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石有容后背的伤口暗黑,箭上毒素渗入心脉,沿着后背肩上的血管蔓延,形成一道犹如网状的纹路。
这明显是中毒已深的迹象。
袖箭深入她的后肩,估计得有半指深,这样的深度是足以伤及肺腑的。
陈余认得她所中的这种袖箭,就正是出自锦衣卫的独门暗器,箭头上带头倒刺,强行拔出来会造成二次伤害,非常狠毒。
而且箭头淬毒,杀手很明显做了保险,务求必杀。
石有容这样的伤势,如果有医师在场,及时发现并治疗的话,兴许还能救回一命。
但现在他们身在深山老林中,陈余也不是医者,更没有医治的条件,甚至不知道她中了什么毒。
杀手的淬毒,可不能像蛇毒一样做简单的放血治疗就有用
种种迹象都表明,石有容已经回天乏术。
从她第二次昏迷开始,似乎就宣告了她的死亡。
但陈余没有犹豫太久,转手就掏出身上的短刀放在烛火上炙烤,做简单的“消毒”之后,企图为她取出毒箭。
虽然已认为她药石无灵,但石有容眼下还有微弱的呼吸,好歹是一条人命,陈余还是想尽力一下,尽人事而听天命。
这柄短刀,就是从林筱筱手上夺来的“君安”匕首。
陈余的自我防卫意识极高,得到匕首后就一直未曾离身,就连拜堂成亲也不例外。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是把箭头成功取出。
陈余已是满头大汗,好在箭头被后肩下的琵琶骨挡住,没有伤及心肺。
否则,就真的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陈余擦了擦染血的手,又探了探石有容的鼻息,发现她的呼吸更加微弱,几乎已经没有。
刚才取箭的过程就丝毫没有反应,像是尸体一般,可见已经岌岌可危。
但好说歹说,还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死亡。
陈余叹息一声,打算利用现有的条件为她止血,然后让她听天由命。
他自认为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救不回对方,那就是天意,谁也强求不来。
而他最后能做的,就是包扎好石有容的伤口止血。
可树屋中并没有干净的纱布,陈余倒是想撕下自己的新郎袍为她包扎,但刚才抱着她一路狂奔,夜黑之下摔倒了几回,身上满是泥泞。
这样的“纱布”包在石有容身上,只怕会让她伤口发炎,加速她的死亡。
无奈之下,陈余只能“故技重施”,用她的肚兜来当作纱布。
同样的办法,他在林筱筱身上使用过
就在陈余把她翻过身,解下她的衣物时,两个小药瓶竟蓦然从她怀中滚落,令陈余眼前一亮。
快速捡起药瓶,只见其中一个药瓶上贴着小张红纸,写着“金疮”二字。
另一个药瓶上则什么都没写,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陈余微喜,暗道这丫头身上竟时刻带着金疮药?
想着,也不做迟疑,立马动手为她敷上,并把她的肚兜撕成条,紧紧绑住伤口。
金疮药,便是古人用来治疗外伤的药粉,拥有一定的消炎和止血功效,市面上非常常见。
大户人家出行,身上都会带有应急药物,这倒是不少见。
可是,另一个药瓶里装着什么?
陈余帮她处理好伤口之后,好奇的打开另一个药瓶,从中倒出了几粒黄色药丸。
闻了闻,有些药草香味,想必是有什么药用的。
只是瓶子上没有标注,陈余并不能断定这药丸是用来干啥的。
说白了,可能是毒药,也可能是另一种应急药物。
想了想。
陈余眉头轻皱,脑中深思起来。
这会是什么药呢?
吃了会怎样?
要不要喂她一颗试试?
他顿时陷入了犹豫,在试与不试之间摇摆。
片刻后,最终下定决心,往石有容嘴里喂了一颗药丸。
反正这丫头中了剧毒,在得不到有效治疗的情况下,也是死路一条。
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甭管药丸有什么作用,就算是毒药让她快点去西北报道,免去剧毒之苦也是好的。
但若是这些不知名的药丸有点用,或许能让她撑到明天天亮也说不定。
只要能撑到天亮,他就可以潜行回去,把反贼叫来,并设法撇清自己的干系。
希望那不是毒药吧。
给她喂了药丸之后,陈余苦笑一声。
然后,退到一边静静望着她,期待奇迹的出现。
石有容若活着,他就是“护驾有功”,可能会得到反贼的大赏赐。
但如果死了,那他和慕容雪等人就只能设法逃亡了,反贼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这时候,陈余只能干等着,祈祷老天保佑,不要让最坏的情况发生。
谁知。
石有容刚服下药丸没多久,就猛然大吐几口黑血,脸色变得煞白如纸,整个人触电般抽搐起来。
陈余大惊,赶忙过去察看。
但还没得及开口询问她是不是好点了,石有容就猛然停止抽搐,彻底咽气般一动不动。
陈余脸色巨变,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竟发现原本还气若游丝的她,彻底嗝屁了,再无呼吸
令他心中一落。
妈的。
她死了?
另一个瓶子里装的是毒药?
完了。
这回得逃亡了。
陈余心如死灰,脸色一沉,但仍不愿放弃最后的希望,随即动手为她做心肺复苏。
边动作,边叫唤:“喂,石有容,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整个满江镇的人,都系于你的生死之间啊”
可石有容毫无反应,宛如一滩烂泥,毫无醒转的迹象。
陈余都快把她的胸骨压断了,这丫头还是一脸死相,未见丝毫复苏的样子。
他只能放弃,退到一边喘着粗气。
虽说他早就断定石有容必死,但当对方咽气之时,陈余还是不免失望,更多的却是紧张和如潮涌而来的危机感。
石有容一死,不管是否关他的事儿,反贼都会把这个锅扣在他头上,乃至殃及整个满江镇的百姓。
他可以逃,但此时留在镇上的慕容雪和王二牛等人就只能等死,几乎毫无悬念。
天王石先开失去爱女,肯定会暴怒杀光整个满江镇。
怎么办?
陈余叹息,苦笑不已。
又守了石有容的尸体片刻后,只能在树屋中翻出一个麻袋,把她装了进去。
想着,等明天晨昏时再作打算。
这个麻袋,本是猎人用来装猎物和毛皮用的,开口很大很长,“客串”一下裹尸袋是可以的。
陈余扎好袋口,就退到树屋的角落,倚着木板,哭笑不得的神情。
她死了,接下来只能逃亡了。
但逃亡带不了很多人,只能设法把小姨带走
怀揣着这个念头,陈余黯然之色。
次日清晨,天还没大亮。
树屋中,陈余已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去干嘛了。
“裹尸袋”中的某人却醒了,只感浑身酸痛,胸前疼痛,似乎昨夜被人惨无人道地“蹂躏”过。
尤其是右肩处,更是剧痛难忍,像是刚动了外科手术,麻药失效后的那种痛觉,差点没让她痛呼出声。
我这是在哪里?
为什么我看不见任何东西,我瞎了吗?
察觉到眼前黑暗一片,石有容既惊又怕,但不及挣扎叫唤,就听见有人开门进来的声音,瞬间又让她紧张,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陈余提着一个羊皮水袋和几个野果走进来,身上满是泥土的味道,十指上满是污垢,像是刚刚刨坑回来。