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答应李富贵的时候，他就知道，500块钱肯定是不够的。
现在县城各个单位的普通工作指标，价格都在700块钱左右。
更别说钢铁厂这样的市级单位了。
尤其还是双重管辖，有执法权的保卫科了。
说句不好听的，苏郁白之前都想过侯勇特意留着的副厂长名额，是不是想要给郑怀远准备的？
他之前没说，是不想让李富贵和李大川有太大的压力。
正好他也觉得自己现在手中能用的人太少了。
也算是正中下怀了。
和郑红梅姐弟告别，苏郁白径直出了城。
在城外把板车收进空间，翻身骑上驼鹿朝着牛角山赶去。
牛角山在和漠县相邻的锦城。
在市里还是属于那种比较有名的那种。
驼鹿的速度虽然不慢，但这一路上爬山过冰，赶到锦城的时候，也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这还是他抄的近路，毕竟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嘛。
苏郁白也没有什么好休整的，找人打听了一下牛角山的方向，就再度出发。
又赶了一个小时的路，苏郁白看着前方的两座山峰，终于松了口气。
总算是找到了。
这一路下来，也就是他了，要是换成普通人。
你就走吧，一走一个不吱声。
牛角山下，牛背村外。
苏郁白将驼鹿收起来，抬脚踩着积雪走进小山村。
看规模，牛背村要比石窝村大一些。
但是整个村子都静悄悄的，街道上的积雪也没有人打扫。
苏郁白眉头微蹙，这个村子给他一种死寂的感觉。
找了一家没上锁的村民家。
苏郁白敲了敲门。
但是里面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苏郁白抬脚走向村部。
这个还是很好辨识的，找有红旗的地方就是了。
村部外，苏郁白突然停了下来。
看着坐在外面磨盘上的身影，他走上前，试探地喊道：“老爷子”
坐在磨盘上的人，看上去已经是花甲之年，皮包骨头，身上的棉衣补丁摞补丁，浑浊的目光呆呆地看着远方。
仿佛没有听到苏郁白的话似的。
“老爷子，我是市里的采购员，不知道你们村支书在不在？我找他有点事。”
老人没有看苏郁白，声音沙哑：“走了，都走了。”
苏郁白愣了一下：“老爷子，您是说他们都出门了吗？”
老人僵硬地转过头，看了眼苏郁白：“有吃的吗？”
苏郁白眉梢微扬，从包里掏出一个窝头递了过去。
老人的眼睛瞬间绿了，伸出满是沟壑的手，以不符合自己年龄的速度，把窝头抢了过来。
直接就往嘴里塞。
苏郁白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老爷子，您慢点吃，别噎着了。”
正想从包里拿水壶出来。
就看到老人随便在脚边抓了一把积雪塞到嘴里。
苏郁白默默地将水壶放下。
等老人将窝头吃完，苏郁白开口问道：
“老爷子，你们村支书”
老人摇了摇头：“都跑了。”
苏郁白有些疑惑：“跑了？是什么意思？”
吃了点东西的老人似乎也有了一点力气，浑浊的眼睛在苏郁白身上打量了一遍，见他衣着干净，唇红齿白，开口问道：
“你不是我们这的？”
苏郁白点了点头：“我是市农学院的采购员。”
老人幽幽说道：“村里的人都出去逃荒了。”
“只剩下我和几个同样腿脚不便的老伙计。”
“嗯，现在只剩下我了。”
苏郁白眉头微蹙，逃荒？
抬头看了眼牛角山：“老爷子，你们守着一座大山”
按理说，靠山吃山，就算没有粮食，靠着山里的物资，也不至于全村都逃荒去。
老人摇了摇头，苦涩道：“这山，进不得啊”
苏郁白有些疑惑：“进不得？”
“小娃子，有烟吗？”老人答非所问。
苏郁白有些错愕，他还以为老人会继续要吃的呢。
从兜里掏出一包华子，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拿出火柴给点上。
老人深吸了一口，闭上眼睛似乎在享受。
“好烟啊”
说着看向苏郁白：“因为山里有毒气。”
苏郁白挑眉：“毒气？”
老人轻轻颔首：“从半年前开始，进山的人身体都出现了一些问题。”
“刚开始大家都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情况越来越严重。”
“直到村干部带着人去县城的医院做了检查，才知道是中毒了。”
“刚开始还以为是有人投毒，公社的人把能查的地方全部查了一遍，最后才发现原来问题出现在山上。”
“大家还以为是前几年的乱砍乱伐触怒了山神。”
“折腾了好久，问题也没有解决。”
“直到市里来了人，他们在山里找到了一个小鬼子的实验基地，专门做什么细菌和毒气弹的。”
“是因为半年前的一场地震，里面的毒气泄露了出来。”
“但是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只能等毒气自己散了。”
“山里的动物，也差不多死绝了，不走，村里的人也得死”
苏郁白心头有些震动：“老爷子，那您怎么不走？”
“这种情况，县里一定会安置你们的。”
老者摇了摇头：“那点吃得够干嘛的？”
“我老了，本来也没几天活头了，就不给孩子们添麻烦了。”
苏郁白闻言，心里有些难受：“玛德，迟早把小鬼子全特么干死！”
老人脸上升起一抹笑容：“对，必须干死他们。”
苏郁白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十几个窝头和几张饼子：“老爷子，这些你先收着。”
“我想办法再给你弄来点粮食。”
只不过刚才还眼睛发绿的老爷子却摇了摇头：“小娃子你留着自己吃吧。”
“在临死前，能吃上点东西，不至于做个饿死鬼，我已经满足了。”
苏郁白摇了摇头：“老爷子，我还有吃的。”
“您也不要放弃，灾荒一定会过去的，以后还会有好日子的，等下我把你送到公社。”
如果他没遇到也就算了，但既然遇上了，他就不会不管。
老人摇了摇头，突然擦了擦鼻子，手背上一片殷红。
老人笑了笑，让苏郁白看了一眼：“你要是早来一会，我一定会收下这些粮食。”
“不过你也看到了，我活不了了。”
“小娃子，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去。”老人说着，再次转头看向远方。
苏郁白知道，那应该是他家人离开的方向。
吐出一口浊气：“老爷子，您有什么想跟家人交代的吗？”
老人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