
主神像那模糊的石眼骤然亮起,与司徒明脸上的黄金傩面产生了共鸣!
面具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像烧红的烙铁,彻底焊进了他的脸上。
他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拖向主神像。
刺目的金光里,我听到他既痛苦又狂喜的吼叫。
神,诞生了。
轰隆——
身后那扇唯一的石门,彻底与墙壁融为一体,连条缝隙都没留下。
我和鬼叔,从布局者,变成了囚徒。
那座主神像,并未转动。
石头雕刻的模糊五官中,有什么东西……活了过来。那不再是司徒明的声音,也不是任何人的声音,而是整个神国空间本身的共鸣。一种意志,直接降临在我们的思维里。
【此间,我为法则。】
一言,天地变色。
我们脚下的大地、周围的石壁、穹顶的光芒,万事万物,都在这道意志下开始扭曲、重塑。无数张或痛苦、或狂热、或麻木的面孔从物质世界中浮现,如同亿万信徒的幻影。
它们……全都朝着我们。
那浩瀚的意志,降下第二道,也是最后一道神谕。
【朝拜。】
话音刚落。
咔咔……咔咔……
殿内两侧,那几十尊形态各异的小型傩神石像,齐齐活了过来。
它们的关节扭曲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从石座上笨拙地走下。
一个歪嘴的,一个独眼的,一个长了六根手指的。
像一场噩梦里的百鬼夜行。
我握紧了手里的刀,神情凝重。
鬼叔却一瘸一拐地侧身躲开一尊石像的挥击,眼神里没有半点慌乱,反倒带着点看戏的嘲弄。
呵。
他轻嗤一声。
司徒家的小子,成神了就这点本事
就会学你祖宗,玩以多欺少的把戏。
石像群彻底包围了我们。
我凭借《傩殛纪》里对阵法和能量流动的理解,在攻击的缝隙中闪躲,寻找破局的方法。
鬼叔则完全是另一派的作风。
他凭借几十年的江湖经验,总能找到最刁钻的角度躲避,每一次都险之又险。
他的沉默,和他那双看透一切的浑浊眼睛,比任何嘲讽都更让神座上的司徒明恼火。
就在这时。
我左臂上那道血脉锁链的烙印,猛地一烫。
我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每当司徒明催动神力,指挥石像攻击时,主神像心脏的位置,就会有一闪而逝的能量波动。
那波动……不是纯粹的神力。
更接近于凡人的心跳。
我瞬间明白了。
鬼叔!我大喊。
他的肉身还未完全与神像融合!
他的心脏,就是他的‘凡蜕’,是他的命门!
我们两人同时看向大殿最深处那尊主神像。
问题也随之而来。
主神像周围,神力狂暴得像一场金色风暴,任何靠近的物体都会被碾碎。
我们和它之间,还隔着一群打不烂的石像,和一个愤怒的神。
鬼叔停下脚步,眯着眼打量着远处的金色风暴,脸色沉了下来。
这距离……
他声音沙哑。
隔着的可不止是石头。
是阎王爷的门槛。
12
我们和那尊主神像之间,隔着一群打不烂的石头疙瘩。
还隔着一个愤怒的神。
更隔着,阎王爷的门槛。
呵。
鬼叔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从那件破烂的怀里,摸出了几枚山鬼花钱,看着比司徒家的祖宗还老。
他对我挤了挤眼。
阿远,论读书,十个我也比不上你。
但要论搞破坏……
你还得看你叔我的。
他的目光,锁定在大殿东南角的一根蟠龙石柱上。
那是司徒明神力流转的关键节点。
一个服务器的网线接口。
直接黑他系统不现实。
但给他拔根网线,让他卡一下,还是可以的。
鬼叔把铜钱夹在指间,那姿势不像道士,倒像个赌场里准备出千的老荷官。
下一秒,铜钱脱手。
没有破空声。
它没打石柱,而是精准地,打在了石柱底部与地面连接的几个,不起眼的铆榫上。
力道不大,却巧得像个鬼。
鬼叔扯着嗓子大喊。
《鲁班书》里的‘断龙桩’!
小子,你祖宗建这庙的时候就留了一手,防的就是你们这些不肖子孙!
你叔我今天,借来用用!
石柱没倒。
但整个大殿的神力流转,瞬间紊乱。
所有石像的动作,都停滞了。
像游戏突然卡顿掉帧。
神座上的司徒明勃然大怒。
一道刺目的金光从主神像眼中射出,直奔鬼叔。
鬼叔就地一滚。
金光还是擦过了他的左臂。
皮开肉绽,一股焦糊味。
老头疼得龇牙咧嘴,脸都白了。
却还不忘回头冲我大吼。
网速卡了!
最多十秒!
快上!
记得回头给我报工伤费!
就是现在。
我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身形如电。
冲破停滞的石像阵,直扑主神像。
司徒明想重新控制石像,但神力紊乱,慢了一拍。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冲到神像脚下。
我抬起头,看着那张巨大的黄金面具。
司徒明。
你以为我铸就你,是为了让你成神吗
我抽出那把弑神之刃。
他以为我要刺向神像的心脏,立刻调集所有力量防御。
我却笑了。
刀尖调转,对准了我自己手臂上那滚烫的血脉锁链烙印。
这诅咒,因血脉而起。
就该由血脉终结!
我不是来弑神的。
我是来……收回这笔债的!
刀,狠狠刺入烙印!
血脉锁链本是诅咒的通道。
此刻在弑神之刃的引导下,变成了一个强制回收的泵。
它不再传递诅咒。
而是开始疯狂地,将司徒明刚刚获得的神力,连同他凡人的灵魂,一同从神像中抽出!
再灌注回我的体内!
这不是弑神。
这是最彻底的掠夺!
不——!
司徒明发出惊恐的尖叫。
他的神体在快速褪色。
我的气息却在节节攀升,身体像一个被撑破的皮囊,寸寸龟裂。
就在我即将被撑爆的瞬间。
我将刀猛地抽出,反手插入地面!
所有从司徒明那里掠夺来的,混杂着诅咒与神力的能量,全部导入大地。
整座神庙剧烈摇晃。
所有金光和异象,尽数熄灭。
主神像变回了普通的石头。
司徒明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我半跪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是血。
鬼叔捂着受伤的手臂,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他抬脚踢了踢我的屁股。
行啊小子,动静搞这么大。
差点以为你把自己也给报销了。
我抬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鬼叔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搭着我的肩膀。
他看着一片狼藉的神殿,叹了口气。
走吧。
回家。
你儿子该等急了。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记住,这次出差,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还有我这条胳膊的折旧费。
一分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